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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如意如意

金如意,金如意……

这个名字忽然像毒蛇一样盘踞了她的思想,撕咬着一切,硬生生从她选择性遗忘的记忆当中,抽出那一部分来。

“将军,你杀了敌军将领,就是替我报了血海深仇,我要誓死追随你!”

“将军,我叫金如意,金是金子的金,称心如意的如意,你收了我,就等于收了财源滚滚,一生称心如意。”

“将军,我在你的战袍上绣了朵花,你就是不喜欢也不许打我!”

“喜欢一个人,当然就是要极尽所有对他好啊!就像我喜欢将军一样。”

“人开始经常回忆过去的时候,就是离死不远了。”

“将军,他们就是欺你口不能言!下次如意一定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将军,你真厉害!怎么做到的?”

“将军可不可以教我?”

“将军将军……”

第一次见到金如意的时候,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小小的身子跪在雪地里,手脚都冻得通红,那个冬天太冷了,还飘着鹅毛大雪,地上的雪一踏一个脚印,她的衣服单薄极了,却像是不怕冷一样直着身子,目光大胆地看着她。

“将军,你杀了敌军将领,就是替我报了血海深仇,我要誓死追随你!”那样小的一个人,说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话,确实是会让人忍俊不禁的。

雪花落在了戈渊的手上,钻骨的冷,她觉得那丫头再那般跪下去,腿脚就该是废了,于是出乎众人意料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马背上,拉开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在里边。

她乖乖地窝在她的面前,低声道:“将军,我叫金如意……”即使看不到她的脸,也知道那双眼睛该是怎样的明亮,带着一分狡黠。

如果将王爷比作戈渊生命里的那束阳光,给了她希望,那么金如意就是戈渊生命之泉旁边盛开的那株桃花,从发芽到花开不败,那么自然的就成了她生命里的一抹亮色,可是仅仅开了一年就被人连根拔起,只留下了一个深坑……

遇到她的那一年,戈渊也不过才十三岁,金如意比她小几个月,那时她是第一次打仗归来,被众人当成神一样的崇拜,从此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征战,更是铸就了她战神之称,可是她在民间的声望有多高,在朝中的地位就有多低。

数不清的奏折往上递,义正言辞要求撤免她将军之职,不是参她身份来历不明不能重用,就是参她是女儿身不能为将,所以无论她立有多大的功劳,赏赐却是一压再压,最终不了了之。可是每一次边关战事告急,生死一线之时,那些呈上去的将士名单总是全部写着她的名字……

“朝廷之地,本就多虚伪之徒!一群朝廷的寄生虫,昏庸无能,又眼红别人的才能,出了事就当缩头乌龟,他们不过是欺将军无人撑腰,若真有一天将军不去打仗了,又或是叛逃了,非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这是金如意的原话,每次戈渊披甲上阵她都会连带着咒骂朝廷上下。她本就是大家闺秀之流,自小学习四书五经,骂起来人不带脏字,又骂得大快人心。

戈渊只是笑笑,全当笑话听了。

打仗的时候,戈渊也会带着金如意,虽说军营当中不得出现女人,但是戈渊身份特殊,身边也不可能没个贴身人伺候着,众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戈渊以前觉得打仗枯燥无味,只有在战场上互相厮杀的那一刻才能感觉到一瞬间的快意,可是自从多了金如意,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她总是像一只鸟儿一样聒噪起来就没个完,每天都充满着活力。

金如意学识渊博,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很爱说话,整天叽叽喳喳个没完,也很爱为她打抱不平,有谁欺负她口不能言,她就跳出来,张牙舞爪地凶狠模样,扎着两个马尾。在边关的时候,也是她陪她说话解闷,给她做衣服,缝战袍,还会做一手好菜,天天围着她转,整日“将军将军”的挂在口边。

无论天气有多冷,她总是在第一时间把她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染上熏香,每一件都弄得香喷喷的。衣服破了,她也学着缝补,刚开始还补得歪歪扭扭,后来就精湛了,甚至偶尔还在她的衣服上绣桃花,绣得栩栩如生,又前后不搭调。

她经常给她讲笑话,讲完自己就捧腹大笑,看到戈渊面无表情,又忍不住去拿下她的面具,“将军你耍赖!你肯定在笑!”

偶尔也同她讲讲人生大道理,讲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有时她也会抱怨:“将军,跟你说了这伤不能浸水,你怎么就是不听!”

有时她也会生气:“你再纵容下属,他们就无法无天了!”

有时她也会愤怒:“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你!一群靠你才能苟延残喘的败类!”

戈渊其实是有些艳羡金如意的,她身上有她所望尘莫及的东西,敢说敢做,敢怒敢骂,将她留在身边,纵容她的性子,也不过是想在她身上找找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而事实上,即使没了金如意,她还是要活下去,于是又苟延残喘了三年。

在这三年里,她几乎是有意识地将有关她的一切都封锁起来,不去想她的名字,不去想她的存在,不去想她的死。

在这样的刻意之下,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个人的存在了,可是只是一个名字,就勾起了她所有的记忆,还有她曾经的冷漠犯下的那些罪……

金如意之死,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戈渊纵容她的性子,而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戈渊都在想,是不是她害死了金如意。她如果平时就呵斥她的胆大妄为,她就不会为了替她打抱不平,而顶撞王爷。

“你根本不值得将军对你这么好!将军这辈子唯一做的傻事就是效忠于你!”

尊贵的王爷,高高在上的王爷,她誓死效忠的王爷,只是轻轻一笑,“拖下去,乱棍打死。”那眼中的冷冽让戈渊一时之间明白了太多的东西。

她那时并没有阻止,冷血得让人害怕,那丫头被乱棍打死的时候,她只是在静静地在旁边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七窍流血,一直喊着她:“将军!将军!”

“将军!你为什么要忠诚他!为什么要忠诚他!”

凄厉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耳边,声声刺骨,戈渊握住椅子的手用力到泛白,眼前金如意哭喊着的脸始终挥之不去,像噩梦一样缠绕。

冷风“呼呼”地吹着,窗外一片萧瑟之景,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是要下雨了。

轩辕昱川并没有回头,继续冷清地说着:“那时候你虽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冷静地看着,可是我知道你已经在恨我了,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不再有眷念和尊敬,冷漠得像一个陌生人……所以阿渊,我已经开始不再信任你,你该明白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或许王爷说得对,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了。金如意的死,她选择了忘记,却并不代表她没有恨过。其实那个时候脑袋虽然一片空白,却还是有一些恨王爷的,恨他高高在上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恨他的残忍、他的冷血,也恨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可同时也害怕着,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另一个金如意,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决定生死。

“除了金如意,还有张元。”他下意识地拍了一下窗沿,轻轻地,机械性般重复着。

“张元死了,我却并没有像我想的那般安心,而是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忽然暗沉了下来,嘶哑的嗓音像一把钝刀一样肆意撕磨着自己,“你和他同样,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我让你杀张元的同时,难免会让你不再信任我,让你开始猜测自己的命运,猜测我什么时候会让另一个人去杀你……”

王爷说的这些,都是她明白之后下意识想要忘记的东西。那天雨夜里,她在坟头跪了那般久,除了忏悔自己的过错,更多是忍受同病相怜之痛。张元的死,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都是她造成的,倘若她没有纵容他饮酒,没有自作主张救他,他或许就是另一番人生光景。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容染指的人造成的,他只是一句话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被主宰的命运,不知何时就会轮到了她自己……

“可是阿渊,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别人稍微惹我猜疑,便是难逃一死,而你,即使我们已经互相不再信任,我也想要留你一命。”

戈渊止不住手指颤抖了一下,她抬头去看轩辕昱川,正好对上他转过来的视线,有些淡淡的忧郁,她发现自己竟是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陀螺山之行,你并非必死无疑,我早早地就为你预留了后路,不告诉你,只是为了试探你,你若真的衷心无二,我必会留你性命,你若有二心,我便不会再留你。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在这场计划中,你无动于衷,先乱了阵脚的竟然会是我自己。”他淡淡一笑,眉目间尽是疲惫之色,“只要一想到,你或许真的会被我逼得走投无路,然后背叛了我,转身走向太子,我就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原以为王爷情绪失控是因为兰儿的病,却没想到……莫名的情绪上涌,淹没她的心,戈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忘了自己并不能发声,喉咙好像堵了什么东西。

轩辕昱川缓缓朝她走过去,像以前一样拍了拍她的头,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说出来果然好多了,原来近日里我的心结是在这里。”

戈渊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她的心结也在这里。她垂着头,在轩辕昱川的掌心里写下了四个字:誓死效忠。 uHaYgQl82W9T95RIjoD86If0WrWZQOjuxB6zz4QHqocoL2/1KdMK2cPerBYtFH2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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