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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天有把两个孩子穿脏的衣服收拾起来,放到洗衣机里,准备要洗。天有妈走进来,说:“天有,你二姐要来,另外天阴沉沉的,今天就不洗衣服了,洗了也干不了。”

天有说:“不洗不行吧,你看这都脏成啥样子了?”

天有妈说:“洗了也没地方晾,天眼看就要下雪,挂到屋子里,来个人后挡挡挂挂,不方便,不如稍等一两天,天晴了再洗。”

天有不好意思再拂老妈的意思,再想想自己上初中那会儿,冬天的洗衣是一件最令人头疼的事,那时没有洗衣机,全要手搓,搓了以后又没办法甩干,只能挂在火炉上面烤,好几件衣服都被烤坏,只能将就着穿。有一回自己的裤子被烤坏,屁股上破了个大洞,母亲就用半截绒衣补了,走在路上,就像是只大眼睛,同学们取笑他,他只能拿一本书堵着,还装出手不释卷的样子,想着就笑了。

天有妈问他笑什么,他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两人把衣服就装在洗衣机里,另找了几件给两个孩子换上。

吃过早饭,天有妈说:“不知道你二姐他们啥时候来?另外,你今天去不去你岳父家?”她心里对于张彩娥这位儿媳已经不觉得亲了,但这是天有的事,他不想插手。只是今天已是初二,女人都都要去回娘家,她一个作老人的,当然得提醒儿子,至于他天有去不去,那是他的事。

天有想了想,说:“我今天不去,去了也没什么可做,另外我二姐一家要来,我得在家。”

天有妈听他这样说,就没再说什么,去打扫院子去了。

天有呆在屋子里,想着自己和张彩娥的事到底要怎么样去处理。两孩子从里面跑到外面,又从外面跑到里面,一会儿掀起门帘,一会儿又放下,搞得他心绪不宁。他斥责了几句,两个孩子就又跑到厨房去了。

天有妈快要打扫完毕时,天上竟落起了丝丝的雪花。

就在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声音从村口传来,一辆摩托飞也似地到了天有家门口。天有的二姐和他的女婿来了。

天有妈停下来,问:“两个娃娃咋没有来?”

天有的姐夫拉锁掀起头盔说:“两个娃娃在家看门着呢,没有来。”说着从车上跨下来,又问:“姨娘,他舅今年回来了没有?”

天有妈说:“前儿晚上才回来,正在里面呢。”

天有的二姐从车后面下来,头上包了只绿色的薄头巾,冻得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天有妈看着她那个样子,就埋怨说:“这么冷的天,你就不会穿暖和些?”

天有的二姐没吭声,在地上站了半天才缓过来神来,说:“妈呀,这天咋这么冻,能把人冻死么。”

天有妈气得一句话都吭不上来。

几个人推着摩托进了院子,建平和梅梅两个跑出来看,却不认得。

拉锁说:“这就是他舅两个娃么?怎么见了你姑夫都不知道问候?”

梅梅噘着嘴说:“我又不知道你是我姑父。”

天有听得有人说话,掀起门帘出来,帮他姐夫停好车,让他们到屋里坐。

拉锁摘下头盔,挂到摩托车观后镜上。

天有看着他越来越瘦的脸问:“你多少钱置了这么个东西?”

拉锁说:“你看看能值多少钱?”

天有看了半天,说不了价钱。

拉锁说:“不瞒你说,这个花了我三百个老元。”

“三百块?”天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自行车也要六七百呢。”

“旧货么,你还想要它卖多少钱?”拉锁得意地说。

天有看了他一眼,说:“你呀,就爱占个便宜,这机动车可不同于其他的物品。你最好把它修好。”

拉锁说:“它还能吃了我?我就一点都不相信。”

天有知道他这个姐夫有些二,就不再和他说了,而是进了屋。

天有他二姐这时已在火炉旁暖和了,说话也利索了。天有问:“姐,前一阵子听你说给儿子找上了对象,准备啥时候给办事?钱够不够?”

他二姐说:“时间还没定呢,这是个河南的女子,人长地还可以,就是女方家里人咱们都还没见呢,你姐夫就急着要办,我总觉着还不太稳妥。”

天有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就要考虑清楚,现在骗婚的可多了,咱们折腾不起。”

天有二姐说:“就是,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你姐夫他犟地不行,硬要办。他其实是想图个便宜,我总觉得这事很悬。”

天有不再言语,他心里有些生气,毕竟孩子的婚姻是大事,自己当年就是由于老人们的不慎才让自己这么多年过得不顺心,如果这样的事重演,他是不会同意的。

“既然是这样,你就先让这事放一放,着急干啥,”天有最后说。

天有妈听天有这样说,害怕他为这事和他二姐夫起争执,就说:“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等你姐和你姐夫他们商量好了再说,毕竟这是人家朱家的大事,由不得咱们说。”

她的最后这句话等于是让天有别管,天有本来还想反驳几句,但转念一想,真是这么个道理,人家的事,咱作了主,最后搞不好还得受埋怨,于是就不再言语。

天有妈让他们在屋子里坐着,自己要回家收拾饭,天有二姐也跟着去了。朱拉锁一个人在院中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他的“爱车”,不肯进屋里暖和一下。天有叫了几次见他不进来,也就由他去了。两个孩子则在院中看着他们的姑夫和那辆破摩托。

天有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就出了门。这时,天上的雪花是越下越大,地上已渐渐地有了一层白白的雪粒了。

天有就对两个孩子说:“建平、梅梅,你们两个到屋子里看会儿电视,外面太冷,别再冻坏了。”

两个孩子不情愿地进了屋,在里面打开电视,放大声音,于是灰太狼的怪笑声就从屋子里飞了出来。

天有站在屋檐下,看着朱拉锁一个人起来坐下地在忙火,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朱拉锁看见天有既不进屋,也不下来给自己帮忙,就说:“他舅,你要么进屋子里暖和暖和,要么就下来帮我擦车,这大冷的天,把你这北京的大老板冻坏了,我怎么对得起党和人民?”

天有见他满嘴臭文,就捏了一下鼻子说:“你把你的车推到屋檐下,别再给雪下坏了。我不给你帮忙,你的车你自己擦。”

朱拉锁说:“给我连个车都不帮着擦,我还指望你给我帮大忙呢。”

天有听他话里有话,就问:“啥大忙?先说好,我可没钱借给你。”

朱拉锁说:“你看,你看,我这刚要向你借几个钱,你却是这样地对我说,真是越有越细,越有越啬。”

天有一听他是真的要借钱,心里不太痛快。他知道,这二姐夫朱拉锁和他岳父一家子太像了,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他们一般不向你要钱,都是借,但却永远也不偿还,你三要两要,就要淘气。

朱拉锁见天有不说话,就又来了句:“他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难为你,你外甥要结婚,可能得个十几万,我和你姐也攒了些,你再只要给我借上个五万,我就够了。”

五万,他可真是敢张口。要不是刚才听二姐说这女方家里人都没来见面,还有他二姐夫想图个便宜,不想出彩礼钱么?怎么就得十几万?天有心想,他这是想拿这件事发财呀。给儿子娶媳妇不出一分钱,临了再让天有给他五万,就这一来净赚一个媳妇再加五万元钱,他的这算盘打地可真是太如意了。

天有看着他在雪地里的那个样儿,气地牙痒痒。但他却说:“我今年还真是没有钱,生意不太好,几笔工程款都没有要来,这次回家还是从老朋友那里借了三千元才回来的。你要借五万,我真没有。”

朱拉锁见他一口就回绝了,不死心。摇摇头又说:“你看你这人,不行。怎么说你都是娃他舅嘛,你人脉广,朋友多,哪里还借不来个几万块钱?再说了,我这是向你借又不是白拿你的,你怕啥?我和你姐这一生就这么一件大事,你在这事上都不帮我,娃还要你这个舅有啥用?”

天有听他把话说的难听了,心里骨嘟骨嘟直冒气,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

朱拉锁见天有不吭声了,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走过来,面向着天有,说:“哎我说他舅,你在这事上可不敢给我掉链子,本来我有几个朋友嚷着说是要给我帮忙的,都叫我给回绝了,我说娃他舅有的是钱,会借给我的,你们就不要费心了,你现在却放了我的鸽子,这叫我如何是好,这马上娃就要办酒席了,你这不是害我和你姐两个吗?”

天有知道他在胡扯,他哪里有几个给他真帮忙的朋友?说起他有朋友,还不是一块吃吃喝喝的些二流子,这些人会嚷着给他借钱?只要不白吃他的白喝他的已算是好的不得了的朋友了。天有明白他这是硬*着要借这五万元钱,想到这,气得话都说不了了。

朱拉锁见天有还是不吭声,一把把手中的那块破布扔到了窗台上,向后一跳,指着天有骂:“刘天有,你亏当还是娃他舅,连我这个忙都不帮,你算个什么亲戚?”

他这一骂,把在厨房收拾饭菜的天有妈和天有的二姐都吓得跑了出来。两个孩子也跑出来,一家人看着他在院子里的雪中,举着手指骂天有。

天有妈急忙劝他:“朱家他姐夫,你这干啥?有话两个好好说么。”

朱拉锁圆睁着眼睛,侧目怒视着天有妈:“我跟这种人有啥话好说的,有几个钱了就连亲戚都不认了,我有啥和他说的。”又转过头来指着天有说:“刘天有,你记着,从今往后,你别认我,我也不认你,咱们互不来往。”又对绑着围裙的天有二姐喝道:“你还矗在那里干甚?还不快回,这儿不是你的娘家,你没娘家。”

天有二姐站在那里,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的羊角疯,一时不知所措。

朱拉锁见天有二姐不动,快步走过去,一把把她从台阶上拽下来,大声喝道:“快往回走,你还等着吃人家的饭吗?”边说就边去发动他的那辆三百个老元的摩托,但那个摩托却不是那么容易着的,他打了几下电马达,车子只是“吃吃”地叫唤了几声,他又跳到车上骑好,用手搬下脚蹬来,跳起来使劲蹬了十几下,颠得肠子都要从后窍里淌出来,那车子却还是发不着。

天有妈见他那个样子,就要过去拉住他。天有却抢先一步,堵住他老妈的去路,“别理他,让他折腾。”

朱拉锁折腾了好些时间,天上有雪都把地面罩住了,那三百个老元的摩托车还是发不着。两个孩子看着他的那个滑稽样,竟“吃吃”地笑。朱拉锁又气又急,就跳下来,推着他那三百个老元的爱车往大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还把摩托踢了一脚,骂着:“这个驴日的,该出力时不出力,不出力时干叫唤。” BYl0eVHO8O3aW+fjISXgES8eQy8S7d5k5AAsTW/cGqYRZUW4BNMbekSNyUMzMv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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