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天有妈说：“都是你十妈，他把个天明惯的，你这看哪像个三十几的人，一年在外面也拿不回来钱，一回到家就知道喝，全大队的人都笑话他。回到家就和菊香淘气。你十妈不但不管天明，还帮着他，你十达可怜地又管不了。唉……”

两个孩子听他们这样说，就凑过来。建平问：“奶奶，你是说下午那个喝醉酒的疯子吗？”

天有妈说：“瓜愣儿，那不是疯子，是你天明达。”

建平伸伸舌头走开了。梅梅则钻到她奶奶的怀里，让她奶奶抱着她。

天有抬头看了一眼，斥责说：“梅梅，别欺侮你奶奶。”

天有妈说：“你说她作甚？她才多大，”说着就在梅梅的脸上亲了一下。

天有吃完一碗饺子，正要起身去找寻王菊香。利娃却从门中钻了进来。

“达，我菊香婶儿又跑了，你说咱们寻不寻？”他开口就说。

天有说：“那是要寻的。怎么，你不想去？”

利娃说：“不是我不想去，刚才在我天明达家，我爸说是不要再管，我怕再一找，他又来说咱们。”

天有想想也是，天成说了不再管，另外，就冲刚才天明那个熊样，能管都不想管了。他稍一沉吟，就对利娃说：“那你先进来，咱再说。”

两人走进屋子，这时，电视中的主持人正在和全场观众们倒数着新年来到的那一刻。“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不一会儿，村庄的天空中就响起了无数的爆竹声。新的一年来到了。

建平也喊叫：“梅梅，快来，快看放花了。”

两个孩子奔奔跳跳地跑出到院子里，看那满天的红的黄的各色的焰火，将这中国西北偏僻的乡村的天空照得灿烂辉煌。

天有却高兴不起来。

天有妈问利娃：“利娃，你家里今年买花炮了吗？”

利娃说：“没有么，五奶奶，咱们刘家这几年叫我天明大闹得稀巴烂，哪有时间放花儿。去年我爸买了近一千块钱的花，过年没放，一直到十五才放了。”

天有妈接上说：“唉，也是，你天明大这不知道要闹到啥时候去，闹得人都不安生。”

天有却想到了自己的事，不知道他和张彩娥的事要怎样？他的心里也不安。

利娃问：“达，那么咱们要不要再去找找我婶儿？这都十二点了，黑灯瞎火的。”

天有说：“咱不去找，你十奶奶能叫咱们安稳？咱俩还是出去转一圈，也算是有个交待了。”他其实心里是明白的，王菊香这一走，八成今晚上是再找不到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到了外面。远远近近都是炮竹的声音，连绵不绝，似乎要把那旧年的各种不快赶得远远的。

两人正在路上走，迎面却走来了天生。三人见了面，都苦笑了一声，无奈地看着满天绚烂的焰火。

三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朝前走。刘家岭的大年夜哟，清冷的风从西边的高岭上毫无遮拦地刮过来，如刀般割在人的脸上。天有没戴帽子，耳朵没地方藏，只能伸手捂住。

利娃说：“这天这么冷，我婶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天生说：“是个命苦人。这么晚，一个妇道人家跑出去，那得多大的勇气。”

利娃说：“都是我天明达*的，平时他不回来，我婶儿还过地好些，他一回来，闹得鸡狗不宁。”

天生说：“能怎么办，本来今晚上你爸就能治了他的病，你十奶奶一挡，啥都弄不成了。”

三个人在风中边说边走，像巡逻兵一般在刘家岭的沟沟峁峁上游荡。

三人找了一个多钟头，不见人影。只好回去交差。

来到天明家，天明家却听不到任何动静。天有推了推门，门似乎从里面顶了。利娃大声地喊开门。

天明爸拉开了路灯，开了门，把三个人接进去。

三人走进天明家，说明了没找到。利娃问：“我天明达到哪儿找去了？有没有啥消息？”

天明爸说：“唉，他就没出去，正在屋里睡觉呢。”

利娃又问：“我十奶奶呢？”

天明爸说：“在窑里看继承睡觉呢。”

三个人听得是心里一沉。

利娃说：“是这，那我就回去了。”说着，头也不转地回家去了。

天生和天有也没再说什么，告别了天明爸，出了门。

天生说：“敢情只有咱三人在找，人家都在睡觉。”

天有说：“恐怕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