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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著名科幻故事精华·第四卷
金诚致

第七章 神秘人类1

小人国

格利佛是个医生,他到过许多国家,经历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有一次,他乘船去旅行。船在海上航行了几个月,绕过了半个地球。

一天,海上突然刮起大风,把船刮到了礁石上,撞成了碎片。大家只好各自逃命,格利佛逃到了一个叫利立浦特的小人国岛上。一上岸,他便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睡着了。

格利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细绳子绑在地上,许多只有手指头那么大的小人,拿着弓箭,在他身上走来走去。

格利佛吓了一跳,大声吼了起来。那些小人听到他如雷的吼声,狼狈地从他身上跑下去,逃跑了。格利佛拼命挣扎,想把绑他的绳子弄断,站起来时,小人们开始用弓箭向他射击。他的一只手臂上就中了100多支箭,痛得像针刺一样。他只好乖乖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小人国国王派来一位大臣,踩着梯子爬到格利佛耳边跟他说话。格利佛什么也听不懂,好像听到蚊子在嗡嗡地叫。

那位大臣找来许多木匠,造了一部车子,把格利佛拉到小人国的首都,关进了小人国里最大的一座寺庙里。

小人国的公民们得到消息后,都争着来看热闹。在参观的人群中,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用箭射击格利佛。卫队长抓住了这几个带头闹事的人,交给格利佛去惩罚他们。格利佛把他们全都释放了。这件事给小人国的公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以后再也没有人欺侮他了。

国王听说格利佛的仁慈行为以后,命令手下的人好好地服侍格利佛。还派了几位聪明的人教他学习小人国的语言。

格利佛很快就学会了小人国的语言。他请求国王恢复他的自由。国王要格利佛发誓,保证不伤害小人国的任何一个人。格利佛答应了国王的要求,对小人国的公民们非常友好。国王这才恢复了他的自由。

在离利立浦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卜来夫斯古的小人国。利立浦特国王想利用格利佛占领卜来夫斯古。格利佛没有同意,还帮助这两个小人国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条约。利立浦特国王很不高兴,在一些大臣的挑唆下,决定挖掉格利佛的眼睛,让他慢慢地饿死。

有一个同格利佛非常要好的官员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格利佛。格利佛立即逃到卜来夫斯古去避难。卜来夫斯古国王非常感激格利佛对他们国家的帮助,命令左右热情照顾格利佛。

但是,格利佛不想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一心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几天以后,格利佛在海滩上发现了一艘能乘坐的木船,就把它拖了回来,用当地最大的树木做成桨,用布拼起来做成帆,准备乘船回到故乡去。

卜来夫斯古国王知道格利佛要走,并不挽留他,只是送了许多牛和羊让他在路上吃,还送给他很多金币。

格利佛乘坐小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后,幸运地碰上了一艘商船,他得救了。当他向船员们讲述他在小人国的经历时,船员们都不相信他的故事,以为他疯了。格利佛拿出卜来夫斯古国王送给他的小牛羊和金币,让船员们观看,大家这才信以为真,大为惊奇。

两个月后,格利佛又出海旅行去了。

巨人国

格利佛又要去旅行了。这一次他乘坐的是“探险号”轮船。半路上,遇到了风暴,船漂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时候,船上的淡水快用完了,格利佛和几个水手登上一座荒岛去找水。突然,他们发现一个跟教堂的尖顶一样高的巨人在追赶他们。其他的同伴都逃回船上去了,格利佛晚了一步,没跟上大家,被留在荒岛上。

格利佛害怕极了,慌乱中爬上了一座很陡的高山。他向四周望了望,看到有一个山村,还种植着庄稼,可是很奇怪,这里的青草长得比人高,庄稼长得就像森林一样高大、茂密。格利佛进了一块麦田,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麦田里来了几个人,他们是来收割庄稼的。格利佛眼看就无处藏身了,便躺在草丛中等死。

一个巨人发现了躺在草丛中的格利佛。一开始,那巨人又惊又怕,以为格利佛是什么危险的动物,用两个手指像抓一只苍蝇那样,把格利佛高高地举在空中。格利佛疼得要命,又害怕被巨人摔死,就向巨人苦苦哀求。那巨人好像听懂了格利佛的意思,把他放在衣袋里,交给了主人,并把发现格利佛的经过对主人说了一遍。

主人观察了格利佛的一举一动,相信他是与人类似的动物,就把他带回了家。

巨人一家对格利佛很友好。那个主人叫他9岁的女儿做格利佛的保姆和老师,教他学巨人国的语言。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格立锥格,意思是小人。

巨人在麦田里捡到了一个形状像人的怪物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主人听从朋友的意见,在一个集日把格利佛带到了集市上,让他表演了许多节目,主人赚到了一大笔钱。

从此,主人就带着格利佛到全国各地去展览演出,后来到了首都。国王下了一道命令,要那个巨人带着格利佛进宫,为王后表演。看了格利佛的表演后,王后舍不得让他走,就用1000块金币把格利佛买了下来。国王开始以为格利佛是由哪位高明的工匠装配起来的机器,格利佛就向国王讲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还把自己国家的事情讲给国王听。国王相信了格利佛的叙述,叫王后好好照顾他。

王后命令木匠给格利佛做了一个箱子居住;每逢吃饭的时候,王后总要格利佛陪她一起吃。国王也喜欢格利佛,空闲时总喜欢和格利佛一起谈话,让格利佛给他讲述有趣的事情。

王后身边有一个矮子,只有其他巨人一半那样高,但还是比格利佛高许多倍,就常常欺侮格利佛。巨人国里的苍蝇,有老鹰那样大,常常飞到格利佛的脸上捉弄他。一次,格利佛在王宫里看花,一条像大象一样高大的狗,把格利佛当成小兔子咬在嘴里。格利佛吓得昏了过去,幸亏狗没有咬伤他的身体。

格利佛在王宫里虽然受到国王和王后的喜爱,但他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一晃两年已经过去了。一天,国王和王后要到外地去旅行,把格利佛一起带去。到达目的地以后,一个仆人拎着格利佛居住的木箱子,到海边去让他呼吸些新鲜空气。

木箱子放在海边,被一只老鹰发现了。老鹰想把箱子里的格利佛吃掉,就把箱子叼走了。刚飞到半空中,便遭到其它老鹰的抢夺,箱子掉到了海里。

格利佛在箱子里拼命喊救命,还把手绢系在木棒上,伸出窗口挥舞,盼望有人来救他。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一艘客轮驶经这里,船上的人惊奇地发现了箱子里的格利佛,把他救了出来。格利佛再次回到了家乡。

由于格利佛在巨人国住了两年,已经看惯了那里的一切,回家后,看到的房屋、树木、牛羊都非常矮小,觉得很不适应,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利立浦特小人国。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慢慢地习惯了。

空中历险记

出发在即

那是19世纪50年代的一个9月,我途经缅因河边的法兰克福。在我的气球飞越德国的几座名城时,曾引起过轰动,可始终没有德国人与我同行。就连我在巴黎的成功升空也不能让那些生活严肃的德国人对空中旅行产生兴趣。

法兰克福的市民刚一得知我要乘气球升空,就跑来3个人,踊跃地参加这次伟大的尝试,我们商定两天后从喜剧广场启程。我开始筹备气球了,气囊是在丝制品的外面加涂了一层防酸防氧化的胶木胶。3000立方码的体积可以使它升到高空。

出发那天刚好是9月的一个大集会,数以万计的人涌进法兰克福,尽管气球性能很好,也十分坚韧,但还是只充满了3/4体积的气体——这是很必要的预防措施。因为到达高空后,大气变得稀薄,气球内气压大大高于外部而易把气囊胀破。我通过细致的计算后,让充入的气体浮力能恰到好处地负载我和同伴的重量。

升空时间定在中午12点,人群开始有些骚动,围场外面人潮涌动,广场上挤得密不透风,附近的大街上也万头攒动,甚至楼道里、墙头上也人影绰绰,场面极其壮观。

前一段时期的狂风早已停歇了,朗朗晴空下却略显闷热,似乎喘口粗气也会使空气变浑浊,碰到这种天气,会让你升空不久便不得不落下来。

我用300磅的重物来压舱。吊舱是直径为4英尺的圆筒状,装备也不复杂。固定它的是从气球上半部平衡垂下拉直的麻绳。摆好了指南针,与麻绳相连的铁圈正好挂气压计,手握抓具,所有准备工作完成了。

此时,我发现有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异常兴奋,他曾追随我经过德国的好几个城市,一直对我的升空极大地关注,现在他又出现了!气球悄无声息向上提升了几英尺,他专注地凝视着,神情中略带恐慌,但仍表现得对我很有信心。

已经12点了,应该出发了,可那3个积极的人一直也没到。

我派人去催他们一下,但得到的回报说,3个人分别去了汉堡、维也纳和伦敦。本来凭现在的气球驾驶水平,飞行安全绝对有把握,但这3个人却还是打了退堂鼓。他们本来也应在这次欢送之列,但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却仓惶而逃,贪生怕死。不客气地说,这是些懦夫,是些不敢做实事的胆小鬼。

观众因为受骗而混乱起来,我立即决心独自出发。因为载重少了,我又装进几个沙袋,弥补那3个无赖的欠缺以保持平衡,接着钻进吊舱。气球本来由下面几个人用绳子拉着,现在让他们把绳子松了松,气球再次提升了几英尺,沉闷的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好像故意和这次飞行作对似的。

“准备!”我喊道。

他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我感觉了一下,完全正常。

“出发!”

气球徐徐升空,我有些虚脱,一下坐倒在吊舱内。

少年突现

等我再次起身,却猛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年轻人!

“您好,先生。”他非常从容地向我打招呼。

“你是怎样上来的——”

“爬上来的。没有我,您将一事无成。”

我惊呆了,但他却出奇地平静。我默然无语,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但他却毫不在乎这些。

“我的重量会不会破坏气球的平衡,先生?”他问道,“这很容易——”

也没向我请示,他就提起两个沙袋抛出舱外。

“你既然来了,小伙子,这没关系,你只要别乱动,至于气球的驾驶我知道怎么做。”我只好对他说。

“不瞒您说,先生,”他又说,“您的身上透着点我们法国人的浪漫气息,您不介意我和您握握手吧?礼多人不怪,随您怎么处置吧,过后再说。”

“您还想做什么?”

“随便聊聊。”

气压计下降到26英寸,表明我们所处的高度是600码。但气球在水平方向是不是也在移动?这就不知道了,因为上面已经有风了,而我们下方是被一圈光晕环绕的物体,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只有将我的同行者先看清楚再说。

他30岁左右,衣着简朴,棱角分明,身体强壮,带着一股顽强坚毅的气质。他从容镇定地呆立着,毫不在意气球会不会发生危险。他也想看清气球下方那些是什么玩意儿。

“该死的雾!”过了几分钟他气愤地喊道。

我没答腔。

“您的气还没消吗?”他说,“唉!我会付给你旅费,其实把您吓了一跳,我也是出于无奈呀!”

“我没说要撵你,先生!”

“您听说过吗,1784年1月15日,当洛朗森伯爵和当皮埃尔伯爵在里昂升空时,也发生了这种事。当时有个商人名叫方丹,他不顾危险钻进了气球的扎口内,结果飞行圆满结束,大家都平安无事。”

“等回到地面,我一样会报答你。”我回答,他那居高临下的神态让我很不满。

“哼!你还想回去!”

“我为什么不能立刻降落?”

“降落,”他吓了一跳。“不行,还是先上升吧!”

我来不及阻拦,他又甩出两个沙袋。

“住手!”我愤怒地向他叫道。

“对于您我很了解,不速之客,”他不屑地说,“你这壮举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要说经验来自于实践,那它也同样可以来自于理论。我研究飞行技术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它的理论知识我已掌握得差不多了。”他侃侃而谈,随继又像在思索着什么。

气球又升了一段高度才停了下来。他瞅了瞅气压,郑重地讲道:

“我们现在正处于800码高度,看吧!大街上人来人往好像蚂蚁一样!站在我们这个高度俯视人类,才能了解到他们的卑微!喜剧广场已成了蚂蚁窝!看!港口川流不息,山也变得很渺小,我们在大教堂的正上方,缅因河好像条金丝带拴在城市的腰上,横跨大河的桥梁只不过是一只手链!”

我仿佛有点冷了。

“我听凭你的吩咐,先生。”他转回头说,“你一定冷了?穿上我的大衣吧。”

“用不着,谢谢。”我勉强回答。

“喂!要什么不妨直言!有什么难为情的,拉拉手,我们都是来自地球的老乡嘛!旅途中有我在,保您不吃亏。我虽然给你添麻烦,可只要你与我一交谈,保您将那些烦恼统统抛掉。”我一言不发,坐在他的对面,他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卷笔记——是那些关于怎样驾气球的理论。

“我收集了所有与飞行家有关的著名版画和漫画,别人看了又是眼热又是嘲讽,我才不管那些呢!目前,不管蒙戈尔费埃,用蒸汽也好,或用温革与碎羊毛燃烧也好,对于它们所产生的带电气体形成的人造云,我们也不会再感到新鲜和惊讶了。”

“你胆敢蔑视那些科学家?”我不服气地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到天空尝试一下呢?”

“哟,先生,我怎么敢蔑视咱们的飞行先驱呀!当时升空,那得多大勇气啊!那时只有简陋易破的气囊,而气囊里也只有热气,请教您一下,从一个世纪前,布朗夏尔飞越英吉利海峡以后,航空业有过质的飞跃吗?请你再看看这个。”

他随手从笔记中抽出一张版画。

他的话便像关不住闸门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气球发明4个月后,曾首次进行空中旅行的是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和阿尔朗公爵吧?路易十六就是不同意,还把两个最早的飞行迷判了死刑,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他想出妙计,最终使计划通过了。气球的操纵本来用吊舱就很简单了,但可惜当时还没人发明出来。到蒙戈尔费埃在气球底部安装了一个环形的支架,两名飞行员要一本正经地分立两侧,气球内塞入湿草来减小他们的晃动。下方球口处悬着一个炉子。如果要上升,就向炉内扔草,然后小心翼翼地点燃火炉,加热环内空气浮力,使气球上升。”

“1783年11月21日,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和阿尔朗公爵从米埃特皇家花园出发了。这是一个供王室成员游玩的花园,气球缓缓升到空中,飞呀飞呀,飞过塞纳河,停在医院与军事院校的圆顶楼之间,呆了一会儿才又飞到圣绪尔比斯教堂头顶。飞行员又添了些燃料,越过大街,打算降落。都已经碰到地面了,但气球‘嘭’地一声炸了,皮拉特尔·德罗齐埃顿时被火海吞没了。”

“天哪!真是太不幸了!”我听得太入迷了。

“不幸的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就这样丧生了。”年轻人呜咽着说,涕泪滂沱,“你有过这样的遭遇吗?”

“没有。”

“唉!灾难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呀!”他莫名其妙地说道,然后沉默不语。

我们现在正向西南飘去,已看不到法兰克福了。

“或许我们会遇到风暴。”他又说。

“那赶快降落!”我着急地说。

“下降不如上升,我们可以躲开它。”

两只沙袋又被抛向空中。

气球迅速提升到1200码高空。虽然阳光灿烂,但我还是觉得凉了,气球明显变大了,浮力急剧变大。

“急什么,还有3500立方英寸的空气,供我们呼吸呢,你放心!”

我想起身,但被一只手有力地按住了。

“请问尊姓大名?”我问。

“我?这很重要吗?”

“我再问一次,尊姓大名?”

“埃诸斯多德,或恩培多克勒,叫什么都行。”他的语气显得十分含糊。

年轻人在谈话时带着非凡的镇定,我实在搞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

“先生,”年轻人再次打开话匣子,“物理学家查理是新时代科学的一个重要奠基人,他创造的新生事物不断出现,发明气球仅9个月后,他又研制了阀门,真不愧是个天才。气球内空气过剩或想降落时,阀门一打开就解决了。不久他又发明了吊舱,加强了气球的可操作性;还有一种包住气球的网,用来平衡和缓解表面的压力;一种压舱物,用来协助上升和降落地点的选择;一种橡胶外层,用来增加气球密封度,还有用来判断高度的气压计。另外,查理选用只占空气1/14重量的氢气,不但能够使气球升至大气层最高点,而且不用害怕会引起火灾。”

“1783年12月1日,在30万观众的欢呼声中,查理乘气球从杜伊勒利宫升空,一直升到了9里格的高空中,要讲驾驶技术,就算当今飞行员也自愧不如。国王亲赐2000利弗尔给他,从那时起,不再禁止新发明,人们再也不用暗地里搞试验了。”

年轻人讲得神采飞扬。

“先生,据我考证,最早的飞行员肯定知道如何驾驶气球,咱们撇开有争议的布朗夏尔不说,就从吉东·蒙沃说起吧,他单凭桨和舵就能很成功的升空!他采用一种椭圆形特殊装置,竟能够逆风而行。”

“佩坦先生也来了灵感,共用了4个氢气球,并将翼折叠起来使之水平固定,用以打破平衡,这样仪器向一侧歪斜,气球侧身飞行。也曾有人说要借用外力,比如螺旋桨来抵抗气流的阻力,但螺旋桨产生不了多大的阻力,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先生,我对操纵气球可是个内行,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结果怎么样呢?显赫的人物不让我进门,我找不到提供资助的城市,政府也不在乎我的提议,真该死。”

他指手画脚,吊舱也跟着剧烈地晃动,看来很难让他安静下来了。

气球与一股更强的气流相遇,我们还在距地面1500码的高空向西南漂移。

“已经到达姆施塔特了,”他向下看了看,“你看那些城堡,是不是成了模糊的一团?您知道为什么吗?那是热气流搞得许多物体很漂渺,没有好眼神是看不清的。”

“真是达姆施塔特吗?”我问。

“我敢打赌,我们离开法兰克福已经6里格了。”

“我们必须降落!”

“降落!您不会想降落在这些尖尖的楼顶上吧!”他冷笑一声。

“是不想,可我们能降到郊外呀!”

“先过了这里再说吧!”

说着他又提起几个沙袋要往下扔,我冲上去阻止,被他一把推了回来,重量又变轻了的气球升到了2000码。

“坐好!”他威胁道,“你知道吗?布廖斯基里奥、盖·吕萨克比克肖和巴拉尔在做科学实验时,比我们升得要高得多!这点高度根本不算高。”

“我们必须降落,先生,”我强压着怒火,委婉地说道,“暴风雨快来了,我们最好小心点……”

“算了吧,暴风雨算什么?我们会超越它!”年轻人慷慨激昂,“天下还有比居高临下踏着原本高高在上的云层更让人骄傲的吗?当你翱翔在云海狂涛之上时,你不觉得万分自豪吗?这不就是天之骄子的旅行嘛!”

“侯爵夫人、女伯爵蒙塔朗贝尔、波得娜女伯爵、加尔德夫人和蒙塔朗贝尔侯爵,从圣安东尼附近出发,飞往那些人迹罕见的地方。夏尔特公爵在1784年7月15日升空时异常镇定从容,技术出类拔萃;洛朗森伯爵和当皮埃尔伯爵在里昂,利埃·安德列尼在意大利,还有与我们同一时代的布任斯克公爵,全部在空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成就。我们学习和超越他们,一定要飞到更高的云层上!”

因为空气变稀,气球内的氢气快速膨胀,气球底部本来是空的,现在也胀得满满的了,必须打开气门。年轻人却对此不屑一顾,还在那儿神侃哪!我准备悄悄地解开系住气门的绳子,我没必要再费心猜测他的来历,真该死!

12点45分了,我们已经在空中呆了40多分钟,一团团浓云从南面顶着风扑过来,仿佛要吞掉我们,简直太恐怖了。

“你的计划一直没得到实施?”我兴致致勃勃地问。

“没有,”年轻人声音沙哑地说,“侮蔑、挖苦、轻视全朝我劈打来,这些混蛋差一点就毁了我!其实他们一直在诋毁新生事物,您看!这里是各个时期的讽刺漫画。”

他动手翻包里的宝贝图纸时,我趁机悄悄抓住系气门的绳子,但我必须小心翼翼,否则放气时发出的“嘶嘶”声会惊动他。

“他们曾多次取笑阿尔·米奥兰,当时他正打算与凯尼勒和布勒东一起出发,但没想到刚给气球充完气,那帮蠢货冲上去撕烂了气球。更有人画了一张叫‘怪物’的漫画,并给每个人取了一个谐音绰号。”

我拉住绳子,气压高了,恰好南面传来轰隆声,是机会了。

“你看,这还有一张,”年轻人说着,并未发觉我做的一切。“画着一个奇大的气球,上面有船只,殿宇、住宅和类似的其他东西,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强烈抨击的目标有一天会成为现实!这只巨艇简直完美无缺!左侧是驾驶室,内设舵轮;前部是一个大娱乐厅,并有一座大炮,用以表示不可侵犯;后面是了望塔,救生艇;中间的平台上建着营房;左上角有个透气孔;气球上还有供漫步和游览的长廓;巨大的帆和翼下面是咖啡厅和仓库。”

“听听阿尔·米奥兰的庄严宣告吧:‘气球将给人类带来幸福,它奔向利凡特诸港口,它会向大家公布是否会在归途中计划去两极和西部边远地方,上面一应俱全,你无须带任何东西,空中旅行包您满意,虽然要付一定的旅费,但就算到离我们最远的地方,也仅需1000金路易。不必怀疑,这笔花销是很合算的,因为在气球上可以享受到高速度,以及舒适的环境和优质的服务,这一切都是在陆地上难以做到的。上面的每位旅客都可以随其所好,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你既可以去跳舞,又可以去散步,还可以健美减肥,这绝非虚言,我可以用信誉做保证,所以气球旅行的宗旨是:让每一位乘客都满意。’”

“但这只被人当作笑料。但用不了多久——假如我还在人世的话就会让他们看看,这一切绝非幻想,理想终将成为现实!”

我们当然在降落,不过他还没感觉到!

“空中游戏,”他又翻出一叠图纸,“气体静力学的整个发展历程都包含其中,只有一些绝顶聪明的人来玩,就像掷骰子,下筹码玩牌一样,不管你下多大赌注,总之直到玩完了才结账。”

“这么说,”我说,“你还对气体静力学有研究?”

“当然,先生,您算说对了!我对法厄同、伊卡罗斯、阿尔希塔都有研究,我废寝忘食,再三论证,晓古论今。如果上帝能让我活得更长久些,我肯定会成为这门科学的领袖人物,但这不现实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是别人,我是恩培多克勒或埃诺斯多德。”

上帝保佑,气球慢慢向地面降落,但就算降到100英尺,也和5000英尺一样有危险性。

“你总听说过弗勒鲁之战吧?”这个家伙接着高谈阔论,“在这场战役中,当局派康特洛组建一支气球队。前线的孺尔丹将军,每天都让康特洛陪同飞行两次,他通过这种新型侦察方式学到了很多东西。飞行员与上级之间通过白色、红色和黄色的旗子来传递信号。”

“尽管敌军猛烈射击上升中的气球,但它仍安然无恙。”

“孺尔丹将军准备攻占查力瓦。康特洛与莫尔洛将军,深入险境,乘气球连续进行了七八个小时的细致侦察,为弗勒鲁的大捷立下了汗马功劳,孺尔丹将军曾坦诚地说,空中观察功不可没。”

“还有在同年的比利时之战以及另外一些战役中,气球开始在军事上展露头角,建功立业,但此后不久就销声匿迹了。政府设立的摩登学校没等波拿巴从埃及返回就被停办了。你如何看待新生婴儿呢?富兰克林说得好:‘婴儿天生是有生命力的,不可以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飞越大海

年轻人双手插在头发里,痛苦地沉思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把阀门打开了呢?”

我把绳子扔了下去。

“多亏我们还有300磅的压舱物。”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问。

“你还没享受过飞越大海的感觉吧!”他说。

我也一下子变得脸色苍白了。

“我们很不走运,现在正飘向亚得里亚海,小小的一块水域不算什么,我们再升高一点,肯定还会遇到风。”

说着,他又提起几个沙袋扔掉了。“我不追究你把阀门打开,也是出于避免把气球胀破,但仅此一回,没有下次!”——他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你该听说过布朗夏尔和杰弗内那次惊险的多佛尔—加莱之行吧?简直是绝唱!1785年7月1日,他们从佛尔海岸在西北风中起飞。但在上升的途中,平衡出现了事故,在无奈中他们抛掉了重物,这样才保持了悬浮状态。此时只剩下仅仅30磅的物体了,风热也没增强,他们摇摇晃晃向法国飘去。但气球因为有漏洞,它还是慢慢地、慢慢地瘪了下去。过了1小时,他们发觉自己正在坠落。”

“‘怎么办?’杰弗内问。”

“‘刚走了1/4!’布朗夏尔说,‘还不算太高,继续上升,能遇到顺风。’”

“‘剩余的沙袋也扔掉吧!’”

“气球升高了一段又向下落,只好把书籍、工具全抛出舱外,过了一刻钟,布朗夏尔问:‘气压如何?’”

“‘还在上升呢!我们完了!噢,不,能看到法国了!’此时却听到一声巨响。”

“‘是气球炸破了?’杰弗内问道。”

“‘不是,但底部在漏气,它仍在下降,快点!把所有东西都扔下去!’”

“食物,桨、舵全被抛进海中,它们离海面仅剩100码了。”

“‘我们又升上来了,布朗夏尔。’杰弗内医生说。”

“‘是不是由于重量减轻了,但毕竟不会维持太长时间,见鬼!怎么一只船也看不到!快把衣服脱下来,快!’”

“两个人脱下了衣服,可是气球仍在不停地降。”

“杰弗内大声叫道:‘布朗夏尔,本来你自己可以单独飞的,可你不愿抛下我,我跳下去!这样就能减轻重量,气球就会上升了!’”

“‘千万别做傻事!’”

“气球瘪得厉害了,凹进去的皮囊更加将气体向外压,气球越降越快。”

“‘亲爱的朋友,永别了,愿上天保佑你!’杰弗内说完就想跳。”

“但这时布朗夏尔一把拉住了他。”

“‘还有办法,’他说,‘把绳子割断,把吊舱拉住系在网上!这样可能还有一线希望。快!等一下——气压下降了!风增大了,我们得救了!’”

“加莱出现了。两个伙伴相拥而泣。过了几分钟,他们降落在吉拿森林中。”

“我敢说,”年轻人补充道,“万一我们遇到类似情况,你一定会像杰弗内那样做的!”

转眼向身后望去,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片光环笼罩着气球,把一块块阴影投在云层上。突然脚下传来一声雷鸣,令人魂飞魄散。

“降落!降落!”我立刻叫道。

“这时候还说什么降落!太阳正在上面等着我们呐!干脆再把一个沙袋扔下去!”

气球又减少了50磅。

气球停在3500码的高空。

年轻人还在滔滔不绝,我浑身瘫软,他却神采奕奕。

“我们要乘风远行。”他大声嚷道,“安的列斯群岛的气流速度高达每小时100里格,拿破仑登基的时候,加尔纳兰半夜里放出一只流光溢彩的气球,当时正刮西北风。当气球第二天清晨从圣彼得教堂的圆形屋顶飞过时,当地百姓欢呼雀跃,鼓掌致意,我们会比它飞得更高,更远。”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听到他说些什么,突然云层裂出一道缝隙。

“呀!螺旋城!”他大叫。

我向下望去,发现了一小团黑影。确实是螺旋城,莱茵河依旧像一条展开的绸带般曲折优美,天空是湛蓝的一片,竟然看不到一只鸟——空气太少了!广袤无垠的天空中除了我们空无一切——而我的同伴却丝毫没意识到这点!

“你不必知道我要带你到哪里去,”指南针被他甩出舱外,“下降的感觉真是美妙!人们记忆中只有少数几个太空遇难者的姓名,比如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加莱中尉,他们是由于操作不慎造成灾难的。1785年6月13日,皮拉特尔·德罗齐埃与罗曼在布伦结伴同行,他们在气球上增添了蒙戈尔曼埃热气装置,这样就不用放气或扔重物来调整高度了,但这等于把火炉放在炸药上一样,在他们升高到400码时碰到顶风,下面是一片海洋。皮拉特尔想尽快下降,不料阀门带打了死结,解了半天没解开。他们七手八脚一顿乱扯,把气都弄跑了。气球瘪下去裹住了热气装置,在空中翻了几下,不幸的人顷刻间丧身大海,太可怕了!”

我精疲力竭,哀求道:“求求你,下降吧!”

周围的云团向我们聚拢过来,气球里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微爆炸声。

“少烦我!”年轻人扯开嗓子大叫,“上升还是下降由不得你了!”

气压计继指南针之后也被扔出了舱,里面只有几个沙袋了。我们现在至少在5000码高空,吊舱两侧各有一根冰柱,我都冻透了。下面是狂风怒号。

“不用怕,”他又说,“别冲动,不然会出事的。奥利瓦尔在奥尔良丧命时用的是纸做的蒙戈尔费埃热气设备,在吊舱下方挂了个火炉,靠这些易燃物固定气球,结果他直线下落,命丧黄泉;莫斯蒙定在里昂升空,他的吊舱又轻又薄,摇摇晃晃极不稳定,结果也被摔死了;毕托夫在曼海姆看着气球着火也束手无策,他同样死于非命;哈里斯乘了一只残废的气球——阀门大得关不上,也送上了性命;萨德勒的气球因无法驾驶而在空中呆得太久,在波士顿上空逗留片刻迎头撞在烟囱上,他也一命归西。我对他们万分钦佩和敬仰。虽然他们有些莽撞,但我愿意像他们那样死去。升高,再高点啊!”

他描述的那些亡灵在我眼前依次浮现。稀薄的空气加上阳光使气球持续膨胀,它仍在上升,我试图把阀门打开,但年轻人猛地扑过来把我头上的绳子割断了。

“布朗夏尔夫人怎么坠落的你知道吗?”他问,“我亲眼目睹。1819年7月5日,我刚巧在蒂沃晨。布朗夏尔夫人为减少支出,乘坐了一只很小的气球。但充满空气后,又从下端漏气,气球飞行时后面拖着一缕轻烟,吊舱下面用一根金属丝挂着一种烟火装置,打算点着它。她从前经常这么做,她那天还准备了一只小型降落伞,只要一点燃伞下的烟弹,伞就会随着火树银花张开。”

“她用一种特殊点火装置把烟弹点燃后,再打算把它扔掉,浓云密布,她一时着急,竟把点火器放到了正喷射而出的氢气柱下。”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突然,一道灿烂的光线刺破黑暗,我起先认为这又是她的新发明,光闪了一下,又灭了,随继天亮了,气球顶端有一股强大的气流。灾难光照亮了大街,笼罩了整个蒙特马尔特广场,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希望打开气球灭火,但打了两次都没打开。她重新坐下,努力想操纵下降的方向,减缓速度。但她没被吓倒,气体持续燃烧几分钟后,气球越来越瘪,持续不断地下降,但并非坠落。气球被一阵西北风吹向东南。当时有几个大花园就在德普罗旺斯街的一幢住宅旁边。布朗夏尔太太原本能平安降落,不料气球的吊舱撞在房顶上,只听一声巨响。”

“‘天哪!’不幸的女人叫声凄惨。我跑到街上,吊舱沿着屋顶滑下来,又碰到一个物体上,吊舱歪了,布朗夏尔夫人从里面跌出来,落到马路上,活生生摔死了!”

这些经历吓得我肝胆俱裂,浑身发抖。但他笔直地站在我面前,头发乱蓬蓬的,目光中流露出蔑视一切的傲慢。

什么也不用猜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恐怖的事实,我面前站着的,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

他抛出剩余的几个沙袋,我们升到了最少9000码,我头昏脑涨,鲜血顺着嘴角、鼻孔向外直冒。

“科学的殉道者要比任何人都伟大!”疯子大叫,“他们流芳百世!”

我根本没有心思听他的话,他向周围望了望,把嘴贴到我耳朵上慢慢说:

“你知道赞贝凯利那次失事么?听我说。1804年10月7日,天上白云朵朵,前几天的风雨尚未散尽,但消息早就传开了,没有理由延期,反对他的人在旁边也冷潮热讽,为了科学与尊严,也为了堵住那些无赖的口,他没有退路,只有出发,在布伦出发前给气球充气,人们在旁边幸灾乐祸,无人帮他一把。’”

“他于子夜启程,另外有安德烈奥利和格罗塞蒂陪同。由于风雨原因,升空缓慢,此外气球内的气体也同时外逸。3个勇敢的人仅靠一盏暗淡的灯观察气压的变化。赞贝凯利一整天水米未进,格罗塞蒂也已饿得受不了。”

‘朋友们,’赞贝凯利说,‘我浑身发冷,我撑不住了。’

他瘫倒下去,随后格罗塞蒂也不行了,只有安德烈奥利还在孤军奋争,他费尽了力气才让赞贝凯利清醒过来。

‘有进展吗?风势怎么样?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

‘方向呢?’

‘指南针失灵了。’

‘坏了!灯灭了!’

‘空气太稀薄,根本不能点亮。’赞尔利凯解释。

‘没有月亮,周围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很冷,安德烈奥利,这如何是好!’

他们从灰蒙蒙的云层穿过,缓缓降落。

‘注意!’安德烈奥利说,‘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赞贝凯利问。

‘一种可疑的声音。’

‘你没听错吧?’

‘肯定没听错。’

飞行家们在黑暗中猜测着这些奇特的声音,心里显然非常害怕,是会碰到尖塔呢?还是会碰到房顶?’

‘听到了吗!大海!这是大海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是大海吼声,波浪滔天!’

‘没弄错吧?’

‘点灯!快点灯!’

安德烈奥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点着了灯。已是凌晨3点了。

大海波涛翻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畔。他们都快碰到了海面!

‘没希望了!’赞贝凯利抱住一个大沙袋叫着。

‘把沙袋扔出去!’安德烈奥利大喊。

吊舱沉入海中,冰冷的海水淹没到了他们的胸部。

他们打起精神,抛出沙袋,脱掉衣服,重量减轻了的气球,重又飞上天空,赞贝凯利‘哇哇’地大口吐着,格罗塞蒂鲜血直流,他们都心慌气短,说不出话。寒风刺骨,残月殷红。

气球上飘摇了半个钟头后,无奈地坠入了大海。他们一半没入水中,就像一艘船似地被气球拉着漂了好几个钟头。

清晨时,他们看到了4英里外的佩扎罗海岸,不幸的是在他们即将到达佩扎罗时,又被一阵风刮回了浩渺的大海中,他们分不清方向。有些船只远远地看到他们就吓得逃走了,幸亏一些有见识的船员把他们救到船上,他们最终在菲瑞达登陆了。

这次危险很恐惧吧?但赞贝凯利不屈不挠,意志坚强。从这次失败中刚恢复了精力,他又继续投入了飞行中。其中有一次,他被一颗树挂住,酒精灯撞碎了,烧得正旺的酒精洒到身上,眨眼间把他没入火海中,那次把他烧了个半死。

经过这两次水深火热之后,他反而更加顽强。1812年9月21日,他在布罗尼飞行时不幸又被缠在树上,又一次把灯打翻发生了火灾,这次他摔下来,摔死了。

“看看这些榜样,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畏缩不前?飞得越高,死得越伟大,越有价值!”

气球的镇重物已经全被他扔出去了,气球剧烈地晃动着,我们悬在高空,甚至很轻微的一点声音,都会发出长久的余音。茫茫无际的宇宙中,只有我们的地球还隐约可见,但它也正渐渐远离我们。星星就在头顶闪烁着,但它们也迅速被沉沉的黑夜所吞没了。

年轻人还是笔直地站在我面前,如同一具僵尸。

死里逃生

“伟大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他说,“我们只有牺牲这条路了。人类既然卑视我们,我们同样也可以卑视他们,把他们炸个粉身碎骨!”

“行行好吧!”我苦苦劝着。

“把绳子割断!我们要改变航向,向着太阳的吸引力飞去!”

我绝望地向他猛扑过去。我们纠缠在一起,疯狂地厮打,我终于被他打倒了。这个灭绝人性、头脑发疯的家伙用膝盖抵住我,腾出手去割吊舱的缆绳。

“一!”他叫着号。

“不!”

“二!三!”

我也不知哪来的神力猛地跳起来把他推开。

“四!”

吊舱向下坠落,我下意识地抓住绳子,落到网中。

他不见了!

气球已不知飞到多高了。是什么声音这么奇怪?是气球!气球内气压太高,胀破了,我闭上双眼——

很快,我在一阵温暖湿润中醒过来,发现四周全是团团红云。气球正飞快地转个不停,被风吹着以每小时100里格的速度前进,身旁电光闪烁。

下降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祖国已映入眼帘,再有2英里就到海面了,狂风带着我直逼大海。我一抖手把绳子松开,真不敢相信!竟然就落到了坚实的陆地上!

太幸运了!绳上的抓钩钩住了一块岩石的缝隙,我得以死里逃生,气球毫无牵挂地坠入了大海中……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格尔德一所叫荷德成克的小村庄一家农舍床上,这里离阿姆斯特丹只有15里路。

我没死,这真是个奇迹。但我的确太冒失了,没有考虑周密就草率出发,还让一个疯小子对我为所欲为,而我只能看着他胡闹,却无能为力。

绿光

萨姆和西布兄弟俩

在海伦斯堡的豪华大厅里久久地回荡着一个名字——贝丝,这仅仅是因为名字的主人是这里的管家。此时主人正需要她。

但是现在,无论萨姆和西布兄弟俩怎样呼唤,即使直呼其全名——伊丽沙白·贝丝夫人,这位举止文雅的女管家也不会出现。

男管家帕特里奇听到呼唤手持直筒无边高帽来到正坐在窗边的两位主人面前。

“主人,刚才是在叫贝丝夫人吧,”他说道,“她不在别墅里。”

“不在别墅?那她到哪去了,帕特里奇?”萨姆焦急地问。

“坎贝尔小姐要去花园散步去,她陪小姐去了。”

然后,帕特里奇在看到主人的手势后,静静地退了出去。

这两位主人是地道的苏格兰人,出身于高地的一个古老的家族,哥哥萨姆与弟弟西布俩人的年龄加在一起有120多岁,哥哥又比弟弟年长一年又三个月。他们兄弟俩的真正名字分别是塞缪尔和塞巴斯蒂安。当然,这幢别墅里还有另外一个主人,那就是刚才提到的去花园散步的坎贝尔小姐,她是兄弟俩最疼爱的外甥女。

海伦娜·坎贝尔小姐的父母也就是兄弟俩的姐姐和姐夫,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

于是萨姆·麦尔维尔和西布·麦尔维尔便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兄弟俩为了更好地照顾外甥女儿坎贝尔,他们一直没有给她找舅妈。而父母的角色一直由他们分别扮演着,坎贝尔小姐一直称呼他们“萨姆爸爸”、“西布妈妈”。

萨姆与西布的姐姐与古老的坎贝尔家族的一个旁支联姻。他们拥有相同的精神气质,他们之间很默契,以至于,其中一个的举手投足对方都了如指掌,他们常常可以把同一个手势接着做下去,把一句话补充完整。

总之,他们就像一个整体,密不可分。

就是对衣服的款式,他们也显出了相同的品味,都喜欢做工简单的老式服装,偏爱英格兰产的上等呢料,唯一的差别就是在布料的颜色上,哥哥喜欢浅蓝色,而弟弟钟情于深栗色。

如果不是兄弟俩的外貌略有不同,人们是很难分清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从外形上,萨姆比西布略高大些,而西布比萨姆略胖一些,至于面貌,他们都继承了麦尔维尔家族的一切尊贵的印记:灰色的头发下面是一张英俊、诚实的面孔。

海伦斯堡别墅是他们的祖父辈留下的遗产,他们是古老的麦尔维尔家族的最后两根顶梁柱,他们还得长时间地支撑着这幢古老的建筑。这个古老家族的历史可上溯至十四世纪,那时正是罗伯特·布鲁斯与华莱士所处的战火硝烟的年代,这时正值苏格兰为了争取独立自主权与英格兰人作斗争。

虽然萨姆和西布已远离了那段漂荡不定的年代,生活在和平时期,但他们仍继承了祖辈慷慨大方、乐善好施的美德。

在生活上,他们严格要求自己,不允许有任何不检点行为。这使他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且身体也很健壮,这一直都是他们引以为豪的。

现在,既然已经提到了他们的生活,也就不得不说说他们共同的爱好——吸食鼻烟。在联合王国的烟草界,最显为人知的要数这那手持鼻烟盒的强壮的苏格兰男子,他身穿传统的服装,像高傲的孔雀一样不可一世。而麦尔维尔兄弟则是他的同类;他们的烟量比特威德河两岸的其他人都重。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两人共用一个鼻烟盒,这件随身携带的用具在他们两人的衣袋里来回穿梭着。在吸食鼻烟上,他们也很默契,首先是在一个小时里共犯10次烟瘾,然后是拿出鼻烟盒共同吸上一口,接着共同打喷嚏,在共同说出的一句“愿上帝保佑我们”中结束他们的嗜好,最后要说明的一点就是,他们对鼻烟末的要求很高,从法国弄来的上等烟末,才会使他们津津乐道。

总之,萨姆和西布兄弟俩的社会经验很少,在这方面,他们就像两个孩子。

他们从不去了解工业、金融业与商业的事情;而且,在政治上,他们仍怀念斯图加特王朝的最后一任国王,对当政的汉诺威王朝仍有几分偏见;在感情方面,他们更是局外人。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坎贝尔小姐。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按照坎贝尔小姐自己的心愿把她嫁给一个他们信任的、认为诚实可靠的、能使坎贝尔小姐幸福的人,然后与他们一起生活。——似乎他们已找到了一个英俊潇洒、正直的年轻人,找到了那个去完成令人羡慕的任务的人了。

“坎贝尔小姐去花园了,西布?”

“是的,”西布看看手表,接着说,“五点钟了,她也许快回来了。”

“那么,等她回来……”

“必须得找她好好谈一谈了,我认为。”

“你说得对,因为,两个星期后就是她18岁的生日了。”

“金子般的年龄,你不认为她比《罗布·罗伊》中美丽的女主人公黛安娜·弗农更光彩照人吗?”

“当然,萨姆。我们的海伦娜知书达理……”

“善解人意……”

“她只会令人想起黛安娜·弗农,而不是弗洛技·马克·艾弗,《弗伏莱》中的美人。”

他们很崇尚本民族的作家,他们又列举了《古玩商》、《修道院》、《珀斯的漂亮姑娘》等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但所有这些人,在他们的眼里,在坎贝尔小姐面前都要甘败下风。

“西布,她还是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我们应该……”

“为她选一位保护人,我想,最合适的莫过于……”

“她的伴侣,这个人必须是坎贝尔小姐……”

“最最中意,并且愿意嫁给他的人,萨姆。”

兄弟俩的这段对话,简直就像是一个说得似的,语句连贯,思路清晰。然后,萨姆微笑着打开鼻烟盒,用手指醮上一点,自然地塞到西布手里。西布也同样吸了一撮后,随手装在了自己的衣袋里。很显然,他们对刚才的谈话很满意。

“看来你我想的一样,萨姆?”

“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也包话丈夫的人选?”

“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那位年轻学者更让人喜欢、海伦娜更为之倾心的人了,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向我们表达了他的忠心……”

“看上去,这件事对他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是牛津大学和爱丁堡大学的高才生,真是不简单。”

“同时,他还是一位与泰恩多尔齐名的物理学家。”

“与法拉德伊不相上下的化学家。”

“具有很高的觉悟,对世上的万世万物都有很深的研究。”

“无论你提出多么难的问题都不会难倒他,他总能对答如流。”

“他是法夫郡一个显赫家族的子孙,并继承了一大笔财产。”

“尤其是他那副铝框眼镜,更显得他英俊、潇洒、文质彬彬。”

至于这位年轻的物理学家、化学家的眼镜框到底是钢制的还是镍质的问题,麦尔维兄弟准备把它暂且放在一边,总之,这副眼镜很适合这位被谈论的绅士。但是,这位杰出的青年真的与坎贝尔小姐是最完美的结合吗?他们最终会走入教堂吗?既然把坎贝尔小姐比做黛安娜·弗农,但弗农直到最后也只是向她的堂兄表示了最纯洁的友谊,并没有与她的堂兄白头到老啊!

即使是这样,萨姆与西布也不会为此而闷闷不乐的,因为他们对感情几乎是免疫的。

“他已被海伦娜的美丽所折服,现在,他们开始不断地幽会了。”

“我们的海伦娜是莫伊娜,她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得到众人的爱戴。”

“西布,如果他把海伦娜比作菲奥娜,无疑,她在他心目中,将是绝代佳人。”

“难道他还不知道海伦娜的心思,萨姆,他说:她从那间遮掩了她悲叹的房屋,就像普照万物的太阳,光彩照人。”

“闪闪的光环围绕着她,西布,她迈着轻盈的脚步,就像微微的春风。”

好在兄弟俩及时收住了口,走出诗的世界回到现实之中。

“毋容置疑,”萨姆说道,“年轻的绅士为海伦娜痴迷,那么海伦娜也会倾心于他的。”

“萨姆,如果我们单纯的海伦娜还没有注意到年轻绅士头上的光环的话……”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西布,那就是我们没有提醒她,她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假如,我们把这些告诉了她,但她却对丈夫或者是婚姻持反对意见的话……”

“别担心,她会做出选择的。”

“就像《小题大作》里的木尼迪哥塔那样,西布,在抵制过后……”

“欣然嫁给了她的丈夫。亲爱的萨姆。”

坎贝尔小姐的两位最亲的亲人就是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他们认为,海伦娜与年轻学者的婚姻与莎士比亚喜剧的结局一样顺理成章。

他们互视一眼,笑容爬上了他们的脸庞。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有任何障碍,年轻的学者已向他们求婚,姑娘也已暗自心许。这层窗户纸已被揭开,最后,就只剩下选择黄道吉日了。

最终,婚庆大典将会热闹非凡。当然,它决不会在苏格兰唯一的一座宗教堂圣·芒戈教堂举行,因为这里的空间不够宽敞,麦尔维尔兄弟认为年轻人的婚礼应该充满青春的气息,无疑,窄小的空间会约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所以他们认为圣安德鲁教堂或者圣伊诺克·圣·乔治教堂可以任选其一。

与其说萨姆与西布是在谈话,倒不如说他们在按照自己的意愿凭空设想。他们从没有间断过对话,但眼睛却一直透过窗户上的菱形玻璃观赏着花园里葱绿的树木,此时,坎贝尔小姐正在其间散步。看着他们日益美丽的外甥女,他们的手仍没有忘记时不时地互握,以表达自己最真诚的感情。

是的,那时,婚礼的庆典将盛况空前。当然,他们也不会忘记那些流落街头的穷苦人。到那时,如果坎贝尔小姐提意一切从简的话,他们将破例反对她的意见,而且绝不让步,按照惯例,宴席上宾朋们将举杯痛饮,互道祝福。想到这里,兄弟俩的手臂再一次合二为一。

正当他们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时,一位手持报纸、笑容满面、美丽年轻的姑娘撞开了大厅的大门,跑到他们面前,在每个人脸上吻了两下。

“您好,萨姆舅舅。”她甜甜地说。

“你好,我亲爱的天使。”

“您好,我的西布舅舅,您看上去精神不错。”

“是的,我好极了。”

“有件事情,”萨姆趁机说,“事实上早就该对你说,我们来谈谈好吗?”

坎贝尔小姐睁大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盈盈地问:“有什么事,您们就说吧。”

“你听说过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这个名字吗?”

“何止是知道,我们已经相识了呀。”

“那么,你讨厌他吗?”

“我们的关系很好,根本谈不上讨厌。”

“很好,那么你不讨厌他,就一定是喜欢他,对吗?”

“我不明白,西布舅舅?”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俩人经过考虑,最后决定让他来作你的丈夫。”

“什么?让他作我的丈夫,让我嫁人?”坎贝尔小姐一边指着自己,一边笑弯了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使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震。

“别笑,我亲爱的海伦娜,难道你不想结婚吗?”萨姆与西布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结婚呢,那多没意思呀。”

“永远不……?”西萨姆问道。

“永远不。”坎贝尔小姐止住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永远不,亲爱的舅舅,至少在我没有看到前。”

“没有看到什么?”萨姆和西布异口同声地问,看得出,他们很着急。

“绿光。”

海伦娜·坎贝尔小姐

克莱德湾的右岸是一个风景秀丽,但又不失变幻莫测且参差不齐的锯齿状河岸,其中一个是加尔—洛克河岸,海伦斯堡镇就座落在这里,而麦尔维尔兄弟和坎贝尔小姐居住的别墅离这个小镇还有三英里的路程。

整个冬季,他们三人都将在格拉斯哥西乔治街,一个离布莱兹伍德广场不远的历史悠久的旅馆里度过。但偶尔他们也在海伦娜的提议下,去意大利、西班牙或法国进行长期旅行。旅行期间,他们将在海伦娜的带领下游览各地的美丽风光和娱乐场所。最后,在海伦娜写下旅游日记后,欣然返回到西乔治街温馨的旅馆里。

五月即将过去,格拉斯哥——这座商业城市依然那样喧嚣,东来西往,川流不息。萨姆和西布与他们的外甥女海伦娜都心照不宣地想到他们的乡间别墅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城市里夹杂着工业废气的空气及无休止的噪音让他们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一经决定,马上动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家里的一切事情就出发了。

他们的乡间别墅建在海伦斯堡附近,海伦斯堡是个旅游的好地方。那里的海水浴场是许多游客向往的地方,但那里的消费标准对一般游客来说有一点昂贵。

麦尔维尔兄弟在离村子一英里的加尔—洛克河岸选择了一处最好的地方,建造了他们的乡间别墅。这里,树林茂盛,潺潺溪水环绕着整座丛林,丛林里是一个天然的大花园,园中绿树成荫,草坪茵茵,百花争奇斗艳,草地上温顺的羊儿正在吃草;池塘里波光粼粼,这里是野天鹅的家园。

所有这一切都天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麦尔维尔一家的乡村别墅就座落在这里。

乡村别墅座落于罗森黑德半岛,阿盖尔公爵的意大利式别墅修建在那里;左边是海伦斯堡镇,在所有房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钟楼,镇子沿岸的居民主要是为湖面上的汽船服务;别墅的正面是克莱德河的左岸——格拉斯哥港——纽马克城堡遗址,村庄与船泊形成了一副美丽的生活画面,清新、自然,令人不由得止步不前。

别墅的主塔是景致的最佳观赏点。

主塔是四方形,在四方平台的其中三个角上各设有一个哨亭,上面装有三个堞眼朝下的三个雉堞;而第四个角另有其作用,那里是国旗的领地。在联合国里,所有的房屋和船只上都挂国旗。站在主塔上可以看到整座别墅的全景,条石砌成的围墙,错落有秩的屋顶,向外凸出的正面建筑,精心雕饰的小巧阳台,以及那别具一格的建在屋顶的壁炉,这是典型的撒克逊建筑。

通常坎贝尔小姐都会在小塔的平台上独自沉思,因为她喜欢这里的环境,这里可以免受外界任何干扰,是思考心事的好地方。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她,那她很可能是在花园中散步,身边时常伴有贝丝夫人。坎贝尔小姐还有另外一个嗜好——骑马,如果在平台和花园找不到她的话,除了骑马奔驰在乡间小路上,她别无选择,这时她身边常伴着的却是最忠实的男仆帕特里奇。

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是别墅里两个特殊的仆人,因为他们是在麦尔维尔大家庭中长大的。

伊丽莎白,La luckie(母亲之意),在乡村别墅里,人们这样称呼她,她身上挂着47把钥匙,这也正是她的年龄。

在她身上兼有管家的所有美德,她温文而雅,做事井井有条,精打细算、聪明稳重。麦尔维尔兄弟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当然,最被关心的还是坎贝尔小姐。

帕特里奇,这位忠实的苏格兰男仆,一直恪守着最最传统的忠诚。他的装束也是最传统的——山民们酷爱的传统服装,一顶斑蓝色直筒无边帽,传统的苏格兰花格呢制成的短裙,Pouc特有的一种外面有长毛的钱袋挂在短裙上,菱形图案的饰带缠在他腿上,脚上穿着一双牛皮硬鞋。

帕特里奇不仅在装束上墨守成规,而且称乎主人名称时也绝不倚老卖老。他总是这样称呼他的女主人:坎贝尔小姐。因为在苏格兰,如果仆人叫主人的全名,或是直呼其名的话,那就触犯了等级制度,将受到惩罚,即使在麦尔维尔家里不会计较这些,但他仍然觉得那样是对主人的不尊。

在麦尔维尔的家里,有聪慧的贝丝夫人和忠实的帕特里奇这两个完美的搭当管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难道还能找到比这个家庭更温馨舒适的住所吗?

坎贝尔小姐就是在舅舅与这两位管家的精心照料下逐渐长大的,即使她是苏格兰图勒岛上高贵的小姐之一,但他并没有娇横的小姐架子,她对这两个仆人非常有礼貌,并不因他们是仆人而蔑视、欺侮他们,而是与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用绝代佳人来形容坎贝尔小姐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她的确非常美丽——苏格兰人特有的湖兰色大眼睛镶嵌在白里透红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动人,匀称的身材、轻盈的步伐,——完美的化身。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眼睛里总是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迷惘。

坎贝尔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灵也像她的容貌那样美丽,她继承了坎贝尔家族乐善好施的传统美德。

“在我们身上,有两个存在生命体:我和另外一个我。”这是德·迈斯特说的。

而坎贝尔小姐的“我”,是一个精明、沉稳的生命体,在她的生活中,义务比权利更重要。

她的另外一个“我”,则是集梦想和迷信于一身。喜欢读科幻小说、传奇故事,这些书在苏格兰的国度里随处可见:与这些小说里女主人公不同的是,这个生命体会跑遍周围的峡谷,以便听到高地人称之为“斯特拉斯德的笛声。”

对于坎贝尔小姐的两个我,麦尔维尔兄弟都喜欢。只不过她的前一个“我”是因理智而被欢迎,而后一个则因其不可思考的幻想和一些实施的行动,经常令她的两个舅舅不知所措。尽管这样,萨姆和西布兄弟还是纵容着她的一切。

此时,麦尔维尔兄弟不知坐在平台躺椅上的坎贝尔小姐心里倒底在想些什么。

“绿光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萨姆问道,“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总会出现迷惘。”

“为什么她一定要看到这种光呢?”西布回问道。

到底是为什么?人们只有拭目以待。

《晨邮报》上的文章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坎贝尔小姐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面带笑容,急步走进大厅,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报纸给两个舅舅念,这是一份《晨邮报》,坎贝尔小姐念的是篇有关“绿光”的报导。下面是这篇文章的内容:

您曾经观察过在海平面上落山的太阳?是的,有可能见过。那么,您可曾观察着它,直到日轮将要全部消失?无疑,您也有可能这样观察过。那么,当天空一片澄清时,您是否注意到,就在这个发光的天体放射出最后的光芒时所发生的现象?肯定没有,是不是。很好,以后您要有机会——当然不会很多——来做这种观察时,您就会发现,撞入您眼帘的并不是人们常说的红色光线,而是“绿光”,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绿色,这种绿色是画家调不出来的颜色;在自然界里,无论是植物还是各种水质都没有一种颜色与其相同!也许它是天堂中的一种绿色,无疑,这是代表着希望的真正绿色。

事实上,坎贝尔小姐向她的舅舅隐瞒了她知道关于绿光的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是这样说的:这种绿光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所有看到绿光的人们,都不会在感情方面做错事,因为它会摧毁所有的谎言与幻想,有幸看到它的人,不仅会看清自己的心,还会看清别人的心。

萨姆和西布此时正呆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他们的脑子还一时无法转过弯来,他们认为这种绿光,世界上从没有人看到过它,而他们的坎贝尔小姐的另一个“我”却轻信地追随着它,并准备倾注一生的时光。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才清醒过来。

萨姆摇着头大声地问坎贝尔小姐:“这就是你说的绿光?”

“是的。”坎贝尔小姐重重地点了下头。

“这就是你为之准备牺牲一生幸福的绿光?”西布大声追问道。

“我想尽早看到它,但我必须得争得你们的同意才行,两位舅舅。”

“那么,在你看到它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之后我们就可以谈一谈我丈夫的人选问题了。”

听到坎贝尔小姐的回答,麦尔维尔兄弟相视笑了一下,似乎轻松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我们赶快去看绿光吧。”萨姆说道。

“马上就去,越快越好。”西布接着说。

说着,他们就急步走至窗前,伸手准备打开,但被坎贝尔小姐制止了。

“别忘了,只有在太阳落山的最后一刻,它才会出现。”她提醒道。

“好吧,就在今天晚上,我们共同来观察。”萨姆说道。

“希望晚上的天空一片澄清,大海风平浪静。”坎贝尔小姐直视前方说道。

“今天,我们早点到罗森黑德岬角去。”萨姆认真地说。

“也许我们登上别墅的塔楼会更好。”西布建议。

“亲爱的两位舅舅,您们说的这两个地方都无法看到绿光,因为它需要一定的条件,那就是必须在水天交接处才可以与它会面。而我们现在只能看到海平面!”

坎贝尔小姐好笑地看着两位舅舅。这下,麦尔维尔兄弟可着急了。

萨姆口是心非地说:“我想不必操之过急吧。”

“我们可以再等一段时间。”西布附和道。

“不行,两位舅舅,我不能等,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坎贝尔小姐摇着头说。

萨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说:“是因为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吗?”

“可怜的年轻人,他的命运竟掌握在绿光手里。”西布说道。

“你们想到哪去了,我着急是因为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苏格兰的天空很快就会被云雾所遮盖,现在这种美丽的夜晚已经不多了。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坎贝尔小姐问道。

现在,问题已经很明确,为了保证坎贝尔小姐在今年看到绿光,他们必须立即出发去苏格兰海岸的某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抓紧时间,每晚仔细观察绿光的出现,时间紧,任务重,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但《晨邮报》上也有这样句话:“即使具备了观看绿光的所有条件,也很难捕捉到它的身影。”

《晨邮报》是苏格兰最具权威的报刊,它的结论是有根据的。

首先,要在西海岸的某一处可以看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但是,要到达西海岸就必须通过克莱德湾。

然而,克莱德湾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基勒·德·布特、阿兰岛、克那普德兰岛、康提尔半岛、汝拉岛和艾莱岛,这些在地质变迁中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岩石在阿盖尔郡整个西半部形成了一个岛链,如果想越过它们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个途径,那就是留在苏格兰,在秋季傍晚时赶在雾气到来之前,往南或往北走,直至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地方。但要走出很远。

毫无疑问,无论坎贝尔小姐选中哪个地方——爱尔兰海岸、法国海岸、西班牙海岸、葡萄牙海岸——只要可以看到绿光,她的舅舅——麦尔维尔兄弟都要尾随其后。

麦尔维尔兄弟迅速递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我有个好地方,”萨姆首先开口,“那就是奥班。”

“我保证,那里是最佳观察点。”西布不失时机地说道。

“真的吗?”坎贝尔小姐激动地问。

“当然,而且不止一个观察点!”萨姆大声说。

“至少有两个。”西布肯定地喊道。

“明天就出发,怎么样?”询问的口气。

“我们可以准备三天。”他给大家一点时间。

这时,坎贝尔小姐离开椅子上站起来,用不容更改的口吻说:“不,明天就出发。”

“好的,明天,就明天!”萨姆给予肯定。

“我希望现在已经到那里了!”西布认真地说。

从这些话语中可以听出来,麦尔维尔兄弟的话是出自真心的。那么,是什么让老兄弟俩如此急于去奥班呢?原来,到奥班去观看绿光是假,让坎贝尔小姐去见他们心目中的未来外甥女婿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现在,亚里斯托布勒斯·尤尔西克劳斯正在奥班度假。他们认为,不管坎贝尔小姐是否看得到绿光她必定会被累得精疲力竭,那时绿光已不是她的最终愿望,他们的杰出青年将会兴高采烈地得到未婚妻。在这里必须强调一点,这只是麦尔维尔兄弟一厢情愿之事。

“贝丝!”这个名字又回荡在大厅里。这次贝丝应声而来,并得知了主人们要出远门的消息。

气压计的数值(30英寸3/10处也就是796毫米)预告近来几天将是一段好天气。无疑,乡村别墅的主人必须抓紧时间,准备第二日清晨即刻出发。

动身前的准备工作正在紧张忙碌,但又在有条不紊中进行,整幢别墅里听到的都是开关柜橱及抽屉和挂在贝丝夫人身上的47把钥匙奏出的交响乐。这都是为了坎贝尔小姐的希望,难道不应该为坎贝尔小姐反复无常的性格考虑一下?要是绿光不肯出来见她怎么办?如果云雾挡住了她的视线怎么办?如果需要去苏格兰更南边的海岸,去英格兰或者爱尔兰,甚至去欧洲大陆寻找新的观察点该怎么办?出发的时间不能更改,但这不意味着返回的时间不可以更改,一个月、六个月、一年还是十年以后?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怎么就一定要去看绿光呢?”贝丝夫人忙里偷闲,问身旁的帕特里奇。

“不知道。”帕特里奇答道,“不过我们的女主人不会轻易做出决定,这你是知道的,Mavourneen。”

在苏格兰,Mavourneen的意思是“亲爱的”,贝丝很愿意听到这个词。

“你说得对,”女管家说,“同你一样,我也觉得坎贝尔小姐这个决定的后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知道是什么秘密?”

“我怎么知道,无非是想拖延她舅舅把她嫁出去的时间罢了。”

“我真不明白,”帕特里奇接着说,“那位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究竟好在哪里,致使我们的主人一定要把坎贝尔小姐嫁给他。”

“事情明摆着,”贝丝夫人答道,“坎贝尔小姐是不会嫁给一个不如她的男士的,到时候,她将会很自然地拒绝她的两位舅舅。给他们留下一连串的疑问。总之,我对这桩婚姻不抱有任何希望。”

“跟我想的一样,Mavourneen!”

“在我看来,坎贝尔小姐的心就像这把抽屉,”贝丝夫人指着面前的抽屉,做着示范,“它已经被牢牢地锁住了,而要打开它,就必须用与它相配的唯一的这把钥匙……”

“也许钥匙会被盗走,除非她愿意。”贝丝夫人说,“如果坎贝尔小姐真的成了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新娘,那么,大风就会把我的头巾吹到圣·芒戈教堂钟楼的尖顶上去。”

“如果他生在苏格兰,我想他一定会住在特威德的南边,遗憾的是,他是南方人。”

贝丝夫人并不赞同帕特里奇的话,她认为尤尔西克劳斯先生根本不符合苏格兰的传统风俗。不管怎么说,这两位管家是不赞成这桩婚事的。

美丽的坎贝尔小姐在他们心中是最纯洁且至高无上的。

“你知道吗,”贝丝夫人接着说,“事实上,我们山地人的传统习俗是最好的,它使以前的婚姻要比现在的更幸福。”

“我也是这样想的,”帕特里奇用赞成的口气说,“过去的人们并不在意物质,只要人好,那么一切都是美好的,但是,现在的人却把物质摆在第一位,他们相信钱是万能的。”

“你说得很对,那时,人们选择伴侣总是先看人品,然后他们会在八月初在基尔科沃举行的圣·奥拉庙会上互述爱慕之情。而现在,正值金色的八月,圣·奥拉庙会已经开始了。”

“我想,如果当初,”帕特里奇说道,“我们的主人能够听见你的这番话,而选择一位伴侣的话,那么坎贝尔小姐就会有两位舅妈,也许现在的生活也不会这样单调了。”

“是这样的,”贝丝夫人接着说,“如果那样的话,坎贝尔小姐的舅妈肯定不会把她嫁给尤尔西克劳斯先生的。”

其实,贝丝夫人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两个年轻人没有经过了解就匆忙结合的话,它的稳固性是值得怀疑的。但坎贝尔小姐与尤尔西克劳斯先生即使是经过圣·奥拉庙会的考验,他们的结合,也是不会美满的。

两位管家一边聊一边收拾行李,他们不愧为最称职的管家,瞧,一切物品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而且非常齐全。

无论贝丝夫人和帕特里奇对这次旅行多么不情愿,但出发的时间已经定了,度假的地点也已选好了,明天的报纸上也会刊登出麦尔维尔兄弟和坎贝尔小姐去奥班度假的消息。唯一没有决定的就是去奥班的路线。

到达格拉斯哥西北方向的一百英里外,濒临马尔海峡的奥班小城有两条路线可供选择。

第一条路线是陆路——由鲍灵,经丹巴通,沿着莱温河右岸到达洛蒙德湖畔的巴朗克;穿过有三十多座岛的湖泊,沿着湖畔走就到了达尔马林,然后再走到一段盘山公路,经过格兰扁山脉的洗礼之后,便来到了布满欧石南、冷杉、橡树、落叶松的峡谷,穿过这里,奥班就出现在眼前了。这里的海岸是大西洋中最为宜人的,是其他海岸所不能比拟的。

如果走这条路线,那将是一次令人陶醉的旅行,这也是很多人向往的旅途,但遗憾的是,走这条路线看不到海平面,所以坎贝尔小姐给它贴了封条。

那么,既然第一条路线被查封了,就只剩下这条唯一的路线——水路——沿克莱德河——克来德海湾——大小岛屿连成的一个似手掌的海湾,从手掌的右侧迎水而上——目的地奥班港。这条路线是坎贝尔小姐一心想走的。尽管沿途的海岸风光非常迷人,但这对于她来说都不是重要的。她的最终目的是要看到她梦寐以求的仅仅出现五分之一秒的绿光。

“两位舅舅,”坎贝尔小姐说道,“您们知道,我只希望看到绿光,其他的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所以,我并不需要一定到达奥班。”

坎贝尔小姐的话可不是麦尔维尔兄弟想听到的,他们的愿望恰恰与坎贝尔小姐相反——他们只想到达奥班并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至于绿光——最好不要出现。

但这只是他们的希望,实现的几率微乎其微。

“愿绿光永远不会出现!”萨姆在坎贝尔小姐走出大厅后喊道。

“愿我们的海伦娜小姐早日成婚!”西布嘀咕道。 NeUreYWo3+ifsw8JOlIsX82rETuBhsuCi8EXuWoIGzuWtg6bd3Ke42BvN6N2SM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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