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定了基调,众人也是兴奋起来。
要说张家堡的变化,原本就是来自海上。先是杀了几个海盗,再又破其大部,赏银和升官,都是从海上得来的。
这个算是一个吉兆,十分信仰神佛的张世福就郑重合掌,很虔诚的道:“神佛保佑,咱们非得在海上耕出一个万亩良田来。”
“就这么定了吧。”张守仁道:“初五过了就操办起这件事来。几件事要一起办。”
他看向众人,所有人虽然都喝了不少酒,此时此刻也都是正襟危坐,没有一个坐的不象样子的。所有人都是看向他,等着他的命令。
“第一件,是要把烧锅的规模扩大,咱们在上年是一个月出三四千斤,这个数字太少了。正月咱们算二十天吧,出它个一万斤,怎么样?”
熬盐的事向来就是张世禄操持,以前是三四十个人手,按张守仁的要求,最少得用一百人才有可能实现这个目标,不过张世禄想了一想,便答应下来:“这件事交给我办好了。”
“你不成,你要训练。”
张守仁摇头道:“所有的小旗官,都要参加训练,要练武,熬盐的事,我来抓大处,小处你们多找一些有经验的灶户带着新人,人手不妨多找一些,本堡不够,从外堡招也成。盐价么,五钱银一担,随烧随付,都从我这里支取,我想,会有人舍命来干的。”
这个价格,肯定会有人打破头来烧,人手不足的问题自是很容易解决掉。万斤的产量,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张世禄怀疑道:“咱们现在现成的人手,海盗也打完了,为什么还要集训?大人,这岂不是多花钱?”
张守仁微微一笑,答道:“咱们要贩私盐不是?”
“是!”
“咱们不仅要贩私盐,还要做最大的私盐贩子,要把冯三宝吃下来,胶莱一带,我要叫人人吃我的盐,这个目标很大,我要有靠的住的人手,我要你们象杀海盗那样,和我一起把冯三宝的地盘给抢下来。”
若是一个多月前的张守仁说这些话,怕是没几个人听他的。但此时各人听了,却是觉得大好前景就在眼前,各人都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站起来叫嚷几声,才够痛快。
酒精的作用是一部份,但刚刚先是苏万年说起私盐的利益有多大,再又分析报冯三宝的背景和实力,然后才又有具体的做法出来,步步上来,每一步都有章法,不是随口胡说的灵机一动。
这么一来,自然是人人动心,没有人反对。
“你们也不必高兴太早,也不要立刻就答应下来。”众人激动,张守仁反而很冷静,看向众人,他道:“这是要拿命出来拼,还不是杀海盗,没有军功,不过我敢保证,也不会引得上头注意来管我们的闲事。私盐贩子打死再多,朝廷和上头的大官们也是当看不到的。只要我们够强,够狠,胶莱一带的私盐利益,就是我们的!”
……
……
目标一定,底下的事就好办的多,就如高山流水,顺势而下,一切都是顺风顺水。
年初二那天,就由林文远带着几个识字的在家里写榜文,这不是张挂到本堡的,而是在四周的徐家堡、王家堡、林家堡等几个百户堡那里张挂。
本堡的年轻人,优先是选入到张守仁的亲丁队里头来。
初五那天,摆了一张桌子在官厅院里,太阳也好,晒的人身上暖烘烘的,笔墨纸砚就放在桌上,张守仁亲自坐着,招收亲丁。
“小人王云峰,二十一岁,本堡军户,愿到大人亲丁队中效力,百死不辞。”
“小人丁宏广,二十三岁,本堡军户,愿为大人效力。”
“小人崔余……”
“小人……”
来报名的,多半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亲丁队毕竟是摆明了要动刀兵,上次和海盗一战是侥幸没死人,谁知道以后如何?家里人丁不旺,或是独男的,或是年纪有些大的,体力不好的,胆气不壮的,预先就打过招呼,所以来报名的人并不多,而且都是以二十到三十的青年为主。
“名字记下了,那边的石滚子每人举三十下,再出沿着废堡墙跑五圈,然后再回来。”
“是,大人。”
听到吩咐的青年们开始都不当回事,那石滚子两边凿出来可以放手的地方,大约是五十斤重,举三十下不是很费力。
至于为什么要出堡去跑步,大家想不通,不过走惯山路的人,跑几圈算什么?
“每一圈的时间不能高于一柱香,五圈跑完,不能超过两刻,否则的话就不要回来了,自己回家去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沿堡一圈是八百九十步,也就是一里软一点。不过有一些地方的道路年久失修,非常崎岖,还有一些地方根本就没有路,两刻功夫,搁后世就是半小时,这么点时间跑五圈,这些做惯粗活走惯山路的小伙子们,也是把握不太大。
把握不大,也得照吩咐来做。
石滚子有好几个,还有一些锻炼的器械摆放着,报名的人都是轮流排队,举完三十个后就领了筹站在一边,等凑起十人一组时,就出去跑圈。
要说沿海这里的军户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虽然看着没有几个很壮实或是胖大身形的,但一个个身上都有黝黑的肌肉,都是常年劳作锻炼出来的腱子肉,十分结实有力。
因为有些海产可吃,也一直能吃个大半饱,加上年轻,身子没有被糟蹋坏了,所以举完石头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大有人在。
凑起十人后,就有一个小旗官过来,带队去堡的外围跑圈。
当年立堡时是有堡墙的,丈量过是八百九十步的范围,从堡东门的残址出去,带队的小旗官也跟着跑,鼓楼高处站着有人,一边是督促,一边在用沙漏计时,到了时辰没跑完的,自然而然的就淘汰了。
一想到会被淘汰,很多青年都是竭力在跑,到第三圈后,所有人的衣服都湿透了,个个都快喘不过气来,只能歇息一下,然后继续再跑。
他们体力还是有的,但平常不论做什么,最多偶然跑一下,比如追猎时的追赶,或是偶然赶一下路时小跑一阵子。
象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一直跑个不停,而且地形高低不平的这样跑,对体力和技巧的要求都太高了。
“快累死了……”
“咱们打亲丁是要打仗,难道大人叫俺见仗就逃?”
“想不通啊,这跑了有什么用。”
在歇息的空档,所有人都喘着气议论。
这一队带队的是孙良栋,他的脾气可不算好。上前几步,先是一人一脚,踢的所有人都哎哟叫喊,但一看是他,各人都不敢出声。
“一个个傻鸟样,还敢说大人?”孙良栋横眉立目,喝道:“没有大人,李孟则那一伙海盗杀进来,凭你们能挡?”
“俺们是说着玩,说着玩,不当真的。”
“有说着玩的劲,就赶紧跑,两刻内回不到官厅里,神仙也不收。”
一句话说的各人都急忙站直身子,又是急急的向前跑。
等跑回官厅,所有人都站着等候,喘气的声响此起彼伏,整个院子象是有一百头骡子在里头。
全堡有二百多青壮,来报名当亲丁的有一百八十多人,涮下来四十多人,还有一百三十余人合格。
合格者除了要在写了五代亲人的履历上画押之外,还要有具保。
最少要有五户堡中军户的联保,才够资格加入亲丁队。自己的父母亲人当然在内,还要去求邻居,要人担保品行没有问题,孝顺父母,不曾偷鸡摸狗为祸乡里,也不曾欺骗他人,符合条件的,才能够资格加入。
这种条件,比朝廷招募营兵还要严苛的多,最少有几十个体能够格的就是因为这方面不合格被拒之门外,根本没有资格参加体能测试。
“咱们就是亲丁,怎么象是秀才考试?”
“也象丈母娘挑女婿!”
“哈哈,可不。”
通过体能考试,又具结递保成功的,心理上自然就放松了,此时按着张守仁的吩咐,站在院子里,互相给对方压腿,拍打松驰肌肉。
虽不大明白为什么,各人也只能按吩咐照办。
亲丁队的月饷标准已经开出来了,每三月发一身衣服,两双鞋子,精盐一升。粮食是按月支领,每个亲丁月支粮两斗,领现银一两五钱。
这个标准,比起辽东兵马要差一点,比起即墨营和登州营要强的多。要紧的是,本乡本土当差,不是要各地去打仗,张守仁这个上官,也不象是克扣三四成军饷,或是拖欠半年军饷的那种无良黑心将领。
按这个标准,只要加入亲丁队,每家的年收入要比现在涨上三四倍上去,这个标准一下来,当然就是全堡轰动,只要感觉自己还是块料的,自然就来报名参加了。
有一些没报名的除了是体能或年岁上的原因之外,就是想着熬盐赚钱,不想去冒生命的危险。
熬盐也是张守仁统一收取,五钱银一担,去掉成本,一担盐能赚四钱五六,一个月熬上千把斤盐,那就是三四两银子到手。以前一个月最多熬几担,那是因为太辛苦了,还要给百户和盐场抽成,说是三钱一担,但落不到这个数。现在赚的银子加了几倍上去,虽然熬盐比当兵辛苦,还要一家老小全上阵才能熬出这个盐来,但好歹没有风险。
“具保是大人借着乡邻的口,看你的人品,也是叫俺们小心,上阵不要拉稀丢人。要是跑了,连累父母不说,还要连累给俺们做保的人,这么一想,上了战场你敢玩孬使坏?就是不上战场,训练时,也就不能由着性子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走不打紧,具保的人就都被你坑了!”
有个叫崔余的小伙子,生的眉目清秀,祖辈似乎也考中过秀才,这厮也就读过几本书,脑子比一般的来的快的多,一句话,就是把张守仁的用心说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