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帜辽西
潘景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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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龄女浪丫萌春情
万里长城血筑坡,山河绵绵胡虏窝。千古帝王残遗血,傀驾缚朝伪宫阙。八方豪杰义勇军,旌旗飞戈斩狼嚎。狮吼虎啸壮士泪,钢盔铁甲血征袍。
风裹着漫天扑来的雪片,千里沃野盖上一条银毯,大青山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下依然昂首峭立,横亘的脊梁钢筋铁骨一般坚硬,风催不断,雪压不垮,顽强地显示着巨大的神魄。在大山的怀抱里一条几乎被冻透的小河,像一条银蛇蜿蜒地伸展着,河床边铺满枯黄的杂草。在河床左侧的山脚下,两间规整的茅草屋给大青山增添了许多人气儿。猎户沈山在十八年前背着婴儿沈贵在这里落户安家,从此父子二人过着捕猎为生衣食无缺的日子。沈山有精练准确的枪法,又有耕种农田的本领。捕猎让父子两人日餐有肉,耕种五谷俱全食不单一。父子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把兽皮卖给山下的人,换回油盐衣物,可以说是丰衣足食,尽享大自然的天福。
大青山不仅养育着沈山父子,还有他十几个朋友。他们和沈山以同样的谋生方式生活在这座深山里面。沈山寂寞的时候,不是在河床边上点燃篝火,就是举枪向天空放上一枪,朋友们远远望见篝火或者听到清脆的枪声,便放下手头的活儿,到沈山两间茅草屋里一聚。大家聚到一起一不谈国事,二不高谈阔论,说的和讲的都是捕猎时发生的一些妙趣横生的故事,像什么兔子橹套子了,狼腿被铗子折断了,狼又跑掉了等等。然后就是品着山野味,饮着烈酒,舔着舌头劝酒和憨笑。又有十多天没和朋友们扯闲篇了沈山很寂寞,他大清早就在茅草屋四周转悠,望着从房脊烟囱里喷出的饮烟向山顶飘去,再看看被雪埋了半截的谷穗和玉米穗,以及木架上放着的一堆皮子,一种忧虑占据他的心,难道就一直这样年年如此岁岁一样地守着老山活下去?自己已经是黄土没脖的人了,而儿子沈贵才十八岁,总不能让他守着大山虚度人生,再说沈家的香火不能断要把根传下去。他之所以把沈贵带进大山,其目的就是给沈家传宗接代。他正是靠这个信念和希望才恪守大山寂寞到今天。当年他杀了奸污自己媳妇的财主少爷,报了杀妻的仇恨逃到大山里生存下来。儿子被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起来,长成一个英俊的大小伙子。眼下到了该娶妻生子传香火的时候,该让儿子下山到他生息繁衍的地方去。想到这里沈山咬了咬牙,横下心来决定让儿子下山。只见他把手里的枪举起来向天空连放三枪,“砰、砰、砰”的枪声是通知山里的猎户朋友们到家里作客。
沈贵听到屋外三声枪响很纳闷,这样风雪交加的寒冷日子父亲通知叔叔们来做什么?他急忙蹬上皮靴,披上羊皮袄,把长得挡眼睛的貉皮帽子往头上一扣,弯腰迈出茅草屋。沈贵直立在茅草屋前边的一块空地上,他没有向父亲身边靠近,而是远远地眺望着父亲。
沈山一眼看见沈贵站在门前,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冲着儿子大声地说:“贵儿,进屋取枪,去小河边弄点野物回来,明天招待客人。”沈贵掸了掸帽沿上的雪,对父亲说:“这么大的风雪天,行动不方便吧?”“顶嘴,让你拿枪就去拿,快些!”沈贵知道反驳不了父亲,只好快步奔回茅草屋,从炕上摘下一把铮亮的猎枪,快速跨出小门去追撵父亲。
天将中午,风住了,雪也渐渐地停下来,太阳光透过昏黄的天空微弱地照在雪地上,大青山格外的宁静。沈山提着猎枪走在前边,对身后的儿子说:“怎么样,天晴了,雪也不下了,这功夫正是捕猎的好机会。今天不贪多,弄几只山鸡和飞禽一类的东西当下酒菜。家里的狍子肉、野猪肉什么都不少。”沈贵听了父亲的话粗粗的眉毛下闪烁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呵呵地说:“我看家里冻起来的东西够他们吃了,还有熊掌呢。”“嘿,那也不是什么好玩艺,还是用天上飞的东西调理调理胃口吧。”“爹,大雪天你召唤叔叔们来作客,是有啥大事儿吗?”沈山听了儿子的话不紧不慢地乐了,他转过脸向沈贵示意,不让他多问什么。沈贵虽然得到父亲的疼爱,但是对父亲这种不让自己多言的冷漠表情一视即知,便收敛了先前那种轻快神情默默地跟在父亲后边,沿着冰冻的河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进,双眼敏锐地盯着飞禽走兽的出现。突然,一只老虎蹿过河床上的坚冰,凶狼地向沈贵父子扑过来。仅仅一转眼间,这只足有七尺长近四尺高的斑斓猛虎卷起地上的雪逼近沈山父子。沈山大叫一声让儿子赶快闪开,他的声音刚落就被老虎狠狠地压在肚皮下,老虎身子往地上一蹭把沈山压进厚厚的积雪里,仰起头来露出锋利的牙齿对着天空长啸,无疑是要将沈山撕碎吞到腹内充饥。沈贵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老虎压住,双眼喷射出火花,倒吸一口气后退几步,举起快枪瞄准老虎的前额“砰”地一声射出去。老虎的眼帘王已经映出沈贵举枪的影像,就在枪响的同时,老虎身子一纵向前跳出一丈多远,然后猛地转过身子,张牙舞爪凶猛地向沈贵扑过来。老虎咆哮着恨不得一口把向它开枪的人吃掉。沈贵机智地把枪扔在地上,准备拿出全身武艺迎战这只猛兽。老虎扬起尾巴从沈山身上跃过,由于用力过猛一头扎进深深的积雪里,把雪砸得飞起一股烟。老虎没能像刚才那样把沈贵压在肚皮下,气得扯开嗓子发出瘆人的吼叫声,把树枝上的雪都震落了。沈贵与老虎交锋已经是不止一次了,他知道老虎没能扑倒自己会更加凶猛,于是双拳攥紧如同一对坚硬的铁锤,这次绝不能让老虎随意从自己身上蹿过去。老虎从雪坑里爬起来,抖抖身上的雪,摇摆着脑袋向沈贵示威,倾刻间它一纵身子跃出几丈远扑向沈贵。沈贵把身子向左一纵摆脱了老虎的冲击方向,老虎又一次扑了个空一头砸在厚厚的积雪里。沈山从雪地上挣着要爬起来,怎耐被老虎的前爪重击了一下膀子痛得厉害,身体失去平衡站不起来,只能对儿子高喊着:“拿掌上功夫对付它!”沈山的话提醒了沈贵,他立刻运足气力,待老虎再次扑过来,老虎同沈贵战了两个回合没能把他怎么样,更加疯狂几乎暴跳起来。沈贵半蹲在雪地上抱紧双拳窥视着猛虎。老虎急不可待用前爪把地上的雪扬起几尺高,后爪在地上一蹬蹿向沈贵。沈贵再次把身子轻轻地向左边一纵,这只宠然大物又一次扑空,重重的身子再次陷进深深的雪里,样子仍然凶猛,它张开血盆大嘴虎啸长天。出手的机会到了,沈贵一个箭步冲到老虎身边,飞身骑到虎背上,拳头像铁锤一样重重地击打在老虎的头部,老虎被沈贵压在陷进的雪坑里,又遭到重拳的击打,尽管它用尽九牛之力也无法挽救败局,在沈贵猛烈的重击之下老虎双眼闪着金花,四只爪子把地上的雪都蹬平了,也站不起身子,它扯着嗓子凄惨的悲叫着。
老虎的力气毕竟太大,最终它从雪地上蹿起来,抖动皮毛把沈贵甩出一丈多远摔在雪地上。老虎仰头望了望天空,张开血盆大口用仇恨和贪婪的目光望着沈贵。几秒钟后老虎把尾巴卷成圆,又扬起来,愤怒地冲向沈贵,在离沈贵仅有几米远的地方,老虎纵身飞一样地扑向沈贵,沈贵抻住气从腿上的绑带里猛地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蹲在地上等待老虎逼近。老虎用力过猛从沈贵头顶擦过,就在这一瞬间沈贵把手里的尖刀攥紧举在头上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尖刀划开老虎的肚皮,老虎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鲜血和肠子流淌在雪地上,染红了一片,殷红的血在白雪的映衬下像是一幅图画美丽极了,阳光下白雪与红血更加耀眼,沈贵手里攥着闪着寒光的带血尖刀走到老虎身边,只见它双目圆睁死去了。
沈贵挺挺腰粗粗地喘了一口长气,照着老虎身上踹了几脚,然后丢下带血的尖刀向父亲奔过去。
沈山从雪地上爬起来,满脸喜悦胡须几乎倒立起来,一只手把枪抛向空中,扯开洪钟般的声音喊着:“我儿子独斗老虎,给虎来了个大开膛,真该下山娶媳妇了!”父亲的喊声让沈贵恍然大悟,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父亲早晨鸣枪通知猎户叔叔们来作客,是要给自己下山壮行。沈贵望着父亲年迈的身驱,本来愿意并且盼望下山的心情一下子犹豫起来,就要和十八年朝夕相伴的父亲分手,他心里酸酸的,眼角不由淌下滚烫的泪。
沈家父子对着老虎开心地笑着,忽然从河床边传来呼喊声:“沈大哥,我们来了!”沈贵顺着呼声望去,只见江庆、宋友、朱海、刘中四个人背着猎物走过来。沈山放开噪门大声打招呼:“豁,枪才响多大功夫,你们就窜上来了,我还得多管你们一顿饭!”江庆粗声大气地说:“我们在对面山上套着一只大虎,这家伙太狡猾撸了套子,哥几个顺着蹄印子码下来。没想到是个短命的家伙,被少爷给开膛了。”大个子宋友上前一步拍着沈贵的肩膀说:“侄子太厉害了,一个蹲裆式,一把尖刀,竟然给老虎开膛破肚,功夫绝了。”“英雄,实乃是英雄,”刘中仰起脖子夸赞沈贵。
沈山太高兴了,听见众兄弟赞誉儿子心花怒放。他向大家招招手说:“行了,别咋呼了,我儿子是长了本事,不过也该到打种的时候了,请大伙来就是给他吃下山饭,送他出山去找媳妇,给我生孙子。”众猎户听了沈山的话,都替他高兴,大家找来木棒绑成雪爬犁,把虎装到爪梨上拉回茅草屋。
次日傍晚,沈山的两间小屋里挤满了前来给沈贵饯行的猎户,几块木板搭成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摆着十几大碗山中兽肉,有山鸡炖山蘑、黄花菜炖兔子、野猪肘子肉、红烧野猪蹄、野猪头压闷子、狍子肝、老虎肉……小屋美味飘香,沈贵从地窖里提出两大坛子陈年老酿酒,沈山指着酒坛上边蒙着的红布,告诉大家这两坛酒已经存了十年有余,是上等的六十度老白干。沈贵捧来一大摞蓝边大碗,每个客人前边放一个,然后依次给猎户们斟满酒,再规规矩矩地站到父亲身后。沈山眯着双眼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肉,又瞧了瞧客人们碗里的酒,站起身子双手合十给众兄弟施礼,然后用温和的目光对客人们大声地说:“各位老弟,我沈山鸣枪请大家一聚,各位不烦其劳,踏雪而至,让我倍感兴奋,感谢各位前来捧场。”沈山用洪钟般的声音向客人们说明此次邀请大家一聚,是给儿子沈贵下山吃壮行饭。他毫不隐瞒地向猎户兄弟们言明让儿子出山谋求生意,找个好人家的闺女缔结百年姻缘,给沈家留根传宗接代相继烟火。众兄弟对沈山之举十分钦佩,赞誉他懂得做人谋生之道,这种行为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大家共同举起酒碗,祝愿沈贵下山后一帆风顺,找一个贤慧女人为妻给沈家生儿育女伴沈贵百年而终。
山里的猎人们喝酒是有大本事的,两大坛子十年陈酿,不过两个时辰就被喝得坛底朝天。大家越喝越兴奋,谈了许多打猎出围的事,嘴里嚼着大块的虎肉夸赞沈贵是打虎英雄,凭着一身本领和准确的枪法,出山后一定能娶一个好人家女儿。
沈山酒喝多了满面红光,在松明灯下神采飞扬,满腮胡须竖起来,和众兄弟们谈笑风生豁达开朗。
酒一直喝到天将拂晓,竟然没有一个人喝醉。坐在沈贵身边的刘中眯着眼睛对沈山说:“大侄子此行要到百里之外,也应该有个谱吧,找一个托底的地方先落下脚。”刘中的话倒也提醒了沈山,他捻了捻胡须说:“老弟的话很在理儿,我原以为天下之大,男人有本事哪里都能扎根,如果能有一个托底的去处总比举目无亲强得多。那你就给孩子指点个扑头儿。”
刘中和沈山交情过厚又都是山东青州人,在大青山里情义自然就更深了。刘中把沈贵叫到身边,对沈家父子说了一大堆话,沈山听后捻动胡须,满意地笑了。
两天后沈贵带着父亲的厚望告别了猎户叔叔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生活了十八年的茅草屋独自一人朝山下而行。一路与树为伴,与兽为邻,终于到了白雪覆盖的原野。他沿着去泥古镇的老路向原野的深处行进,不时转过身向身后的大青山眺望,暗暗地说:“爹,放心吧,儿子一定要干出个样来,带着你的儿媳妇和小孙子回来拜见您老人家……”
大青山的西边二十里处坐落着一个小镇,叫泥古镇。镇子小得像巴掌大的一块地盘,一家客店只能容下十来个人住宿,床位就是两铺小火炕。还有一家小得仅有四张八仙桌的饭馆,饭桌放在土坑上客人们便腿大坐地围着八仙桌就餐,热热的炕能把客人们的屁股烫红。镇内唯一的一条坑坑包包的老土道,足以见证小镇的偏僻,没有人能说明白小镇的历史渊源。从山上下来的卖山货的人都离不开小客店的热乎炕,这里是他们和贩子们讨价还价的场所。沈贵每年都要到泥古镇卖皮子,对小镇十分熟悉,对唯一的客店更不陌生。今天他独自一人住进小店里的心情和往常不同,往日就是卖完皮子再住进店,弄回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日用品,如盐呀、油呀,背回山里,父亲又在山上牵挂着自己,心里有个扑头。可是今天却截然不同,自己只能暂住一夜,然后要继续向大山相反的方向去寻求新生活,不免心里空落落的十分惆怅。
小店的主人和沈贵很熟招待得自然周全,把炕烧的几乎烫腚,这一夜沈贵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天麻麻亮的时候他从炕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把随身携带的老虎肉撕成细丝,取过昨天剩下的白酒饱饱地吃上一顿早餐,然后穿上鞋打好腿绑,把羊皮褂子穿在里边,再披上大皮袄,付了主人的宿费,问路去大户万村。店主人热情的告诉他去大户万村该走哪条路,同时很有心计的对沈贵说:“大户万村住着大财主万起发,他家住在村东头,墙高不可攀,院室内严严实实,万起发为人和气善良”。其实店主人这些话,临行前刘中在酒桌上已经讲给沈贵,店主人的话足以证明刘中说的不是谎言,沈贵觉得去大户万心里更坦实了些。
大户万东边是县城,西边是泥木镇,它像一根扁担一样挑着县城和泥木镇。这里地势虽然不那么平坦,走出泥古镇远远的可以看见大户万象一条胖头鱼一样,两头尖,中间宽,卧在山坡顶上。大户万村先前的名字叫胖头鱼屯,后来村里来了个叫万起发的皮匠,他凭着熟练的手艺,借助山里皮子的货源,没有几年时间就发迹了。村里出了个有钱的人,村子的老名也就顺应改了,人们习惯的把胖头鱼屯叫大户万,就连屯子的“屯”字也给省略掉了。
万起发是村里众人之首,村里人尊敬他是因为他虽然有良田百亩,皮匠铺生意兴隆,但是不小看穷人,为人温和善良;更可贵的是他常常资助他人。
万起发家的宅院规模比屯西头丁凤山的院宅大得许多,在这个小地方就象一座城堡似的,围墙是一丈三尺高,宽三尺有余,围墙的四角上落有炮台,黑漆大门开关时发出“吱咀、吱咀”的响声,对人有一种威慑的感觉,这和主人的性格不相符合。院内正房十三间,东西两侧厢房各七间,窗上贴着厚厚的被油的铮亮的牛皮纸,风吹不掉,雨淋不透,就是天降冰雹也休想撕掉这油滑光亮的牛皮纸。
万起发昨做了一个不可琢磨的梦。清晨起床这位精明的老头儿手里提着棍在院子里转圈。浪丫从客厅里跑出来,一张圆圆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笑盈盈的,用清脆的声音招呼爸爸到厨房用早点,万起发眯着眼睛向女儿回话,说今天胃口不好不想去吃早饭。浪丫不依爸爸,撒开轻巧的腿甩着背后油黑粗粗的长辨子,象一阵旋风似的追到爸爸身边,抬起细嫩的手牵着万起发向厨房走去,到厨房的饭厅里万起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冲着身边胖呼呼的老伴说:“这该死的丫崽子愣是把我拽回来,我心里焦躁不想吃东西。”老伴让厨房师傅给万起发弄上一壶茶水,万起发喝了一口茶,心里安稳多了。他看了看桌子问老伴孩子们怎么没来用饭,老伴告诉他说孩子们早上已经吃过,已经去忙自己的事了。万起发对着桌子自己思量一会,让厨房师傅收拾桌子上的碗筷。老伴见万起发真得什么也不吃唤浪丫陪自己回客厅去,浪丫没有动身,陪在父亲的身边。
万起发喝着茶,继续琢磨昨天夜里的梦,同时眯着眼睛仔细瞧着女儿,望着浪丫一双明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忽闪一忽闪的是那样有灵气,更加喜欢她,万起发盯着浪丫倒把她弄得不好意思,于是浪丫撒娇的拍打父亲的肩膀,撇着嘴说:“爸爸,你老是这样的瞧着我,是不是有人在打我的算盘,我告诉你以后少打我的主意,不把你靠过棺材里去我才不嫁人呢!”女儿的话让万起发哭笑不得,他抓住浪丫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来,然后对女儿说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浪丫性急催爸爸快把梦情讲给自己,万起发长出了一口气告诉女儿说昨夜梦见两只雄狮口里喷着火舌追撵浪丫,一瞬间大门前火光映红了天空,他举起棍子去打两只狮子,浪丫和两只雄狮却不见了,女儿不见了万起发惊恐万状,大声呼唤着浪丫的名字被老伴推醒。
浪丫听完父亲的讲述,也觉得这梦太离奇了,水汪汪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略粗的眉毛拧动几下,高兴的对万起发说:“爹,你做的是一个好梦,吉祥的梦,算命先生说过,梦见门前起火是有贵人到宅,火光照红天空,是吉祥之兆,这两个雄师吗?”浪丫稍停一会儿,拍着手说:“这两个雄师是了不起的神兽呀!你说有谁能梦见一对雄师呀,这是大火给咱家送来了贵人呀!”,浪丫突然停下话,用神奇的目光望着万起发,歪着脖子甩动背后粗黑的辨子,跳着脚说:“好梦,好梦,爹作好梦了,又交好运了”!
万起发听了女儿的圆梦,倒觉得多少是这么一回事,可是那两只雄狮追撵自己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呢?他实在不解其意。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微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稀稀一绺白胡子说:“我的宝贝女儿说的对,今天必有贵人进宅。”万起发的话音刚落,一个家人忽忽跑进饭厅向主人禀报,门外来了一个十八岁的英俊小伙子,要进见主人。万起发还没回家人的话,浪丫高兴的喊着:“爹,贵人来了,我去开门迎接。”万起发听家人报告来人是个小伙子,对浪丫摸摸手说:“丫头,你我一同回客厅,把客人带到客厅便是。”浪丫哪里肯听父亲的话,口里是在答应着,腿已经迈到门槛外边去了。万起发望着女儿的背影,心生好笑,随她和家人一起去接客人,自己独自向客厅走去。
万家漆黑大门旁边的小脚门吱的一声敞开了,家人把站在门外的沈贵让进院子,就在沈贵一脚迈进万家大院的时候,随家人一同来的浪丫被眼睛这个风华正茂,身直貌美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惊呆了。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浪丫圆圆的脸蛋一下子绯红,本来一个没有过拘束的人竟然规矩起来,立在地上心怦怦的直跳,几呼跳到嗓边,刚才还在饭厅内的父亲发誓终身不嫁,爱的琴弦就在这一刻间拨动了。家人只顾和客人打招呼,哪里注意到浪丫的神情,带着沈贵向客厅而行。此时的浪丫是多么恨家人,为什么不把自己介绍给这位英俊的客人。于是他急忙抢上两步赶到沈贵跟前,鼓足勇气和客人说话。沈贵从小和父亲一直生活在山里面,和女人接触几乎是零,只是近几年到泥古镇卖皮子时才看见过穿着花布衣裳的女人们。还是头一次和女人走的这样近距离,浪丫主动和他说话弄得沈贵满面通红,就像巴掌打过一样一直红到脖子根。他只是刚才在家人开门的一刹那间撇了浪丫一眼,但是年轻男人的眼睛是最敏感的,对浪丫这样美丽的乡村姑娘,沈贵也怦然心动。何况他又是奉父命下山找女人成家立业的。正应了“沉鱼落雁,羞花闭月”这句话,漂亮的女人让男人感到是一种摄威。沈贵跟在家人的后面有点结结巴巴的回答浪丫的问话。虽然浪丫问话很简单,沈贵回答得却很含糊。对沈贵支支吾吾的回话,浪丫抿嘴含笑,也不再多问什么了,跟着家人随着沈贵去客厅见父亲。
也许是浪丫对沈贵一见钟情的缘故,家人把沈贵带进客厅,还没等万起发盘问沈贵的来历,浪丫先对父亲说:“爹,这个客人姓沈,叫沈贵”。万起发点点头,眯起双眼在沈贵的身上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一番,然后示意浪丫不要多说话。家人拿过一把木椅,放在客厅门口,万起发用手指了指木椅让沈贵坐在椅子上。沈贵并没有坐在木椅上,而是双手垂直,规规矩矩的站在椅子一侧等待主人的问话。万起发不慌不忙的样子急坏了浪丫。她怨父亲说话办事太稳当。万起发对沈贵瞧看后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个人的影子,这才一句一句的慢慢的和沈贵唠起来。通过一阵交谈,万起发知道沈贵是自己陈年旧交刘中介绍来的。当万起发问起沈贵打算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沈贵告诉万起发自己是遵父命下山来,如果万老人家不嫌弃愿意留在万家做长工。万起发当即问沈贵的父亲叫什么名子,沈贵告诉万起发自己父亲名子叫沈山。万起发听了沈山的名子后,不由想起一个在自己家里当过打头的名子叫赵山的人。望着沈贵万起发思量着,心里想难道沈山会是赵山吗?自己给自己画了个问号。
万起发再次从木椅上站起身子,围着沈贵转悠几圈,忽然对沈贵说:“孩子今年十八岁了吧?”沈贵急忙回话说:“是的,大叔,我今年十八岁”。万起发微微一笑轻轻点点头对沈贵说:“孩子,你大老远来投奔我,又有刘中的引见,就留在家里吧,干活的工钱和别人都一样,打长工的年底结帐。要是干好了要媳妇的事不用愁,好家儿女多着哩,就要看你自己的德行了”。
沈贵听了万老人家的话急忙给他作辑施礼,答谢收留之恩。沈贵彬彬有理,举止不稳重得体,让站在一旁的浪丫更加喜欢,她竟然像小妹妹一样站到沈贵的身边,弄得沈贵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吭声。
万起发唤来家人,要把沈贵带到长工们住的大伙房去。浪丫怎么舍得让沈贵住在那条长长的有味的土炕上,她机灵的对父亲说:“爹,人家沈贵是刘中叔叔引见来的,你就让他去睡大铺,以后见到刘叔叔怎样给人家交待呢?”万起发早就看见了女儿那点心眼,自己又很喜欢沈贵,他微微一笑然后对家人说:“浪丫言之有理,既然是刘中的朋友,就应该照顾一下,就让他和更倌睡在一个炕上吧。更倌屋里人少又好休息了,也省着伙计们欺生新来的人。”家人按着主人的指意把沈贵带到更倌的屋子里。
客厅里只剩下浪丫和父亲两个人,浪丫对父亲说:“沈贵没带行李,你让他怎么睡觉”。万起发故意的看了女儿两眼,没有回答她的问话,看她还要说什么。浪丫见父亲不吭声,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跑出客厅。她追上家人吩咐他到客厅里取来一床厚厚的棉被和一条褥子,拿到更倌屋子里,并且亲手给沈贵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然后嘱咐更倌要好好地照顾沈贵起居等琐碎之事才离开更倌的屋子。浪丫所做的一切让更倌不敢怠慢沈贵,他想这个新到的长工伙计肯定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