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当今圣上心有所属,娶了舒皇后、纳了姚贵妃,也不过是为了巩固朝政,或许以前还能由着姚贵妃性子骄横,但是如今皇上的心尖人回来了,哪容得她这样欺凌?若是传到了皇上耳里,还指不定要怎样大发雷霆。
宫女无意之间说出的话,无疑于火上浇油,将纪萳心中的嫉妒之火烧得更加旺盛,她指着戈渊讥讽道:“你别以为皇上护着你,我就不能拿你怎样,不过是个下贱之人,本宫要你死,你就得死!”
她说得再狠,戈渊也并不在乎这些,只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草草了事,淡淡道:“姚贵妃似乎特别喜欢呼人巴掌呢,改明儿皇上问起姚贵妃的喜好,我也不至于一点也说不上。”
纪萳气急败坏,“好你个戈渊!你还想到皇上那儿去告发我?有种你就去,我倒要看看皇上会帮衬着谁。”
“姚贵妃严重了,戈渊不过是个低贱之人,如何敢跟贵妃作对?还请贵妃不要给戈渊扣上这天大的帽子。”
她的语气越是卑微,言语便越是折射出挑衅与不服,纪萳对戈渊的认识本就一知半解,原以为是个安分的老实人,如今想想,能在战场上以一敌万之人,又能任人欺负到哪里去?越想便越不甘心,想想那些年父亲的郁郁不得志,再想想自己所受的委屈,戈渊这个人简直是不可原谅!
纪萳站得很近,伸出精致的指甲划过戈渊的脸,只觉得一股恨意蔓延,“长得也不过如此!”话音刚一落,指甲猛然划了一道伤口。
秋月和秋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光是想想皇上知道这件事的表情,都能吓个半死。
戈渊偏着头,发丝有些凌乱,眼底全是讥讽,“贵妃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戈渊本来还怕得很呢。”
如此明显的嘲讽,让在场的所有宫人都以为她疯了,姚贵妃出手本来就没有轻重,见识过她手段的人,没有一个不怕,她如此赶着装上枪口简直是作死,况且和她平常低调的作风也全然不符,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夫人,你别说了……”秋月怕得要死,伸手想去拉拉她的衣袖阻止她,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衣角,只听见一声闷响,戈渊就被重重地踹在了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萳眼睛都气红了,冲过去将戈渊提起来,拳头高高举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戈渊只是看着她,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无端让人觉得挑衅,“贵妃,别光说不敢做。”
气氛顿时凝固了,压抑得连呼吸都忘了,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突然听见一声高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纪萳的拳头凝在半空之中,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那高喊声着实刺耳,她也不好见死不救,便对身后的宫人道:“你们去救人。”
“是,贵妃娘娘。”
刚才紧张的气氛被一打断,纪萳的怒气也轻了许多,她重重将戈渊推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今日放过你,下次别再让我看到!”说完她拂袖朝落水的地方走去。
秋水和秋月仿佛劫后余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将戈渊扶起来,“夫人,你万万不可再招惹姚贵妃了。”
“您忘了答应过宁公公什么了?”
“倘若夫人出了事,奴婢如何担待得起?”
这边话还没说完,戈渊觉得腹部的疼痛缓解了一些,竟然又不怕死地跟了上去,不管不顾,吓得两个宫女团团转。
被救上来的是个小太监,唤作小全子,他被救上来之后,一直魂不守舍,纪萳本来脸色就不好,连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回答得支支吾吾,顿时气得纪萳不愿再问,又转头看向了方才呼救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小顺子。”他赶紧跪下,把头磕在地上。
“他是怎么落水的?”
“这、这、这……他在池边取水……然后就……”小顺子支支吾吾了一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落个水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一群狗奴才!”纪萳拂袖转身,又撞上了戈渊。
戈渊脸色苍白,还带着用指甲刮的印子,头发有些都散了,一身狼狈不堪,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那个落水的太监。纪萳冷哼了一声,狠狠地撞开她,带着怒气离开。
姚贵妃是走了,面前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小顺子仍然跪在地上,小全子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呆滞地坐着,他的脸圆圆的,身体都还没长开,十五六岁的模样。
戈渊有些迟疑,但还是蹲下去摸了一下他的脸,吓得小全子直哆嗦,目光惊恐地看着她,这般反应是戈渊没有预料到的,她赶紧收回手,“你是怎么落水的?”
一提起这个问题,小全子就浑身哆嗦,说不出话了,只是害怕地看着旁边跪着的小顺子。
“你别怕,你落水也算是无意救了我一命,我不会对你怎样。”
小全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小顺子,似乎是有些怕他。
戈渊顺手将他扶起来,“你住在哪里?我让人去叫个太医给你看一看。”
小全子哪受过这般殊荣,连忙摇头,戈渊却不容拒绝地抓住他的手臂,转身对身后的两个宫女道:“你们去寻个太医过来,便说是我被姚贵妃打伤了。”
秋水和秋月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秋月去了,等秋月一走,戈渊又对秋水道:“我有些冷,你去帮我拿件外袍。”
秋水反射性地拒绝:“可是……”
戈渊目光一凛,冷意恒生,“可是什么?”
秋水咬了咬下唇,转身跑回寝宫里。
几乎是半推半就,将小全子弄回了他住的地方,正是先前戈渊寻着标记找到的偏僻屋子,里边本来还住着二三十个小太监,这个时辰也都不在,戈渊毋庸置疑地将小全子推进屋子里,让他把湿衣服换下。
破烂的小院子里,此时就剩下了戈渊和不吭声的小顺子,也不知道是谁先叹气的,打破了这般的沉默,然后小顺子便上前两步,将戈渊抱紧了怀里,“我好想你……”
熟悉的竹叶清香,淡如烟云,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好似浮萍找到了落脚点,让戈渊觉得鼻子发酸,她用力将他推开,他又死皮赖脸地缠上去,闷声道:“你别气了。”
“如果我今天不逼你出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戈渊质问。
身后的人将她越抱越紧,“总是会告诉你的,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就会接你出去。”
“出去?”戈渊嗤笑了一声,“他们每天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怎么出去?”
“你相信我,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戈渊再次将他推开,狠狠道:“我给了你令牌,你为什么不走?”
“小哑儿……”辛子穆的声音里全是委屈,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扯到身边来,闷闷地说:“令牌一旦暴露,轩辕拓必然警觉,那你又该怎么办呢?”
“你管我做什么!”
“我放不下你!”
戈渊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越落越急,辛子穆心都被她哭碎了,赶紧轻拍她的背,温声细语着说:“你别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别气了……”
“就是你的错!”戈渊狠狠打了他一下,“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让我整日整夜担惊受怕!”
“小哑儿,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来轩辕的,不管怎样我都认了,但你别推开我……”辛子穆将她紧紧抱住,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来就没了声响。
戈渊挣脱不开,也就任由他抱着,只是心里的郁气怎么也不得缓解,堵得浑身难受,她又狠狠地打了他一下,气愤道:“你留在宫里做什么!你明知道我是出不去的,留下来干嘛……”
辛子穆不肯依她,“你走不掉,大不了我就留在宫里陪你一辈子,谁让我舍不得你。”既然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手,那么他的大好前途、尊贵身份,通通都不要了,只想要她。
第一次,戈渊面对他的告白,沉默如水,却又心慌意乱。
“吱——”的一声,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打开,换好衣服的小全子就站在门口,一看到他们二人搂搂抱抱,吓得眼睛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惊恐道:“你们!你们!”
辛子穆脸色大变,赶紧松开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方才扭到了脚,我只是扶了她一下!”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看到……”小全子还没等辛子穆靠近,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这傻小子。”辛子穆摇摇头,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扔进屋子里的床榻上。
戈渊也跟了进去,忧心忡忡地问道:“不会有事吧?”
辛子穆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没事,他大概以为我会杀人灭口吧,等他醒了解释一下就好了,毕竟刚才他在池边取水,就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怕是有了心理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