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将SeSe送到小区楼下,下车时,她犹豫了一下,随即问:“沈先生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司机摇头表示:“不清楚。”
SeSe打开车门,笑着道谢:“麻烦你送我回来。”
“季小姐客气了。明天早上老时间过来接您。”
目送着车子离开,SeSe转身走上台阶,却听到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有点儿熟悉,SeSe带着疑惑回头,看到路的另一侧站在车边的杨柳。
为了御寒她裹着厚厚的棉衣,而杨柳却穿着皮衣、迷你裙、及膝靴子,站在烈烈寒风中,依然能轻松自如的微笑。
SeSe站在台阶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杨柳走近,利用位置优势,轻而易举的俯视着她,“有什么事吗?”
杨柳似乎并不在意需要微仰着视线才能和她说话,笑容款款的说:“有一张邀请函,想麻烦你转交给沈瑜。”
SeSe打量着她,不相信的问:“你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他?”这样她又有了和他接触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刚好在附近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就顺便咯。你会转交的吧?”说着,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酒红色信封,双指夹着递给SeSe。
SeSe接过邀请函,轻快的回答:“没问题。”
“那么,谢谢你。再见。”说完,她便转身朝着车走去,身姿在寒风中依然摇曳,不减风情。上车后,她还特意降下车窗,和SeSe挥手再见。
回到家,取了书包、脱下外套,按耐不住好奇的SeSe打开信封,拿出邀请函,大致浏览了一下。原来,是那位齐老先生七十岁寿宴,时间是一周后。
SeSe刚放下邀请函,沈瑜却在这时回来了。她有些意外,蹦跳着到玄关迎接他,并且把杨柳送邀请函的事情告诉他。
她一路跟着他到房间,好奇的问:“你会参加吗?”
“会。”沈瑜脱下西服外套,一边解着衬衣扣子,走入与卧室相连的衣帽间。
她踱着步,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跟过去,故作无意的提到:“需要女伴吗?”
沈瑜停下步子,侧身看着她,“暂时不需要。”
“哦。”她点了点头,脚尖踢踏着木地板。携伴出席,那他会请谁?
“还有事吗?”沈瑜问。
SeSe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
“我要换衣服,门在后面。”沈瑜不动声色的下了逐客令。
SeSe不得不离开卧室,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的手放在门扶手上,背倚着门框,胸口那只小兔子在乱跳着,想到他换衣服的样子……脸立刻如火一般烧起来。
在门外等了片刻,她轻悄悄的将门推开一条缝,猫着腰,脑袋贴在门缝处。但是因为角度问题,却看不到她想看的。她咬了咬牙,干脆将门再推开一些,可是,却看到沈瑜双臂环胸,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她的眼睛瞬时睁圆,眼神中是不可思议,还有浓浓的心虚和害怕。她咽了咽口水,想着应该说些什么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很快她就发现会越描越黑,于是立刻大步退出卧室,并且将门板狠狠的关上,拔腿跑上楼。
听到“蹬蹬蹬”远去的脚步声,沈瑜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动手解开衬衫扣子,换上家居T恤时,他又忽然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的笑容有多么温柔,眼神是那么明亮。
SeSe趴在床上,一想到刚刚的窘况,她就懊恼的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藏起来。从今往后,沈瑜肯定会对她更加防备的。她唉声叹着气,却不小心从床上滚到地板上,还撞到了额头。
她疼的呲牙咧嘴,揉着脑袋,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啦,循着铃声响的方向,找到了手机。屏幕上那一串数字,却让她犹豫了。
要不要接?一瞬间,她忘记了额头的疼痛,坐在床的边缘。铃声终止,她暗自缓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却又响了起来。
她咬了咬唇,摁下了接通键,将电话放置在耳边,用粤语,声音极轻的唤了一声:“奶奶。”
被SeSe唤作奶奶的人,其实是老船王第三任妻子陈淑曼。老船王年长她三十岁,她嫁入季家的第三年,SeSe出生了。后来,在她之前的两位夫人相继去世,她成为季家当家主母。
SeSe的亲祖母是船王首位妻子,季明泽是第二任妻子的孩子,在香港,一夫多妻很常见,尤其是豪门,更是司空见惯,各房之间会维持着最起码的表面和平。陈淑曼一生无所出,并且生性不爱与人争抢,对季家的继承人造不成任何威胁,于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SeSe从九岁开始便从伦敦回到香港,在老船王身边长大。老船王对SeSe宠爱有加,陈淑曼也对她关怀备至,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一直将SeSe视为至亲之人。
SeSe离开香港时,是偷跑出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担心会被叔叔接回去,在京城生活的两个多月,SeSe断掉了和香港的所有联系,包括最至亲的奶奶。再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换掉了联系方式。
电话彼端的陈淑曼不禁叹声,“一直不和奶奶联系,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SeSe紧抿着唇,忍着眼泪,无声的摇头。
“怎么不说话?”陈淑曼等不及的追问。
SeSe吸着鼻子,“奶奶,我想你了。”
“我已经订好了后天的飞机,到北京。”
“奶奶!”SeSe惊呼一声。
陈淑曼立刻安慰道:“放心,你叔叔不知道。”
“奶奶,你不怨他吗?那些传闻……”SeSe说着停了下来,紧咬住唇。
陈淑曼沉默良久,才出声道:“生老病死没有人能逃得过去,爷爷年纪大了,这十多年来身体一直都不好,靠着药物苦苦支撑,死亡对他来说才是解脱。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人能将他辉煌的事业传承下去,你叔叔有这个能力。”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提到那个最敏感的话题。SeSe收了线,抱膝坐在床的一角。传闻最伤人,她也知道八卦新闻有很大程度不能相信,但是,她受不了。一直以来疼爱她的叔叔害死最至亲的爷爷,即便只是传闻,可是空穴不来风。
陈淑曼来的那天,恰好是周末。司机陪着SeSe到机场接她。
陈淑曼保养得当,完全看不出已经五十多岁。她穿着名贵的皮草,化着精致的妆,身后跟着两个佣人,负责拎包拿行李。
时隔几个月才见面,陈淑曼和SeSe都很激动,不仅相拥在一起,还流下了眼泪。对于SeSe来说,目前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不是父亲,而是这位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
来之前,陈淑曼已经安排人打点好了一切,SeSe坚持要到机场接她,她只好让人取消了接机。
在前往酒店的路上,陈淑曼时刻不放的拉着SeSe的手。看着窗外的街景,不禁感叹面貌大变,她已经完全认不得这座城市。
“你以前来过?”SeSe惊讶不已。
提起这个,陈淑曼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并且感叹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在这里打拼过,这里有我很多梦想,同时也埋葬了那些梦想。后来,嫁给了你爷爷,就和他一起去了香港。”
SeSe闻言点着头,她很想说,趁着这次机会陪奶奶到处转一转,可是转念想到沈瑜,他一定不同意她因为这个理由荒废课业。
“在想什么?”
“没什么,”SeSe忙不迭摇头,看到陈淑曼唇边蔓延起的特别微笑,她着重强调着说:“真的没有。”
陈淑曼不禁想逗逗她,于是继续问:“没有什么?”
“奶奶你讨厌。”SeSe一下子拱进陈淑曼怀里,小孩子似得撒起娇。
陈淑曼抚着她的肩膀,笑着说:“我还以为几个月不见你长大了,可是现在发现,还是会撒娇的小孩子。不在奶奶身边的这些天,你对这谁撒娇?”
SeSe琢磨着最后这句话,越想越不对味,故作生气的撇开头,哼了一声:“不理你了!”
“好了,说正经的,沈瑜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他吃饭,感谢他这些天对你的照顾。”
因为沈瑜是季明泽的朋友,而且之前的几年他很频繁的到香港出差,陈淑曼是见过他的,并且对他有很好的印象,所以这次得知SeSe到大陆找沈瑜,她才能放心,并且和季明泽一起商量,尊重SeSe的选择和做法。
“刚好,他也说今晚要一起吃饭。”说起他,她的眼睛就像夏日的夜空,繁星满天,点点闪烁。
沈瑜提前已经订好了位子,距离陈淑曼入住的酒店不远,一家颇有老北京格调的四合院,清代御膳。
他忙完了工作,便亲自到酒店接陈淑曼和SeSe,见到陈淑曼,他恭敬的称呼一声:“伯母。”
席间,多数都是SeSe在说话,她迫不及待的像陈淑曼讲述着这些日子来的收获,她的朋友、她的校园生活,都成了让她兴奋的话题。沈瑜很少说话,偶尔才补充一句,多数时候都沉默的听着,这也让他恍然发现,她的圈子,几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她的话题,只在极少的情况下,才会提到他,并且总是一语带过。这竟然让他在心底,蔓延起一丝不悦。
陈淑曼说:“你现在能过得这么开心,全靠沈瑜对你的照顾,还不谢谢他。”
“我一直都很感谢他啊,”SeSe说着,转首看向沈瑜,确定似的问:“是吧,叔叔?”
陈淑曼随即也道谢:“SeSe很调皮,谢谢你包容她。”
“伯母客气了,”沈瑜看着SeSe,唇边溢出浅浅的笑,“而且,她一般情况下不会惹事。”
一般?那就是还有二般咯。SeSe听闻此话,不禁咬着牙皱起眉头。
一阵敲门声,暂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来人的名牌是title是经理,他先毕恭毕敬的颔首,而后才开口说:“齐老得知沈先生在,他问您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过去一下?”
“知道了。”沈瑜应了一声。
经理走后,陈淑曼说:“有事你就去忙。”
“春风摆柳是不是也在?”SeSe抢着开口。
沈瑜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轻笑着摇头,“不清楚。”
“所以,你要去吗?”SeSe问着,目光凝望着他。她当然不希望他去,想到花枝招展的杨柳黏在他身边的样子,她就再也没有食欲。
“不去。”沈瑜利落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