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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和平说:“达,你还跑得快的很,我们这些人还没赶上你。”

天有一边让大家进屋一边说:“我今个起得迟了,从庙上回来时你们大部队已经出发了,我就一个人跑了一圈。”

和平他们进屋来,放下手中的礼物,自己找座位坐下来。天有妈已经收拾了几盘花生瓜籽,洋糖水果端来放在茶几上,让大家吃。

正闹时,利娃也提了一瓶酒进门来。

天有招呼过大家,就随口问:“不知道天明把他媳妇找回来了没有?”

利娃说:“他还找什么我婶儿,他今早上自己都跑了,我十爷和我十奶奶寻去了。”

天有很惊讶,“他自己跑啥?”

利娃说:“我早上起来刚上到崖背上,他就从家里骂着跑出来,我一问我十爷,他说是我天明达嫌我十爷今年没买多少肉,他没啥吃,要回煤矿上去。我十爷和我十奶奶在后面追去了。这会儿怕都回来了吧?”

“那你没见他家门开了没有?”

“我还没回去呢,早上我们这些人一直转到现在,才在我七奶奶家里吃了些,才到你这儿。”

不知道是谁说:“管他那事干啥呢?放开晾上他几年,他就松上了么。”

众人都附和。

天有也觉得是这样,虽然他内心深处隐约地有些不忍心,家族所带来的安全感总是让他还有些留恋,但时至今日,家族成员的分崩离析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以血缘为纽带而形成的家族,和其它事物一样,也必将走向衰亡。

天有妈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喝些酒,我今年还煮了一缸黄酒。”

利娃他们都高兴了,“这几年都没有喝黄酒了,五奶奶,你快拿出来让我们尝。”

天有妈到厨房里给他们端出来一大盆漓好的黄酒,说:“不太热,你们放到炉子上再热一会儿,桌子下面有些一次性杯子,自己取。”

天有看着这一大盆黄酒,说:“妈,你咋不给我说还有这好东西呢。”

天有妈说:“你们开车人,公家又不让喝酒,你问这干啥。”

天有说:“我今天又不开车,喝了怕啥。”说着,把酒盆放在炉子上,打开炉子旁的火门,往里边添了些碳块,摇了灰,那火就呼呼地着了起来。

众人都抢着去找杯子,有说有笑,过年的热闹一扫昨晚的烦恼,大家又开心了。

一盆黄酒不够喝,几个后生又跑到厨房里亲自动手漓酒,折腾了好一会儿,又漓了两大盆,天有妈又收拾了几个下酒菜,众人又说又笑,把这两盆酒清了底。

正热闹时,就听的村口阵阵鼓响,到了“出新”的时间了。

众人这才丢下一片狼籍,匆忙起身,有几个人跑回家取香裱炮去了,其他人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裱炮,大家一齐朝着村口走去。

村口的大场上这会儿是人头攒动,全村的男女老少,人人穿新衣戴新帽,精神焕发,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村里饲养的牛羊猪狗,个个头上插着黄裱做成的花,尾巴上拴着红布带,只有今天,村里的动物们才被卸去了笼头,自由自在地在刘家岭的塬上沟里可以放开地撒欢。动物们一旦被放开,它们天生的本能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时间,抵头的抵头,*的*,弄得大场里是尘土飞扬,羊咩狗吠,牛吼鸡啼,好不热闹。但更热闹的是人。

几个上了年龄的鼓手抬出了村里的大鼓,拿出钹镲,“咚咚锵,咚咚锵”地敲着一曲“羊刨麦”,年轻的媳妇们三五一群,互相攀比着谁的衣服更好看,谁的首饰更值钱,小伙们相互打听着哪里的钱更好挣,活更轻松。刘家岭人一年一度的盛会,就在这时开始了。

“时间已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男人们“哗”地都涌向场心,争先恐后地跪下,拿出香来,相互点着,插在场心中早已刨成的一大堆土上,又点燃黄裱,个个表情严肃,看着手中的黄裱烧为灰烬,然后都恭恭敬敬地磕头作揖,这才起身。

祭祀仪程一完,大家退到场边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炮仗来,一齐点着,一时间,“噼噼啪啪”的声音,震得地动山摇,惊得场中的牛羊猪狗乱蹦乱跳。

鼓又被敲响,响了一会儿,停下来,就听得老春官高声唱道:“爆竹一响声震天,”那鼓跟着响“咚咚锵,咚咚锵,”老春官接着唱:“男女老少尽开颜,”那鼓跟着响:“咚咚锵,咚咚锵,”老春官又唱:“残雪消尽迎春到,”那鼓又是“咚咚锵,咚咚锵,”老春官最后高声唱道:“今年更比往……年好。”人群中发出一阵喝彩声。那鼓就和着这声喝彩“咚咚锵,咚咚锵”地敲开了去。

这时,村长和几个小伙从大场边上的人家里拉出了电线,接起了音响,一时间,“喂。喂,”的试话筒声音就响了起来。

人群安静了,鼓声也停了,只听村长说:“刘家岭村2009年新春出新的第一个节目现在开始。”人群中“哈哈”一阵笑,不知是谁喊:“啥节目啊?有没有名字?”村长在音响里说:“这个,这个嘛,”又转身问旁边的人:“这个节目有名字没有?”人群又是一阵笑。

笑声中,一伙年轻的媳妇们走到了场中,她们最近学了曲“广场舞”。一个媳妇先走进场中,扭了几下,却没听到音乐,就笑着退了出来,人群又是一阵笑。音乐终于响起来了,几个媳妇们不很整齐地走到场中间,在人们的笑声中,红着脸,强忍着笑,跳了起来。

“她们跳得好的很么,”人群中有人说。

“就是,叫你一天去一起跳你还不去?”

“我这开始就去。”

这曲舞在人们的议论声中结束了,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长时间的掌声。

村长又在音响里喊道:“下面一个节目是叫天鹏给咱们说快板。”

天鹏连忙摇头摆手地说他不去。

几个人把他连拉带搡地推进到场中。

天鹏瞅着一个空,往圈子外边跑。刚跑到那个缺口处,缺口就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几双又推又搡的手。天鹏没办法,只好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就给大家说一段‘马塬边上有个马满甲’,行不行?”

人群中一阵哄笑:“行,你快说吧。”

天鹏就开始了,“马塬边上有个马满甲,前年过了七十九,今年又过七十八,背长头大腿不驼,鼻子不聋耳不花,鸡蛋起来吃了清早,骑着宝鸡把毛驴下,……”众人被他颠三倒四的言语惹得“哈哈”大笑。

天鹏表演完毕,跳出了圈子。

村长又在音响里喊:“下面的节目是……”他又转过身去问旁边的人:“这到啥节目了。”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笑声。

这时,有人提议说:让小孩子们表演一个节目。

于是村长就在音响里喊:“娃娃都哪里去了?把娃娃都叫过来,让娃娃们把今年学校里教的那个舞给咱们再表演一遍。”

于是人们就呼三喝四地到处找孩子,一会儿,全村的大小孩子就都被叫到了场中间。

村长在音响里喊:“把你们在学校里学的那个舞给咱们再跳一遍。”

这些高高低低不同年纪的孩子们就在大人们拍手的声音中,动作不一地跳了起来。

孩子们快乐地跳着,惹得不会跳的建平和梅梅眼馋不已,只能缩在天有妈的跟前,嘴里叼着棒棒糖,羡慕地看着。

“我要唱歌,”天明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回来了,他挤到村长跟前跟村长抢话筒。

“你去一边去,喝酒里面有个你呢,这唱歌么,你能唱个啥?”村长一边把他往边上推搡,一边说道他。

“我能唱,我能唱,我给咱们唱一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天明一边把话筒往他怀里拉,一边嚷。

听说他要唱歌,人群中一片唏嘘声,有人骂道:“叫他唱啥哩,听他唱还不如听猫嚎儿子。”

天明也听见了这句话,但他这个人没有什么羞耻之心,反而大声说:“我这比猫嚎儿子好听多了,你听,‘哇呜……’”他把嘴凑到话筒边上学了一声猫嚎。音响里突然传出了这么一声,倒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村长见劝不住他,就说:“你别抢,我先给你报幕。”

天明见唱歌有望,就一只手抓着话筒说:“你报,你报。”

村长拽了几次都没拽下来,只好把嘴湊到话筒边上喊:“下面由刘天明同志为大家表演猫嚎儿子‘妹子你大胆地走’。”

人群中一阵哄笑。

天明放开嗓子吼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哦。”边唱还边学了几声鬼叫,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几个爱惹事的少年也凑过去,说了些不着调的笑话。

几位上年龄的人一见秩序已经乱了,就又重新拿起鼓槌,“咚咚”的敲开了。

人群就在这鼓声中又分成三三两两,说他们的闲话去了。

人们在这边闹,动物们也没闲着。它们追逐,它们打滚,在刘家岭的塬边上跑来跑去,有一只膘肥体壮的牛尾巴高举,鼻孔里喷着粗气,追着一只狗,那狗吓得直往人群中钻,惹得人们笑声不断。

刘家岭大年初一的上午哟,空气中能闻到的是炮仗爆炸后的火药味,能听到的是人们的欢笑声,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那么地温暖,而这种温暖,在外面的城市里是没有的 wgj/saI2pTukHv/pQ7uPbwR+etK7uaqji8a1HeEPLDA0XCt1eucGKLvUIolf7L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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