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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3 夜半惊梦

晚上七点整,我和鲁宾来到意式风情区。意式风情区在一百年前是意大利的殖民地,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之后,据说这里是津海名人们喜欢居住扎堆的地段,房价偏高,每平米在十万至十五万之间。

鲁宾开着一辆我也叫不出牌子的轿车停在意式风情区的一家西式小餐厅门口,我们一起走进这家生意看起来不怎么红火的小餐厅。

为了尊重对方我们早到了一会儿,年轻的服务员拿着菜单来招呼我们,服务员身材高挑、一头金发,是个蓝眼睛的白人姑娘。虽说服务员秀色可餐,但我一看菜单上的价目表就知道这里客人少的原因了,一杯茶就要一百八十块,我真的很想把这家店的老板叫出来,指着老板的鼻子问他,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鲁宾颇为淡定,他跟漂亮的服务员要了两杯摩卡,等待上咖啡的间歇,鲁宾问了我一长串的问题,他问:“你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客人东西还那么贵?为什么这家店在如此贵的地段开店铺没什么客人而又不倒闭吗?”

“为什么?”我反问。

“因为空间才是最昂贵的。”鲁宾对我扬了扬眉毛。

“鲁宾,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不像你了,说起话来云山雾罩的,在《艺·周刊》上了几天班,连话都不会说了,什么叫空间是最昂贵的啊?”

“这家小餐厅是附近物价最贵的一家,就是因为东西太贵,所以才过滤了一大部分客人挤在店里,不过,昂贵的价格能够弥补销量下降带来的损失,店家大幅提高价格后,并不会导致高端消费群体的流失,反倒让他们更加忠于这个消费环境,以满足他们企图与低消费群体隔离开来的虚荣心理,高价格所带来的巨大利润空间,在利益不下降的情况下,还降低了员工数量和员工的工作强度,从而令店家可以高薪聘请到更优秀的服务人员,从而进一步吸引高端客人,这就是所谓的空间,简单些就是开私家车与挤公交车的区别。”

“嗯,你说的也在理,这是一种另类的经营理念,我承认,不过,就是听起来让人心里很别扭。”

“那种别扭应该叫作心理不平衡吧?”鲁宾笑了笑说,“毕竟可以享受到更高层次服务的人占少数,而大多数的人心存的多是不屑和忌妒,因为羡慕所以忌妒,其实更多的还是羡慕,羡慕那些每天开豪车穿名牌的精英们,但是想一想,当他们回家坐在沙发上看几个小时无聊的肥皂剧时,或者周末一直赖床睡到下午时,这些懒人们却不知道那些业内精英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在做些什么呢?他们的生活里只有工作,他们把常人的娱乐时间节省出来用于工作,成倍的工作量令很少一部分人得到了令多数人羡慕的资格,这就是区别,哪一种人更幸福更快乐很不好说,所以,谁也没必要羡慕谁了。”

唐软软的助理名叫Hugo,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他把头发染成了灰白色,脸色苍白,下巴很尖,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

Hugo与鲁宾见过,他们互相打招呼,而后鲁宾向Hugo介绍了我。Hugo把手里的LV手包丢在桌上,腾出手来跟我轻轻地握了握,三个人坐下来,Hugo直接进入主题,直截了当大概就是这类人做事的风格。

Hugo对我说:“顾先生,至于《艺·周刊》为什么会选择你来为软软小姐写传记,这属于杂志内部的事情我不会多问,但是我完全相信钟主编的眼光,不过在动笔之前,我会向你转达一些软软小姐对这本书的期望和她所在的演艺公司对作品风格的要求。”

“好的,你可以随便说,我会认真记下来。”

我接过鲁宾递给我的笔记本和一支笔,笔记本是《艺·周刊》专用的,封皮上印着杂志的LOGO,这支笔很精致,上面刻有美杜莎头像的浮雕,应该是镀金的,灯光下的那种金属光泽很晃眼睛。

Hugo看到了我手中价值不菲的笔,似乎我对于他将要说出的话代表了某种尊重,他冷冰冰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微笑。

接下来,Hugo用不紧不慢的声音对我说:“首先我替软软小姐对顾先生表示感谢,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这本书很可能被杂志连载结束之后还会出单行本,因此,软软小姐和公司都非常重视这本书。这本书很可能会对软软小姐的演艺事业起到一定的转折作用,因为《艺·周刊》将与好莱坞某公司合作一个项目,美国的公司会将《艺·周刊》的部分内容翻译出来尝试着介绍给美国读者,软软小姐的传记也将译成英文,当美国读者读到软软小姐的故事后,会对其产生一些了解,这也是一种铺垫。公司已经为软软小姐签约了一部好莱坞大制作影片,并在影片里出演一个配角,因为戏份不多,所以才需要事先制造群众基础,这就是软软小姐所在的演艺公司的需求。公司希望把软软小姐打造成一位国际巨星,当然软软小姐是具备这样的实力的,要知道,在好莱坞大制作影片中露脸,这是走出国门的第一步,如果成功,那么走向国际的道路就会相对顺利一些,所以,这本传记可以说是软软小姐走向世界的前期投入。我说了这么多,顾先生,你应该了解这本传记的重要性了,对吗?”

我握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关键的语句,然后抬起头说:“我会充分重视这本书的写作,请问文章的整体风格呢?”

“用词火爆一点但也不能失去分寸,火爆只是吸引读者眼球的需要,是不可或缺的,整篇文章应该把软软小姐塑造成一位积极向上努力攀登事业高峰的80后杰出代表人物的形象,但为了照顾一些八卦读者的口味,在书中加入一些情感纠葛的桥段也是有必要的,当然还有一些软软小姐口述的她的一些个人经历和进入娱乐圈的艰辛过程,同时我也会整理一些电影海报和电影片场的记录照片,再加上一些拍摄时发生的花絮一同记录在书中。我想,就软软小姐目前的人气,这本书应该会很受国内观众的追捧,而且也会提高《艺·周刊》的销量。国内的市场其实我们并不担心,演艺公司和软软小姐更加关心的是国外的市场,所以在这本书中还需要加入一些外国的时尚元素在里面,比如软软小姐出席过的一些欧美大牌的服装秀等等,这些资料我随后也会交给你,总之,这本书应该是软软小姐的一次全方位的介绍和推荐。”

“字数有要求吗?”我问。

“因为书页里会加入大量的写真和图片,所以文字不需要太多,十万字左右比较适合。”

“好的,我想我已经很清楚了。”

“顾先生,过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你与软软小姐当面谈一谈,不过在见面之前,我希望你先把故事的大纲写出来交给我。”

“这个没问题。”

鲁宾和我吃了简单的晚餐,而后开车一直把我送回青年公寓,鲁宾在公寓小坐了一会儿,临走时他对我说:“顾直啊,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不要去想这样一个机会是如何落在你头上的,你只要很好地完成任务就对了,你这么聪明,你懂吗?”

鲁宾离开后,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构思整部小说。

既然是传记,我认为应该从唐软软的童年写起,童年不需要太多的笔墨,一带而过最好,主要是把唐软软从几岁萌发了对演戏的兴趣写清楚就够了。接下去的重点应该着墨于进入娱乐圈这些年,从第一个角色,那个古装戏里的小格格开始,把她参演过的所有片子都详细地写出来,这中间会要插入很多片场的照片,读者一般都喜欢窥视电影的拍摄过程和拍摄现场,这也是此书最吸引人的段落。继续写就该接近尾声了,结尾要写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毕竟唐软软才二十六岁,我会把结尾处理得展望未来一些,必须把唐软软事业上的发展方向写进去。

就这样想着想着,我睡着了,在梦里,我见到了唐软软。

这是一个充满暧昧气息的春梦,女人全身裹着丝绸站在窗边,窗外透进来的是橘红色的光芒,勾勒出了女人婀娜多姿的身材。我无比笨拙地向她跑过去,用双手抚摸那如丝绸质感的玲珑凹凸的身体,看不见女人的脸,我却清楚她此刻无意抗拒,非但如此,她还主动迎合着我的抚弄,我把脸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双峰间,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感觉。

透过窗户射进的光线越来越暗,女人身体的轮廓也模糊起来,她的身体像一团云彩那样软,我疯狂了,我把女人扑倒了,这下子我和女人面对面,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平平的好像是印在杂志封面上的脸,嘴角低垂,眼神冷漠,没有半点生气,我的后背一阵发冷。

很快,这张脸被我认出来,似乎是我曾经在某些地方看到的一张海报,这张冷漠的脸属于唐软软,意识到这些之后,我感到被我抱住的女人的身体越来越僵直,越来越平整,女人变硬了,而我却变软了,这场春梦无法持续地草草结束了。

昨夜由于构思作品加上那个没有完全释放的郁闷的春梦,后半夜我几乎就没有睡着,天亮的时候又昏睡了过去,上午十点半才起床,洗漱之后走下楼时都十一点了。下楼时比较匆忙,所以并没有留意太多细节,等我在小饭馆吃了一碗拉面朝回走经过陶爷的小院时,我才发觉今天那小院里过于安静。

“陶爷……”

我站在栅栏门外冲着屋里喊,声音逐渐提高,喊了十几声也不见陶爷答复,我估计陶爷有可能出去买菜了,没怎么上心,绕到楼门口就要上楼,因为昨天我还跟陶爷聊过天,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陶爷身上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经过陶爷家防盗门时,我故意扫了一眼,两扇门都紧闭着,我知道陶爷不在家,就迈开大步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公寓,我上网查看了一下邮箱,唐软软的助理Hugo已经给我发过来一些资料和图片,我一边阅读,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为的是更好更快地完成故事大纲。

我工作了大约一小时的时间,心里却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心神不宁,怎么都专注不了,脑中也总是跳出一些事情让自己分心,再后来我几乎就无法专注阅读资料了,无奈,我合上笔记本电脑,打开门下到一楼,在陶爷的防盗门上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应声,现在是下午两点,应该是老人睡午觉的时间,陶爷一般不会外出,就算出去买菜也应该回来了。

我跑出楼门,小院里还是没看见陶爷,我用手去推栅栏门,没推开,不过栅栏门很矮,我抬腿就能跨过去。

“陶爷……”

我站在那扇被打通的门前一边喊一边敲着玻璃窗,没人答应我,我就用双手遮住光线朝屋里看去,结果,我看见了床上露出的一双没有穿鞋子的脚,一动不动。

糟糕,陶爷出事了!

我退后几步用脚去踹门,也许陶爷就是担心自己某一天会有不测,所以那扇门的锁非常容易破坏,门锁一脚就被踹开了,我闯进屋里,陶爷平静地仰躺在单人床上,根本没必要叫救护车,陶爷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一时间我的头脑很恍惚,感觉眼前看到的不像是真的,因为就在昨天这个时候我还跟陶爷一起喝茶聊天,他还向我介绍了他亲手制作的那一盆精致的盆景,现在,盆景还好端端地罩在玻璃里,而陶爷就这么不在了,以后,我吃早点回来的时候,永远也不会看见陶爷在篱笆小院里忙碌了,也听不到陶爷爽朗的笑声了。

生和死就是如此单调,没有轰轰烈烈地生,也没有轰轰烈烈地死,就像银杏树上的一片枯黄的叶子,在某一个深夜悄悄地落下来,一了百了,人的一生,难道就是这样简单吗?

我的头有些晕乎乎的,双脚好像变得很轻,双腿不像是自己的了,我把上半身靠在墙壁上,看了一眼死去的陶爷,他的脸没有尸体那样狰狞可怖,他的面容松弛,死去时肯定很安然。我在裤子口袋里面摸手机,可是我的手机没有带出来,我手扶着墙壁站直身子,想找到陶爷的手机报警。

我环视了可以放手机的平面,可惜都没有,我又不敢靠近尸体去翻被子,就这么我下意识走到那张榆木桌子对面,看到盆景的时候我又被里面精致的景物吸引住了,耳边传来了陶爷昨天对我说的话:

“那么小的一个骨灰盒子,埋在漆黑的土里面,多可怕啊,我这人就是不喜欢孤单,假如我死了以后,我的灵魂可以生活在这样一处有山有水的绝美之地,你说那该有多好啊!这盆盆景就是我为自己制造的一处精神家园……”

我定定地看着盆景,似乎想在盆景里面寻找到陶爷的灵魂,我就呆呆地愣在那里,几乎过去了一分钟,我才意识到陶爷的尸首还躺在我身后的床上。

如果我打电话报了警,很快警察就会来到这里,然后警察会把陶爷的尸体抬走,但是我清楚陶爷没有亲戚朋友,那么这间房子很可能会被暂时封闭,如果这样的话,这盆盆景怎么办?

这并不是简单的一盆盆景,而是陶爷花费了三年时间用心血打造出来的精神家园,长时间不浇水,盆景里的花草很快就会枯死的,而这么美丽的盆景就这么毁掉我真的很不甘心。而且我担心警察介入后,在检查屋子的过程中无意中把盆景损坏了或者被什么人偷偷带走了,这盆盆景毕竟是陶爷的心血,就这么失去心爱之物,死去的陶爷肯定也不会甘心。最后,我决定做一件事情,就是把盆景暂时搬到楼上我租住的房间里藏起来,然后再通知警方前来收尸。

我先走到房门前,把木门和防盗门都打开,这个时间楼内很安静,然后我跑到榆木桌子前面,把盆景连同玻璃罩子一起平端起来,盆景比我想象的要轻很多,端起来不费丝毫力气。端着盆景我一步步朝门口走去,经过陶爷时,我站住了片刻,嘴里低声对他说:“陶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这盆盆景的,放在我那里,肯定比留在这里更安全。”

在楼上,我用自己的手机报了警,随后警察就赶到了,我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录口供,才终于摆脱了警察们那些简单却故意重复多次的问题。

两名男民警把陶爷的尸体抬上车,临走时果然把房间锁上并上了封条,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楼上的公寓,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我猛地站起来,跑到厕所里,从漏水的浴缸里把盆景端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用杯子舀了一些清水,拿开玻璃罩子,均匀地把水洒在了假山和植物根部,而后,我仿佛看见盆景里从地面蒸腾起了一股雾气,那些雾气环绕在房顶和假山石上,真的像是一团水汽聚成的云,我立刻用玻璃罩子把盆景扣住,结果,我持续地欣赏到了一番雨后青山的别样景致。

虽然我自认为自己的文笔还不错,但我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不只是一盆盆景,应该称其为一件艺术品,观赏这件盆景艺术品是一件相当费时间的事情,只要把视线集中在某一个细节上,就会看到更多更多的细节。

比如我把视线集中在茅屋的屋顶上,看进去之后,我竟然发现除了茅草之外上面还覆盖了很多瓦片;再比如我盯着门框看,又会发现门框上面还贴着对联,甚至对联上面的毛笔字都可以认出来……所以说,只要我坐在盆景对面认真地看进去了,那么很容易忽略了时间的存在,事实的确是这样,我感觉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工夫,窗外的天色就暗了,如果不是因为室内太暗影响了我的视力,很有可能我会端坐在盆景对面一直看下去。

我揉了揉眼睛走进厕所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泡了一碗面吃,打开电脑想要继续阅读唐软软的资料,可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心浮气躁很难集中精神。很快我就关上电脑,用手机给鲁宾打电话,我想跟他到大排档去喝酒,可是鲁宾说今晚他有约会很直接地拒绝了我,也许鲁宾觉得现在他的身份地位不太适合出现在大排档那种地方了,所以才会拒绝我吧。

今天的夜有些闷热,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这世界上存在很多生离死别,但还是头一次发生在我的身边,我心里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凄凉的感觉,人这辈子,想做什么就尽情地去做,一旦发生了什么不幸,什么就都晚了。

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一下子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既然生死那么简单,那么短暂,因此我不能依照活着的惯性去生活,所以我必须抓住一样我认为重要的东西,理想也好,奢望也罢,甚至是不切实际的爱情,我需要这样东西来提醒我,我不是靠活着的惯性去生活的。

后来我好像是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从某一个地方飘出来,一直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那个声音始终重复着两个字,似乎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翻了个身,眨眨眼睛认真地去听,结果那声音变得清晰了,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我继续分辨,好像他是在低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小顾……小顾……小顾……”

天啊!我脊背冒出了一阵凉气,这声音分明就是陶爷的声音,整个青年公寓,只有陶爷才会用这样不紧不慢的语气招呼我。

我翻身下了床,打开灯,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一直跑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面,结果,那声音变小了,好像不是从门外边传进来的,我鼓足勇气打开门,门口有盏声控灯,灯亮了,窄窄的楼道里空无一人。

我关上门跌跌撞撞地退回卧室,然后我又朝厕所走过去,厕所、厨房、阳台,我都检查了,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的装置存在,那么,究竟是谁在喊我呢?

深呼吸了几口气,我强迫自己镇定,走回卧室,坐在床上,我晃了晃脑袋,声音消失了,难道出现幻觉了?我苦笑了一阵,重新躺在了床上,可是头刚一挨枕头,耳中又传来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喊声。

“小顾……小顾……小顾……”

我堵住耳朵又从床上坐起来,低下头看向床底下,除了鞋子依旧什么也没有,我抬起手敲了敲脑袋,那声音快把我搞崩溃了,我真的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那种东西存在,可是谁又能解释我此刻听到的喊声呢?

无奈之下,我大声对着空气说:“陶爷,咱们没有什么冤仇,你走了也没必要吓唬我对不对?”

我的问话仿佛在墙壁周围打着转,然后我屏住呼吸仔细去听,我很想听到某一种回应,结果,我真的听到了,只听那声音回答我说:“小顾,我在这里,你看这里,低头看,我在这里啊,小顾……”

这一回因为认真去听所以听得相当清楚,我的视线朝声音的方向一点点向下移,视线落在玻璃罩子里面的盆景上,我俯下身把脸凑过去。

我看见了,真的看见了,我看见了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陶爷正站在盆景的边缘向我挥手,虽然我看不见他的嘴巴,但我耳中可以听见他的声音,陶爷在对我说:

“小顾,今天我要谢谢你啊,你帮我收了尸,很感谢你,我现在真的生活在了这盆盆景里面了,这里是我的精神家园,而且我生活得很好,呵呵,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r5oS37iy4zemoazSodkCdh+0DKENWWIQi55U0W7p2JWx4UjKa+c0tkxKUdOu1D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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