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举国齐哀。
整个皇宫都盖上了一层哀色,宫人全部身着素衣,哭哭啼啼,官员们进进出出,也是面色戚戚,丧钟一直奏响着,萦绕着整个皇宫,久久不散。
灵堂里全是跪着哭泣的人,其中以淑妃和贤妃为首的妃嫔,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凄凄惨惨的声音刺得耳朵发疼。轩辕拓跪在正中,沉默地垂着头,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不言不语。
左然跪在太子旁边,他看着太子,再次叹气,伸手安慰着他,“太子,节哀顺变。”
“长公主回来了吗。”轩辕拓的声音冷静地不像话,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午时便到。”左然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北方纪行风传来消息,说大皇子闹得很厉害,非要回宫一趟,见皇上最后一面。”
“让他闹,有父皇的圣旨在,他离开北方就是谋逆,让纪行风先斩后奏。”轩辕拓镇定地说着。
左然很庆幸太子能这般镇定,可是同时也对他这样冷静的反应感到心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太傅,母后那边太医怎么说?”
左然叹息道:“皇后娘娘她,受不住刺激,已经疯了,太医说回天乏术……”
轩辕拓点点头,依然很冷静,“我知道了。”
物极必反,太子冷静过了头,反而有问题,让人不安,左然刚想说些什么,旁边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走了过来,和太子一起并肩而跪,往火盆里烧纸钱。
“还请太子保重身体。”二皇子轩辕蒙说话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唯唯诺诺,甚至是不敢抬头看太子一眼。
“是啊,太子。”三皇子轩辕锐不是什么客气的主,他本就见不得太子得势,如今出了这些事,他的声音里都透着一丝冷嘲热讽。
轩辕拓没有回话,只顾做自己的事。
左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太子耳边低语:“太子,我有事想跟你说。”
轩辕拓点点头,起身往外边走。
出了灵堂,气氛总算没有那般压抑,冰冷的风雪一吹,落在脸上透心的凉,也将心中的一些气闷瓦解了。花园里此时冷冷清清的没有人,轩辕拓停住了脚步,“太傅就在这里说吧。”
左然靠近了一些,低声道:“皇上昨晚喝的药并没有问题,但是太医却发现了里边有一味多余的草药,名紫茎,并在在皇上的床头发现了一个不知来路的香囊,里边装着五星子,它的香味和紫茎混合,便可使人舒筋活血,可正是这一功效,让皇上血气上涌,当场暴毙……”他将怀里的香囊拿出来,递给太子,“臣怀疑皇上的死,并不是意外。”
轩辕拓伸手接过,忽然抓紧了香囊,“昨天都有哪些嫔妃去过父皇的寝宫。”
“凡是不在冷宫的妃嫔,都去过。”
“又有谁是单独去的。”
“妃嫔们都是跟着淑妃娘娘一道去的,要说单独……杜才人后来又和淑妃一道儿折回去了,说是淑妃想陪陪皇上,转身的时候有些头晕,杜才人就扶着去了,大约待了一柱香的时间……”
轩辕拓冷然道:“派人去调查她。”
“是。”左然领命。
“我想去母后哪儿瞧瞧,太傅请回吧。”
左然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恭敬道:“恭送太子。”
轩辕拓从他身边大步而过,直接走到凤临宫,推开了皇后的寝宫。
偌大的寝宫里只有皇后一个人的呢喃声,拈花站在旁边,一直抽涕着,眼睛都哭肿了,脸上也哭花了。
舒雅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着自己长长的头发,一边柔声说着:“……皇上帮臣妾梳头发……臣妾的头发长吗?您以前总说喜欢臣妾的长头发,喜欢臣妾穿白裙子……”
轩辕拓缓缓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铜镜中她已经变得沧桑的容颜,昔日的绝世容颜已经不在,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只是转眼之间,轩辕拓忽然发现曾经风华绝代的母后,背脊弯了,两鬓花了,人也老了……
“……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偷偷跑出府邸,男扮女装,和你不小心撞上了,你明明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却假装不知逗弄着我玩,呵呵……皇上还记得吗?臣妾那天晚上说喜欢你的时候,你笑了……”舒雅缓缓起身,抚摸着铜镜里的自己,“皇上那时候明明也是喜欢我的,后来怎么不是了呢?怎么……是我变丑了吗?”
“母后……”轩辕拓鼻子有些发酸。
“我变丑了,不漂亮了……”舒雅忽然尖叫了起来,将铜镜砸在了地上,狠狠地踢开,“不!我怎么会变丑呢!我是第一美人,我是京城才女……我不会变丑,我的胭脂呢?拈花!我的脂粉在哪里!”
“皇后娘娘……”拈花忍不住哭了,跪在她面前,“奴婢求您了,求您清醒过来……”
“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抢走皇上!”舒雅大喊大叫着后退,撞到了轩辕拓,她转身抓住他,轻轻地笑,“皇上,皇上您来看雅儿了吗?雅儿就知道,皇上最喜欢的就是我了……你快跟她们说,你最喜欢的是我……”
轩辕拓看着她,千言万语纠缠在心头,静静地流下了眼泪。
“皇上嫌弃臣妾变丑了吗?臣妾抹胭脂、抹胭脂……”她又跑到了梳妆台前,慌忙把胭脂打开,又散落了一桌子,她颤抖着用手把胭脂往脸上抹,弄得脸上一片狼狈,她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皇上……皇上……”
轩辕拓僵硬着蹲下身子,将坐在地上的舒雅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皇上说过会爱雅儿一辈子,雅儿信了,就跟着你入宫了……”她轻声低吟着,“可是后来皇上走了,留下雅儿一个人好害怕……”
“母后……”轩辕拓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埋在舒雅发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松开了手,从舒雅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用力撕开,里边全是迷幻草的味道……
“太子?”
轩辕拓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冷静地问道:“香囊是谁给的?”
“……是,是一个叫宋华的人给的,说是可以安神。”
轩辕拓重重地将香囊扔在地上,怒吼道:“母后怎么会收一个来路不明的香囊!”
“这……”拈花连忙跪在了地上,“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娘娘对宋华特别信任,他好像……好像是丞相的人。”
轩辕拓忽然瘫坐在了地上,嘴里一直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太子,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奴婢胡说的。”拈花跪在地上,一直磕头,“求太子饶恕……”
轩辕拓起身,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凤临宫,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通,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体内有一股戾气控制不住要喷涌而出。
药……
他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颤抖着倒了三颗吃下去,体内的燥热才得以缓解。
等他冷静下来之时,他发现已经站在了冰窖外边,心里忽然涌起了太多的情绪,想要宣泄。他抬步走了进去,打开暗阁的门,然后将自己和里边的人关在了一起。
冰床上的人安详地躺着,她的脸上盖着一个面具,遮住了她脸上骇人的伤疤,只露出精巧的下巴,和一双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
轩辕拓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心突然就宁静了,他走到她的旁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细细描绘着面具上的花纹,然后孩子气地笑了,“阿渊,每天都能看到你,真好……”
床上的人永远都不会回答他的话,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不会说话,就这样安静地陪伴着他,不挣扎不反抗,就这样一直陪着他……
轩辕拓起身坐在床边,然后翻身躺了上去,侧身抱住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头顶,将她小小的身体整个儿都抱在怀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阿渊,我现在真的好累……你知道吗?昨晚父皇死了,母后疯了……我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可是今日却发现,父皇是被人谋杀的,那个人是他曾经宠爱的妃嫔,母后是被人毒疯的,那个人是她最敬重的哥哥,是我的亲舅舅。”
“呵呵。”他的声音里有些自嘲,眼角缓缓落下了眼泪,“……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以为固若金汤的皇位,突然就变得摇摇欲坠,想要夺我皇位的人太多太多了,每一个人背后都有着一张不为人知的面孔,温和的九皇叔,和善的舅舅,揭开了面具之后,就变得面目可憎。”
“还是阿渊最好,还好你没有变,不然我一定会疯的。”轩辕拓眼底全是脆弱,它紧紧地抱住戈渊,轻声呢喃着:“好冷,为什么抱这么紧还是好冷。”
怀里的人没有办法回应他,只是脸上的面具忽然滑落了,轩辕拓抬起头,拿起面具重新盖上去,却在盖上去的前一刻顿住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面具忽然从手中滑落了。
轩辕拓疯了一样扑过去,扳过她的脸,颤抖着呢喃:“明明上一次都还在,怎么会没有了呢!啊!难道、难道……”他吓得从床上跌落了下来,眼睛里全是惊恐之色,一直后退,直到抵在了墙角。
“不可能,不可能……”他蜷缩着身子,一直盯着床上的人,就像在看一只洪水猛兽,睁大的瞳孔里全是惊恐,他用力摇着头,害怕地大叫着:“为什么会这样!”
他浑身痉挛着,瘫软在地上喘息,慌忙从怀里掏出了药瓶子,扯开就胡乱倒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