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
白锦瑟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门口处前来报信的丫鬟乃是院内的粗使,平日近不得主子身的。
为什么……这般赶巧偏在她开口前向宴钧上报了这件祸事?
白锦瑟暗中咬牙,双拳紧握。按理说下人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安通房也不可能不小心。那么只能说,这个丫鬟是被有心人指示的,而且根据这“巧合”来看,很有可能是专门针对她而来。
“你说什么?谁有了?”宴钧拍案而起,惊讶的语气中隐含着压抑的愤怒。白锦瑟悄悄看了他一眼,却见这少年额头青筋暴起,双拳颤抖着紧握,目眦欲裂的模样让她心中有些发疼。
“回……回少爷的话,是安通房有孕了……”
宴钧平日的行径,同在一个院子的下人不可能不知道。宴钧从未与两位通房发生过关系,婚后也未曾与白锦瑟同房。他们的少爷虽然是纨绔,却甚少亲近女色。
所以安通房腹中之子究竟是怎样得来,答案不言而喻。
“这个贱人!”少年双目发狠,大力之下竟将桌子掀翻在地。桌上的果盘点心茶具等洒碎了一地。满屋子的寂静,只有少年粗重的喘息特别清晰。
好像还不解气,宴钧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乱砸一气,能踹翻打碎的东西绝不留下,不消片刻,原本装饰古朴华丽的屋子就变成了一个遭了难的狼藉现场。
白锦瑟垂眸站在原地,一声不响面色平静,方才瞬间的失态早已平复,往日的冷静在此刻重回身上。
越是遭人陷害身处逆境,白锦瑟就越是顽强坚韧,难以摧毁。
宴钧又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最终破门而出,是朝着哪边去根本不用多猜。这个时候的他,恨不得掐死那个水性杨花的安通房。
“贱人!”宴钧刚冲进房门,大骂一句发泄心中怒火,进而走向床边,不由分说甩了安通房一巴掌。
那声音光是听着就很疼,更何况还是怀有身孕的安通房。白锦瑟看着安通房那迅速溢血的嘴角,心中却想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安通房素知宴钧平日根本不会踏足这里,如今一来火气就这么大,甚至对自己动了手,即使是再糊涂的人也得明白了是什么事儿。因此她也不质问不耍闹,只是跪在地上,低着头默默流泪。
莲通房就住在安通房的隔壁,这边响动甚大,她却没有过来。这种事情能避当然要避开,可是想到平日展现的姐妹情深,白锦瑟不由得蹙了眉头。
“说!你腹中的贱种是谁的!”
宴钧的火气甚大,即便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去碰的通房侍妾,那也是自己的女人。如今与他人暗通款曲,怀了孩子,这种侮辱只要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吧!就算他是少年,他是浪荡的不懂事少爷,他仍然是一个男人。
跪在地上的安通房捂着脸摇头,紧咬着的下唇表明了她的态度……坚决不说。
“不说?好啊!来人!给本少爷将这个贱人拉出去,打!狠狠地打!打到她说为止!”
暴戾凶狠的模样比起前些日子开怀阳光的宴钧相差甚远,若是让他人分辨,绝不会想到两个模样的会是一个人。
白锦瑟的心倏地一紧,想到腹中的孩子,她鬼使神差地下令喝住了就要将安通房拖出去的下人,然后走到宴钧的身旁,柔声相劝道:“夫君,不可如此。通房有了他人身孕乃是丑闻一桩,若是传出去对夫君的颜面必有损伤。就算夫君心中再恨,也请先冷静。”
冷静?
宴钧目眦尽裂,大力推开身旁好言好语的白锦瑟,无情训斥道:“要你多管闲事!滚开!”
被大力推开的白锦瑟猝不及防地倒在一旁,眼看着安通房被人拖出去,也无暇管顾宴钧的心情,直接拦住了下人,大喝道:“都给我下去!”
“打!”
“下去!”
原本是对安通房撒气的宴钧却在这一刻对上了白锦瑟,四目相对之间隐隐有花火闪动。一时间想到了老妪的忠告,白锦瑟略作挣扎,还是没有迈过那道坎儿。
“夫君,你真的想将这件事公诸于众,弃颜面于不顾吗?此事明明可以私下处理,若非要拿到台面上来,夫君可考虑过后果?三思啊!”
老妪劝她三思,可她三思过之后还是忍不住冲动。想来也是心性不足,还需要磨练。
两次劝导宴钧,多多少少有了点效果,至少安通房暂时的性命是保住了。白锦瑟长舒一口气,宴钧肯听她一言暂且留下安通房,那就是改变。
“先查清楚她与谁有过苟且之事,再由夫君定夺吧。夫君,先消气。”
白锦瑟上前安抚宴钧,将他拉出安通房的屋子。在白锦瑟的眼色下,丫鬟立即将安通房扶上床,悉心照料。
回到屋子里的宴钧气的双目发红,一双细嫩的手颤抖不止。白锦瑟坐在他的身边牵起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他的手背。
“安通房的事……请夫君以自己的身体为要,不要气坏自己。安通房有罪,且罪当死,但好歹是你的女人,就算无实也请夫君从轻处理,至少……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宴钧阴着脸没有说话。
白锦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斟酌了几次的说辞最后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你离本少爷远些,即刻,马上!”
“夫君……”
听到这个称呼,宴钧不禁发出一声冷笑,目光深沉,隐含暴戾。
“表面上都会热情地叫本少爷夫君,背地里谁又知道你们心里有没有别的男人。本少爷不想看到你们这群贱人,滚!”
没想到宴钧会在这件事上想到自己!白锦瑟的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沉闷的感觉让她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与其这样,不如消失在对方的眼前,免得看到就添堵。宴尘注定是他们之间的障碍,想要消弥只怕不太容易。
在某些方便她懂得的东西他则不会太懂,所以白锦瑟根本没有指望宴钧会很快的想通,能设身处地为她考虑。自从知道少年心底的一面,她对他已经不再是陌生人的态度。可是宴钧呢?敞开心扉只是那一次罢了,他是嫌弃她的,从始至终。
没有注意到白锦瑟是何时走的,更不知她的心情她的感觉。宴钧握了握拳,水润的眼眸倏地掉落一滴泪,很快落入地上的毛毯中,消失不见。
一滴过后,少年再无动静。望着地上牡丹朝阳的大红地毯,谁又能证明刚刚有泪水滴落其中过?
尽管与宴钧不太愉快,白锦瑟仍是让老妪帮着打探盘问。这个时候白锦瑟初次感受到了所谓的家世背景的用处,当初大夫人就说过,没有母家借势,很多时候做起事来根本不方便。
就比如这种情况,倘若白锦瑟是个家世不简单的,就不用在用人方面捉襟见肘,而是有母家的帮助。
当老妪听白锦瑟说完这些事,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小姐糊涂。但观其神色,仿佛早已料到此番情况。
“那个丫鬟老奴自会有办法叫她招出,小姐现在不需要动作,静观其变就好。院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惊动不了大夫人,小姐还是提前准备一番,该要如何应对大夫人的盘问。”
老妪很快就分析起了局势,一心一意为白锦瑟谋划。
白锦瑟自己也知道是她糊涂,这个时候尽早处死安通房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是她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救下了她。心地固然是好的,可在这凶险阴狠的内宅之中,却是害死自己的利剑。
“有劳妪费心了。”
老妪没什么反应,仍然是十足的忠仆模样:“小姐,这下您不能再心软。该死的人注定要死,保下安通房不仅是妄想,而且还会再次连累自己。小姐,你好好思考,不要为了一时而忘却自己的处境。”
三日来宴府都是出奇的平静,让本来准备好迎战的白锦瑟都愣了三愣。直到第四天,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前来传唤白锦瑟,她这才知道真正的序幕刚刚拉开。
却不料,宴钧和安通房也都在,满屋五个人其中只有传唤白锦瑟的大丫鬟是下人,看得出她地位之高。
安通房跪在地上,宴钧坐在大夫人右手边,而他右手边的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白锦瑟深吸一口气,从容地为大夫人和宴钧行礼。
“我堂堂宴府,不是自夸地说,论起帝都名贵,首屈一指的大家谁不说是宴府?可就在宴府之中,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这传出去让我们宴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白锦瑟刚刚落座便听大夫人怒不可遏地开了口,而且一开口就是这么严重。
“你,两年前抬你进宴府收你为通房,宴家可并无任何地方对不起你。可你这女子偏偏不知好赖,竟背着钧儿在外偷奸养汉!按照南承律例,其罪当浸猪笼,尸首暴晒十日不许遮掩!”
白锦瑟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这些刑罚光是听起来就这般吓人,更何况真正被水淹的受刑之人?
跪在地上的安通房浑身颤抖,尽管明知道下场是什么,可当这些从大夫人口中说出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地害怕。
浮生偷得一场欢,虽不得善果,却也不留遗憾。面对这一场错误,安通房并未觉有错,也没有悔改之意。
诚然宴家于她有恩,但恩情不一定偏要守身如玉一辈子寂寞老死。
“此等贱妇还是早日处理的好!本少爷一眼都不想再看见这肮脏的嘴脸!”
白锦瑟目光微沉,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这场面,她不该开口的。
“事情既然发生在二子院中,当然交由老二家的来处理。老二家的,依你之见,你打算如何对待这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