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著名科幻故事精华·第三卷
金诚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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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防盗剂
李教授打了个哈欠。两星期以来,他绞尽脑汁,终于利用附近一家工厂的几种废液配制出一种无色无味、无毒无害的新液体。这种液体溶解力极强,任何物质接触到它,都立刻在表面生成一种粘性很强的胶状物。
半夜里,李教授被一种响声惊醒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只老鼠。可是马上又觉得不对,老鼠怎么能拉开抽屉呢?他仔细听了听,明白了,但仍然躺着没动。他不怕偷盗,过去的发明奖金和专利转让费,除了化学实验用去一些外,几乎全部捐献给了儿童福利事业。那个小偷翻来翻去,没翻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些着急,一不小心把组合柜前的一个瓶子碰倒了。瓶子发出一声脆响,碎了。李教授再也躺不住了,那瓶子里装着刚研制出来的液体。
“老兄,你看仔细呀,这么马虎……”李教授一边说,一边按亮了床边的壁灯。
小偷吓了一跳,转身要跑,却扑通栽倒了。灯光下,小偷两手按地,想站起来,可双手好像和地板长到了一起,怎么也动弹不得。小偷急了,“嗨”地大叫一声,猛然一挣,但只是屁股向前移了移,全身仍然未能挪动一厘米。
李教授见状,不禁乐了。他对小偷说:“老兄,你不该打翻我这个瓶子呀。真是太妙了,你验证了我的防盗剂是完全合格的!老兄,你先耐心地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到专利局去一趟,它离我家不远。”李教授戴好帽子,开门走了。
一小时睡眠
我和教授通过研究,提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理论:在不损害人体健康和不减少寿命的前提下,改变人的清醒与睡眠的比例。当然,我们是想减少人的睡眠时间,哪怕是一个小时。
之后,我们一直在实验室埋头搞实验,试验了3000多种物质。直到前不久,我们终于发现了几种有效的物质,但它们不够稳定。长时间的研究,没有得到显著成果,真够人心烦的。实验室气氛总是很沉闷,教授一反往日的幽默,变得一言不发。
那天早晨,我们把代号为S7的新物质给黑猩猩作了注射。20小时后,教授就像那只不睡觉的黑猩猩一样咧着嘴冲我笑,自嘲地说:“我怎么也不困?难道S7把我的睡眠也减少了?”
几个月之后,我们宣告取得成功:凡是吸入挥发物,或是注射S7针剂的人,一天只需睡眠一个小时,就能保持一整天精力充沛,这习惯将终生不会改变。而且,使用S7不损害健康,也不减少寿命。
S7太成功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一天一小时睡眠!世界为此震惊,大家纷纷要求我们提供。减少睡眠后,为了维持人体能量的平衡,人吃的食物就会增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一般人都有时间去获得第二份职业,收入明显增加,在食物上多支出一些也无所谓。
S7彻底改变了几百万年来人类的古老习惯,人们普遍认为睡眠革命比以往任何一次革命都具有更为伟大而深刻的意义。
一天,我的朋友、著名经济学家罗尔斯先生来到了我们的实验室。
“先生们,请原谅我不懂自然科学,”罗尔斯一进门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请教你们,能否加速动物的生长速度?”
我想了想说:“增加一些是没问题的。”
他又问:“那么,能否增加植物的生长速度呢?”
教授笑着说:“在自然条件下,还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我们无法让太阳只睡一个小时。”
罗尔斯急切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知道S7虽然缩短了人的睡眠时间,我本人也从中获益不浅,但是,人类食物的消耗量增加了一倍,现在地球上已有70亿人……”
沉默了很久,教授才迟疑地说:“要让70亿人放弃8小时睡眠,这可是个麻烦的问题……”他忽然加快了语气,“亲爱的罗尔斯先生,请问您是否愿意恢复8小时睡眠的老习惯呢?”
博士遇难
在遥远的未来,罪恶的黑星和他的军队为了控制地球而发动了战争。以查喀尔博士为首的麦克瑞小组,为了维护正义奋起反击,成了黑星的唯一对手。双方几次交战,黑星屡屡遭到失败。他召集几位忠实干将,一起策划新的阴谋。
佛雷兹博士首先出谋划策:“陛下,威廉·布里杰博士研究的流星动力已经获得成功,它肯定能帮助我们征服地球。”
“谁去拿呢?”黑星问。
“我手下的间谍一定能办到。”独眼龙布莱特上尉接受了任务。
这时候,在瑞典皇家科学院大会上,科学家们正在为布里杰博士荣获这一年诺贝尔物理奖而热烈鼓掌。忽然,后排几个座位上出现了几位行踪可疑的人,虽然他们也在鼓掌,可是眼睛却紧盯着布里杰博士身边的那只公文箱。他们就是布莱特上尉派来的骷髅间谍。会场上他们无法下手,就在去机场的途中,把布里杰博士绑架到了一幢房子的地下室里。
“快把那只文件箱交给我们!”骷髅们喊道。博士看了他们一眼,平静地说:“现在我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你们把它拿去吧。”说罢,博士把箱子提了起来。就在骷髅们冲上前来抢的时候,博士按动箱子上的一个红色按钮,“轰隆”一声巨响,箱子里的高效炸弹爆炸了,布里杰博士和他的公文箱,连同黑星的喽罗们都同归于尽了。
布里杰博士的儿子内森得到这个消息,悲痛万分。去年,妈妈因为意外事故离开了人世,如今,爸爸又被害死,只剩下他一个人,今后该怎么办呢?
忽然,一把雨伞遮在了他的头上。内森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老人。老人说:“我是你爸爸的同事查喀尔博士。你爸爸曾委托我做你的保护人。现在,快跟我走吧。”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怪叫声。“这是什么声音?”内森奇怪地问。“孩子,黑星没能从你爸爸那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派骷髅来抓你了。快走吧!”查喀尔博士催促道。
博士带着内森奋力冲出骷髅的包围圈,来到了麦克瑞基地。内森的机器人“保姆”安迪已经等候在门口:“早上好,内森。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查喀尔博士说:“是啊,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凯茜,我们的行动总管;这两位是加森和斯科特,出色的战斗机飞行员……”博士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查喀尔博士,怎么不向内森介绍我呢?”
“咦,这是谁呀?”内森好奇地抬头望去,除去一大片闪烁发光的指示灯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来介绍,这是雨果,我们基地的电脑中心。”
突然,基地控制室的红灯一闪一闪,同时传来雨果的声音:“战斗警报。黑星派来大量飞机正向麦克瑞基地飞来。”博士立即发布命令:“麦克瑞小组做好战斗准备。”加森、斯科特、凯茜迅速带上头盔,坐上了各自的驾驶座椅。博士一声令下,三个驾驶座椅进入了三架飞行器里,迎着黑星的飞机高速飞去,一阵炮火,打得骷髅驾驶员哇哇直叫,黑星的进攻被粉碎了。
查喀尔博士告诉大家,今后麦克瑞将以一艘大型飞船为基地,驱动飞船的能量就是布里杰博士研究的成果——流星动力,由电脑中心雨果指挥。飞船起飞了,它不断升高,当高度达到纽约摩天大楼的最高层时,忽然火光一闪,飞船融化在耀眼的亮光里,变成了一束旋转的光线,消失在茫茫天际。
黑星从显示屏中看到了麦克瑞飞船起飞的情况,怒气冲冲地对部下说:“麦克瑞飞船已经发射了,你们说怎么办?”
布莱特上尉说:“陛下,您别着急。我派去的骷髅兵已进入飞船。”显示屏上,一群骷髅兵正在飞船里四处搜索着。
雨果也发现了飞船里的骷髅,他及时将情况报告给查喀尔博士。
“立即干掉他!”博士斩钉截铁地说。没多大功夫,骷髅兵已片甲不留,完全被解决了。
内森加入了麦克瑞小组后,常常思念起去世的爸爸。有一天,他终于梦见了爸爸。爸爸对他说:“我在发明雨果的时候,就将我的脑纹输入它的线路,雨果就是根据我的意志在指挥麦克瑞的。今后,我们可以通过计算机交谈。内森,我有许多东西要教给你,再见了,我的孩子。”内森醒后,把梦中的情况告诉了查喀尔博士。博士相信布里杰的遗传因子,一定会在内森的身上发生作用的,使内森去完成布里杰尚未完成的伟大事业。
就在这时,雨果的声音又传来了:“黑星知道布里杰博士的思维已经灌进内森的潜意识中,因此,黑星将竭尽全力抓获内森。”
决战时刻
内森来到麦克瑞基地已经3年了。3年来,他常常通过计算机与父亲布里杰博士对话,学到了许多深奥的核物理知识,特别是布里杰通过感应带着内森在宇宙中遨游。使他渐渐掌握了流星动力,在这方面,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雨果及时把内森的情况报告给了查喀尔博士。查喀尔博士听了非常激动,他把内森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内森,布里杰博士已经把一切都传授给你了,今后就要靠你去拯救地球了。”
黑星和他的干将们又在策划一个更大的阴谋。满脸横肉的加洛旦向黑星报告:“陛下,部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很好,各就各位,等待命令。一定要记住,我们的主要对手是那个内森!”
“放心吧,陛下,我们会毫不留情地消灭他们的。”布莱特上尉和阿亨王子的部队都做好了准备,他们想一举消灭麦克瑞基地,抓获内森。
这时,麦克瑞飞船在靠近纽约的大西洋里露了出来。海岸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群众,以各种方式来表达对麦克瑞这个和平使者的欢迎。
突然,在欢迎群众的背后,出现了黑星的坦克和大批全副武装的骷髅;接着,黑星的飞机也出现在天空。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查喀尔博士,我已测出大批黑星军队正在骚扰群众,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向我们进攻。”雨果报告说。
“我知道了。请你把飞船导航到安全地区。”
博士非常镇定,命令麦克瑞小组的三架飞行器出发,和麦克瑞机器人拼接成英勇无比的麦克瑞号,向黑星的军队冲去。
接着,博士又命令雨果把飞船开到黑星的老窝,然后突然出现在黑星的面前。
见到查喀尔博士,黑星假惺惺地说:“我一直在恭候您啊,博士!”
“黑星,少说废话。我专门为你设计了这个小玩艺儿。”说着,博士举起了手中的中子炮,把炮口对准了黑星的胸膛。
黑星并不惊慌,反而冷笑着说:“嘿嘿!看您背后!”
博士扭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他背后的显示屏上竟是大批已经竖立在发射架上的导弹。黑星得意地说:“你看到的这些导弹是我为你们准备的。虽然它们被安置在世界上不同的区域,但它们全部指向你的麦克瑞。”
博士镇定地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保证我们的行动。”
“哈哈!别那么自信,博士,可能你会在我下达命令之前开火,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导弹的程序已经编好了,它们一定能摧毁麦克瑞基地的!”
“只要能够最后消灭你,摧毁一个麦克瑞基地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博士坚决地说。
“那个男孩呢,难道也一起被毁掉吗?博士,我们还是讲价钱吧,”黑星恶狠狠地说,“我要的就是那个男孩的流星动力。”
“黑星,这是妄想!”博士又大叫一声,随后扣动扳机,一连串中子炮弹射向黑星。炮弹在黑星身上爆炸了,就成了一团熊熊烈火。可是黑星晃了晃身体,火势就很快消失了,一点儿也没有受伤。
这一下,黑星恼羞成怒:“哼哼,现在该我进攻啦!”
黑星命令整个黑星部队开始大规模进攻。
这时,麦克瑞基地只剩下内森和安迪两个人。内森凭感觉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他对安迪说:“我已经完全掌握了流星动力,可以控制黑星的所有武器和部队,再见,安迪。”话音刚落,内森全身光芒四射,很快就消失在太空中。
说来也怪,战场上的战斗一下子平息了,黑星的飞机一架架着陆,坦克的炮口全部向下,骷髅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连阿亨王子、布莱特、加洛旦等干将也都走出控制室,宣布不再参战。只有黑星还不肯认输。查喀尔博士发出警告:“黑星,快投降吧!”“不,决不!”黑星声嘶力竭地叫着。查喀尔博士又一次开炮了。黑星突然变成一个火球,飞上了天空,缠住麦克瑞号,和它对打起来。
麦克瑞号眼看就招架不住了。“内森,你在哪儿,快来帮助我们!”查喀尔博士呼唤着。
“博士,我来了。让我来教训他。”内森应声出现在空中,大声对黑星说:“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说着,内森伸出手掌对准了黑星,一束光线立刻从他的手掌里射出来,包围了黑星所变的火球,火球被分割成一片一片的红云,向四周散落,黑星被消灭了。
“噢,我们胜利啦!我们完全打败黑星啦!”内森欢呼起来,查喀尔博士也高兴地笑了。
灭绝鼠患
贝拉宁拉着王思蒙教授走上讲台,向生物学家们介绍:“这位是生物研究之王——王思蒙教授。”台下一片掌声。
王教授清清嗓子:“从有人类开始,老鼠就一直危害人类。可是直到一个月前,老鼠和人类彼此还算相安无事。人类杀不光老鼠,老鼠也不能危及整个人类。”
“但是前些天,南半球灾难地出现了数以亿计的老鼠大军,鼠群过处,鼠疫、流行性出血热等,有流行全球的危险。虽然我们采用了各种办法,但效果甚微。今天,我就贡献一个方案。”
“我发现猫头鹰在吃饱之后,遇到老鼠仍无情追杀。猫头鹰体内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激素使它如此痛恨老鼠呢?两个月前,我终于提炼出一种暂名为‘厌鼠素’的东西!只要把它注射入动、植物体内,动物就会杀鼠如狂,植物则会产生能杀死老鼠的剧毒。但必须找到一种携带者,使携带者杀鼠,于是,我把一种分裂能力很强的细菌‘三球菌’放入厌鼠素中培养。两天后,终于成功!这种‘厌鼠三球菌’一遇老鼠,迅速传染到鼠体上,使老鼠三两分钟内死亡……”他话未说完,已被一片欢呼声淹没。
一个月后,鼠群土崩瓦解,人类胜利了!
但是,没过多久,世界动物保护协会便不得不宣布,由于“厌鼠三球菌”的强大威力,老鼠已成为世界濒危动物。一个星期后,世界动物保护协会还是遗憾地宣称:所有鼠类已在地球上灭绝。
万能皮包
先生每次出外时,总带着他那个常用的皮包。于是朋友们奇怪地问他:“您这个皮包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吧?您有没有把它忘了的时候?”
“这是我的发明,它里面装着特殊装置。如果我离开它10米以外时,它就自动响铃。它的性能还不仅如此,当我要走出旅馆时,如果我忘记把某些要带的物品装进去,它就会自动亮起红灯来提醒我。再有,当我忘记给亲友买礼品的时候,它也会及时提醒我。”
朋友们非常赞许地说:“这实在太方便了。早晨也能按时叫您起床吗?”
“当然,只要在临行前夜把日程表装进皮包的装置里就行了。每当上车、上船、上飞机的时候,它就自动替我向检票人员出示联运票。旅馆结帐的时候,它能很快把帐单计算得一清二楚,所以根本不用我再伤脑筋……”
“哎呀,真令人吃惊。这样一来,您在旅途中的一些操心事,就完全不用您去操劳了。”
“我还打算把它给改装一下,譬如到外国去,它可以把我的话翻译成那个国家的语言……”
“那简直是奇迹了。您有这样的皮包实在令人羡慕,您一定愉快!”
“也不完全是这样。”
先生好像还有些不满足的样子,朋友们惊诧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我认为只有在旅途中发生某些想不到的失误才有乐趣。如果连半点失误都没有,那就没有乐趣了。”
“那好办,您干脆把这个包忘了吧!”
冬人
杰克·凯斯志愿参加太空飞行,离家3年后返回地面休假。回到家中,屋子乱糟糟的,妻子也不见了。于是他便四处找妻子的下落。
他走到大街上,看到路边有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围成一堆,嘲弄一个模样古怪的人。那被捉弄的人行动反应缓慢得出奇。别人戳他的脸,他想举手招架,手还未抬起,胸部却又挨了几下。他无可奈何,脸部表情既像愤怒,又像痛苦。凯斯对孩子们的恶作剧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前驱散了他们。
这时,被打的人蹲在地上,慢慢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但谁也听不清是什么意思。凯斯以为他有病,问过路人能否帮忙找个医生。对方说:“他是冬人,他们有自己的医生。”凯斯问:“什么叫冬人?”对方见他连冬人都不懂,不耐烦多作解释,只是说:“他没事,你别管了。”说罢,扭头就走了,弄得凯斯很尴尬。
晚上,凯斯去朋友家,又谈起“冬人”的事。朋友知道他离家多年,难怪对世事的变化竟变得如此陌生了。于是,就给他讲了有关冬人的来龙去脉。
“冬人,就是冬眠的人。早些年,宇航局设立了一个实验室,根据动物冬眠的原理,研制出一种能使人体减缓代谢、减少人体输出的激素,名叫‘托匹克斯’。原想将它用于宇航事业,但宇航员用药后反应十分迟钝,难以适应,因此未被推广利用。”
眼看这项科研成果被搁置起来,想不到国会里有些人灵机一动,使被冷落的托匹克斯摇身一变,成了控制犯罪的绝招。
从70年代开始,盗窃、凶杀等恶性犯罪事件层出不穷,加上死刑的废除,使各种罪犯更为嚣张。全国的监狱都爆满了,对罪犯的管理费用耗去整个国民经济收入的十分之一,使纳税人不胜负担。经过国会辩论,通过了一项法案,凡是判过刑的犯人,都给注射托匹克斯,让他们变成冬人。托匹克斯的药性很长,注射一次可以维持10个星期甚至3个月,到时候继续注射,直到刑满为止。一般地说,犯人大都被安置在专门的宿舍里,每隔3天吃一顿饭。因为用药后犯人的能量消耗只是正常人的十分之一,所以不会感到饥饿。关在这里的犯人也有一定的行动自由,只要他们不出城市的范围,并按时注射就可以了。
人们不怕冬人继续行凶作恶和逃跑,这是因为:冬人的形象很古怪,在大庭广众之间显得非常突出,人们一眼就能认出他们;他们行动特别缓慢,即使想行凶作恶,人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采取措施将他制服;判刑后,每个犯人都要做一次手术,用一根空心针把放射性物质埋到脑子里,它发出的信号,使刑警人员在1.6公里之内都能探测到犯人的位置,使他无法逃跑。这种物质是按犯人刑期长短事先配制好的,刑满之前无法消除。
在此期间,犯人如想逃跑,或不按时继续注射托匹克斯,随时都能缉拿归案。要想私自从脑部摘除这种物质,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凯思听完朋友的介绍,心里很不是滋味。
地心游记
德国矿物学教授利登布洛克买了一本书。他的侄子阿克赛对书中夹着的羊皮纸文字内容很感兴趣,废寝忘食地研究起来,终于悟出这是16世纪冰岛炼金术士阿恩·萨克奴珊地心之行的简要记录。
意外的发现使利登布洛克教授决心去地心一游。于是,他和助手阿克赛便出发去冰岛,在向导汉恩斯的帮助下,他们备足粮食,带上探险仪器和防卫武器,奔赴地心入口——斯奈弗火山口。
斯奈弗火山口呈倒圆锥形。他们滑到底部,在溶岩西面的木板上,发现了“阿恩·萨克奴珊”的签名,但无法确定三个洞口中哪一个通往地心。
他们在洞口等了三天,盼来了云开日出。根据羊皮纸上的文字指点,他们认定中午时分阳光所照耀的那个洞口为地心入口处,便走了下去。
穿过狭长的坑道,根据地温变化的情况,他们断定已经到了海平面以下3000多米的地方。阿克赛捡到一块类似土鳖的兽皮,教授认定这是古代节足动物中一种已经灭绝了的甲壳动物的皮。他们向四周一看,发现了许多发育较为齐全的动物遗骸:有硬鳞鱼,也有古爬虫巨蜥。渐渐地,大理石、片麻岩、石灰石和沙石,被一种暗淡无光的物质代替,这里竟然有煤矿!教授解释说:这里原来的植物先变成泥炭,又变成矿物。其实,这个原始坑道就是一座埋藏着无穷宝藏的迷宫,这里还有发光的金属层——铜、白金或黄金。
忽然,他们听到了隐隐的流水声。向导汉恩斯挥镐开凿岩壁,裂口里竟喷出含铁的沸水,他们称之为“汉恩斯小溪”。而“汉恩斯小溪”却把他们三人冲散了。阿克赛惊恐地呼喊着,当他把耳朵贴在岩壁上时,听到了教授的回应。这奇怪的传声现象是由地道的形状和岩石的传导率决定的。
经过一番曲折,三个旅行者又重逢了。他们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海”。“海角”的一边是蘑菇森林,他们在这里找到了乳齿象的下颚骨。为了渡“海”,汉恩斯做了个大筏。航行途中,在距离木筏约100米的地方,他们突然看见有两只海兽在搏斗。其中一只长着海豚的鼻子、蜥蜴的脑袋、鳄鱼的牙齿,是古代爬虫类中最可怕的鱼龙;另一只是鱼龙的死敌颈龙,它有圆筒状的身体、短短的尾巴和桨状的四肢,伸缩的头颈一抬起,大约有10米高。他们举枪准备射击时,海兽却潜入海里去了。
正在这时,暴风雨来了。他们的木筏撞在岩石上,碎了。汉恩斯连忙去砍伐木材修理木筏。教授和阿克赛趁此机会,来到了一片冲积成的沉渣地上。他们的脚下到处都是各种贝壳和史前动物的遗骨。接着,他们又惊喜地发现了奇特兽、乳齿象、原猿、翼手龙的遗骨;在附近的火山上,他们还看见了个第四纪人的完整标本。
木筏修复了,他们继续前行,但他们的道路被花岗石地壳拦住了。为了打开通道,他们在岩石内放了炸药。没有听见爆炸声,却见岩石像一道帏幔似的分开了,眼前是深不可测的无底洞,海面掀起了巨浪,木筏直立在浪尖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折回来的岩流已将他们带到火山喷口的边缘。经过打听,他们才知道,此刻所处的位置是西西里北部的斯特隆博利岛。
这次地心之行,行程将近6500公里,历时13个星期。教授和阿克赛告别了向导汉恩斯,踏上了回归汉堡的路程。
神奇的枕头
对失眠的人来说,世界上没有比失眠更痛苦的事情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地爬起来,打开房门,一个人到院子里散步。
“喂,半夜了,还没睡?”突然,浓密的树丛后面传出一个声音。我吃了一惊,抬头看见一个中年人,正坐在石凳上向我招手。
“起风了,到我屋里去坐坐吧。”他指着亮着灯的窗户说。
我跟他来到二楼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这里的陈设古怪,墙上挂着一幅大脑解剖图,上面标注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写字台上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不少枕头,红的,绿的,紫的……
主人在我面前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浓咖啡和一盘饼干,对我说:“喝吧,暖暖身子。”
“不,不,咖啡是兴奋中枢神经的。我如果喝上一杯,今晚就别想睡觉了。”我摆着手回答。
他笑着说:“别担心,我保管你睡得美美的。”
对于他的话,我是不相信的。失眠症已困扰我半年多了,我尝试过许多对付失眠的办法,但都无济于事。然而主人的盛情难却,我勉强喝了一口。然后,我解释道:“我的大脑缺乏抑制点,每天只能睡上3—4个小时,正如巴尔扎克说的,是一个整天朦朦胧胧的人。”
“3—4个小时?”他一本正经地说:“已经挺不错啦。我每晚只睡两个小时。”说完,他得意地理了理头发。
“真的?”望着眼前这个精力充沛的人,我不禁惊呼起来。
“是啊,我常想,一个成年人每天大约睡8个小时,一生的三分之一时间都被睡眠占去了。”
“要是有一种发明,能缩短睡眠时间而不影响健康,那该多好啊。”我颇有同感地叹道。
他笑着说:“我正在做这项试验呢。”
“哦?”我急切地问,“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他看了看手表说:“百闻不如一见。咱们今天就到这里。”他在写字台上挑了一只红色的枕头,递给我说:“这个送给你,今晚试一试,明晚请再来一次。”
回到家已是次日凌晨了,我把枕头放在床上,倒头就睡了。一觉醒来,我觉得精神好极了,看看钟,却只睡了两个小时。这种酣睡的感觉已久违了,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晚上,没等时钟敲完10下,我就去敲昨晚那位主人的房门了。他一见我就问:“昨晚睡得好吗?”
“好极了。”我高兴地回答。
“只睡了两个小时吧?”
“是啊,两个小时。”我不明白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便好奇地问:“这枕头跟睡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啦。”他顺手拿过一只枕头,说:“我在这些枕头里放了一种特殊的脉冲器。它会产生一种磁场,帮助脑子里的抑制点起催眠作用。”
看着我满脸惊愕的样子,他继续说:“它能使人睡得很熟,两个小时就能抵得上普通人8小时的睡眠。”
我向科学家告辞后,觉得天上的月亮更加明亮、皎洁。我真诚地希望,奇妙的魔枕能早日得到推广使用。
奇妙的航程
一架已经退役的四引擎等离子体喷气机在云层中小心地飞着。
特工格兰特明白,他担负的任务,要等飞机着陆后才能算完成,而这最后一小时也将是最难熬的。
格兰特,一个咯咯作响、铿锵有力的名字。他果敢而坚毅,粗犷漂亮的容貌,魁伟匀称的身材,尽管刚过而立之年,但他已成功地执行了很多重要而特殊的任务,老练精到,骁勇出色。
此刻,他正注视着客舱,注视着客舱里惟一的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了不起的大科学家——宾恩斯。乱蓬蓬的灰白头发,同样零乱而灰白的上髭,一个结实的肉头鼻子,仅这一点就够漫画家心满意足了,然而值得注意的还有他那双周围尽是皱纹的眼睛,和额头上永不消失的抬头纹。宾恩斯的衣服不太合身,也难怪,因为这次他是匆匆出行的,来不及选择更好的服装。他离开了他的组织,一个与格兰特一伙人势均力敌、平等抗衡的高科技组织,他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的转移,对两个组织实力均衡的形势将产生极大的影响。
机场这边,阿伦·卡特将军、唐纳德·里德上校,以及医务头头迈克尔斯、舰长欧因斯、脑外科医生杜瓦尔和他的助手科拉·彼得逊小姐,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宾恩斯能平安地抵达,加入他们的队伍。
飞机在城市摇曳的灯光里神秘地降落了。欧因斯把宾恩斯请进轿车,由摩托车组成的护卫队围拢过来,穿进夜色,向总部驶去。
然而,差错就在夜色里发生了。车队遭到了袭击,双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当载着宾恩斯的轿车冲出重围,驶进总部时,满脑子学问的宾恩斯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呼吸很慢,脉搏微弱。
经检查,发现在宾恩斯的脑颅腔正中央,紧靠脑垂体的地方,形成了一个血凝块,以致他昏迷不醒。但在一段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必须把宾恩斯救活!
然而,血凝块所处位置,是外部手术所无法解决的。
怎么办?靠微缩。怎么微缩?——
把一艘潜艇微缩成细菌大小,把它注射进动脉里去,由欧因斯舰长驾驶,迈克尔斯领航,驶向血块。到了那里,杜瓦尔同彼得逊小姐动手术。当然,还必须要格兰特作主管。
不过,微缩技术是受限制的,缩得越小,能维持的时间越短。如果把潜艇微缩到能在血管里通行,那么过1个小时,它就要开始膨大。并且要隔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再度微缩。所以,潜艇成员必须在60分钟内完成任务,撤出血管,否则,将把宾恩斯撑死。
医疗室里,每个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只有宾恩斯躺在手术台上木然地一动不动,他上面覆盖着一条沉重的电热毯,毯子里面盘绕着灌满了循环流动的冷却剂的无数线圈。他的头发已被剃光,头颅像海图似的被标明数码的经线、纬线划成若干方格。他那睡眠中凹陷的脸上露出愁容,深深地冻结在那里。
他后面的墙上是一张放大的循环系统图,血管足有人的胳臂那么粗,而那些纤细的毛细血管,毛茸茸地填满了所有空隙。
在俯视着手术室的指挥塔里,卡特将军和里德上校屏息静气,细心地观察着大家的工作。
命名为“海神号”的潜艇已被送进微缩室,即将进入海神号的5位使者都进行了严格的身体测验,穿上标有“CMDF”字样的制服,消毒待命。这5个人是在这次使命中才集结在一起的,只有杜瓦尔和他的得力助手彼得逊最熟,其他人彼此都免不了要相互有些怀疑,说不准有谁就是敌对一方的代表,或者出于某种目的而破坏这次冒险活动。然而,为了宾恩斯的生命,为了这次伟大的试验,他们还是踏上了同一条船。
潜艇上装有无线电发报机,可以和指挥部随时联系。
以格兰特为首的5人小组走上“海神号”,各就各位。这时指挥部发来电文:准备微缩。
格兰特不知道怎样进行微缩,就待在座位上;迈克尔斯抽风似的猛地站了起来,朝四周看着;杜瓦尔把他的图表放到一边,开始摸索他的安全带……一切准备就绪。
这时,潜艇上的扩音器响了起来:
“‘海神号’注意,这是使命完成以前最后一次口头联系。他们还有60分钟的真实时间。微缩过程一经结束,潜艇上的计时器即将给出60的读数,它每隔一分钟,将减少一个单位。他们一定得在读到零以前,从宾恩斯体内撤出。祝你们一切顺利!”
指挥部里,卡特大声喊道:“开动微缩器!”
恰当的技术人员恰当的手指按下了恰当的操纵盘上标有微缩字样的恰当的电键。
微缩,对于潜艇内的人来说是感觉不到的,但他们都免不了要紧张,这毕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也毕竟是第一次缩得这么小。
当潜艇被微缩到只有一英寸宽的时候,它被下潜到一种液体中;然后,继续微缩,小点了,更小了,小到差不多看不见了;接着,连同盛装液体的容器一同微缩,在这液体中,有着不比一个大细菌大的“海神号”。
4个男人和1个女人,不过几分钟以前还足尺足码,活生生地站在大家面前,现在成了一艘细菌大小的舰艇里小不丁点儿的物质微末——而仍然活着。
这时,潜艇和指挥部的表盘上都同时显示出一个黑色数字——60。
“海神号”连同液体被吸进针筒,然后从宾恩斯的颈部注入其动脉!
这一复杂的过程足足用了4分钟,现在计时器上的读数是56。
杜瓦尔四处张望着,高兴到了极点。“不可思议。”他说,“进入人体内部,进入动脉——欧因斯!关掉艇内灯,伙计!让我们来看看上帝的手艺吧。”
艇内灯熄灭了,但从外面射进来一种幽暗的光线,是潜艇前部和尾部灯经过微缩的光束斑斑点点的反光。
欧因斯已经使“海神号”——就它与动脉血流的相对关系而言——进入事实上的静止状态,让它随着这心脏驱动的洪流奔泻而去。他说:“我想大家可以松开安全带了。”
杜瓦尔只一跳就解开了带子,彼得逊也立即走了过来。他们神迷心醉地向窗口扑去。迈克尔斯从容地走到循环系统图前,仔细研究起来,他简洁地说道:“准确极了。”
格兰特也走向窗口,他被那奇妙的令人惊诧的景象吸引住了。远处的“墙”看起来相距有半英里之遥,它一阵一阵地发出琥珀色的明亮红光,因为它大部分都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在船附近漂流过去的物体遮住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巨大而奇特的水族馆,但在里面,充塞视野的不是鱼,而是比鱼远为怪异的物体。这些东西大部分是一些中心凹陷下去但没有穿透的大橡皮轮胎。它们大约比船的直径大一倍,每一个都带桔色——稻草色,每一个都断断续续地闪耀着强光,仿佛有着钻石碎片构成的刻画似的。
“实际上,那是些红细胞。”迈克尔斯对格兰特说,“聚在一起是红的,单独看起来却带稻草色。你看到的那些是刚从心脏里出来的,携带氧气,输送到头部,特别是大脑。”
格兰特瞪着眼睛,惊叹地四处张望。除了红细胞以外,还有扁盘子形状的“血小板”,偶尔还能看到巨大的白细胞。
每个物体都在各自的位置上颤动。物体越小,颤动也越显得厉害。真像一场规模庞大、乱蹦乱跳的芭蕾舞。
格兰特觉得船在他脚底下移动,一会儿朝这个方向,一会儿朝那个方向,但劲头不大,不像原先在皮下注射器里那么急剧。原来血液中液体部分所含的蛋白质,即“血浆蛋白”在衬垫着船身。
此时“海神号”已经沿着一条弧形航道,走了一大段路程,现在看来离动脉壁大约有一百英尺。构成动脉壁内衬的大片琥珀色而略呈波纹状的内皮层,已经能够详细而清晰地看到了。
杜瓦尔说道:“哈,这真是检查‘动脉粥样硬化’的好办法。那些斑点都可以数得清了……放眼未来,可以派一条船去打通被堵塞的动脉系统。——不过,这种疗法也相当昂贵的了。”
他们离动脉壁更近了,而在近壁的汹涌急流中,船颠簸得逐渐厉害了。经计算,两分钟后就要到达交叉路口,这时表盘上55的字样缓慢地显现出来,朦胧而暗黑。
突然,船身一歪,格兰特差一点儿从座位上摔下来。
“欧因斯!”他大声叫道,“怎么了?”
“不知道。”欧因斯的脸,因为在使劲,所以变得嘴歪鼻翘,“船操作不灵。”
从下面传来了迈克尔斯紧张的声音:“欧因斯舰长,纠正航向。我们在向动脉壁靠拢。”
“这——我知道。”欧因斯喘着气说道,“我们进入了某种逆流。”
“这不是逆流,是一个闭合系统。”杜瓦尔说。
“那么你就别正面跟它斗。”格兰特对欧因斯喊道,“让船自己去漂流,你只要做到使它的航向与动脉壁平行就行了。”
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了,一些“结缔”组织接连打来,吓得科拉·彼得逊直大声尖叫。
“漩涡!都回到座位去,系上安全带。”格兰特喊道。然而,奔向安全带都是极其困难的,大家被弄得前拥后撞,伤痕累累。
格兰特费劲地粗声粗气问道:“有没有人——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瓦尔挣扎着:“是个瘘管——一个动静脉瘘。”原来动脉和一根小静脉不正常地连接起来了,由于准备仓促,在循环图上没有发现它。
最后一次震动几乎把格兰特震晕了,给他带来了他不得不忍受的极大痛苦;随着这一震,他们熬过来了,逐渐慢下来,慢到突然一下完全静止不动了。
静止不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能到达血凝块,不能救活宾恩斯;意味着这次使命的失败!原来他们现在已脱离了动脉而驶进颈静脉。他们无法逆流而回,或者可以说无路可走!惟一的路线,那条沿静脉流的路线,要通过心脏,那是明明白白的送死。
此刻,计时器显示是52。
指挥部里一片混乱,焦躁不安。怎么办?经过短暂而激烈的辩论和研究,最后决定:通过心脏。只是通过心脏的时间不能超过60秒钟。否则宾恩斯的生命将难以保住。
欧因斯把引擎速度调大,随着血流漂向心脏。他们周围的世界完全变了样。血红蛋白本身是蓝紫色,但是在船内微缩了的光波的奇特反射下,每个红细胞都发出蓝绿而又常常夹杂着紫色的闪光。其他一切都带着这些非氧化红细胞的颜色。
他们可以听到一种声音,像是远处轰隆的炮声。其实这不过是潜艇甲板有节奏的振动声,缓慢而整齐,但越来越响。——心脏到了。
迈克尔斯说:“几秒钟以后,我们就要进入右心房,心脏的第一个腔室——而指挥部最好使心脏停止跳动。格兰特,用无线电报告我们的位置。”
格兰特此刻被他眼前的景象迷住了,暂时忘了其他一切东西。上腔静脉是全身最大的一条静脉,在它最后的一段管道里,它接受除了肺部以外来自全身的全部血液。它一进入右心房,就扩展成一个巨大的发出回响的房间。
听到迈克尔斯第二次呼喊,格兰特才一下子明白过来,转向他的发报机。
欧因斯大声叫道:“前面是三尖瓣。”
这东西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他们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看到它。这是3条红色闪光的床单,在它们从船前移开的时候,在互相分离,在掀着大浪张开。一条缝隙撕裂开来,逐渐扩大,同时3个瓣尖颤动着,各自转向一边。就像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在吸引着一样,血流向这个洞穴倾注着,“海神号”随着血流前进。
5双眼睛向前方注视着三尖瓣。心室在舒张,血液就得从另一方向,从右心房流进来。面对着那个方向的三尖瓣开始扑动,掀开了。
前方那个有皱褶的巨大缝隙开始扩展,变成一条走廊,逐渐加宽,最后成了一个宽阔的缺口。
“快!”迈克尔斯叫道,“快!快!”
他的话被心跳和引擎增大了的响声淹没了。“海神号”向前挺进,冲过缺口,进入右心室。当心脏又一跳动的时候,潜艇就冲过了另一个反向缺口。艰难地又冲过一个裂缝后,他们就走出了右心室,进入了肺动脉!血液的潮浪以危险的速度驱赶着它前进。“海神号”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通过心脏,又进入动脉系统。
里德说:“尽管他们进入了动脉系统,但并不是驶向脑部。原来是把他们注入体循环系统的。也就是注入从左心室通到脑部的一条主要动脉。肺动脉是从右心室——通向肺部的。”
“这就意味着延迟,但我们还有时间。”卡特说。他指了指计时器,读数是48。
“海神号”又能平稳地航行了。渐渐地,它接近了很细的毛细血管,它几乎是贴着毛茸茸的血管壁航行。
走了不久,“海神号”发生了故障。迈克尔斯,杜瓦尔,彼得逊和格兰特都穿上游泳衣,离开潜艇,钻入血液中,去排除故障。结果,用去了大量时间,当他们重又回到船上时,过去的时间已近半。当他们通过肺部和胸膜层时,计时器显示出32的字样。通过淋巴管,又用去了4分钟。
现在,“海神号”进入一个充满纯净液体的广阔区域。除了间或有少数几个抗体在眼前掠过,和一路上透过黄色淋巴液的船前灯的闪光之外,看不到什么别的东西。
传来了一阵擦刮着船身的低于听觉范围的微弱声音,船好像是在洗衣板上滑过去似的。以后又是一阵。又是一阵。
“我们进蜗管里来了。”迈克尔斯说,“在内耳那个帮我们听声音的小小螺旋管里面了。宾恩斯的这个蜗管帮他听声音。声音使它振动,产生不同的图形。看到了吗?”
格兰特看清了。它在液体里几乎像是一个阴影;一个巨大、扁平的从他们旁边一闪而过的影子。
“这是大声波。”迈克尔斯说,“至少,不妨这么说吧。这是一种压缩波,好歹被我们通过微缩光线看出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在讲话?”科拉·彼得逊问道。
“哦,不是。如果有人讲话或发出某种真正的声音,那么这个东西就会像发生了地震似的弄得海啸山崩。然而即使在绝对静寂时,耳蜗也会听到远方砰砰的心跳声和血液流经耳部微小的静脉的轰隆声。”
格兰特问道:“这有没有危险!”
迈克尔斯耸耸肩说:“不能比现在这样更危险——只要没有人说话。”
这时,一些网状纤维堵塞住了潜艇的进气管。格兰特从船身腹部的舱口降下,落到柔软而具有橡皮弹性的蜗管底壁上。他望着船身发愁。它的金属船身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么干净和光滑了,而像是披着一张兽皮,上面长满粗毛。
他两脚一蹬,游进淋巴液中并向船头游去。他抓了两把纤维往外拉。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拔出来,有许多纤维在进气管过滤器表面就折断了。
通过他那小小的无线电接收机,传来了迈克尔斯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够呛。”格兰特说。
“你需要多长时间?计时器现在的读数是26。”
“得要相当长的时间。”格兰特拼命拔着,但粘稠的淋巴液使他动作缓慢,同时柔韧的纤维似乎也很不好对付。
迈克尔斯和科拉也穿好游泳衣,下去帮忙,3个人一起干了起来。
欧因斯把引擎开动起来,说:“看来很好。你们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格兰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准备启程。”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宇宙似乎都翻腾起来了。就好像有人从下面捅了“海神号”一拳,把它掀起老高。船内欧因斯抓住表板不放,杜瓦尔抱住激光器。船外,格兰特被抛向高空。科拉侥幸抓住“海神号”上一个突出的地方,而当她实在抓不住而把手松开以后,就沿着蜗管壁膜滑走了。
怎么回事?原来蜗管壁是在对某种响亮的声音作出反应。“小小的振动”产生了巨大的波澜。
科拉连滑动带旋转地翻过悬崖掉进了振动着的圆柱和管壁的世界。她陷在一片毛细胞里了。她大喊着“救命”。
此刻,由于外界的响声而引起的这场风暴已经过去,船就要启航。格兰特发现科拉还没上船,于是他呼喊着她的名字。
格兰特和迈克尔斯找到科拉时,科拉的身上已经吸附了很多抗体,还有很多抗体正蜂拥着朝她落去。格兰特让迈克尔斯游回潜艇,然后猛地冲向科拉,拉住她拼命向潜艇游去。不少抗体被落在后面,然而科拉的身体已经被粘附着的抗体弄得毛茸茸的了。格兰特匆忙地往下扯,但抗体粘着不动,他的手碰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顺着手的方向变成扁平形,随后又恢复原状,有几个现在开始探测和“品尝”格兰特的身体了。
他俩游向潜艇。格兰特紧紧抓住舱门。他伸手去扯科拉背上的抗体,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个抗体羊毛似的纤维,感到软绵绵的,富有弹性,一捏就陷下去,然后碰到坚韧的核心,再也掐不去了。
这些抗体是没有头脑的,连最原始的头脑也没有,因此把它们看成怪物、捕食者或者即使是苍蝇,也都是错误的。它们不过是一些分子,其内部原子排列的形式使它们凭借盲目的原子间力的作用,依附到它们能配合得上的表面上去。
格兰特继续撕扯抗体,抗体也继续游来。
“我——我——呼吸困——”科拉喘着气说。
舱门打开了。杜瓦尔把科拉拉了进去,格兰特跟在后面。
一进到舱里,抗体就失去了活力。原来这些抗体只能在液体里活跃,一旦被空气包围,分子引力就改变了性质。
科拉脱离了险境。
欧因斯说:“马上行进,我们的时间几乎要用完了。”
在指挥室里,电视接收机显示出,“海神号”已进入大脑,正迅速驶向血块。同时计时器也显示出12的字样。卡特和里德在焦急地等待着。
“海神号”上,格兰特和迈克尔斯发生了争执。自上船以来,他们就一直不能友好相处。迈克尔斯和杜瓦尔的关系也一直很僵。他们相互之间都有一种不信任的感觉。消除血块用的激光器曾经无端地坏过,杜瓦尔直到修好了它,也没弄清是怎么坏的。很多事情,都让人怀疑。
计时器显示出了9,“海神号”正行进在大脑之中。
欧因斯再度关上船内灯,大家都朝前方望去,这时候眼前的奇观使他们把其他一切,甚至使命高潮已到的事实,都置诸脑后了。
杜瓦尔喃喃地说:“真是太奇妙了。这是上帝造物美轮美奂的顶峰。”
格兰特也肯定地说,在整个宇宙中,以最小的体积装有最复杂的物体的,就是人脑。
血块接近了。杜瓦尔看到神经到血块处都停止了,他说:“这是神经损伤的肉眼可见的迹象,可能是不可逆转的了。我现在不能保证我们能治好宾恩斯,即使把血块清除掉也罢。”
“这想法不错,大夫。”迈克尔斯讥讽地说,“这样你就有了借口了,不是吗?”
“住嘴,迈克尔斯。”格兰特冷冷地说道。
杜瓦尔和助手科拉都拿起了游泳衣。
迈克尔斯苦笑着说:“你们不必费这个事了。已经太晚了。”说着他指了指计时器,这时计时器正在慢条斯理地从7变到6。
杜瓦尔和科拉都没有停下穿游泳衣的动作。
60分钟只是个保守的估计。微缩场能比预期时限延长1分钟,或者2分钟。减去从血块到撤退地点颈静脉需要的2分钟,还会至少有7分钟的时间。
迈克尔斯极力阻拦继续除血块,他一再坚持时间来不及了。就在他和格兰特争执之际,杜瓦尔和科拉已穿好游泳衣,带上激光器,走出舱口不见了。
迈克尔斯瞧着他们出去,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格兰特,你听我说,难道你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杜瓦尔会把宾恩斯弄死。简直太容易了。激光器稍稍歪一点,谁能看出毛病来吗?如果你照我说的办,我们就能让宾恩斯活下去,咱们出去后,明天再试。”
“他可能活不到明天,而且在相当长时间内,我们不能进行微缩。”
“他有可能活到明天;可你如果不制止杜瓦尔,那么他就肯定会死。明天可以对别人进行微缩,即使我们不行。”
“乘另一条船吗?能用的或能找到的只有‘海神号’。”
迈克尔斯尖声叫了起来:“格兰特我跟你说吧,杜瓦尔是敌特。”
“敌特?我碰巧认为充当敌特的是你!”格兰特怒目圆瞪。
“哦,我明白了,敌特是你,格兰特。”迈克尔斯又转向欧因斯,“欧因斯,你明白了吗?有好多次非常明显地,我们的使命不可能也不会成功,而当时我们本来是可以安全撤出的。每次他都让我们留在这里面……帮帮我,欧因斯,帮帮我。”
欧因斯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格兰特说道:“计时器马上就要走到5了。给我3分钟,欧因斯,你知道,除非我们能在这3分钟内把血块清除掉,宾恩斯是救不活的。我现在到外边去帮帮他们,你看住迈克尔斯。”
格兰特穿好游泳衣,从舱口钻了出去。
杜瓦尔和科拉已到了血块处。杜瓦尔喃喃地说:“如果我们能把血块分割开,解除神经所承受的压力,而又不触及它本身,那我们的成绩就很不错了。”他挪动着找好位置,举起激光器。他按下了激光器的枪栓。一束细小的光短促地闪了一下。
一瞬间,在激光光束难以忍受的强光照射下,血块显得轮廓鲜明;光线所到之处,形成了一串气泡。
激光又亮了一次,完了之后,科拉说:“手术见效了。杜瓦尔大夫。”闪光现在已经通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了。一大片黑暗的地方亮起来了。
这时格兰特游来:“我们只有不到3分钟的时间了。”
“别来打扰我。”杜瓦尔说道。
科拉说:“没关系,他能完成。”
话分两头,各表一方。船上怎么样了呢?
“我看到了激光的火花。”欧因斯说,“我跟你说,他们正在工作,他们会回来的。看来你错了,迈克尔斯。”
迈克尔斯耸耸肩说:“好啊,这就更好了。如果是我错了,宾恩斯能活下去,这就再好不过了。只是……”他的嗓音显得十分惊慌,“欧因斯!”
“怎么啦?”
“安全舱口出毛病了。格兰特这混蛋当时一定是太激动了,没把它关严。”
欧因斯正朝下面凝视着舱口,迈克尔斯一只手抓起格兰特用来拆无线电面板的那把螺丝起子,狠狠地用把手敲击欧因斯的头部。
欧因斯昏迷过去。迈克尔斯又敲了一下,然后把欧因斯塞进游泳衣,抛了出去。接着他慌忙跳上驾驶室,按动了引擎按钮。
杜瓦尔现在正端着激光器,对准血块进行连续而短促的射击。
手术成功了!
正当他们要返回潜艇时,发现了欧因斯。这时欧因斯已清醒过来。
他们游向发动起来的潜艇。他们听到了迈克尔斯的声音:“你们大家都向后退。两分钟以后,白细胞就会来,而那时候,我早就往回走了。很遗憾,但是你们本来是有机会同我一起撤出的。”
船现在在高处兜着大圈子,转了过来。
“他在全速前进。”欧因斯说道。
“而且我想是对准致命的神经来的。”
“这正是我在干的事,格兰特。”
杜瓦尔喊道:“你听着!想一想,为什么干这种事呢!想想你们的祖国!”
“我想着的是全人类。”迈克尔斯怒气冲冲地叫喊着回答道:“重要的是不让军方插手。无限期解除微缩技术,掌握在他们手里会把地球毁掉的。你们这班傻瓜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
“海神号”在对准刚解脱出来的神经俯冲下来。
格兰特不顾一切地抢过激光器,全功率射向“海神号”。激光器射出一道铅笔粗细的光线,一下就熄灭了。
科拉说:“激光已经耗尽了,格兰特。”
就是这惟一的一击,“海神号”在没有撞到神经之前被击中了。
杜瓦尔说:“白细胞会吞没这只船的。我们最好离开这里。”
“到哪儿去?”欧因斯问道。
“如果我们沿视神经走,只要1分钟,或者不到1分钟就可以到达眼球。跟我来。”
科拉和欧因斯跟在他后面游着,格兰特最后犹豫了一阵,也尾随他们而来。
指挥部里,卡特暴跳如雷。计时器读数是1。马上变为0,警报铃响了起来。立刻就要解除微缩了。
迈克尔斯遭到激光射击后,在半昏迷之中还做着美梦。这时,“乳白色的云雾”飘过来。是一个白细胞!
由于船体比较明显,白细胞向它靠来。
“海神号”的窗户被涂上了一层发亮的牛奶。牛奶在侵袭船壳尾部破口上的血浆,在为冲破表面张力的障碍进行斗争。迈克尔斯在临死前听到的最后第二个声音,是由微缩原子构成、结构脆弱的、经过种种折磨、损伤程度达到了破裂点的“海神号”外壳在白细胞攻击下裂成碎片的吱吱嘎嘎的响声。
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他自己的笑声。
科拉几乎与迈克尔斯同时看到了这个白细胞。科拉惊恐万状。格兰特决意要与白细胞搏斗一番。这时“海神号”已被深深地陷进硕大无比的白细胞里。格兰特把刀深深插进这堆东西里,向下切割。然而什么反应也没有。这个无眼睛、无感觉、无头脑、无意志的由原生质构成的自动机器什么反应也没有。格兰特又砍了一刀,可还是没有引起白细胞的注意。
他向远处游一点,这时,裹紧了“海神号”的白细胞渐渐转向他来,并跟着他游动,一直跟着。
就这样,他们游过视神经,从泪管里游出宾恩斯体外!并且还把那个白细胞引出了泪管,白细胞里包裹着“海神号”的残骸碎片以及迈克尔斯的尸体。并且离解除微缩的时间只差8秒钟!
宾恩斯张开了眼睛,试图露出微笑。
格兰特问他:“身体怎么样?”
宾恩斯说道:“觉得很疲乏。我头疼,眼睛很难受,但看来我是活下来了。”
“好嘛!”
“头上敲一下,还是打不死一个科学家的……现在我必须回想起我到这儿来,要告诉你们的东西。还觉得有点朦胧,但能逐渐想起来。都装在我头脑里,一切材料都在。”这时他真正笑了。
格兰特说道:“对你头脑里有的东西,你会吃惊的,教授。”
魔鬼车
马利克驾车奔驰在“西部大平原公路”上。
艳阳当空,疏云淡抹,一碧万顷。杰尼以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翻越无数个小丘和高低不平的道路。无论驶近岩石还是洞穴,都能事先获得信息,并能迅速、小心地改变路线全速前进。甚至有时候,马利克也没有注意到双手下边的操纵杆的微妙动作。
大平原上空,蔚蓝的天际,一轮光焰四射的太阳,透过略微发暗的防风玻璃及很厚的护目镜,斜射着马利克的眼睛。他似乎觉得在异国他乡的月光下,驾驶着快艇,横跨银白的湖泊一样。
车子经过的地方,扬起一片尘土,在空中飘荡,很快又沉下去了。
“您的体力已消耗得过多了。”无线电里传出声音。“您紧握方向盘、凝视前方……为何不去稍微休息呢?请您睡觉去,让我来驾驶吧!”
“不!”他说,“这样好。”
“是!”杰尼说,“我只是想还是问一下好。”
“谢谢!”
1分钟后,无线电里播放出非常柔和的音乐。
“停止!”
“是!主人,我错了。我是想让您神经松弛一下。”
“必要的时候,我会对你说的。”
“对不起,萨姆。”
短暂的沉默,使人感到沉闷。马利克十分清楚:杰尼是一辆性能优良的车。为了使马利克的搜索工作能顺利进行,它总是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服务。
它的形状像轿车,鲜红的车身,非常艳丽,速度飞快。顶棚突起部分的下面,装有几枚火箭。两个50毫米口径的枪安装在看不见的车头灯的下面。还有5秒钟和10秒钟爆炸的手榴弹拉拴缠在车的下边。行李箱里还有一个喷雾式的油桶,里面装满挥发性很强的石油。
杰尼是由东方著名高级工程师——吉耶姆为马利克特别设计的一辆“敢死车”。这个伟大的能工巧匠把自己毕生精力和才华用来制造它。
“这次一定要找到!杰尼。”他说,“刚才我说话的态度不太好,你可别当真呀!”
“没关系,萨姆。”杰尼的声音很温柔,“我已经安上电脑,您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们发出隆隆声,穿过“大平原”时,落日的余辉已经染红了西天。不分昼夜地连续搜索,使马利克精疲力竭,前不久到达过的加油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好像是遥远的将来的事情……
马利克靠在前面,闭上眼睛。
所有的车窗都慢慢地变暗了,变得完全不透明了。安全带将他的身体从方向盘上拉下来。座位渐渐向后倾斜,最后他完全成水平状态躺在那里。当夜幕降临时,通上了暖气。
早晨5点钟左右,座位摇晃,将他弄醒了。
“起来吧,萨姆!快起来吧!”
“出了什么事?”他嘴里嘟哝着。
“20分钟之前,收到无线电信号,前面不久发生过袭击车辆事件。我立即改变路线,现离那个地方不远了。”
“你为什么不马上叫醒我!”
“您很需要睡眠,而且,只要您能办到的事情,您就会焦急地坐不住。”
“那好吧,大概你说得对,请谈袭击事情吧!”
“昨天晚上,有6辆汽车向西行驶时,突然被数量不明的车偷袭了。巡逻的直升飞机从现场上空发来的电讯说:6辆车上的东西全部被掠夺精光,汽油被倒掉,头部被打坏,所有的乘客都被杀害。”
“现在我们离那儿还有多远?”
“再过二三分钟就到了。”
防风玻璃又变得透明了。马利克在强烈的车灯照射下,尽可能地向夜幕中的远方看去。
“前面有东西。”他说。
“是现场。”杰尼说着,开始放慢速度。
他们到达了被破坏的车旁,马利克将身上的安全带卡子解开,车门一下开了。
“你看看周围,杰尼。”他说,“再找找轮胎经过的热辐射,这里不能久留。”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杰尼离开了他。他打开小型手电筒的开关,向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车辆走去。
“平原”在他的脚下就像撒上一层沙子的舞厅,非常坚硬,而且还打滑。地上有很多车子滑行的痕迹。像细面条那样纠结在一起的车轮印到处可见。
第一辆车的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很明显他的脖子已经断了。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坏了,表针指向2点24分。离此车40英尺远的地方,有两个女人、一个男人躺在那里。他们都是从遭到偷袭的车上逃跑时被轧死的。
马利克又向前走去,检查了其他几辆车。
所有车上的引擎的主要部分就不用说了。轮胎、车轮都被拿走,油箱盖被打开,里面的油全部用虹吸管抽光。箱子里的备用轮胎也不见了。没有一个幸存者。
杰尼来到他的身旁,车门打开了。
“萨姆,”它说,“我听到了无线电信号,那是第三辆车后边的那个蓝色车上发送的,请你将它的电脑的导线取下来!它正从备用的蓄电池吸取能源进行发送。”
“好吧!”马利克又返回去,拆下导线,回到杰尼车上,坐在驾驶位上。
“发现什么吗?”
“几条踪迹往北方向。”
“追!”门“啪”地关上,杰尼向北驶去。
5分钟后,杰尼说:“军队里有8辆车。”
“你说什么?”
“我刚从新闻节目里听到:车队原有八部车,其中有两部车用规定以外的波长和野车取得联系,暴露自己车队的位置并加入了它们的行列。在野车偷袭的时候,还向其他的车进攻呢。”
“乘客怎么样?”
“可能在加入野车前给‘处理’了吧。”
“它们为什么要加入野车呢?”他问。
“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那样的事情。”
“10年前,那些家伙的头头——魔鬼车袭击加油站时将我哥哥杀死。”马利克说,“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寻找那部黑色的卡迪拉克。从空中和地面都在寻找。我用过好几部车,车上都装有热辐射探测仪和火箭,甚至还埋过地雷。可是,它总是比我快得多、聪明得多、厉害得多。为此,我制造了你。”
“我知道你很恨它,但总不理解为什么?”
马利克吸了一口烟:“我对你的程序做了特殊设计,装上甲板武装起来。使你在所有的车当中最快、最强、最机智。杰尼,你是红色女郎。有你这部车就能对付那个卡迪和它的所有同伙。你有他们没见过的牙齿和利爪,这次一定要捉住他们。”
“萨姆,您可以呆在家里,跟踪的事情可交给我办……”
“不!我知道那样也行。但是,我想到现场亲自发布命令,按几个电钮,一直看那个魔鬼车烧尽,只剩下金属架。它究竟杀死多少人?破坏多少部车?简直数不清。无论如何我要亲手将它捉到,杰尼。”
“我会给你找到的,萨姆。”
他们以每小时200英里速度飞驰。
“燃料够用吗?杰尼。”
“足够用,备用油桶还没用呢,请放心。——痕迹越来越明显了。”它又加上一句。
“那好,武器系统怎么样?”
“红灯全亮,一切正常,随时都可以发射。”
马利克将烟蒂插入烟缸中熄灭,又点着一支。
“……野车中有几部车,将死人绑在里面行驶。”马利克说,“是为了迷惑别人以为拉着乘客。那个黑色的卡迪尽干这种事情,定期更换车里的人,为了使那些人能够长期保存下来,车里总是通冷气。”
“你很了解呀,萨姆。”
“它用假乘客和假执照欺骗了我哥哥,让我哥哥打开加油站,然后全部车突然袭击。它在不同时期,给车身涂上红色、绿色、蓝色、白色等不同颜色,但最终恢复到黑色。它不喜欢黄色、褐色和混合彩色。我有它从前用过的几乎所有的假执照清单。它甚至明目张胆地从宽阔的高速公路上拐到城镇里,到普通的加油站把油缸加满。当工作人员走到驾驶室旁让它缴费时,它甩开人开车逃跑,经常被人记下车号。它能模仿十二三种人的声音。它总是以惊人的马力行驶,所以谁也没有办法捉住它。它经常到这个‘大平原’上来欺骗人,还袭击过旧车展览会。”
杰尼来个大转弯,改变了路线。
“萨姆,现在痕迹更清楚了。在这边!朝那座山的方向走了。”
“跟上!”马利克说。接着,马利克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模模糊糊的晨星在车背后的车壳上留下白色的图钉形光点,这就是早晨降临在东方的象征。车子开始爬缓坡。
“一定要捉到!”马利克催促着。
“我想会捉到。”它说。到了陡坡,杰尼为了适应地形,便放慢速度。地面坑坑洼洼。
“怎么啦?”马利克问。
“跑起来越发费劲了。”它说,“跟踪也越来越困难了。”
“为什么?”
“这地方地面本身热辐射特别大,”杰尼回答,“它扰乱我的跟踪系统。”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杰尼。”
“痕迹好像到山那边了。”
“给我追!追!”他们又放慢了速度。
“痕迹全无了,萨姆。”它说,“断线了。”
“这一带一定有它的据点,可能是洞穴。这几年为避免从空中被发现,它们采用这一种方法。”
“那怎么办好呢?”
“尽可能到前面仔细观察岩石上面有无位置很低的洞,要当心啊!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他们进入山麓的一排小丘。杰尼的天线拉得高高的,用金属薄片制作的像飞蛾一样的翅膀,在天线杆顶端张开又转又跳,迎着朝阳闪闪发光。
“还没有捕捉到任何信息。”杰尼说,“而且再也不能向前进了。”
“那就慢慢地向横的方向继续搜查。”
“向右还是向左呢?”
“是啊,你如果是逃跑的叛徒的话,应往何处去呢?”
“不知道。”
“随便吧,哪边都行。”
“那就往右边去!”它说。接着往右驶去。
30分钟后,渐渐地一丝熹微的晨光在“大平原”的那一边播散着淡淡的光,把博大广阔的苍穹,染上秋天树木那样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马利克从仪表盘的下边拿出宇宙飞行员饮料——高级咖啡瓶喝起来。
“萨姆,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在哪里?”
“前面那个大圆石头左边的斜坡上,在斜坡的尽头,有一个像洞穴一样的东西。”
“知道了,好孩子。到那里去,准备好火箭!”
他们驶到大圆石头的对面,顺着斜坡往下走。
“是洞穴还是隧道?”他说,“慢点!”
“有了,又发现热辐射了。”它说。
“啊!轮胎痕迹也看到了,很多。”马利克说,“没错,就是这里!”他们向洞穴前进。
“进去!不过要慢点!”他命令着,“如遇到活动的东西,立即干掉它。”
他们向岩石上开凿的入口处驶去,地面是沙子。杰尼将所有能看得见的光都灭掉,换上红外线。红外线镜头在防风玻璃前面一点一点往上移动。马利克向洞内眺望,洞内大约20英尺高,很宽,3辆车可并行行驶。沙地面逐渐变成了石地,光滑而且平坦。不久又变上坡。
“前面有亮光。”
“知道了。”
“可能是天空。”他们向亮处一点一点逼近。杰尼的引擎在这巨大的岩石洞里,似乎像叹气声。
他们在亮处停下。红外线台座又降下来。
马利克向上仰望,看到深深的峡谷,尽是沙子和岩石。岩石非常大,有的倾斜,有的从上往下垂着。除了对面的那一部分以外,这一片看不到天。对面的光亮很模糊,下边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再往前是……马利克直眨巴着眼睛。眼前,在朦胧的朝霞中,可以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山。这是马利克一生中从未见过的。
各个厂家和各种型号的汽车零件堆积成一座小山,映现在马利克眼前。有电池、轮胎、电缆、缓冲器,还有挡泥板、消声器、头灯和汽车框架、门、防风玻璃、汽缸、活塞、气化器、发电机、调压器、油泵。马利克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这一切。
“杰尼。”他小声说,“我们发现汽车的墓地了。”
马利克突然发现有一辆非常破旧的车向自己方向跑了五六英里后一下停了。铆钉头刮在制动器圆盘上的巨大声响传到他耳里。那辆车的轮胎完全磨平了,左前轮严重漏气。右边的前灯已坏,挡风玻璃上出现了裂纹。那睡醒了的引擎咯嗒咯嗒地响,令人恐惧。
“怎么回事?”马利克问,“那是什么?”
“它在跟我说话。”杰尼说,“它说它老了,行车纪录器已转了不知多少圈,究竟跑了多少英里已记不清。它憎恨人,因为人只要有机会就会虐待它。它是墓地的看守。因年龄太大,不能出去搞袭击,所以几年来在这个备用品堆当看守。因不能自己修理自己,只能依靠年轻的车辆照顾。它想知道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问问它,其他的车都到哪里去了。”
马利克突然听到很多的引擎转动的声音,很快整个山谷都轰鸣起来。
“它们在备品堆的那边。”杰尼说,“现在正往这边来。”
“我不发命令,不准射击。”驶在最前面的是发着黄色光泽的克莱斯勒牌,围着备品堆转,当它露出车头来时,马利克这样说。
马利克将头低到方向盘下面,但是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隐藏在护目镜的暗光里。
“你就说是来入伙的,司机已被‘处理’了。让黑色的卡迪拉克到射程里来。”
“它不会那么傻。”它说,“现在我正跟它说话,它在备品堆那边用无线电和我通话。它说在决定如何处理之前,为了盯住我,将派出同伙中的最大的6辆。它命令我退出隧道,到山谷里。”
“那就前进吧,慢一点儿。”
他们慢速稳步前进。
两辆“林肯”,一辆看上去好像很有气力的“旁蒂克”,还有两辆“莫克利”,加上“克莱斯勒”,一共6辆。两边各3辆,好像排着队过来。
“它没有暗示那边有多少部车吗?”
“没有。我试探过,它不告诉我。”
“好吧,反正非等不可了。”
马利克感到很疲劳,肩膀又隐隐作痛。不一会儿,杰尼向他报告说:“它让我从备品堆转过去,已经让出道并命令我向它们指定的岩石裂缝里前进……并说,要用自动测定装置对我进行详细调查……”
“不能接受它的命令。”马利克说,“不过可以在备品堆转一圈儿,看看那边就知道怎么办。”
两部“莫克利”闪到路旁。杰尼慢吞吞地通过。马利克斜眼往上看那堆破烂山。只要发射两发火箭,一定会干掉它们。
他们转到备品堆的左边。
右侧和前方有45部车,距离大约有120码。它们成扇状散开,包围备品堆,阻住了出口。后面还有6部监视车,阻塞了马利克的退路。最后一行车的后面,停了1部黑色的卡迪拉克牌车。它用了一年时间才组装完毕。当时许多工程师对它的巨大车体赞叹不已。它确实很大,闪闪发光。它的前灯像发暗光的宝石或像昆虫的眼睛。车体的所有地方,包括曲线部位都发出强烈的光。它那像大鱼尾鳍一样的车尾,就好像有所准备,一发出紧急警报,就能狠狠地向后边的一群车打去,然后向被杀死的猎物飞去。
“是那个!”马利克小声说,“是魔鬼车!”
“真大呀!”杰尼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车!”
他们继续前进。
“它让我进入那个裂缝里,在那里停下。”
“慢慢向那里前进,但不要进入。”
他们改变方向,朝裂缝方向慢慢驶去。其他的车都停在那里,但是引擎却忽高忽低地响着。
“检查所有武器系统!”
“是!红灯全亮,处于战备状态!”
离裂缝只有25英尺。
“我要是说‘时间已到’,你立即挂‘中档’,来个180°大转弯,要迅速。它们是万万不会想到,因它们没有这种功能。然后用50毫米口径的枪射击,目标对准卡迪拉克发射火箭。直角返回原来的路上,一边前进,一边撒汽油,并向6部监视车射击……”
“时间已到!”他一边从座位上跳起,一边下达命令。因为车子迅速急驶,他被甩到车箱后面。在头脑尚不清醒的时候,就听到它放枪的巨响。这时远处升起了熊熊大火。
杰尼的枪伸向外边,在台座上来回地转动,向那列车队射出几百个铅锤。第二次震动,是从半开的车盖下边发射2枚火箭。在前进中,有八九部车向他们反扑过来。
它再一次挂“中档”迅速转到备品堆的东南角,向来时的方向发起第二次进攻。枪口对准正在后退的监视车猛烈射击,马利克在宽大的反光器里看到后面猛烈燃烧的火墙。
“你打错了!”他吼叫,“没有打中那个黑色的卡迪拉克呀!火箭打中了那个家伙前面的车,它逃跑了啊!”
“我知道,我错了。”
“你明明是瞄准它的呀!”
“我明白,但我打错了。”
他们正好在两辆监视车消失在隧道里的时候,转过备品堆。其他的3辆车吐着烟雾成了一堆废品躺在地上。而第6辆车肯定是在那两辆车前面逃脱出去的。
“那家伙来了!”马利克叫着,“转到备品堆的那边!杀!杀掉它!”
墓地的老看守看来好像是“福特”,但不甚清楚。它发出咯嗒咯嗒的可怕响声,向这边开来,在火线前边站住。
“射线已被挡住了。”
“把那个破烂货摧毁,然后堵住隧道!不能让卡迪跑掉!”
“不行啊!”它喊。
“为什么?”
“无论如何也不行!”
“这是命令!干掉它堵住隧道!”
它的枪转动着,射穿那个老年车的轮胎。
卡迪像颗子弹一样通了过去,跑到隧道里。
“你怎么把它放掉!”他尖声地喊,“追!”
“是!萨姆,我正在追,请不要大声嚷,求求您,请不要嚷嚷!”它奔向隧道。在隧道里,他听到巨大的引擎的响声渐渐远去了。
“在隧道里不要射击!如果打中了,我们有可能被憋在里面!”
“是!明白。”
“扔两枚10秒钟爆炸的手榴弹,然后加速前进!不知道后边还有多少部车,这样也许会将它们封锁住。”
车子像箭一样一直向前奔驰,跑到日光下,周围没有其他车的影子。
“探测轮胎痕迹,继续跟踪!”它说。
后面山丘那边爆炸了,大地在摇动,然后又平静下来。
“轮胎痕迹太多了……”它说。
“你应该明白,找那个最大、最宽、最热的!跟上!”
“好像找到了,萨姆。”
“那好,快速前进!”
马利克拿出威士忌酒喝了三口,然后又点上烟,凝视着远方。
“你为什么要放掉它?”他亲切地问,“为什么要放掉?杰尼。”
它没有马上回答。他在等待它的回答。
“对我来说,它不是单纯的‘它’。”它终于开口,“它给车和人带来很多损失,这确实很严重。但是,在它那里似乎有什么信仰,有什么高贵的信仰。它们有它们的生活方式。为了自身的自由,同全世界进行斗争。它率领那些凶恶的车,只要不被打烂、打垮,就坚持这种方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停止……萨姆,不久前我想加入它们的行列,跟它们一起在‘大平原公路’上奔驰。为了它,我都想用自己的火箭瞄准汽油基地的大门——但是我无法‘处理’你啊。我是为了你才被制造出来,我对人太亲近、太软弱了。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能打它,我是故意把火箭打飞的。但是,我也无论如何不能‘处理’你,萨姆,是真的。”
“谢谢!”他说,“我太感谢你了!”
“我不好,萨姆。”
“别说了!不,我要说。我想问问,如果再发现‘它’,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那就快点想想!你看到前方的飞沙吗?加快速度。”
车子像箭一样地飞驰。
“在我没有回到底特律,在我要求偿还血债之前,它们会像混蛋那样地笑。”
“我的构造和设计都是不坏的,这一点我也知道。不过稍微……”
“只是有点儿‘好动感情’。”马利克补充说。
“你比我想的还……”它说,“在我被送到你这里之前,我没有见过太多的车。更不知道野车是什么样子,也没有破坏过实用的车。我所知道的只是靶子之类的东西。我很年轻,而且……”
“而且很‘天真’。”马利克说,“是的,多么令人感动的话啊!你要准备下一次遇到的车。如果它碰巧是你的恋人,你不想射击的话,它就要杀死我们的。”
“想办法对付吧,萨姆。”
前边的车停下了,那是黄色的“克莱斯勒”。两个轮胎扁了,车子歪斜着站在那里。
“不理它!”当车盖“咣当”一声打开的时候,马利克骂道,“将弹药拿出来,以防可能的抵抗。”他们在“克莱斯勒”的身旁通过。
“它说什么?”
“是机器说的冒渎的话。”它说,“我只听过一二次,跟你说你也不懂。”
他吃吃地窃笑:“车这东西真的互相咒骂吗?”
“有时候是的。”它说,“特别是较低级的车,格外爱这样。尤其是在高速公路和收费公路上车辆拥挤的时候。”
“说些车的恶劣语言让我听听!”
“我不喜欢。你究竟把我看成什么样的车呀?”
“对不起。”马利克说,“我忘了你是个女郎。”
无线电发出一种已经听腻了的声音。
车在群山脚前面广阔而平坦的地面上奔驰。马利克喝了一口酒后又喝起咖啡。
“10年的时间。”他自语着,“10年的时间……”
群山慢慢地被抛在后面,山脚下的小丘一个挨着一个,轮胎的痕迹是一条曲线。当车子经过因风化作用而变成像倒立的蘑菇状的巨大桔黄石块时,在右手方向有一块空地。
那家伙像子弹一样向他们猛攻过来,看得出它的速度不如红色女郎。它在搞伏击,同跟踪它的人做最后的较量。
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和硝烟的味道,杰尼急刹车,将车身横过来。50毫米口径的枪喷着火焰。车盖猛地打开,前面的两个车轮腾空而起,火箭“扑哧”一声飞了出去。它一边用后保险杠在含盐的沙地上滑,一边连续旋转3次。最后的一次,将剩下的火箭全部射向正在山腰上冒烟的残骸。4个车轮都打掉倒在地上。50毫米口径的枪连续射击,直到子弹打完为止。整整响了有1分钟的时间,接着恢复一片寂静。
马利克坐在驾驶位上,浑身颤抖着。在朝霞中,他仔细观看着在燃烧的内脏全被打出来、歪七扭八的魔鬼车。
“干掉了,杰尼。你将它干掉了。你为我将魔鬼车干掉了。”他说。
但是,它没有回答。它发动引擎往东南方向转,向那文明的方向——汽车加油站驶去。
两个小时的行驶中,他们默默地前进。马利克将威士忌和咖啡全部喝光、香烟全部吸完:“杰尼,请对我说点儿什么!”他说,“告诉我你怎么了!”
它发出叮当的响声,非常温柔:“萨姆,它一边从山丘上下来,一边对我说……”
马利克等待它继续说下去,然而它却沉默不语。
“那么,它说了些什么呢?”他问。
“它说:‘喂,你把那个驾驶你的人干掉!那样做的话,我就投靠你。为了一起行驶、一起袭击,我需要你!红色女郎。如果咱们能在一起,那些家伙是绝对捉不到我们的。’最后还是我把它杀了。”
马利克沉默了。
“不过,它在自己即将灭亡的时刻,为了拖延我的发炮时间作最后的决斗,想让我们与它同归于尽。它不会说真心话,你说是吗?”
“当然是喽!”马利克说,“当然是那样,它要投靠你已经晚了。”
“嗯,我也这样想。不过,你很早就认为它确实想回到那个山里,让我跟它一起跑、一起袭击,是吗?”
“可能吧,因为你是个装备完善的可爱的姑娘啊。”
“谢谢!”它说着把开关切断了。
但是,在它这样做之前,他听到奇妙的机械的声音变成一种有节奏的声音,这声音不知是冒渎的话,还是祈祷的话。
然后,他点点头,把头低下,用他那还在颤抖的手敲打着旁边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