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我是不是英雄,大概成为英雄这件事于我太遥远。在我的世界里,英雄都是大公无私大义凛然毫无胆怯的,而我这种吊儿郎当胆怯怕事的永远成不了英雄。
但是我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在剑刺向牛头眉心的那一刻,我突然顿悟了,或许这个世界没有不胆怯的英雄,每一个人在面临强敌时都会害怕颤抖的,但是有的时候,你背后的事物不允许你后退,或是家国,或是亲人,或是伴侣,总会有让你比起害怕死亡更害怕失去的东西。那个时刻,只有慷慨前行的悲壮。在这个时刻,所有的英雄都一样,都是敢于向命运挥剑的勇者。
而我只是怕失去李援朝,更怕失去这座城市吧。
这全力刺出的一剑只划开了牛头怪的额头的一层油皮,我全力刺出下居然丝毫未动,而牛头一双空洞的眼睛看向我,虽然没有眼睛,但是我感觉出的只有不屑。
就是绝对力量下的不屑,如同人对蚂蚁,神对人一样的不屑。
牛头伸出二指钳住我的剑,只是微微用力,红的烫人的剑就被掰开。在空中被扭得翻滚的我心中只剩下了空白。太强了,这样的力量绝对不是人类所能匹及的。什么道法异术,在这牛头怪面前居然只是小技。
牛头从我面前走过,似乎他对李援朝的兴趣要比我大很多,而李援朝满身的鲜血似乎诱使着牛头趋步向前。牛头兴奋的低吼出声,然后望着李援朝的方向慢慢伸出头颅。
“滚你奶奶个孙子!”
说话间我拼尽全力将断剑再次刺出,牛头后背背对着我,不知道精怪有没有后背不能留给敌人这一说,但是这一刻就是偷袭的绝佳时机!
“当!”
牛头看都不看,挥舞着大刀向背后甩来,我本来一击必中的一剑居然被他生生隔开,本来蹦到半空中,居然又被原路打了回去!不过这一次我的运气没有那么好,我腰间传来剧痛,所幸不是被牛头腰斩了,但是也肋骨也差不多断了几根。落地那一刻我情不自禁的跪坐在地,我望着李援朝的方向痛吼出声:“快跑啊!”
而李援朝似乎傻了一般,就呆呆的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对儿漂亮的蓝眼睛望着牛头失去了焦距。终于在牛头离李援朝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牛头居然没有挥动大刀,而是将大刀插在地上,一个巨大的牛头紧紧的贴在了李援朝的面前。
这一幕让我有些发呆,那牛头温存了几个呼吸后,居然直挺挺的起身,拔出大刀就头也不回的上了山。剧情转变太快,我的脑系统太简单,在牛头走后的十几秒钟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拿刀就砍的惊悚片怎么转换成了文艺小清新片呢?李援朝还是一副呆滞的表情,我呲牙咧嘴的爬过去,然后试探的问:“你们哥俩认识啊?”
“不认识。”
“那为什么不砍你?”
李援朝被我这一问也有些迷茫,相爱相杀?在思考了好久之后,李援朝慢慢的说道:“他给我的感觉……好熟悉……”
等我和李援朝互相缠着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缓缓的从地平线升起,早点的摊儿也七七八八的出来营业了。医院还没开门,我们哥俩就只能凑合找个油条摊儿吃个早点再做他议。我边吸溜吸溜的喝咸!豆腐脑,一边儿瞅着李援朝的肚子,我真怕他吃进去那些早点图省事儿直接从他这伤口了再钻出来,卖油条的老大爷看这景该多惊悚啊。
我边吃油条边想我这一晚上都干嘛了,前几天还好好地混吃等死呢,这就又和猫脸老太太干架,又和牛头怪干架,一晚上快打遍了整个家畜界。我和李援朝只是想去谈谈马家老宅的路,这倒好,还没来得及进门这就让人一通花式吊打。而实际上我连门里面是啥样都不知道,这顿打挨的真冤枉。
说话间我只是这么麻痹自己,我看着李援朝,李援朝也瞅了我一眼,多年的默契让我俩互相知道对方想说啥。是啊,这余姐的来路就很可疑,这马家老宅里的妖精都这么能耐,这个案子棘手的同时带着一股阴谋的气息,仿佛有着一群人故意的引导着我们前去调查这案子。但是为什么既然带我们走进了这案子,却又隐隐约约的暗示着我们不要插手呢?我不相信这案子仅仅是个房产纠纷那么简单,要是人类世界都这么容易混,我早就不是居委会副主任了,起码是社区一把手,周围一公里的扛把子。
“你有事儿没?”
李援朝吃的正香,抽空问我怎么样了。我摇了摇头,揉了揉肋骨,又疼的呲牙咧嘴,看来没那么容易好。李援朝试探的问我:“要不咱回去问问俩老头?不行咱这案子就不接了,余姐说的好听,房子要是卖出了钱她至少要分给咱们一半儿,可是她有钱给,咱们也得有命花不是。”
“可别骚扰俩老头了!”我捂着肋骨看李援朝:“俩老头要是知道咱哥俩到现在还让妖精打的这么惨,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太爷爷家去了。”
李援朝他太爷爷和我太爷爷那都是从民国时期就开始戎马一生的老英雄,俩老汉因为错过了抗美援朝,后来在年老的时候从孤儿院门口捡的我俩,当仇家养的以报当初的国仇家恨。挑李援朝是因为李援朝是像美帝老外,挑我则是我脸大眼小……
当然我现在长的不那么磕掺了。
俩老头一个里派阴阳先生,一个外派阴阳先生,教我俩的时候可谓不遗余力,如今我俩让人打出这奶奶样,那丢的可是俩老头的脸。我说完扭头瞅李援朝,希望能引起他的共鸣,没想到李援朝没理我,而且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皮肤白到玲珑剔透,五官精致到不可思议的漂亮路人妹子,我只道是李援朝花痴病烦了,闷头吃油条,却不想李援朝掐指一算,然后惊讶的拍桌子喊道:“是鬼!”
这一下油条摊老板吓一跳,差点儿火筷子插脸上,我陪着不是给人道歉,然后小声问李援朝:“神经病啊你瞎吼啥?”
“刚刚那个女的不正常!”
李援朝说完也不吃早点了,拉着我的手就去追那女的,我想不到李援朝这么饥渴,一边儿陪他跑一边儿劝:“寻常姑娘追就追了,这个姑娘就别追了,这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富贵人家的……”
“这女的死六年了!刚刚经过我身边儿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女的怎么身上的香味儿这么浓,不像是香水香反而像是檀香香,而且那女的脖子后有一处小小的黑斑,我想这姑娘好好一个脖子,就让这黑斑毁了,于是我就下意识掐指算了一下,这一算就吓人了,这女的都死六年了,哪里是黑斑啊,那分明是尸斑!”
听到这话我吓了一跳,李援朝话没说完,我知道他要说啥:这女的死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走路,恐怕不是诈尸这么简单了,如果是尸体的话肯定是怕阳光的,但是现在这女尸不怕阳光,而且又死了六年,九为阳数之极,六为阴数之极,这女的死了正好六年,正是极阴时间,而又不怕日光,说明这女的魂魄还在身体里,而魂魄未离体的原因恐怕正是那一身锁魂的红衣……这一琢磨就坏事,恐怕这女的是叫人炼成了煞了!
我说完看向李援朝,李援朝也是一脸骇然,如果我哥俩没猜错,俩老头没教错,那这女的可就是红衣煞了。红衣煞我俩都没见过,说实话俩老头都未必见过,因为红衣煞可是厉鬼中的最强者!正所谓人死的时候有一口气,气出了,三魂里天魂归天,地魂归地,人魂守在尸体周围,可是在远古时期有邪教意图炼煞为己所用,于是就将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子穿好红衣,锁在只留小孔的棺材中,活活饿死,在死后还要将尸体用铁链锁住,在极阴之地埋上三年。你想,那女人本身就是阴极的身躯,不食五谷杂粮就没了阳气,临死前还有一口恶气不出,魂魄就被活活逼死在了身体里,无法归入轮回,相当于被从世界上抹去了,这又在阴地吸收地气吸收了六年,这样的阴煞身上都会长出细细的白毛,施术者将这些白毛收集起来,与自己的体毛混合在一起烧成灰烬,用一次的时候,将灰烬抹在额头印堂处,就可以操纵红衣煞出门害人了,这是何其阴险歹毒的邪术!
那些被活活炼成红衣煞的女子本来就够苦了,却要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而且施术者因为是操纵红衣煞杀人,不是直接杀人,所以罪业不会轮到本身,这是多么狠毒的法门!以往我和李援朝没见过,所以就作罢,如今见到了,虽然我哥俩加一起战斗力都没有五,但是我辈阴阳师既然替天行道,怎可袖手旁观,任他行凶杀人!
“算出没有,这煞要去哪儿?”
李援朝掐指算的满头大汗,然后突然一愣,一脸苦笑的看着我:“别找了,这红衣煞找余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