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渊惶恐,又要习惯性地下跪,轩辕拓看罢,不耐烦地说:“戈将军这般作甚?吃个饭也不让安稳吗?”
这么一说,到成戈渊的不是了。
“戈将军也坐下吃吧,你那样站着本宫吃不下饭。”轩辕拓话音一落,就有宫女为她布筷,盛上热汤和饭菜。
戈渊不适应这样的伺候,有些局促地看着,那双愣愣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了昔日的凛冽,倒有些傻气。
轩辕拓忍不住笑了,他端起热汤假意轻吹,演示自己的不自然。
又有新花样的菜被端了上来,长宫女一边布菜,一边介绍道:“太子,这是刚熬好的参汤,里边加了太医开的药,有补血化瘀的功效。”
轩辕拓“嗯”了一声,顺口道:“给戈将军盛一碗。”
戈渊端着碗的手,不安地放下,直到宫女把参汤放到她的面前了,她都还有些不自在。
“戈将军莫跟本宫客气,这些玩意儿宫里多得是。”轩辕拓没有看戈渊,满不在乎的说了这些话。
宫人们面面相觑。宫里头虽人参很多,但是那千年的人参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大臣们有了好东西都往这太子府送,太子自然不觉得珍贵。
喝了一口参汤,有些苦苦的,戈渊向来是不挑食的,就一口喝完了。宫人又为她盛满,她怕自己拒绝又惹得太子不快,只能喝完,于是宫人又为她盛上,周而复始,大半的参汤都入了戈渊的腹中。
太子似乎是很满意她的表现,一场饭吃下来始终是笑意盈盈,还开起了玩笑。反倒是戈渊腹中火辣辣的,火烧一样,渐渐的头也越来越晕,太子的笑脸愈加模糊……
“戈渊!”她好像听见了太子叫她,随后眼前一片黑暗。
今儿晚上,据说东宫一片混乱,上到太医,下到宫人,无一不惶恐。
戈渊喝了参汤就晕过去,惨白的脸上流着鲜红的鲜血,太子瞬间脸色大变,将她抱起来,暴怒地吼道:“叫太医!”
宫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太子,他抱着戈渊急冲冲地进殿,半路上摔了一跤,也不愿将怀中的人假手于他人。他跑进屋子,将戈渊放下,扯出精致的衣袖擦她脸上的血,“戈渊戈渊……”他心里疼得狠了,复又又冲出来,双目通红,脸色惨白,眼睛里布满着无边的怒火和凛冽的杀气,“把碰过那道菜的人全部给本宫关起来!所有人都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全部不许离开!”
于是东宫上上下下,数不清的人受到牵连,不多时整个皇宫都传遍了。
“她若有事,本宫要你们的命!”
一群太医颤巍巍地跑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在太子暴怒的神情之下,颤抖地伸出手臂,只把了一会儿,轩辕拓感觉像过了几年那般煎熬,道:“如何?”
太医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说话都在哆嗦:“回、回太子,戈将军身体并无大恙,只是身体虚弱太甚,又逢大补,气血上涌才引发了晕厥、流鼻血……”
轩辕拓愣住了,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一连几个太医把完了脉,都是如此说道,饶是轩辕拓再傲,也生出了几分尴尬,于是摆摆手,太医不用掉脑袋了,跪的人不用跪了,关押的人也无罪释放了。
一场闹剧虽说平息,可是不胫而走的消息,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祸事……
“太子,皇后娘娘有请。”
“知道了。”轩辕拓揉了揉眉心,有些淡淡的郁色。他本想留她在宫中,百般折磨,做给宫里人看,再寻个什么罪名把她关起来,再找个人代替她去剿匪,就可以渡过这个由他引起的劫,可是没想到一个关心则乱就打翻了他的全盘计划。母后哪里还好说,她再气愤也会考虑儿子的想法,而父皇就不好说了……
那个独断、骨子里又心狠手辣的君王,他向来是不敢忤逆,也捉摸不透的。
轩辕拓看着床上安稳躺着的人,暗自叹了口气,“你就会给我出难题。”他弯腰轻轻拨乱她的头发,遮住她潮红的小脸,被子下盖着的身体瘦的只剩根骨头似得。
“他是在虐待你吗?”捏了捏被子里的手,轩辕拓幽幽地说:“他对你百般不好,你却只认定他一人,你说你傻不傻?”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灯火似乎摇曳了一下,又似乎没有,满室迷离。
“小德子,送戈将军回府。”
“是,太子殿下。”
戈渊是竖着走出去的,不过半日,却是横着抬回来。
宫里人带着戈渊回来的时候,冷清的昱王府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只有两个守夜的侍卫,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一个为宫里人带路,一个去通知昱王。
一路走来,轩辕昱川心里竟是纷乱复杂,步子无形之中一步步加快,等看到了被抱进来的戈渊,却又迈不开步子了。
“奴才拜见昱王。”
“嗯。”心头千般思绪缠绕,视线落在面色潮红、紧紧蹙眉的戈渊身上,差点忍不住想抱过她。忍住异样,轩辕昱川亦然温和,却是笑不出来了,“劳驾公公了。”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戈将军只是虚火过旺,王爷也无需太过担心。奴才要回宫复命了,王爷请回。”
轩辕昱川一个眼神,旁边的人便将戈渊抱过来,“送公公出门。”
“奴才谢过王爷。”小德子鞠上一躬,带着几个宫人离开了。
夜色很暗,昏暗的灯笼一直摇晃着,将人影映得凌乱。轩辕昱川沉静了一会儿,道:“带她来我房间,小安去找郎中。”
府里的太医为兰儿寻药去了,郎中是外边请来的,他一听说是戈渊病了,二话没说就背上药箱子入府,一路上还不断关怀地问了很多。
郎中诊断出来的结果和小德子说的一样,只是虚火太旺。他走之前开了药方,还千叮万嘱:“戈将军底子虚,补身体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送走了郎中,轩辕昱川独自守着戈渊,一时间想了很多事情。
连一个外人都对她关心至此,连肆意妄为的太子都想着给她补身子,连一个丫鬟都会为她仗义执言不惜性命。他对她……真的很差吗?
他掀开被子,看着她骨瘦如柴的手臂,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瘦成这样了,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又瘦又小的的,仿佛永远也长不大。
想关心她,又不知从何处开始。这么多年对她都是不闻不问的,都习惯了,感觉好像只是一晃神的时间,那始终追随着他的眼睛已经不敢抬头看他了,就连那存在感也是越来越薄弱,一不留神就能将她忽略。
晚风温柔地轻吹,昏迷的戈渊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注视着自己的轩辕昱川,一会儿的迷茫之后,一股淡淡的喜悦充斥在心头,越来越膨胀,最终“砰”地一声开出了无数绚丽的花。心脏砰砰跳动,脸色泛红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轩辕昱川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的苦,等将来我一步登天,必会偿还你的付出。”
戈渊木讷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湿润。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戈渊的沉默,对轩辕昱川来说就是默许,“明日我再让下人给你收拾屋子,今晚你就在我屋子里睡吧,好好养身体……”
戈渊抬头,还来不及欣喜,他的下一句话就将她打入了地狱:“还有几天就要去陀螺山了,你这副模样又怎么行……”
轩辕昱川温柔的声音就像一把钝刀切割她的心,刀并不锋利,凌迟一样无限延长整个过程。她在他转身的时候,蜷缩在角落里,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灯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戈渊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屋子。冷,为什么不点火呢?
轩辕昱川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来到书房,他在窗口点了一盏灯,从窗户外看去,他拿起一本书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冷了,然后关上了窗户,又坐在灯下,淡淡的影子落在窗纸上,显得很专注。
房间里确实坐着一个人,但不是轩辕昱川。
书房的暗室门无声无息地关上,只留下一个极淡的白色身影。
沿着狭长的道一直往下走,不多时便豁然开朗,轩辕昱川点了一盏油灯,暗室里瞬间就亮了起来,角落里走出两个黑衣裹身的人,其中一个背上还扛着一个麻袋,走到轩辕昱川面前的时候,就将麻袋放下,解开,露出一张与戈渊极其相似的脸。
轩辕昱川蹲下,玉似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下,“还不错,身形倒是极像,就是还不够瘦,先饿几天,只剩骨头为止。”
他说完,又将女子从麻袋中拖出来一点,翻过身,撕开她的衣服,光滑的背上没有一丝伤痕,他看罢,又淡漠道:“背上打三百鞭,不需要太重,破皮即可,打完后涂上瑾汁,注意别把人弄死了。”
“是。”
“其余伤口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总之不要留下一丝马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