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下山,我和曹阳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这次我和曹阳把李援朝那辆破长城皮卡开出来了。上一次我俩被牛头追着打就是吃亏在没有运输工具上,如果我俩抽空开个车,最起码李援朝不会失血过多。说到底卫海是一个丘陵城市,与其说昆禹山是卫海市郊区的,倒不是卫海根本没有郊区,卫海就是一个城市里有丘陵的城市。至于昆禹山为何山里有这么一号马家老宅,马家老宅为啥没让官府给发现了,昆禹大仙为什么允许自己地盘儿上有这么一号妖精,这就更不得而知了,说不定有比昆禹大仙更能耐的在山里划了结界呢?
这长城皮卡是李援朝花五千块钱从驾校里买出来的,李援朝好歹是一代老外的脸,伪装成一脸热忱的外国工程师,义正言辞的说自己要给中国人民研发新汽车,以解决中国人的汽车不行的问题,驾校教练也是愤青,这国际友人的钱我怎么能要呢,驾校教练一听这话一辆皮卡直接就要送给李援朝,李援朝想了想扔了五千块钱还是买了吧,占老乡的便宜毕竟不是杀好事儿。开着李援朝这破车,我也是心中万分忐忑,就这车一个急刹我都怕把我和曹阳硬生生甩出去。
离马家老宅那山还有一公里的时候,我俩就停车了,此时正是月上枝头,聊聊几片云彩在天上有气无力的飘着。我自从牛头那回就有了心理阴影,所以这一条山路上的万分仔细,生怕再蹦出了猫脸老太太。但是曹阳就不一样了,大概还是楞,背着一书包法器跟驴友爬山一样,小体格爬半山腰都不喘,还不时扭头看我:“你快点儿啊!”
“卧槽咱哥俩不是去干啥好事儿,你那么积极干啥!”
我边走边喘,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是偶尔间的跑动还是能带来一身燥热。我背后是一个装满了法器的旅行包,连东西带包好歹有二三十斤,此刻我拍拍胸口,胸口揣着鼓鼓囊囊的一包符咒,专门准备好了对付牛头的,全都是大型符咒。说到底我还是不放心曹阳,虽然曹阳一身的武艺,但是我从来没有和曹阳搭伴儿办风水事儿过。我和李援朝一块儿出动的久了,我俩一里一外,我出正方他出偏方,大大小小的问题好歹都能解决了,就算解决不了撒丫子就能跑。但是曹阳呢?指不定真可能是个拖累。所以我对曹阳一摆手:“曹哥过来过来。”
“黑子你说啥?”
曹阳屁颠儿屁颠儿就过来了,我搂着他脖子跟他说话:“曹哥啊,一会儿咱俩就进马家老宅,里面很诡异,你不干风水这行你不一定能解决的了,有的时候打不过咱们千万不能硬拼,瞅着我手势,万一我给你比划撤退的手势咱抓紧时间跑,千万别死磕,行不?里面有个大妖精,你不一定打得过……”
“谁特么说我打不过了!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我打的打不过!”
我一看曹阳热血亢奋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扶额,特么我不是激将你啊,打不过咱真得跑啊。说话间我看见曹阳耳根一动,我搂着他脖子一闪身蹲进道边儿草丛里。夏天的余温带着土气的潮湿,草尖儿的尖锐扎着我胳膊腿儿疼,草丛里不时传来虫子的叫声,惨白的月光打到我和曹阳的脸上,如同刚刚死去的尸体,我看着曹阳,曹阳一脸新奇的问我:“咋的了黑子,你也玩儿英雄联盟?知道蹲草丛能隐身?”
我下意识扶额,还是把曹阳当李援朝了,看着曹阳风吹草动就能迅速做出反应的样子也是本能反应了。我问曹阳:“咋的了,你听着啥了?”
“我听到有女的笑了啊。”
听到这话我后背鸡皮暴起,难道有我没看见的脏东西?我也不做废话,两根食指抵住山根,喘气间就开始去火,等火气去了七七八八,我现在也跟鬼的差距也没多大了。我看着满脸好玩儿神情的曹阳,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牛眼泪扔给他:“抹眼皮上。”
牛眼泪是可以看见鬼的,正所谓狗为家畜中最阳,牛为家畜中最阴,是因为牛在子时反刍,那个时候正好是露水凝结,两天交接的时候,阴气浓重阳气衰敝,而露水又是阴气所结,所以牛在吃草反刍的时候少不得喝掉露水。久而久之牛就摄入了大量的阴气。而牛分泌出的眼泪也正是阴气所结,人摸了牛眼泪看得到鬼,也是说得通的。
摸了牛眼泪的曹阳顿时化身好奇宝宝,指着我背后:“老大爷你说啥?”
我一个激灵看向背后,果真有一个面色铁青的老头对着我骂街,那老头眼珠子白的多黑的少,一脸火气都没有,俨然是死去多时的老鬼了。我掐指就要驱赶这老头,却发现曹阳挡住了我:“干啥啊干啥啊,打老头怎么的?”
看来曹阳还没适应过来牛眼泪,我指着老头对曹阳说:“这是个鬼。”
曹阳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僵了,一个蹦高就挂我脖子上了。我也不懂鬼语,就看那老头嘴一开一合面色愤怒,似乎有啥话要跟我们说,而且一看似乎是用上国骂了,我再一看情有可原:站人坟头上了。
我带着曹阳继续蹲草丛,刚刚曹阳跟我说他听着有女人笑,那就说明肯定有啥东西盯上我俩了,而且听着声音似乎还是个女的。于是我和曹阳蹲着草丛里,就等着那女鬼现身。说不定是余姐呢?
天黑黑的,偶尔的一丝风吹过闷热的身体,带来一丝丝冷意。老鬼看我俩蹲在这儿往外看,似乎有啥好东西要看一般,于是也在我俩身边儿蹲着下来了。说来奇怪,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还是有点儿怕鬼,其实鬼这个东西说来说去无非是死了的人,人生前是什么毛病,死后还是一个熊样。也没啥好怕的,以往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怕,如今是见过了,反而不知道怕什么了。也许是会碰到一个长得楞丑,死的楞丑的鬼呢?但是也不过是眼睛上不舒坦罢了,以我和李援朝的法力肯定是能打的过的,想来想去,大概怕的是未知吧。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恐惧的啊,恐惧在无法预测,没有把握。
想着想着我就有些走神儿了,倒是曹阳指着前方两个影子给我看:“看,快看!”
我一看那俩影子,那两个影子似乎是分开的,但是偶尔还会黏在一起,黏一会儿就又分开了。我看着影子下意识反应,双生儿鬼?
还是对儿鬼?
仔细打量打量,那是一个男鬼一个女鬼,女的头发五颜六色的,一头的彩虹,身上则是大褂儿套小褂儿,手上各套一个套袖,还是那种黑白相间的套袖,腿上这是个大短裤,下面两条高矮不一的长筒袜子,鞋则是一只黑的一只白的。应该让车撞过了才死的,因为她脸上煞白的,黑眼圈儿下面是两绺儿红泪。这种打扮的鬼倒是不算很难理解,惨死的青年女人也想成家,不孤孤单单的走啊。男的穿一身白色西装,这种天气下还把脖子下面那一颗扣得死死的,也不知道热不热。哦我想起了,鬼应该是不怕热的。这鬼西装革履,头发溜光水滑的,我倒是猜不透他是怎么死的,说不定是心脏病呢?
那女鬼跟男鬼脸上亲一口,啪叽一声满脸都是口水,女鬼嗲着声音跟男鬼说话:“杨哥,你会怎么对我好啊?”
男鬼应该是个富家子弟,一看就是有钱的:“我不敢说怎么对你好,应该是你问我,想让我怎么对你好,我跟你说,我们家有钱,好几千万都有了,什么奔驰宝马劳斯莱斯法拉利玛莎拉蒂都有,明天早上咱们下山的时候别说吃油条,就是你吃烧烤我都请你……”
诶这词儿怎么这么熟悉啊?
这特么不是那西装骚包吗!
我一见这景就乐了,好嘛,这小伙子不找囡囡了,反而跟一个女鬼……哎呀哪是女鬼啊,分明就是非主流杀马特啊。好家伙,这西装男也真不挑,上把刚刚跟着囡囡指天画地矢志不渝呢,现在就跟个非主流好上了,也真是重口味儿。诶,他俩大半夜不睡觉上山干嘛了?
西装男说话间拉着非主流到一棵柳树前站定,蹲下来在草丛里扒拉着找东西,过一会儿我就乐了,西装男找了一对儿黄纸出来,这正是我逃命时为了拖延功夫,贴牛头脑门儿上的那一张啊!这西装男分了一张给非主流,自己舔了舔黄符,也不知道舔着李援朝的大鼻涕觉不觉得闲,自己就贴脑门儿上了,一边给非主流比划一边儿吹牛13:“我跟你说啊,在我们老家,那都兴认柳树为干妈,认磨盘当干爹,现在咱俩就站在我干妈面前,你手里那张符看见没有?那上面写的是“月老啥啥啥的”,那是我特意从高人那儿求得姻缘符,你拿一张我拿一张,咱俩就能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了,现在就有我干妈作见证,见证咱俩至死不渝的爱情。”
我一听这话就乐了,还啥干妈呢,这西装骚包小词一套一套的,还是高人画的符,我就是这高人啊。不过这小子倒是敢猜,也猜中了,这符还就是求姻缘的,要是那镇尸的符再贴脑门儿上了,今儿晚上算是甭想下山了。
果真听到这一套词儿的非主流也肉麻了,大家也不熟,谁要跟你至死不渝啊,于是非主流也就是应付着把那姻缘符揣裤兜儿里了,西装男一见非主流这么应付,连忙催她:“来来来,跟我一样贴脑门儿上,明天我请你吃烧烤去。”
非主流毕竟图的是西装的钱,要是她知道西装这个穷鬼吃个饭也就撑死了加个牛宝,那法拉利啥的都是没谱的事儿,说不定真就下山了。但是现在不是不知道吗,这一强迫下就不得不把黄符塞胸里了,西装男看的眼睛都直了:“啊宝贝儿你对我真好。”
说完吧唧就亲了一口,俩人亲着亲着就一脸口水。西装在一脸魅惑的神情下,指着山上对非主流说道:“亲爱的,我在山上有一处宅子,不如咱们去宅子里玩玩啊?”
非主流连忙点头,两个人没羞没臊的就往山上跑。我心中一惊,这货怎么知道马家老宅的?
我扭头示意曹阳跟上,结果这一扭头不要紧,我吓了一跳。我背后不知何时居然密密麻麻蹲了一片鬼!全都是面色严肃的看着西装男上山的。也有意思,我身边这老鬼跟我一起蹲着,自然就有无数凑热闹的鬼在我们身边儿蹲着一块儿看了。中国人活着的时候看热闹就不嫌事儿大,这死了以后清净的很,更是没处消遣了。于是我扭头对我屁股后面蹲着的一个中年胖女鬼问道:“你看啥呢?”
“我看鬼呢。”
我背后的女鬼笑出了声,桀桀冷笑让我背生寒意,我发现本来专心看热闹的曹阳耳朵也竖了起来,刚刚的笑声应该就来自她了!
我借着月光看去,正是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