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气突然刮起了大风,毫无预兆的大风铺天盖地而来,树木疯了一般摇动,飞沙走石,晴朗的夜空在转瞬间变得晦暗。
万物摇曳,昏天暗地,大风呼啸着,尘起飞扬,树叶鲜花落了一地。
白无常站在庆阳宫门口,一身白衣随烈烈大风飘动,飞起的长发纷乱杂乱,他长袖轻动,翩若惊鸿。
“国师可是料到朕今日午夜会召唤于你?”秦崇歌坐在正大光明牌匾前的书桌旁,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
“不曾。”白无常淡淡地开口,声音飘渺,“只是臣夜观天象,发现子时将起一场大风,飞天走石,鸟兽飞散,昏暗掩埋皇宫,是不吉之兆也。”
“国师此言何意?”秦崇歌眯着眼睛问道,“不吉之兆源自何方?”
“如雨水一般,无根无由。”白无常说道,“如风一般,倏而冬,倏而西,不着方向。”
“天地万物莫不如此。”他补充道。
“国师的意思是,这不吉利之兆是来自天外客?”秦崇歌脸色有些难堪,“国师前日说过,有凤来仪,是大吉之兆。”
“非也。”白无常走进庆阳宫,长长的头发披散着一直吹到腰部,漆黑漆黑的长发映衬着雪白的脸颊和衣服,仿若谪仙,“是东北风,这股不吉之气来自东北方向。有凤来投林,恰恰压制了这股怪风。只是……”
“只是什么?”秦崇歌紧紧攥着拳头。
“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世事变化无常,一切皆是造化。”白无常轻轻地说完,长袖一挥,慢慢地转过身往外走。
“国师哪里去?”秦崇歌见白无常转身要走,忙站起来,“国师还请留步。”
“我本化外之人,原不应理会这些凡尘琐事。”白无常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尘缘未断,才入尘世。上秦国的国运,臣已全数交予皇上。”
“上秦国运如何?”秦崇歌略带紧张地看着白无常,“国师推演得出的谶语,到底是何用意?还请国师明示。”
“天机不可泄露。”白无常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我推演国运时推算出一谶语,这谶语的后两句是,日月当空照,莫惊天上人。这后两句是谶语的关键所在,除此之外,我已无可奉告矣。”
他说完这句话,长袖浮动,白衣飘飘。
此刻,庆阳宫外风声大作,狂风怒号,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一排排树木随着大风时而向东,时而向西,入眼处,满目凄惨。
漫天黄沙,因为风太大的缘故,天空中弥漫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从远处看去,偌大的皇宫掩埋在一片尘埃之中。
“真真假假,似有还无。万物不过一梦境。”
白无常双手倒背,步入尘埃之中,雪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苍茫昏黄之中。
“皇上,已经丑时了。”田总管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师大人早已经离开了,这风又紧,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
秦崇歌蹙眉将手中的纸张放下,原本英俊的脸上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他站在窗边停留良久,慢慢地开口说道,“风这么大,明日依然是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你说是不是啊,田公公?”
“啊?是。”田总管不知道秦崇歌意思,下意识地回答着,“有皇上在的日子,每天都是晴天呢。”
“真如这谶语所言那般吗?”秦崇歌紧紧地将那张纸攥在手里,看着清心殿的方向陷入沉思之中。
一夜北风急。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的时候,苏凤藻睡到自然醒。宇文墨川又不见了踪影,想来又去做什么探查地形,探查防守情况之类的勾当了。
她伸手扯开床帏,一缕缕光线透过窗子照耀进来,春光明媚。
“又是一个好天气呢。”她伸了伸懒腰,推开窗子,却见窗外一片狼藉,树木花草折损一地,地面上也覆盖了厚厚一层土。
“娘娘您醒了。”两个丫鬟走过来为苏凤藻更衣洗漱,“昨晚上风可真是够吓人的,听说御花园那棵五人合抱的大树也被刮倒了。”
“是呢,是呢,真真是阵邪风呢。”
“风荷,风莲,咱们院子里的海棠花可还好?”苏凤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将以往的金银装饰全都扔掉,换了几个古朴雅致的簪子。
“还好,还好。”风荷轻轻笑着,“说起来也怪,这院子里的花啊草的全都被毁掉了,唯独那海棠树却傲然屹立着,真真是个奇迹。”
风莲为苏凤藻盘好了头发,又伺候着她换了衣服,“娘娘今日气色好了许多呢。”
苏凤藻坐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中有些模糊的影子,隐约能照出是个人的模样。
“这青铜镜果然不好用,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啊。”她叹了口气,见风荷、风莲两个人娇小瘦弱,不过十四五岁光景,便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刚刚进宫的吗?”
“回娘娘,奴婢们去年便已经进宫了,只是一直在储秀宫中学习礼仪。才学成礼仪便被分派伺候皇后娘娘,真是奴婢们三世修来的福分。”风荷的嘴巴比较甜,声音清脆地说道。
苏凤藻打扮好了之后,走到院子中转了一大圈,只见花草全部被毁掉,就连海棠花树也东倒西歪的,地上堆积了一层花瓣,花白绯红的,看起来极为狼狈。
“真是可惜了这些花草。”苏凤藻爱怜地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花盆,大部分已经打碎了,只剩下一小部分还能成活。
“风荷,你去万事宫要一些花盆过来,顺便命他们再送些花过来。”苏凤藻蹲下身子,将保存尚好的植株挑选出来,往一个花盆里抓了些土,栽种上之后浇了些水。
“风莲,别老看着啊,快来帮忙啊。”苏凤藻看着风荷远去的身影,嘴角轻笑,“我一个人种这么多花,一天下来要累死了。”
“啊,是。”风莲有些发愣,她看着苏凤藻熟练地收拾花草,有些不知所措,被苏凤藻说了两句之后,忙蹲下往花盆里放土。
“不要这么紧张,土不要放太多,尽量选松软的土来放。找一些根部没有受伤的花草,挖一个小坑把花草栽种进去,再浇一些水,假以时日应该能缓过来吧。”
“是,是。”风莲手忙脚乱地放上土,挑了一株保存完整的花卉栽种到里面,学着苏凤藻的样子浇了水。
“风莲挺聪明的嘛。”苏凤藻轻轻笑着,“等风荷回来了,咱们三个人很快便能将这些花草收拾好了呢。”
苏凤藻说着,眼见着皇帝派来监视和粗使的太监和宫女走进来。
他们原本不属于清心殿,只是皇帝临时指派过来的。在庆阳宫当差的丫鬟太监多半有些傲气,他们见苏凤藻正在干下人干得活,不免有些瞧不起。
“风莲,竟然让皇后娘娘干下人干的活,这成何体统?”一个姑姑模样的人冷声呵斥道。
“崔姑姑。”风莲似乎很害怕她,见她训斥,忙跪下来磕头,“姑姑恕罪,姑姑恕罪,风莲知错了。”
“娘娘,您贵为皇后,理应母仪天下,而不是做这种下人做的活计。”崔姑姑见苏凤藻自顾自摆弄着花草,有些不悦。
“即便是深处冷宫,也要有个皇后的样子。”她的声音微微变小了一些。
“等姑姑回房了,将桌子摆放到南墙角吧。”苏凤藻头也不抬地说道。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崔姑姑不知道苏凤藻到底想说什么,心中有些打鼓,语气依然有些不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姑姑是不是觉得本宫多管闲事了?”苏凤藻冷笑一声,“姑姑如何摆放桌子与本宫无关,本宫收拾花草也与姑姑无关。姑姑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本宫虽然身处冷宫,却依然是皇后。姑姑再怎么得宠,却终究是下人。”
苏凤藻说完这句话,冷笑着拍了拍手,“你们都回去吧,清心殿是冷宫,不宜有这么多人喧哗,只留风荷和风莲两人便可。”
“皇后娘娘恕罪。”崔姑姑一听苏凤藻要撵人,心中大惊,原本皇后是个笨嘴拙舌的,空有美貌的长相却无心机,更是对在庆阳宫当差的宫女太监们百般奉承,所以她才敢如此拿捏苏凤藻。
但是刚才那一番话,竟是如此咄咄逼人。
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苏凤藻真计较起来,她轻则被撵出庆阳宫,重则被赶到浣衣局。
“崔姑姑还愣着干什么?你自管回去禀告皇上便可,就说本宫喜欢清静,最受不得人声喧哗,特意命你们回去。”苏凤藻挑了挑眉。
“这……”崔姑姑额头冒了些冷汗。
他们被派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帮忙,而是为了监视。若是这么回去了,皇上必然会大怒。
“皇后娘娘恕罪……”崔姑姑跪在地上,“方才奴婢冲撞了娘娘,万望娘娘恕罪。还望娘娘高抬贵手,将我们留下吧。”
苏凤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整理着花草,感觉到崔姑姑等人的焦急和恐惧,她慢慢地站起来。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还没等她开口,风荷突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风荷,急急躁躁的成何体统?”苏凤藻蹙眉,“慢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奴婢去万事宫的路上经过沉香殿,那沉香殿中发出阵阵吼叫声,听那声音分明是辰妃娘娘的。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听说……听说辰妃发了癔症,见谁咬谁,已经有好几个宫女被咬伤了。”
“癔症?”苏凤藻皱了皱眉,“太医可曾去过?”
“去了,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去了。只是那辰妃像是认不得人了一般,见谁咬谁,太医们都无法靠近,只能在宫殿外候着。”风荷气喘吁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