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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虽然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但大家都选择性的去遗忘。

傅君颜的小提琴真的拉得很好,我才发现顾芯瑶与肖莫笑初遇那场戏,他是怎样为艺术献身地狠狠打压了自己的琴技。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爹地罚站墙角拉琴,每当我拉得不好爹地就会心急,他只有在这个时候会和我提妈咪,他会说:“你母亲是小提琴拉得极好,钢琴也弹得极好。你是她的女儿,不可以丢她的脸。”然后我会一边流眼泪一边听着打拍器,再不敢错一步。从最开始的最简单的一个个音符,到真正拉出一首好曲子,真的是需要台下十年,几十年的功力的。所以我真的有想,这个傅君颜,到底有什么不会?

前世我已经拉了二十多年琴了,可是当约翰喊开始,傅君颜的琴声响起,我没有错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的惊艳。就连带着小启在广场那头扑着白鸽满头跑的顾小安,都呆呆地跑了回来。这小家伙早已经知道拍戏的时候不能吵不能闹。于是憨憨地跑回来小小的身子站在约翰老头身边,就一边拍着小手心,一边小声的“哇!哇!哇!”张开的小嘴一直没合上,甚至流下口水,那眼底完全是对傅君颜崇拜的不得了。

说实话我有点吃醋了。组里除了约翰,我并没公开拉过琴。傅君颜的好琴技,竟然让我也有些紧张。可我又想起爹地说,‘高手过招拼的是内功。’心里反而奇异地安稳了起来。

渐渐的广场上陆陆续续围满了人,接着越来越多,每当我和傅君颜奏完一曲,都会响起越来越激烈的掌声。

很快约翰喊了卡“ok。”但是人群还没有退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小安,他听见约翰老头的指令,眉开眼笑地拉着小启就从腿缝中钻了进来。我琴瘾也已经上来了,看着顾小安在我脚边那崇拜的眼神,心里顿时无比骄傲,无比澎湃。想也不想就开始拉起《绿袖子》。斗琴的戏已经结束了,我刚开始一个音,傅君颜也合了上来。我们合奏了一曲又一曲,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合拍。我侧头对着他笑,顺着他温柔的目光,看着快乐地围着我们舞蹈的安安和摇着尾巴转圈的小启,无比快乐。最后周围的人群也渐渐跳起了舞来,我这才发现摄影机一直都是亮着的,约翰老头眼里冒精光地看着这一切,表情非常欢愉。

请剧组吃饭的时候我没有集体点餐,我说:“大家一个一个来啊,想吃什么自己点啊!你们点餐我负责刷卡啊!”后来整个餐馆几乎被我们剧组占满了。我欢快地刷卡,看着一笔一笔单打印出来,眼底越来越亮。

Jay走过来,看着我的表情歪着头寻思了很久,才问我:“小爱,你怎么像偷了腥的猫一样?”但我觉得他说得已经很文雅了,那明显是贼光。

可我没说什么,只是对他笑笑,眨了眨眼。

果然半个小时不到,我的手机响起,那头传来爹地咬牙切齿地吼声:“顾宝贝!你再刷一笔试试!”然后我对一边点完餐的工作人员点点头,又刷了一次,电话那头立马就传来短信的滴滴声,还有爹地明显炸毛的声音:“顾宝贝!拍完戏你就给我滚回来!快点滚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就不会换张卡!我的手机响了半个小时!直接让我流拍了一枚乾隆玉玺!”

我吐吐舌头,依旧没脸没皮地说:“乾隆的玉玺多着呢……爹地,我还以为你没拍上和氏璧呢!你想看自己回博物馆看嘛。”肖家做的是古董生意,大江南北开满的都是博物馆。小时候,家里随便拿个笔筒都是有年代的,我乖乖地坐在明代的高帽椅上练毛笔字,看着对面一橱窗的各种铜镜,满屋子古董让人很是头疼。

“哼!”我听爹地气焰已经消了赶紧顺坡下驴。“爹地,是你叫我滚回去的哦!那我拍完戏,真的带你儿子滚回去哦!”

“记得滚回来!”那头顿了顿才说:“顾安是意大利国籍,转户手续还没办好之前,你回来要记得给他办好签证。你一个人带确定没有问题,要不我给你派几个助理过去?”

“爹地,你别想找人二十四小时跟着我?我才不笨好不好!不干!我带安安很好。”说着,我侧过头看向靠窗抱着安安坐着的傅君颜,喃喃地补了一句:“好得很……”

“那就好,记得回家。”

“嗯。”我挂了电话后,就从包里换了张卡出来,招手叫来了摄影师小陈,我说:“小陈哥,麻烦你替剩下的人一起把餐点了吧!要什么再加就是了。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点餐,好像是真的太慢了,你看行吗?”

他很爽快地点头,我把信用卡递给他,说了句没有密码,就转身点好了两份意大利面和咖啡走到傅君颜身边,拉开空位坐下。看着安安在他怀里,抱着奶瓶小腮帮子鼓呀鼓很是可爱。而玻璃窗外,小启摇着尾巴扑白鸽扑上了隐,欢快地满广场乱跑。

然后,我看着放在他椅子边的琴盒才说:“傅君颜,你小提琴拉得很好哦!”

他摇摇头端起咖啡,微微啜了一口说:“还不够好。”

我卷起意大利面吃了一口,实在不敢问那怎样叫好,他这样,我和他斗琴都好吃力……

故事里,肖莫笑和顾芯瑶来到了叹息桥。叹息桥,这个当生命走向死亡,最后一瞥的地方。

叹息桥是一座拱廊桥,架设在总督宫和监狱之间的小河上,重罪犯被带到地牢,临刑的死囚走向刑场都必须经过这座密不透气的桥。生命的尽头,死前的最后一眼,太多太多人从这里走过,对这繁华的世上,留下最后的一声叹息。

当不懂爱的肖莫笑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爱情,这个倔强而坚强的男子,终于伸手环住了那个被爱伤得千疮百孔的美丽女子,他说:“芯瑶,看一看我……”

傅君颜拉着我在窗前停下,摄像机开始运作。

叹息桥窗棂被雕得很精致,花型是由许多八瓣菊花组合的。男子就那样慵懒地攀着窗棂俯视着桥外的风景,而女子顺着他的眼望过去,一条窄窄长长的贡多拉正驶过桥下,船头上坐着一男一女,他们就那样依恋着彼此亲密地拥吻着。

然后,夕阳缓缓映在琉璃的窗子上,有所触动的男子从身后环住她,小心而又怜惜的像是对待世间最美的珍宝。拍到这里时我突然就想起那个夜里,他环着我,身后是那么熟悉的味道,不由就怔忪起来忘了一切。

这时的肖莫笑像个倔强的孩子,他挺直着背一直在世上走着,从来坚韧地不肯低头。但终于他认输了,对这个弱小的而又遍体鳞伤的女子低下了高昂的头。他伸手环着身前的女子,任夕阳的光辉洒在他们身上,他拉起她的手正对着她,那样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再也没有倔强矛盾,纯净得只像是刚出世的孩童。

接着,他近乎虔诚地吻上了她的额头,他说:“芯瑶,看一看我……”请你,看一看我……

我哭了,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烫疼了我的手背。

约翰说:“ok!”的时候,傅君颜的手松开,我突然有些难过,心也漏了一拍。直到傅君颜在我身旁轻声的叹气。接着,他细长的手抚上我的眼说:“呆河豚,别哭。”

只因他一句话,我好像又找回了安全,我突然空落的心也才似乎再一次开始了跳动。

当我们来到罗马斗兽场,拍我和傅君颜最后一场外景戏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傅君颜会说,还不够好,他的琴,还拉得不够好……

戏里,肖莫笑终于正视了自己的爱情,他只为一个人,只为那个叫顾芯瑶的女人,仿佛用尽全部的力量做了一场演出,他奏了《魔鬼的颤音》,这首曲子的作曲家是塔蒂尼。传说,为了学到世界上最神奇的小提琴技巧。有一次在梦中,他向魔鬼出卖了灵魂,然后他得到了这首优美而极具难度的曲子。

我从来没有听过爹地拉这首曲子,从来没有过。他曾说:“那是他为妈咪一个人的演出,一生,只此一回。”很多年以后,当我在家中无数的乐谱中找了这首曲子的曲谱,它的背面用钢笔深深地写着一段话:“为爱勇敢一次,为你勇敢地爱一次,好好爱你一次,只此这一次……”

罗马斗兽场像所有罗马的建筑一样,其基本结构是拱券结构,一系列的拱、券和恰当安排的椭圆形建筑构件使整座建筑极为坚固。简单地说,这是一座建在凹地上的宏伟建筑。

而我的前方,傅君颜就站在正中间,像是萧索而孤独的英雄。

导演一喊:“开机”,我便缓缓地走近,而他看着我,优雅精致的眉眼专注而动人。终于他闭上眼,琴声缓缓而出,那曲调激烈而惆怅,像是再也没有的激流,那么汹涌而澎湃,仿佛挥洒了此生所有的热情。不同于第一次在酒吧的初遇,不同于圣马可广场斗琴时的意气风发。这时的他,只是一个等爱的男子。他的音乐,深刻地颤动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让人无法自拔……

然后他睁开眼,乐音缓缓低落,我听他说:“我愿将灵魂与撒旦交换,只求你爱我。请你,嫁给我……”

而我就那样情不自禁地呆望着他,泪眼磅礴,缓缓地深出手,对着这个脆弱而坚强的男子,歪着头说:“好啊……”

我想妈咪当时同意嫁给爹地,也许也是有爱的。也许那爱,是出于同病相怜的怜惜,这世上有几个这样的傻子,燃尽一生,只为求不得的爱情。又也许是感谢,在过尽千帆,飘如浮萍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人,愿意爱千疮百孔的自己……

然后他笑了,他脸上从未有过的艳丽,夺目了整个世界。

许久之后,当我缩在角落里缓好情绪,终于止住那流不停的泪水。我才转头对着一直在旁边陪着我的傅君颜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顾芯瑶初遇肖莫笑的时候,她说他的音乐不好听。原来是因为肖莫笑那时的音乐,没有爱啊……”那时的肖莫笑,不懂爱……

然后我说:“傅君颜,你的琴拉得真好……”我不知道,他怎么能拉到那么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乐声震撼到久久回不过神。那深切的感情,好像他真的那般绝望地爱过一样,我的心,直到现在还抽疼不止,走不出戏来……

这一次,他温和地点点头,对我说:“谢谢。”

因为傅君颜,我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演唱会那场戏我要真唱。我原以为当我说完约翰会慎重考虑,谁知道他大胡子一抖一抖,拍着椅子就跳起来说:“好!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房町越推迟了一个星期才回剧组,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憔悴,我看见他袖口别着小小的白花就知道,他的母亲真的去了。

他进剧组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大步向我走来伸出双手一把抱住我,然后说:“小爱,谢谢你。”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脆弱,我从他怀里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我感觉到这个冰冷凉薄的男人,微微地颤抖。

之后房町越变得异常沉默,拍戏的时候偶尔也会出错。那时,他会歉意地看向我,而我每次都会摇摇头,学着他以前安慰我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想要给他力量。

有一次我不经意看见他躲在后山的树下,对着祖国的方向默默地流泪。然后我悄悄地离开,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把雏菊。

这次,他真的带了很多特产回来分给了剧组的每一个人。又特意留了一大袋给我,还给安安带了一个啵洛洛的玩偶,顾小安高兴地跳了起来,抱着啵洛洛怎么也不放手,爬在小启身上亲了他一口,一个劲地喊:“越越!”那时,房町越才难得地笑了笑。

经过了四个半月的拍摄,《憾情》这部戏终于杀青了。

最后一场戏,也是整部剧的最后一幕。

失明的莫谦和失忆的顾芯瑶,还有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

在那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身体极度虚弱的顾芯瑶,这个为爱痴缠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在她的爱人身边用尽了生命最后一口力气,她的手就那么缓缓垂落,眼底映着浅浅地泪光。然后,那个隐忍的男人微笑地割断了自己的脉搏,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淡然平静,仿佛再没有疼痛,他就那样随着追逐了他一生的这个女子,静默地离开了这个世上。

而这时,摇篮里酣睡的孩子仿佛有知觉一般醒来,稚嫩的哭声响起,催人泪下。

拍完最后一场戏时我哭了很久,每一个人都来安慰我,他们以为我入戏太深都夸我是个好演员。却只有我自己知道,前世这部戏的编剧恩浩叔叔告诉我,当年是他先赶到现场,是他最先抱起在摇篮里哭得不停的我。当年那么小的自己,真的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静静地死去,再也没有温度。 D6/viRcua/GFTKBEbWkdG0Tuv+OSdeSFSkpSLIIbqsejxL1d70CvIhSwttgAIx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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