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上无妻
卿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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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光影摇晃不定,几番都似要全数熄灭。
周围空气湿潮,霉味重生。
身下发霉发臭的干草早已脏腻得不成样子,云倾月双腿抱膝的坐在脏腻的干草上,身形僵硬,头发蓬乱不堪,面容黑污,哪儿还有常日里光鲜荣宠的模样。
她双目无神的盯着昏暗墙角下不断发出悉率声的老鼠,静静的盯着,一时间,心底平寂得诡异。
遥想曾经富贵荣华时,见只老鼠便要受惊,而今,她却能静静的看着这些老鼠在墙角翻滚,撕咬干草,甚至瞪她。
心底早已没了怕,也没了知觉,干枯的眼睛,再也挤不出半滴泪来。
那一夜的巨变,举家入狱,谁曾想,这一切的一切,竟会是她亲手造成!
谁也不曾想到,她那心心念念的男子,在那月明之夜,情意绵绵的送来一本诗书,她从不曾料到,那本诗书,竟是暗藏玄机,害得她翼王府满门被抄,举家入狱,如今正等着被灌上‘叛国之罪’砍头。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那个人布的局,只是她,从不曾看透。
自入得局中,她早已被他给的温情所迷,早已分不清假心亦或真情。
她也从不曾想过,那个次次为她摘火荼,次次屈尊降贵为她焚琴煮茶的人,竟会是一开始就算计上了她,而今待她幡然醒悟,事态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大人,如今翼王府的人包括王爷王妃在内全数被行刑完毕,人头落地,可为何徒留这翼王府的倾月郡主苟活?”有牢头的嗓音远远传来,却在这空寂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的冰凉刺骨。
“上头有交代,不可动倾月郡主,你等差人将倾月郡主守好了,莫要出什么闪失。”一抹略微叹息的嗓音扬来,却是增了几分无奈,沉默片刻,又道了句:“清水芙蓉,眉目画月新。翼王府一倒,倾月郡主,便可惜了。”
嗓音在这空寂的牢房里回荡,低沉压抑。
墙头上那盏烛火突然熄尽,周遭霎时漆黑。
云倾月不觉害怕,手指死死的抠着地,指甲早已翻飞,皮肉模糊,似是浑然不知疼。
翼王府满门,人头落地,人头落地了吗?
黑暗里,她失魂的呆坐着,不久,她狰狞的双眼突然弯了弯,最后竟是痴痴的笑了,最后笑声越来越大,凄厉而又狰狞,全然无法停歇。
“倾月郡主疯了!”有牢头闻声,吓得吼了一句,不多时,墙头上的烛火再度被点亮,一抹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行于牢前,目光朝云倾月落来,眉头一皱,劝道:“郡主节哀。下官知郡主心里难受,但郡主定要撑过去!此番命还在,兴许日后还可为你翼王府翻案。”
云倾月依旧狂笑,眼睛竟是逐渐笑出血泪。
翻案吗?
人都死了,爹娘都不在了,翼王府全倒了,若是翻案,还有何用?能换得回她的爹娘,换得回翼王府的所有人么?
官袍男子皱了眉,目光又扫到云倾月那血肉横飞的指尖,惊了一下,随即忙将目光朝身侧牢头落来:“快些开牢门。”
牢头当即点头,急忙掏出钥匙开锁,然而就这时,狂笑不止的云倾月顿时起身朝一侧坚硬的牢壁冲撞过去,最后在官袍男子与一众牢头的惊呼之中倒了下去。
龙乾腊月十九,翼王府通敌卖国,除老太后拼命力保的倾月郡主外,满门抄斩。
龙乾腊月十九日夜,倾月郡主于牢中癫狂,撞墙寻死,额头惊天倾世的一记新月胎记,被撞得血肉模糊。
龙乾腊月二十,倾月郡主被老太后接入宫中,御医轮番诊治,保得一命。
龙乾腊月二十一,相传倾月郡主醒来,如变了一人,分毫不为翼王府满门抄斩而伤心,浑身的温柔与矜贵全数荡然无存,反而成日笑逐颜开,与宫女混作一团,与太监勾肩搭背,与宫中皇子长眉嬉笑。
自此,出水芙蓉,眉目画新月,龙乾倾国绝世的倾月郡主,清雅不再,名声不再,成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来年开春。
龙乾国俊逸风华的太子大婚,迎娶西汉三公主为侧妃,喜宴一开,举国欢庆。
是夜,整个龙乾国国都的皇宫到处焕然一新,处处红绫高挂,入目尽是道不尽的喜气。
三更时,慈宁宫内,老太后早已歇息,灯火熄尽,宫内四下寂寂。
而慈宁宫后山的火荼花海里,一位娇俏曼妙的女子慢腾腾的朝前踏步,最后停在了花海中那位身材修条的男子面前。
借着阑珊灯火,女子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完美,额头光滑如玉,青丝微垂,整个人倾城精致,笑意浅浅,但却早已不是往日矜持娇涩,连看男子一眼都会羞红脸的女子。
“月儿来晚了。”男子目光在女子面上流连,低低出声,嗓音带着几分嘶哑,几分叹息,口气中也存了几分醇香,似是刚喝过酒。
女子面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一成不变,缓道:“本以为太子殿下要与新侧妃温存,是以便过了约定时辰才来,倒是不料殿下早在此等候,是倾月无礼了。”
男子眉头一皱,目光深锁着女子的双眼:“都过了半年,你还不能释怀?”说着,伸手将她拉入怀里,紧紧的抱着:“月儿,你还是不愿再如以往那样唤我瑾哥哥吗?”
“既是殿下希望,倾月怎能不照做,呵,倾月唤你便是!”女子微微一笑,柔和着嗓音唤了声:“瑾哥哥。”
男子怔了一下,仅是片刻,他紧蹙的眉头稍稍松懈,长臂一动,将怀中的女子再度拥紧了一分,道:“今日迎娶西汉三公主,非我本意,待来日我大权在握,定许你储妃之位。”
女子低低的笑,柔媚温顺,她长指慢慢探上男子的脸,在男子俊逸非凡的面上逐渐移动,柔和笑着:“倾月历来在爹娘的疼惜中长大,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倾月喜欢瑾哥哥,是以连瑾哥哥害我一家之仇也不计,只是,若瑾哥哥当真喜欢倾月,那你便杀了你那侧妃,明日便迎娶倾月可好?”
太子瑾浑身微僵,缓缓将云倾月推出了怀,深眼凝她:“倾月果然是大变,连说话都这般狠了。我记得以前,你可是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云倾月自然而然的收回手来,轻轻的笑着,绝世倾城的面容浮着几分娇柔温顺,炫耀逼目,竟是令太子瑾眸色一动,心底一紧,竟是又想将她拉入怀里。
“这半年来,瑾哥哥才见倾月两次,是瑾哥哥忘了倾月,对倾月疏离了,却还说倾月变了。”说着,面上的笑容又增了半分,漫不经心的柔笑道:“方才之话,不过是倾月戏说,瑾哥哥刚娶新侧妃,局势所逼,倾月自能理解瑾哥哥难处。”
太子瑾眸色微动,稍稍松了口气,俊逸的容颜温润如初,骨节分明的长指牵住了云倾月的手:“月儿,你知晓便好。”说着,目光她面上流转,最后盯住了她的额头。
云倾月笑意如初,温顺柔和,道:“瑾哥哥莫要再盯着倾月的额头了,倾月额头上的新月胎记,早在那牢中撞毁了。”
说着,见他目光一深,眸底似有挣扎与复杂之意交错,她笑得更为娇柔:“怎么,倾月少了这记新月,瑾哥哥便不喜倾月了?”
“怎会不喜!只是……心疼。当时你定是很疼吧?月儿,瑾哥哥许诺你,日后定不会再让你受苦。”他低低的道,深眼凝望着她,那眸子里的心疼与柔和似要泄出来,暖人而又温心。
然而云倾月则是依旧轻轻的笑,那面上的笑意虽璀璨倾城,却不达眼底,透着几许隐隐溢出的凉意,犹如周围清冷的夜风般,淡漠无温。
“曾记得,翼王府的梨花池畔,瑾哥哥摘了梨花戴在倾月的头上,说倾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还说倾月便是你的倾城倾国,如今,瑾哥哥可还记得?”她缓道,嗓音柔和。
太子瑾深眼凝她半晌,点点头。
云倾月缓缓挣开他的手,足下步子朝后退了几步,随即朝他勾唇而笑,倾绝风华,精致的眸眼静静的对上他的,里面流光四溢,却也是精光四浮:“只可惜,瑾哥哥即便记得,却仍是要狠心呐。倾月自问这半年来规矩安分,但瑾哥哥仍是,要赶尽杀绝呢。”
他怔了一下,眸中有过刹那的沉杂,但仅是片刻,他已恢复了常日里的温润与平静,“月儿说的什么话,瑾哥哥何曾要对你赶尽杀绝?”说着,伸手朝她,“月儿,过来。”
云倾月微微一笑,唇瓣上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完美,“若是过去了,岂还有命?瑾哥哥啊,许久不见,你对倾月,还是这般心狠,只是你心中的云倾月,怕是早已变了呐!”
嗓音一落,火荼花海外不远处顿时有凌乱的脚步声而来,那一串串火把光亮也极为明亮刺目。
“快搜!务必尽快找到太子殿下,如若不然,大家皆人头不保!”一道喝然之声遥遥传来,在这寂寂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晰。
太子瑾怔了一下,循声一望,待目光扫清那些火把的光亮,一时之间,脸色陡然一沉。
他迅速转眸迎上云倾月的目光:“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