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辛克莱
“遇难者”又名奥利弗·辛克莱,苏格兰籍,是爱丁堡一体面家族的最后一个后裔,雅典北部,中楼甸首府前参议员的儿子。
由于父母过早地相继离开人世,他的舅舅便成了他的养父;他的舅舅是四个行政大法官之一。奥利弗·辛克莱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上了大学之后,仍是名列前茅,在他二十岁时,便有了自己的财产,这也为他渴望去看看世界的愿望提供了物质保障,他先游历了欧洲几个主要国家,还有印度、美洲等,著名的《爱丁堡杂志》也时常发表他的游记。作为一个优秀的画家,以高价出售作品并非难事。在文学方面,他又是一位颇为著名的诗人。然而,在这层层光环的围绕下,更显得这个年轻人十分有教养、和蔼可亲、举止得体。
二十六岁的奥利弗·辛克莱身材匀称,面容开阔,神情坦诚,一脸阳刚之气,面部轮廓刚劲有力、目光温柔,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优雅,言语流畅,才华横溢,举止自然得体,眼光里总带着微笑,这一切都是那么迷人。他从不觉得自己自命不凡,或者说就从没这么想过,又不过分注意自己。
这对一个年轻漂亮的苏格兰姑娘来说,激起的决不仅仅是好感。
事实上,他今天来到这里,完全是想放松一下连日来的紧张情绪。当坎贝尔小姐的一记绿球打坏他的画具后,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上天的安排。
坎贝尔小姐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勇敢、敏捷、机警的年轻人,而年轻人却没有认出她。要是他知道,在考瑞威尔坎漩涡中得救,坎贝尔小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那他就不会像陌生人一样只对年轻的姑娘微笑一下了。他当然也不会知道了,因为就在当天,坎贝尔小姐禁止家人告诉他这件事,因为坎贝尔小姐不愿出风头。她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
在球打着人之后,麦尔维尔兄弟也追了过来,他们的内心很难过,除了不住的道歉外,不知该用什么来弥补这次过失,这时,画家打断他们说:
“我没事,小姐,先生们,真的,请相信我。”
“先生,”西布继续说,“请接受我们最真诚的歉意……”
“对于这场灾难,我们很担心会无法去弥补……”萨姆接着说道。
“这只是个意外,根本说不上是灾难,”年青人微笑着回答,“至于画,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看上去奥利弗·辛克莱的心情很好,这让麦尔维尔兄弟放下了紧张的心。他们伸出手,觉得应该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就像即将成为好朋友那样。
“塞缪尔·麦尔维尔。”一个说。
“塞巴斯蒂安·麦尔维尔。”另一个紧接着说。
“还有舅舅的外甥女坎贝尔小姐。”海伦娜自我介绍道,生怕落下自己。
下面,该年青人自报家门了。
“尊敬的麦尔维尔先生们,坎贝尔小姐。”他微笑着说,“被您们的槌球打中的奥利弗·辛克莱,很高兴认识您们。”
“奥利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请您再次接受我的歉意……”
“也是我们的。”麦尔维尔兄弟跟着说。
“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说,“请不要这样,真的没这个必要。我刚才正想画出蔚蓝的天空,可您的球,就像我想起了是古代那个画家的海绵一样,横着扔到画上,产生一种我的画笔一直想画出的效果来、但却总是事与愿违的颜色。”
他说话时的表情是那样地哭笑不得,逗得坎贝尔小姐和两位舅舅都忍俊不禁。
不管怎样,奥利弗·辛克莱的画是报废了,必须再重画一张。
但就在大家又是道歉,又是寒暄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身影。
比赛结束后,年轻学者很是沮丧,他没能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他回到旅馆收拾行囊,准备去赫布里底群岛的路英岛,该岛位于塞尔岛南部,他想去那从地质学角度研究丰富的板岩矿。
此后的三、四天里,大家再也不会受到他那科学分析的干扰了。这对坎贝尔小姐来说是最高兴的一件事。
奥利弗·辛克莱终于知道了那次横渡时发生的事情。
“原来,坎贝尔小姐,还有两位先生们,”他很惊讶,“当时您们也在把我救上来的格伦加里船上。”
“千真万确,辛克莱先生。”
“当时我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西布说,“我们看到您的船在漩涡里迷失了方向!”
“真是上天的安排,”萨姆接着说,“要知道,如果没有……”
就在这时,坎贝尔小姐打手势示意舅舅不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因为那样她会很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接受别人的谢意,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那位老渔夫的不谨慎,也许不幸就不会发生。”萨姆随机应变地说。
“他既然是当地人,应该对那里很熟悉呀?”西布用责怪的口气说。
“那不是他的错,先生们,”奥利弗·辛克莱答道,“其实,是我造成了那次遇难。当时,我看到漩涡的表面上就像蓝色的丝绸一样平静、细腻,我觉得它美极了,便一直向前,老渔夫已经感觉到危险了,并且劝告我,但我当时心中只有那幅美景,以致于小船被卷入了漩涡中。我从梦幻中惊醒过来,但为时已晚了。可以肯定,要是没有格伦加里号,没有船长的献身精神,没有所有船上的每一个人,那我可能早就走在黄泉路上了,水手和我的名字也可能都已列入考瑞威尔坎遇难者的名单上了。”
坎贝尔小姐一直在仔细地听着,不时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年轻人,而辛克莱的回视一点也不让她感到不舒服,当他谈到追赶蓝色丝绸时,她想到了绿光,那种追逐难道与她追赶绿光没有一些相似之处吗?
接下来,在麦尔维尔兄弟谈到来奥班的目的时,向他讲述了关于绿光的物理现象。
“原来,你们是来看绿光的。”奥利弗·辛克莱释然。
“您见过,先生?”坎贝尔小姐用寻问的目光看着他。
“没有,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摇了摇头,“我只听人说过某个地方有绿光!但我却从未见过,不过今世,我是一定要见到它的,哪怕有天大的困难。然后我再用绿色来画太阳的最后一道光线!”
奥利弗·辛克莱在说这些话时,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至少,坎贝尔小姐相信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绿光并不是我的私有财产,”坎贝尔小姐又说,“它为所有人闪亮!谁都有权力分享它。如果您又反对的话,我想与您共同去看它。”
“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呢!”
“那需要有耐心。”西布提醒道。
“我富有超级的……”
“眼睛会很痛。”萨姆接着提醒。
“为了绿光这不算什么。”奥利弗·辛克莱坚定地说,“我发誓,不看到绿光,绝不离开奥班。”
“其实,昨天是个很好的机会,”坎贝尔小姐说,“但就在太阳落下时,一团小云替代了它的位置。的确很遗憾,辛克莱先生,因为自那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那么纯净的天空。”
“还会有的,坎贝尔小姐,相信在太阳改变降落点之前,它会施舍给我们绿光的,天气也会成全我们的。”
“您知道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事实上,在八月二日晚上,在经过考瑞威尔坎时,要不是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一项救援活动中,在那儿的天空上我肯定看到它了……”
“哦!您看,都是我不好,”奥利弗·辛克莱一脸懊悔,“如果没有我的冒失……总之,坎贝尔小姐,请您接受我的歉意,并相信我,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在回喀里多尼亚宾馆的路上,他们边走边谈甚是高兴,在大家的要求下,奥利弗·辛克莱谈起了爱丁堡和他的大法官舅舅帕特克·奥尔迪摩。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麦尔维尔兄弟与奥尔迪摩大法官已有几年的交情,而且这两个家族之间在上流社会早有交往,只是由于距离太远,联系才中断的。知道了这层关系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而且艺术家也表示要把帐篷安在奥班,直到寻找到著名的绿光。
以后的几天里,毫无疑问,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和奥利弗经常在奥班的海滩相遇。他们共同观察大气的变化情况,但晴雨表的显示总是不如人意。
然而,在八月十四日上午,晴雨表上显示的数值是30.7英寸,这就意味着,今天是观测绿光的好时机。奥利弗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坎贝尔小姐。
他们共同看向窗外,天空纯净得像圣母的眼睛!蓝天从靛色到云青色,颜色一点点渐弱!空气中没有一点湿气!一定会是个美妙的夜晚,日落也会让天文台的天文学家为之赞叹!
“如果今天我看不到绿光,”辛克莱先生说,“那我就是天下最笨的人!”
“我已经记住您说的话了。”坎贝尔小姐说。
下午五点,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奥利弗·辛克莱准时出现在喀里多尼亚旅馆门口,还是上次的那辆马车,但人却增加了一个。转眼,马车便飞驰在风景如画的克拉干马路上了。不久,塞尔岛那广阔的海域便呈现在他们面前,在上次的岩石上坐下了四个人,但愿结果不要再与上次相同。
“马上就要如愿以偿看到绿光了,我感觉我的心跳在加快!”奥利弗·辛克莱有点激动地说。
“我也一样。”萨姆说。
“还有我。”西布补充道。
“我希望它慢些到来。”坎贝尔小姐紧盯着空旷的大海和无瑕的天空,喃喃地说。
大家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绿光出现。黄昏的太阳像一个燃烧着的大火球,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就在大家全神贯注地盯着看时,坎贝尔小姐突然尖叫一声,接着,麦尔维尔兄弟和奥利弗·辛克莱也禁不住跟着焦急地喊起来。
在塞尔岛下,一艘从伊斯达岛驶出的一只小帆船恰巧停靠在那里,它那扬起的帆是否恰巧遮住了水天交接处,现在还不能确定。
要知道,绿光的出现仅有短短的1/5秒,而这里又是最佳观测点,况且,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再换一个角度。
大家都很着急,奥利弗·辛克莱使劲对小帆船打着手势,朝它喊,示意它放下帆,但是没有用,距离太远,船上的人既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喊声。
就在太阳圆盘顶部要消失的那一刻,帆船刚好驶到水天交接处,这一事实确定刚才的猜测。
缓缓地驶向了塞尔岛的一个小海湾,并且停在了海角底下。
显然,它送来了一名乘客。乘客下船后,绕过沙滩,越过几块岩石,好像要到海角尽头去。
他好像认识观察者们,因为他正向他们招手,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该死的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生气地喊道。
“对!这是他!”麦尔维尔兄弟同时说道。
“这位先生是干什么的?”奥利弗·辛克莱心里想。
没错,就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他到路英岛堪察完板岩矿,刚好归来。
面对这样一个冒失鬼、扫把星,人们会欢迎他吗?答案是肯定的——绝对不会。
那好,现在,就让我们来证实一下——麦尔维尔兄弟俩丢掉绅士风度,面部的肌肉紧绷着,甚至忘了把辛克莱先生介绍给他,而坎贝尔小姐则低头看着她的鞋尖,沉默不语。
最后,坎贝尔小姐紧握着拳头,用狠狠的目光盯着他,她忍无可忍,大声说道: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您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新计划
两次观察,同样的目的,同样的结果,唯一不同的就是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
如果说第一次的原因是人力所不能及的,那么,第二次呢,他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头有脚,完全可以支配自己。虽然,在局外人看来,把这件事的责任完全推到亚里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身上是不公平的,但谁叫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并且就在那1/5秒时……
在一阵怒骂之后,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那个曾大胆嘲笑绿光的家伙,只好识趣地回到帆船上返回奥班。即使他很想坐马车……但谁会给他让坐呢?坎贝尔小姐不会,麦尔维尔兄弟也不会,奥利弗·辛克莱根本不认识他,自然就更不会。
第二天,奥利弗·辛克莱独自漫步在沙滩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坎贝尔小姐和麦尔维尔兄弟的一个亲戚?还是……?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这一点从坎贝尔小姐对他毫不留情的指责可以看出来。不管他是谁,可这与奥利弗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想知道,只需问一下麦尔维尔兄弟就可以,可他又不想问,最终也没那么做。
这段时间以来,大家一直都在盼望着晴朗的夜空再次出现。
坎贝尔小姐在年轻画家的陪同下,渐渐淡化了对观察失败的懊恼。他们谈得很投机;奥利弗把他周游印度、美国等国家时,所见到的听到的奇闻趣事讲给坎贝尔小姐听,使她受益匪浅。两位年轻人在一起,朝气蓬勃,思想活跃,他们大胆想象着未来的世界……但无论什么,都无法掩盖绿光存在的现实,最终,他们还是回到绿光上,奥利弗想抓住这次机会,解开长时间以来围绕在心中的谜团。
“我们还会有机会看到绿光的,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慢慢引入正题,“会看到它的,要不我亲手点亮它!是由于我使你错过了第一次,这次我也有错使这位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是您亲戚……我想?”
“不……是我未婚夫……舅舅定的……好像是这样……”坎贝尔小姐边说边急步朝前走,她看见两位舅舅就在前面不远处。
坎贝尔小姐的回答对奥利弗·辛克莱的触动可以说是很奇特的,尤其是她说话时的口气。这让年轻画家有些失望,失望什么?说不清楚,隐隐约约……有些酸酸的。
观察绿光回来后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没有看到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从第三天以后,他开始频频露面,奥利弗·辛克莱好多次看到他和麦尔维尔兄弟呆在一起,兄弟俩或许没有对他怀恨在心,他好像跟两个人关系很好。年轻学者和年轻艺术家也碰到过几次,要么是在海滩上,要么在喀里多尼亚宾馆的大厅里。麦尔维尔兄弟觉得应该为他们互相介绍一下。
“这位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来自邓弗里斯。”
“这位是奥利弗·辛克莱先生,来自爱丁堡。”
经过介绍之后,两个年轻人很格式化地互相问候一句,之后就都沉默了下来。
显然,两个人根本没有交谈的意思。谈什么呢?谈物理、化学现象,还是谈浪漫多彩的艺术世界,大相径庭,没有一点相通之处。
如果说两位年轻人的追求大相径庭,那么年轻姑娘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是同样。此时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热情地走过去与奥利弗先生交谈,而用英国礼节里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跟尤尔西克劳斯先生“隔绝”。
麦尔维尔兄弟看到他们之间的尴尬。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明白,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样,朦胧不清。
然而,面对这阴晴不定的天气,除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外,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耐心要经受一次极大的挑战。为了增加信心,他们又到塞尔岛游玩了几次。
一切都是徒劳的,八月二十三日到了,绿光还是不肯露面。
于是,大家焦急地期盼着。绿光充满了他们的空间,在他的眼里,蓝天是绿色的,沙滩是绿色的,岩石是绿色的,水和葡萄酒也都绿得像苦艾做的一样。……总之,一句话,简直是绿色世界!真不知这样的状态还要维持多久。
终于有一天,奥利弗·辛克莱有了个主意。
“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先生们,”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们选择在奥班观察绿光是不是很合适。”
“自然不合适,”坎贝尔小姐看着两位舅舅说,“可是有的人却认为这里不错。”
“这里看不到水天交接,”年轻画家接着说,“只有塞尔岛才会看到,我们应该去那里寻找最合适的地方。”
“我同意!”坎贝尔小姐答道,“真不知道当初两个舅舅为什么会偏偏选这个鬼地方来观察绿光。”
“亲爱的海伦娜!”萨姆说,他觉得一时有些语塞,“我们原以为……”
“原认为……以为……在哪都一样……”西布接着解释道。
“以为太阳每晚都会选择落在奥班的海平面上。”
“奥班就位于海边!”
“您们有没有想过,舅舅们,太阳并不愿意落在奥班的海面上。”
“事实上,”萨姆说,“是这些岛屿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使我们看不到外海!”
“可总不能把它们炸掉吧?”坎贝尔小姐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做的。”西布回答道。
“可是,塞尔岛上没有旅馆,我们总不能露营吧!”萨姆提出疑问。
“为什么不呢?”
“亲爱的海伦娜,如果你坚持那样的话……”
“别无选择。”
“我们没有意见。”两位舅舅可不想让可爱的外甥女生气。
两个人完全服从外甥女的安排,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立刻离开奥班。
这时,奥利弗·辛克莱插了一句。
“坎贝尔小姐,如果您愿意,我想在塞尔岛住下也许不是更好。”
“接着说,辛克莱先生,只要您说得对,我舅舅们是不会反对的!”
麦尔维尔兄弟俩点了点头,对外甥女的话给予肯定。
“事实上,”奥利弗·辛克莱接着说,“塞尔岛的确不适合久留,哪怕只是几天。另外,通过观察我还发现那里的山坡地形也有些挡住了看海的视线。而从现在的天气看,也许我们还得在那等很长时间,甚至几周也说不定。要是那样的话,太阳正朝西逆行,最后可能就会落在科隆塞岛的后面,或者是奥莱塞岛,甚至去艾莱大岛后面。到那时就会由于没有够宽的海平面,而导致我们的观察彻底失败。”
“也就是说,这也许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坎贝尔小姐应声说。
“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远一点的观测站,就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大西洋……”
“您知道哪有这么个观测站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焦急地问。
两双眼睛都紧盯着年轻画家的嘴唇。他会怎么说?外甥女的梦想最后究竟会把他们带到哪去?为达到她的目的,旧大陆最后会在哪结束呢?年轻画家的回答让两位舅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马尔岛高地后面有一个约纳岛,它锁住了奥班往西的视野,这个美丽的小岛是赫底里群岛中靠大西洋最近的一个岛,我说的观测点就在那里。”
“约纳岛!”坎贝尔小姐喊道,“舅舅们,我们还没去过吧?”
“是的,不过明天你就会到达那里了。”萨姆回答道。
“明天,日落前。”西布补充说。
“对,就在明天日落前,”坎贝尔小姐接着说,“如果,在约纳岛还找不到一个宽阔的地方,我想两位舅舅不会反对找海边的另外一个地方,从约翰·奥格雷特到苏格兰北端,再一直到英国南端的法地之端……”
“不管你去哪找,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亲爱的海伦娜!”两位舅舅宠爱地说。
“即使去周游世界。”奥利弗·辛克莱补充道。
海的壮丽
做出决定后,麦尔维尔兄弟首先想到的就是,把这一消息告知尤尔西克斯先生,他们本以为,年轻学者会毫不迟疑地同行。但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听了两位舅舅的消息,反应却很冷淡,然后又以科学实验为由拒绝前往。
麦尔维尔兄弟于是告辞离开,心想,要是他们的宠儿态度过于谨慎,而坎贝尔小姐又不欢迎他的话,那一切就算过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麦尔维尔兄弟、坎贝尔小姐与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与早已等在蒸气式先锋号快船上的奥利弗·辛克莱会合,准备共同前往约纳岛。他们之间因没有尤尔西克劳斯的科学理论而显得更加和谐、融洽。
所有乘客都上了船,随着第三声汽笛的响起,机械师发动了船,船桨的叶片在水中激起串串水花,一声长笛响过之后,缆绳被解开了,先锋号驶出了海湾。
一路上大家都非常兴奋,他们互相交谈着,观赏着沿途美丽的风光。
先锋号快船沿凯尔雷雷岛海峡而下,绕过岛的南端,开始穿越宽阔的络恩湾入海口,左边的科隆塞和古老的修道院——十四世纪岛上著名的贵族们修建的——渐渐远去,船又沿马尔岛南部海岸驶下,海岸就像一只巨大的墨鱼漂在茫茫大海上,它的触角却慢慢朝南弯曲,欧石南丛林形成了它的天然外衣,圆润的山峰俯视着绿茵茵的牧场,羊群像点缀的朵朵白花,景象清新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事实上,正午前,他们就会到达目的地,现在,风景如画的约纳岛已呈现在北方,几乎就在马尔岛这只巨大墨鱼触角顶端上,放眼望去,大西洋宽广无垠,浩翰无边。
在先锋号的舷梯上,两个年轻人在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您爱海吗,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问挨着她坐的年轻同伴。
“我太爱海了,坎贝尔小姐!”他答道,“它丰富的内涵给我的艺术创作带来了无穷的灵感,要知道,一个画家要画出这变化既一致又不同的全部色彩,是多么富有挑战性啊,相比之下,画一张表情不变的脸就要容易得多了。”
“确实是这样,”坎贝尔小姐说,“一丝微风轻轻吹过,大海也会跟着不断变幻着面容,而且随着它浸透光的不同,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您看,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指着风平浪静的海平面,又说,“它是绝对平静的!不像一张熟悉睡美人的面孔吗?什么东西也不会让它那令人赞叹的纯洁变质,它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它很年轻,很美!也可以说是一面大镜子,为所有人服务。”
“一面时常被暴风雨打破,又会不厌烦破镜重圆的镜子。”
“对!”奥利弗·辛克莱答道,“就是这让大海的面貌那样变幻无穷!一阵微风吹过,它的脸就会变,长上皱纹,让它满头白发,瞬间,它就老态龙钟,但它总是那么奇特,波光粼粼,动荡不定!”
“那么,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问,“就没有一位画家可以在画布上画出这变幻的大海容貌吗?”
“没有,没有一个人能。大海的颜色太多了,有些是颜料无法调试出来的,你不能说它是哪种蓝,也不能说是哪一种绿。当它愤怒时,那海水里尖杂着深蓝、墨绿、黑,还有一些灰色;当它兴奋时,客观存在又泛出朱红、橙色、天蓝、白色,这许多种颜色互相交错,融合,又显得那样清新,透明,坎贝尔小姐,我越看越觉得大海雄伟壮丽!海洋!两个字说明了一切!那是辽阔!在海底极深处覆盖着无垠的草原,相比之下,我们的草原是多么的荒凉!是的!海洋是无穷无尽的,人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像水里反射的宇宙一样无穷无尽!”
“我也和您一样深深地爱着大海,”坎贝尔小姐说,“爱它的千姿百态!”
“您不怕会遇到危险吗?”奥利弗·辛克莱说。
“不怕,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怕自己喜爱的东西。”
“您是个勇敢的旅行者吗?”
“或许是吧,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答道,“我平时最爱看的就是有关大海探险的小说,多少次,我想着自己也像书中的英雄们那样出海远行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他们的经历更值得羡慕的了。”
“您说得对,坎贝尔小姐,古往今来,还有什么比发现更美的呢?每当我看到出海的船即将起航,心都禁不住跟着登上船,我想我是为大海而生的。”
“那您一定在海上旅行过吧?”坎贝尔小姐问。
“是的,”奥利弗·辛克莱答道,“我游历了一段地中海,从直布罗陀海峡到地中海东岸渚港,和直到北美洲的那段大西洋,还有欧洲北部海域,而且英格兰和苏格兰的所有海域都在我的心中,如果想去,可以随时启航。……”
“一定非常美,辛克莱先生!”
“的确如此,坎贝尔小姐。但事实上,我觉得所有的地方都不能与我们要到的赫布里底群岛相媲美,那才是真正的群岛,淡蓝的天空,映着野生岩石丛和雾朦朦的天空使它更富有诗意。那里没有世俗的勾心斗角,权益之争。是超自然生灵之所!斯堪的那维亚的神,不讲物质,非常纯洁,有抓不住的身形,那不是肉体!是奥丹、奥西昂、芬格这些诗的灵魂的升华。”
“您说得太对了,只有苏格兰人才会拥有如此的境界,”坎贝尔小姐被年轻同伴灼热的话语所鼓舞,“只有苏格兰高地上的苏格兰人!啊!辛克莱先生,我同您一样,为我们的喀里多尼亚群岛而痴迷!我爱它,即使它发怒时,我也会觉得它很美!”
“的确,它的大动肝火是很壮丽的,”奥利弗·辛克莱跟着说,“经过三千里的跋涉,什么也挡不住它的狂风大作!苏格兰海岸与美洲海岸遥遥相对,要是那边,从大西洋的另一岸,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边,浪潮和风暴的侵袭也就要来临了,风和浪一齐向西欧涌去!但它们对我们的赫布里底群岛又能怎样呢?花岗岩的构造,可以使它从容面对狂风和大海的凶猛的攻击!……”
“那是氢与氧的化合物,含2.5%的氯化钠!是的,没有什么比氯化钠的撞击更美的!”
这些话一改浪漫的语气,显得那样呆板、乏味。听到这,两个人转过身。
站在舷梯上的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正在朝他们微笑。
这个不受欢迎的人知道奥利弗·辛克莱要陪坎贝尔小姐去约纳岛,他无法再继续研究,于是,赶在两人前面先上了船,一直呆在船舱里,刚刚上来看小岛。
氯化钠的撞击!这给奥利弗·辛克莱和坎贝尔小姐的愿望是怎样重重地击了一拳呀!
约纳岛上的生活
近午时分,约纳岛已展现在眼前,该岛旧名波涛之岛,岛上的阿贝山海拔不过四百英尺。“先锋号”在方石砌成的石堤旁停泊下来。很多乘客下了船,一部分人准备在这里游览一小时后乘船穿过马尔海峡返回奥班,而另一些人则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以实现他们愿望。
按照日程安排,游客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观看岛屿,所以这些人一下船就抓紧一切时间尽可能地把美景尽收眼底。而坎贝尔小姐他们也在忙,不是忙着游览,而是去找一个合适的住处。
不要指望在这里找到英国海岸城市所具有的优越条件。
约纳岛长不过三里,宽不过一里,居民仅有500人,由阿盖尔公爵领导。这里称不上是城市,说是城镇也不确切,甚至构不成一个村落。这里只散落着几个茅草屋,除了门和房屋上替代烟囱的圆洞,再也找不到可以直视屋里的缺口,草和石子垒成的墙上盖着芦苇和石竹南的屋顶,它们之间由海草的粗纤维连着,看上去倒也有一种乡间之美。
这里只有几户农家,他们的生活仅靠那么一点大麦、土豆和小麦维持着。还有少见的几户渔家,渔民靠赫里布里底小岛的多鱼水域生存。
“坎贝尔小姐,”亚里斯托布勒·尤尔西克劳斯以轻蔑的口吻说,“我觉得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就像牛圈,您认为呢?”
“请注意您的措词,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冷冰冰地说,“我认为这里是上帝缔造的最纯洁最神圣的地方,您应该为您刚才的话感到羞愧。”
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的话已惹怒了坎贝尔小姐。
因为没有餐厅或饭店,麦尔维尔兄弟找到一家稍微好些的客店,准备住在那里,但坎贝尔小姐对那里停船的时间不太满意,那时间不适合参观岛上的德落伊教祭司和基督教遗址。于是他们在阿尔摩德丹安下身,而奥利弗和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则将就住在渔民的小屋里。
虽然这里没有喀里多尼亚饭店的大厅,也没有宽敞明亮的卧室,但坎贝尔小姐的心情却很好,在她的房间里,站在西边面向大海的窗前,她觉得就像在海伦斯堡乡间别墅的平台上一样,放眼展望,天海交界处展现于眼前,没有小岛挡住这圆球环。
就这样,临时组成的一家人过起了古老的苏格兰人极其简朴、单一的生活。早晨,大家在底层的大厅中一起用餐,按老习惯,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与主人同桌共餐,这令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很惊奇,奥利弗却觉得无可指责。他已经对两位管家有了好感,他们同样也对他心存爱意,然后,一家人共享午餐,八点共进夜宵。
大家都认为这里费尔有的正餐、奥尔德地克·朗迪盖尔的夜宵和按苏格兰方法做的菜肴无可挑剔,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被带到一个世纪以前,他们觉得很幸福,仿佛生活在远古年代一般。
大家都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满意,惟有习惯了都市生活的尤尔西克劳斯不停地抱怨,但那也只是自言自语,没有听众。
说老实话,约纳岛并不大,但对在清新空气中散步的人来说,用得了这么大的地方吗?广阔的皇家公园就不能浓缩在花园的一角吗?
大家每天都在这里散步,欣赏这超凡脱俗的古朴。
而坎贝尔小姐则追随着奥利弗·辛克莱到处寻找入画的景点,看他勾勒出一副副自然的轮廓。
傍晚,太阳的光晕渐渐逝去,夜晚拉开了帷幕,坎贝尔小姐和奥利弗听两位舅舅背诵着苏格兰的不幸儿女——英雄赞歌诗人的诗节。
“星,夜的伴侣,闪光的头从落月的云朵中闪出,谁把你庄严的步伐印在苍穹,你在向平原上看什么?”
“白天的狂风沉默,平息了的海浪匍伏在岩石脚下,夜晚的小飞虫,很快喜欢上了自己的轻轻羽翼,天空的沉寂便填满了嗡嗡之声。”
“闪光的星辰,你在看平原上的什么?我已能见你微笑着向地平线边缘滑去,再见,再见,沉默的星辰。”
然后,大家一起散步回到旅馆里。
然而,尽管麦尔维尔兄弟什么也没说,但他们明显感觉到奥利弗已经替代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位置。的确,奥利弗在坎贝尔小姐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而坎贝尔小姐也深深吸引着年轻画家。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愿望、共同的追求,总之,当两个人在一起时,他们都觉得就像在快乐世界里遨游一样。看来,两位舅舅的外甥女婿的人选要重新考虑了,但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去寻找,因为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值得一提的是,亚里斯托布勒斯和奥利弗之间也不再互相躲避,不再对对方保持一种冷漠的态度,彼此希望结交。
终于,他们决定用巧妙的方式达到目的。大家商定在八月三十日,一起去阿贝山的东北部和南部去参观教堂、修道院和墓地的遗址。
约纳遗址
八月三十日,一家人在吃过美味的午饭后便动身前往遗址所在地。这是一个典型的秋天的午后,秋高气爽,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均匀地散向万物。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尤其是萨姆和西布兄弟显得格外兴奋,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也放弃了他的科学话题与大家一起谈古论今,坎贝尔小姐和年轻画家享受着这少有的和谐。
首先,大家来到麦克—雷思耶稣受难的十字架前,它高十四英尺,由美丽的红色花岗岩巨石雕成。它是岛上宗教改革时期,即十六世纪中期左右竖起的三百六十个十字架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一个。
奥利弗拿出画夹,想把这古老而壮观的雕刻速描下来。
于是他找了一个最佳视角,坐下来,开始描绘。
坎贝尔小姐和两位舅舅则在远离十字架四百步左右的地方,恰好把整个建筑尽收眼底。红色的麦克—雷思十字架威严地耸立在长满灰色杂草的干旱平原上,更显得古老而历史悠久。
正在大家都沉醉在这座古建筑带来的美好回忆时,突然,一个人影破坏了整幅画面。
“唉,”奥利弗说,“这个家伙闯进来干什么?要是他在这十字架前跪拜,也许我还会留下他的身影,可他似乎不像个虔诚的信徒。”
“不过是个专门给您捣乱的家伙,在他的好奇心怂恿下,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
“那不是走在我们前面的尤尔西克斯先生吗?”哥哥萨姆问。
“没错,正是他。”弟弟西布回答道。
确实是尤尔西克劳斯先生,他爬上十字架的底座,正在用锤子敲打着。
坎贝尔小姐被这个地质学家放肆的举动激怒了,急步朝他走去。
“您的行为很不友好。”她一针见血地说。
“怎么会,坎贝尔小姐,”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回答道,“我只是想弄下一块花岗岩来。”
“但您这么认真有什么用?我想,破坏历史遗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我并不想破坏历史遗产,”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强调道,“要知道,我是地质学家,搞清楚这石头的性质是我的职责。”
随着一锤重击,十字架本不完整的底座又添新创。
亚里斯托布勒斯拣起石块,从包里拿出标本制作家的放大镜,透过它仔细观察着。
一会儿,他得出了结论,说:“这和我想的完全一样,看它,颗粒紧凑,很坚固,应该是出自诺内斯岛,它很像十二世纪的建筑师用来建筑那座大教堂时的花岗岩。”
他的论述,使麦尔维尔兄弟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坎贝尔小姐不再多说什么,朝辛克莱走去,画完画,大家在教堂广场上会面。
这座教堂已经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了,由成对的两个教堂构成。
大家首先来到了具有罗曼式建筑风格的教堂,从这里拱顶的拱腹和拱廓的曲线可以看出。之后,大家又进入了第二个教堂,它属于哥特式建筑,构成了前面教堂的中殿和十字形耳堂。
他们踩着不平整的方石板,一边是棺材盖,一边是几块刻着画像的墓碑,这景象、这布局、这气势,无不显现出一种古朴。
接着,他们来到高塔的拱顶下,继续前行至教堂的大门,最后停在两个教堂的交叉处。
突然,带回音的石板上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好似堂·古的汤德的骑士,在幽灵的推动下步履沉重地走来。
大家互望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又在进行他的某项测量了。
果不出所料,一会儿,尤尔西克劳斯嘴里唠叨着“东西向一百六十英尺”走进第二个教堂。站在那里记录着数字。
“哦!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坎贝尔小姐挖苦他说,“真是想不到您不仅是位矿物学家,还是一名出色的几何学家。”
“在耳堂的交叉处只有七十英尺。”亚里斯托布勒斯记完数学后应声道。
“多少英寸?”奥立弗问。
亚里斯托布勒斯皱着眉,直盯着辛克莱,强压心中怒火。麦尔维尔兄弟见状,急忙建议大家去参观修道院,因此而避免了一场风波。
说是修道院,其实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了一些难以辨认的残迹。它曾经是圣奥主斯丁的女修道院,并受国家法律保护,在宗教改革时被破坏。
人们走进这座女修道院,进入一座保存比较完整的小教堂。这里除了缺少屋顶外,祭坛及其它物品都完好无损。
再往西走是女修道院最后一位院长的坟墓,黑色大理石墓上刻着一个圣女的图像,左右两边是两个天使,上面圣母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耶稣。
“这就是坐在椅子上的圣女和圣西克斯特圣母,拉法埃尔惟有的两个圣母,她们永远也不会闭上眼睛,圣·西克斯特圣母注视的眼睛似在笑。”
坎贝尔小姐在讲解这些时就像是一个专业的导游。
“坎贝尔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带有嘲讽的口气问道,“圣母的眼睛还会笑?”
对于这样的事都追根究底,真是个不懂情趣的家伙。坎贝尔小姐不想浪费细胞,所以没有吭声。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错误,”尤尔西克劳斯紧接着说,“正如眼科专家告诉我们的那样,这些视觉器官根本没有表情,例如,给一个人的脸上戴上面具,透过面具看那人的眼睛,那你就根本看不到这张脸是高兴还是气愤。”
“啊!真的。”萨姆说,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这个我还真不了解。”西布补充道。
坎贝尔小姐无意再听他们讲下去,和辛克莱先生信步来到了奥班的圣物馆——为纪念圣·柯化巴的同伴而命名。这里用大栅栏围着,铺着并列的石板,那里的石头是坟墓,上面记载着四十八个苏格兰国王、八个赫布里底总督,四个爱尔兰总督和一个法国国王的名字。这些墓碑中,除几个是由几何图形装饰外,其余都是用圆形雕塑像刻成。
坎贝尔小姐和年轻画家站在这些墓碑前,沉默不语,良久。
“我们应该晚上再来,”坎贝尔小姐打破寂静,”我觉得那时更适合唤醒这些不幸的邓肯国王,现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唤醒那些守护王家墓地的幽灵,是吧?”
“是的,坎贝尔小姐,我相信他们不会在白天出来的。”
“怎么,坎贝尔小姐,您相信幽灵存在?”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喊道。
“对,作为一个拥有苏格兰血统的人,我相信他们存在,先生!”坎贝尔小姐答道。
“可您是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您知道这些幻想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要是我喜欢相信呢!”坎贝尔小姐说,她被这个破坏分子不合时宜的反驳惹恼了,“要是我愿意看家里家具的棕仙,相信诗人伯恩斯的不朽诗篇中赞扬的那些仙女。大家跳着舞,在淡淡的月光下,朝高尔希飞去,飘散在海湾里,消失在岩石和小溪中间。”
“可是,坎贝尔小姐,”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继续说,“你认为人们会信诗人想象出来的梦境吗?”
“为什么不信呢?”辛克莱应声说,“否则他的诗,就不会被广为流传了。”
“您也相信吗,先生?”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惊讶地说,“我只知道您是画家,却不知道您还懂诗。”
“诗也是艺术。”坎贝尔小姐说。
“哦!这简直让人无法理解!……您们不相信克尔特族歌颂英雄的诗人们写的神话吗?他们混沌的脑袋让人想起那些幻想出的神灵们。”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萨姆舅舅喊道,他很气愤,“不许这样污辱我们祖先时代的诗人们,他们为我们古老的苏格兰而歌颂!”
“我爱这克尔特人的颂歌。我爱听以前的故事。对我,那就是清晨的宁静和润湿山峦的新鲜玫瑰……”
西布舅舅诵起他们忠爱的诗歌。
“当太阳只把疲惫的光投向山坡时,”萨姆接着念,“当山谷深处湖水平静,一片蓝色时!”
“先生们,”尤尔西克劳斯打断他们的朗诵,“您们这么热衷于所谓的神灵,但您们必须得承认,从没有一个人见到过。”
“先生,您竟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坎贝尔小姐说,“所有的人都会看到他们显现在苏格兰高地上,沿着荒芜的幽谷滑行,升起在沟壑深处,在我们赫布里底群岛周围的海水里嬉戏,在北方冬天带来风暴中玩耍,还有这绿光,我一直坚持去追赶它,它难道不是那个瓦尔基丽女神的披肩吗?”
“不!不是的!”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喊道,“我来告诉您绿光是什么……”
“别讲了,先生,”坎贝尔小姐也喊道,“我不想知道。”
“不,我必须得说。”年轻学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警告您不要说……”
学者无视坎贝尔小姐的警告,径直说:“太阳圆盘的上半边在轻触天际时,发出的最后一道光线,之所以是绿色的,或许是因为它在穿过薄薄的水层时,染上了绿色……”
“闭嘴……尤尔西克劳斯先生!……”
“坎贝尔小姐,我的推理与事物的本质相符,”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继续说,“我正要写一篇关于这方面的论文。”
“先生,”奥利弗这时加了进来,“我想您关于绿光的论文会引起轰动,但我建议您还是该写另外一篇论文,内容更有趣。”
“是什么,先生?”尤尔西克劳斯先生问。
“先生,”辛克莱先生说,“您应该知道科学界讨论了这样一个问题,鱼尾对大海起伏的影响吧?”
“哦!辛克莱先生……”
“好吧,我这还有一个题目,您可以去仔细研究一下,那就是,管乐器对暴风雨形成产生的影响。”
两声枪响
自从这次大辩论结束后,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就再也没有露面,他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因失去了坎贝尔小姐的热情早已乘船回奥班了呢?坎贝尔小姐不允许任何人去打听,她对这个学者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冷漠,而是非常地厌恶。无疑,这都得归功于学者把坎贝尔小姐的绿光讲得一无是处,毫无意义。
但帕特里奇在贝丝夫人的怂恿下,还是打听到了他的情况,这个年轻学者并没有离开约纳岛,还一直住在渔民家里,他在那里一个人孤独地生活。
他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进行某种深奥的科学思辨,或者,背着枪,穿过海滨的沙滩。在那里,他对黑秋沙鸭和海鸥进行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屠杀,这些鸟在当地一钱不值,只有这样,他低落的心情才会得以改善。他是不是还抱有一丝希望?想坎贝尔小姐在实现了她的愿望后,对他的态度会恢复正常?从她的个性看,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又发生了一件讨厌的突发事件。如果不是他的情敌及时出现,又慷慨相救,他的结局可能会更惨。
事情发生在九月二日上午,当时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要去研究约纳岛南端的岩石,一块花岗岩,一浪蚀岩柱尤其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决定攀登到顶上去。但是岩石的表面很滑,根本找不到可踩的地方,但是出于对科学的执着,他还是克服一切困难,终于攀到了岩柱顶上。
一到那儿,他就开始认真地研究,当他满意地记录下所观察到的结果准备回去时,却发现要想从这又滑又陡的岩石上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认真看过哪面岩石壁更适合往下滑,他就开始冒险了。
忽然,他一脚踩空,身体往下倾,无法保持平衡,要不是一根断裂的树桩在他摔落到一半时把他及时拦住,他可能就要掉到汹涌澎湃的大海里去了。
现在,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既爬不上去,也不能下去。
他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要不是奥利弗背着画夹写生回来恰好经过这里,真不知尤尔西克劳斯先生还会怎样。奥利弗听到喊声,停下脚步,抬头看见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挂在三英尺高的半空中,就像一只顽皮的猴子在荡秋千一样晃动着,其样子十分滑稽。
不过奥利弗还是忍住了笑,想办法救他下来。
奥利弗先攀到岩石柱顶上,把亚里斯托布勒斯拉起来,然后又帮他从另一边滑下来。
亚里斯托布勒斯脚刚一踩到安全地带,就说:“辛克莱先生,因为我事先没计算好岩壁与垂线的夹角,所以才会滑下来又挂到那。”
“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很高兴,在这个时候我能帮上您一点忙。”奥利弗答道。
“还是让我向您表示我的谢意……”
“不必客气,先生。要是我遇难,您不是也会救我吗?”
“当然!”
“好,我等您也来帮我!”
于是两个年轻人握手辞别。
奥利弗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没必要声张。至于亚里斯托布勒斯,更不会说。他因为很惜命,心里还是很感谢情敌帮他解困的。
那著名的绿光呢?是不是得专门祈祷!可是,已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秋季的雾气会很快地将天空弥漫的,海拔高的地方,九月里,很少有晴天了。那是不是就要放弃对绿光的观察了呢?是不是要等到明年或者到别处去追赶它呢?
这也是让坎贝尔小姐和奥利弗·辛克莱烦心的原因。
每天晚上,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麦尔维尔兄弟、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都坐在面对海平面的岩石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希望天空纯净,那样落日一定会更加壮丽。
然而,每次他们都带着对明天的期望回到奥尔德丹旅馆。
那天,突然刮起了微风,很轻却连续不停。微风穿越了东面的群山,滑过远处长长的草原,不会再有广阔水面蒸发出的或者晚上海外的风带来的潮湿分子。
这一天,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坎贝尔小姐忘记了伏天的炎热,不停地来回走着,奥利弗跑到岛上的高地观察远处天空的状况。麦尔维尔兄弟也不耐烦地把鼻烟盒倒出了一半,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也停止了交谈,呆呆地站在那里。
大家商定好晚上五点就吃饭,然后到观测站去。
但,就在快三点时,大家一阵恐慌,一片云,呈棉桃状,在东方升起,在微风的吹动下,正在朝海上飘去。
坎贝尔小姐第一发现了这片云,她不禁失望地叫出了声。
“只是一小片云,不用担心,海伦娜,”萨姆舅舅说,“它就会散开的……”
“或者它走得比太阳快,会在太阳前头先消夫在海平面之下。”奥利弗说。
“这会不会是雾气到来之前的先兆呀?”坎贝尔小姐问。
“那需要去看看。”
奥利弗跑到修道院旧址,观看那片云。
半小时后,他赶回来,带回一个让大家放心的消息,这云只是宇宙中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干燥的空气中找不到一点给养,很快就会在半路上饿死的。
但它似乎没有听从奥利弗的话,继续追随着太阳,并在微风的吹动下,渐渐靠近太阳,即而遮住了太阳的光盘。
坎贝尔小姐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但又放不下心,睁开双眼,紧盯着那块挡住了太阳光的云团。
云团没有让坎贝尔小姐失望,很快便移开了。太阳又射出那万丈光芒,云朝天边落着,还没能达到海平面,就不见了踪迹,也就半个小时的光景,好像天上出了个洞一样。
“这片云总算消失了,”年轻姑娘大声说,“但不知它后面有没有追随者!”
“放心吧,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解释道,“不会再有云出现了,这云消失得这么快,又是一子下不见的,就说明它在大气中没有碰到别的水气,西面的整个天空都是纯净的。”
晚上六点,大家聚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全神贯注地看着天空。
那是在岛的北端,阿贝山的上山脊,从山顶上环视四周与马尔岛翘起的那部分便尽收眼底。北面斯塔福岛,看上去像一块巨大的龟甲,搁浅在赫布里底海水中,远处,埃尔瓦岛和戈美达岛在大岛长长的海岸线上清晰地显现出来。无边的大海往西、西南、西北方扩展着。
太阳沿着一条倾斜的轨迹迅速下滑,天边渐渐暗下来,但约纳岛上房屋的窗户却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片金色。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这无比壮美的景色,沉默不语,这时,圆盘在变换着形状,在与水面平行处,慢慢膨胀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鲜红的热空气球。
天空一片澄清。
“这次我们一定会抓住它。”萨姆忍不住说道。
“我也这么想。”西布答说。
“别说话。”坎贝尔小姐提醒道。
两个人忙闭上嘴,屏住呼吸,好像担心呼吸会汇集成一片轻云,把光盘挡住似的。现在,星体的下部终于咬去了海平面。太阳在变宽,还在变宽,好像装满了发光的流体一样。大家都在期盼着最后几道光的出现。
突然,山下海边礁石处的两声巨响打破了这片寂静。接着,一阵烟从那里慢慢升起,在缭绕的烟雾中,冲出几十只海鸥、海鸟、银鸥和海燕,它们是受到枪声的惊吓才突然飞起的。它们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浮云。这片浮云径直向上飘去,像屏幕一样叠在天际与岛之间,就在太阳把最后一道光线射向水面时,它从这即将逝去的星体前掠过。这时,猎人——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出现在悬崖顶上,他手里的枪还在冒着烟。
“啊!怎么又是他,简直让人无法忍受!”萨姆喊道。
“太过分了!”西布也喊道。
“看来,把他从岩石上救下来是个错误。”奥利弗心想。
坎贝尔小姐紧皱眉头,两眼发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由于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的错,让她的愿望又一次落空。
在克洛瑞达游艇上
第二天,天刚亮,克洛瑞达游艇在北风的吹拂下离开约纳港口,驶进了公海。
游艇的载重量在四十五至五十吨左右,这其中包括坎贝尔小姐、麦尔维尔兄弟、奥尔弗·辛克莱、贝丝夫人、帕特里奇几人的重量。
显然,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被赶出了家门。
就在昨天晚上意外事件发生之后,大家做出决定,并马上加以实施。
昨天,大家扫兴地回到奥尔摩丹旅馆时,坎贝尔小姐坚定地说:“舅舅们,我的两次观察都是因为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出现而失败,既然他声称不会离开约纳,那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呆了,在这里,这不知趣的人有施展他笨拙的特权!”
听了坎贝尔小姐的话,麦尔维尔兄弟不再想说让她留下的话,他们也同大家一样,很气恼,也在诅咒着亚里斯托布勒斯。——不用说,他们这个外甥女婿的最佳人选已经被宣判死刑。
当晚,大家在奥尔摩丹下面大厅里互道晚安时,坎贝尔小姐向大家说:“我们明天就走,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就按你说的办。”萨姆答道,“可我们总得有个目标吧。”
“去再也见不到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离开约纳和去哪了。”
“一言为定,”西布答道,“可亲爱的海伦娜,我们怎么走,又去哪呢?”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我们一大早就离开,然后在苏格兰沿岸找一个没人住,甚至不能住的地方,排除一切干扰,观察绿光。”坎贝尔小姐回答道。
这时,奥利弗·辛克莱提供了一个符合坎贝尔小姐心意的地方。
“坎贝尔小姐,”他说,“我倒有个好去处,在这附近有个岛,确切地说是个小岛,很适合我们观察,在这个小岛上,没有一个讨厌的家伙会来打扰我们。”
“它叫什么名字?”
“斯塔福,在约纳以北最多二海里的地方。”
“我们可以在那儿生活并有可能看到绿光吗?”坎贝尔小姐问。
“当然可以,”奥利弗答道,“而且很方便,我们先去租一艘游艇,船长可以按照旅客的要求提供服务,去英吉利海峡,北海或爱尔兰海。然后买一些够吃上十五天左右的东西,因为斯塔福岛上什么也找不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就可以在天刚刚亮时出发了。”
“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很感激您的。”
“不出意料的话,明天正午以前我们就可以抵达斯塔福岛了,”奥利弗答道,“在那里除了一周两次持续两小时的游客观光外,我们将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于是,贝丝夫人的名字又充满了整个大厅。
贝丝夫人应声走了出来。
“准备行李,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萨姆说。
“天刚刚亮就走。”西布强调道。
接着,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没再多问,便马上去做出发前的工作了。
奥利弗·辛克莱则来到港口,同船长约翰·奥尔德商量租船的事宜。
第二天早上六点,坎贝尔小姐一家人便在没告诉任何人此行的目的地在哪的情况下,离开了奥尔摩丹旅馆,登上了克洛瑞达游艇。
在太阳还没有出来之前,大家便各回船舱内休息,坎贝尔小姐的休息室在游艇后部一个舒适、优雅的客舱里,麦尔维尔兄弟在大厅外面主舱的铺位上,奥利弗住在通向大厅楼梯四周的船舱里,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则住在餐厅两旁的两个吊铺上。
克洛瑞达游艇启航后,大家都来到甲板上,欣赏沿岸的风光。小艇优雅地随风倾斜,不太费劲就能达到8海里的时速。
坎贝尔小姐迎着海风,心情舒畅极了,不管斯塔福岛上怎样艰苦,总之,只要远离那令人厌恶的科学研究家,那么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海伦娜决定不但要把他的样子忘掉,还要把他的名字也忘掉。
她坦率地跟两位舅舅说:
“难道我错了吗,萨姆爸爸?”
“没错,亲爱的海伦娜。”
“西布妈妈,您认为我不该这样做吗?”
“绝对应该。”
“现在您们知道了,”她亲了亲两个舅舅,接着说,“把我的终身交给这样一个丈夫并不是明智之举!”
两位舅舅也承认了这一点。
他们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没把可爱的外甥女托付给这个古怪的年轻学者,否则,他们将会死不瞑目的。
早上八点,大家一齐到克洛瑞达的餐厅里共进早点——茶、黄油和三明治。虽然这里的食物没有奥尔摩丹旅馆里的丰富,而且味道也差了很多,如果让大家选择的话,幸运者一定是后者。因为它周围的环境宁静、优雅,没有化学成份,也没有噪杂的科学理论。
用过早餐后,坎贝尔小姐又回到甲板上,她靠在一个粗帆布做的靠垫上,小艇极速航行带来的劲风给她带来一丝快感。这没有马车的颠簸,没有火车的摇晃,船首与冰面碰撞击起的浪花,如同皓月下的点点繁星。
斯塔福岛北部和南部被赫布里底群岛覆盖,东面则隐在海岸里,如同一个内陆盆地,微风不能把它的海水波动。
游艇倾斜着朝斯塔福岛奔去,前方是马尔岛外海上一块独立的岩石峭壁,峭壁与游艇航行的公海有一百多英尺远,看上去好似是峭壁在移动,西面是玄武岩岩壁,东部是靠海的岩石堆积成的小山。小船在朝西俯冲时,在马尔岛的端角以外,海水更加凶猛地摇晃着它,但小船还是很敏捷地冲过了涌来的波浪。在后面的抢风航行里,海水温柔地摇晃着小船,就像在摇婴儿的摇篮一样。
十一点时,斯塔福岛已出现在眼前,克洛瑞达游艇驶进了靠近柯兰歇尔岩洞入口处的小海湾。游艇下后角索降下,上桅的帆也降下桅杆,三角帆被拉了起来,锚也随之被抛了下去。
大家走下小艇,走到玄武岩头级台阶上,爬上一个装着栏杆的木制楼梯,来到斯塔福岛圆润的平台上。
坎贝尔小姐终于来到了这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在这里,她将免受一切外界干扰,静下来,专心观察绿光。
斯塔福岛
在这个大家庭中,除了奥利弗·辛克莱观赏过斯塔福岛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
于是,他便充当了导游的角色。
这个呈椭圆形长一里、宽半里的巨石,地质下丰富的玄武岩岩洞构成了斯塔福岛的独特地貌。这些玄武岩由来已久,早在地壳形成的初期就已经定在那里了。
科学家就玄武岩的冷却做了一些实验,实验表明,玄武岩只有在二千度高温下才能溶化,据观察,玄武岩要达到完全冷却,需要三千五百多年。因此,应是在很早的时候,地球经过了气态到液态的转化,才开始凝固下来。
奥利弗讲解完后,又朝四处看了一下,接着说:
“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占领这个新地方。”
“别忽略了我们来这的目的。”坎贝尔小姐微笑着提醒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呢,”奥利弗大声说,“现在,我们就去找一个观察站,看看岛西面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怎样的海平面。”
“好吧,”坎贝尔小姐说,“不过,今天的天有些阴,大概日落的状况不会很好。”
“那我们就一直等下去。不论多久。”
“你说得对,”麦尔维尔兄弟说,“只要海伦娜不命令我们离开。”
“没错。”坎贝尔小姐说,“为什么不等下去呢,我觉得这里很美,牧场像一块软绵绵的绿毯,在这个天然别墅中生活,肯定会很舒服,既使汹猛的狂风袭击到斯塔福岛上的礁石时,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我想狂风也许并不慈祥。”西布舅舅说。
“的确很可怕。”奥利弗·辛克莱说,“外海的风都能吹到斯塔福岛。在大西洋这片海域里,坏天气要持续长达几个月之久。”
“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吗?”坎贝尔小姐问。
“当然有,在东边海岸,也就是我们抛锚的地方。”
“很好,那么夏天我们就在这小岛住上两三个月,难道不应该吗?”坎贝尔小姐说,“如果这个小岛可以出售的话,舅舅们,您们真该买下来。”
麦尔维尔兄弟对外甥女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他们已经把手伸进口袋里,好像要掏钱付账一样。
“这小岛归谁所有?”西布问。
“麦克多纳尔家族,”奥利弗回答道,“年租金十二镑,但我想无论出多高的价,他们也不会卖掉它的。”
“这太遗憾了!”坎贝尔小姐失望地说。
大家边聊边走过凹突不平的地表,来到绿茵茵的牧场,几匹稀有的马和几只黑白花的奶牛自在地啃食着牧草,熔岩的喷涌在各处留下薄薄的腐殖土层。
欣赏完陆地上的美景,大家开始关注天空。
很明显,那天晚上,浓雾笼罩着整个天空。快六点时,几片淡红色的云彩弥漫了西方,预示着空气变得浑浊不堪。
于是,大家在落日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后便又回到了船上。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七日,大家决定去看看小岛底层的岩洞。
游艇把他们带到柯兰歇尔岩洞。奥利弗·辛克莱告诉厨师准备午饭后,便与同伴们一起走进了这个岩洞。
柯兰歇尔岩洞高三十英寸左右,宽十五英寸,深一百英寸;开口偏东,是为了躲过恶劣的风。飓风猛烈地袭击其他岩穴时,也绝不会光临它的门。曲线布置精美的花岗岩,显现出人类巧夺天工的一面,让人赞叹不已。
奥利弗·辛克莱拿出他的写生画夹,记录下了这美丽的景象。
吃过午饭,约翰·奥尔德科船长又把游客们带到了“轮船”岩洞如此命名是因为大海占据了整个岩洞内部,人要去参观,脚就不能保持干爽不湿。
在游艇到达深深的岩洞出口前时,刚刚载着奥班的游客的汽船抛锚,幸运的是,这两个小时的逗留,一点也没给坎贝尔小姐和同伴们带来不便。因为游客们的观光地点只限于芬格尔岩洞和斯塔福岛的地表,而此时坎贝尔小姐他们正在“轮船”岩洞里。
当坎贝尔小姐和同伴们走出那长长的隧道时,它好像是一种没出口的隧道,隧道似乎在玄武岩上凿出来的。此时,斯塔福岛上的岩石又恢复了宁静,孤零零地耸立在大西洋的岸边。
大家列举了地球上许多地方的一些著名岩洞,尤其是在火山活动地区,它们的成因有所不同,有火成的,也有水成的。
这些岩洞中,有些是被流水一点点地冲击,磨损而使它们变成宽宽的洞穴。
有些是由于花岗岩或玄武岩壁的脱落而成,而这是由火成岩石的冷却所引起的。火成岩石为它们的构造提供了变化急剧的特性,相反,水成岩洞正缺少这个特点。
而坎贝尔小姐他们第二天将要参观的著名芬格岩洞则属于那种曾在地质演化史上的烈火中沸腾过的岩洞。
芬格岩洞
第二天,九月八日上午,约翰·奥尔德科船长从游艇的晴雨表上得知天气将有大的改变,于是他走下小船想去看清天与海到底是处在怎样的状况下。
天空中几片形状不清的云,几丝尚未成云的蒸气的褴褛,快速地滑了过来,风力在不断加强,起伏的海面泛起片片白浪,这一切都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船长决定趁航道还没变得难以通行之前尽早启航。他忧心忡忡地回到船上,把消息告知了游客们,并提出如果再晚几个小时,斯塔福和马尔岛之间的大海可能会波涛万丈,那样,他们将无法躲过灾难。
“难道就再也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了吗?”坎贝尔小姐问道。
“有,在斯塔福岛的后面,最好是在阿基纳格雷港,在那克洛瑞达对外海的狂风丝毫不用担心。”船长回答道。
“可是我不想放弃斯塔福这么美的天空。”坎贝尔小姐喊道。
“我想呆在柯兰歇尔的停泊处会很危险的。”船长说。
“如果必须得走的话,那就走吧!亲爱的海伦娜。”萨姆说。
“是啊,要是必需得这样!”西布跟着说。
奥利弗怕这仓促的动身会给坎贝尔小姐带来不愉快,急忙问道:
“奥尔德科船长,您估计这场暴风雨会历时多长时间。”
“大概二、三天吧。”船长答道。
“您认为必须离开吗?”
“是的,而且必须马上走。”
“您的计划是……”
“今天早上启航。由于风力加强,我们可以借助风的力量,在天黑前赶到阿基纳格雷港。暴风雨来时,我们就已到斯塔福岛了。”
“为什么不回约纳岛?克洛瑞达一小时就能到达。”萨姆问。
“说什么也不能再回约纳岛。”坎贝尔小姐一提起约纳,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那张猴脸就仿佛竖在她面前了。
“在约纳港与在斯塔福停靠同样没有安全保障。”船长提醒说。
“就这样吧,”奥利弗·辛克莱说,“船长,您启航去基纳格雷港吧,让我们留在斯塔福。”
“不行,这连一间房子都没有,你们在哪儿藏身呢。”船长说。
“在柯兰歇尔岩洞,那里不会受到暴风雨的侵袭。”奥利弗又说,“我们还会缺什么呢?什么也不缺!我们可以把卧具、换洗的衣服还有食物从船上搬下来,外加上一个厨师。”
“太好了,”坎贝尔小姐高兴得喊起来,“就这么决定了,船长您可以启航去阿基纳格雷港了,让我们留在这里,呆在斯塔福!就像航海游记里被遗弃在荒岛上的人一样,在这里我们将带着几分不安和忧虑等待着克洛瑞达的归来,就像那些流浪的人在发现外海上还有一座宏伟的建筑那样激动万分。啊!多么富有诗意呀!奥利弗先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富有传奇色彩吗,舅舅们,您们以为如何?好了,船长,您快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两位舅舅正在犹豫,但很快,在坎贝尔小姐及时送上的一个亲吻的瞬间,坚定了留在斯塔福岛的决心。
可这主意是奥利弗·辛克莱想出来的,坎贝尔小姐觉得也应该感谢他。
于是,一小时后,克洛瑞达便张起恶劣天气下用的三角帆启航开往阿基纳格雷港。
大家目送游艇离开后,便由奥利弗带路走出柯兰歇尔岩洞,来到环绕小岛东部的堤岸上。支柱垂直插下,顶端构成大岩石脚下一块平整、干爽的路面。走到路面尽头,一行人又登上了几级天然形成的台阶,在台阶下的拐角处矗立着那些外柱,都紧靠在岩壁上。
台阶脚下,平静的大海已经开始波澜起伏。
那里,微黑的台基底座在水底清晰可见。
奥利弗到的巨形面的石柱,朝左一拐,给坎贝尔小姐指了一段狭窄的堤岸。再准确一点说是一段天然的护坡道,顺着岩壁,一直延伸到岩洞深处。一段栏杆的铁支架砌在玄武岩里,在墙和小堤岸的尖背之间形成一个栏梯扶手。
“这个栏杆破坏了芬格宫殿的整体形像。”坎贝尔小姐说。
“是的,我也有同感,它就像是一个入侵者,与这里格格不入。”奥利弗答道。
“只要它有用,就应该去用它。”萨姆说。
“说得对。”西布跟着说。
然后,大家来到芬格岩洞前,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殿,又高又深、半明半暗,充满神秘色彩。
坎贝尔小姐一行人,第一眼,便为这景观惊诧不已。接着便沿着护坡道的突出部分走进去。
洞里整齐地排列着几根棱柱形柱子,大小不一,突出的棱边雕刻细腻,线条柔美。岩柱凹凸部分交相呼应,显出一种协调美。光从外面射进来,跳跃在上面,明暗清晰,遥相对称。
岩洞深一百五十英尺左右,中殿深处露出一种管风琴木壳,那显出了一些立柱,比入口处的立柱小一些,但线条同样很完美。从那儿可以看出来,向广阔天空展开的视角很美。
水浸着光,可以看到海底深处的景物,海底有四面到七面不同的柱角,四周的岩壁上,光与影奇妙地变幻着。当几片云飘到洞口时,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烟雾挡住了剧院的舞台前方一样。相反,当一束光射进来,被深处的棱柱的棱角反射时,阳光像长长的光板,升到宽阔的圆室,这时,光与影又再次闪烁,棱柱又是五彩缤纷。
大家面对这仙境般的美景,心醉神迷,心灵的震撼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外面狂风四起,大海的波涛拍打在岩洞的玄武岩上,震耳欲聋,坎贝尔小姐与同伴们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回到护坡道上,浪花已把它遮去了一半,绕过小岛的一角,外海的风撞击着小岛,大家又回到围堤上,暂时躲藏起来。
短短的两个小时,狂风在苏格兰沿海地带即已成形,并有转成飓风的可能,不过玄武岩的峭壁挡住了狂风的侵袭,使他们得以安全地回到柯兰歇尔岩洞。
第二天,天气变得更加恶劣,风更加凶猛,乌云又厚又低,遮住了太阳的光线。面对这意外的情况,坎贝尔小姐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许多次,她被芬格岩洞的奇景所吸引,又回到岩洞里,她常常在那里沉思,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两位舅舅和奥利弗提醒她小心点不要去那冒险,但她根本听不进去。
第三天,也就是九月九日,飓风终于在苏格兰海岸形成,在岛的高地上根本无法抵住它。这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在大家回到柯兰歇尔准备吃晚餐时,发现坎贝尔小姐还没有回来,大家耐心地等着,心里越来越不安。一直到晚上八点,仍不见她的影子,奥利弗再也呆不住了,他几次登上岛的高地,可在那儿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暴风雨肆虐地袭卷整个海面,大海掀起巨浪,不断拍打着小岛西南部。
“坎贝尔小姐!”奥利弗突然大叫一声,“要是她还在芬格岩洞里,得去把她拉回来,说不定她已在里面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