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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子卿回房的时候，夏侯退正在用晚膳，虽然在敌军军营，不过这耶律将军对待俘虏的态度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山珍海味虽没有，倒也是七个碟子八个碗，凉热搭配、荤素均衡。
赵子卿风一般冲到桌边，抓起筷子便开始横扫千军。
“我以为你已经被喂大黄了呢！不好意思，没给你留。”夏侯退瞅着他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道。
面前的菜基本已经不剩多少了，不过此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赵子卿哪里有空接他的话，一个下午被那留桐抓着这儿跑那儿跑，跑完还不管饭，可把赵大人给气坏了！
就着剩下残羹冷炙吃了三碗大白米饭，喝了一壶热茶的赵大人打了一串儿饱嗝，翘起二郎腿拿着桌上的鱼刺边剔着牙边埋怨道：“王爷您太不够意思了，这些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被‘指责’的夏侯退轻哼一声：“一天不见，你本事不见长，牙缝倒是长得挺大。”
赵子卿剔完牙，忽然想到了什么，往夏侯退旁边挪了挪凑到他面前神神秘秘道：“我看那留桐公主单纯可爱，长得又漂亮，虽然刁蛮任性了些，终究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怎么你就舍得拒绝人家呢？”
夏侯退看他如此八卦的模样，也将自己的俊脸凑近他眼前，压低声音道：“本王这不是在给赵大人你谋福利么！我看你也挺中意这留桐公主的，何不我们各取所需，公主归你，薛小姐归本王？”
“啊呸。我赵子卿是那样始乱终弃的人么？”赵子卿眼神凶狠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啧，你这么执着于灵蕴究竟是为何？若说是因为美貌，这留桐公主可是比灵蕴艳丽多了。当然，我不是说灵蕴不好看，她们各有各的美。要论身份，灵蕴只是个官家小姐，人留桐可是蒙越的公主呢！哎呀，想不通啊想不通！”
“想不通就对了，就像本王也想不通赵大人一般。”夏侯退挑眉，那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儿。
赵子卿本就是稍稍试探而已，夏侯退去太傅府提亲的时候，他和老师便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直到现在，这夏侯退依旧坚持要娶灵蕴。赵子卿这般说不过是想探探他的反应，没想到这人居然这般转移话题。
的确，自己身上也是藏着秘密。
赵子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那双微挑的眼似乎能看进人心里去一般。
“咳……我有什么好想的，不过一个小小少卿罢了。”
“是么？不如我们交换秘密吧！”夏侯退忽然道，脸上那浅浅的笑意一直未退：“既然我们互相想不明白，何不交换一下，这样既可以搞清楚心中的疑团，说不定还能互相帮助，你说呢？”
两人离得极近，夏侯退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那似春日暖阳般的声音打在赵子卿心头，让他有片刻失神。
交换秘密……
赵子卿有片刻心动，一直以来这个秘密只有他和老师知道。
两人的能力有限，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进展也没有，说不定……说不定这襄王真的能帮上自己。
看到他眼里的动摇，夏侯退也不紧逼，而是趁他走神的瞬间执起他的手摊在自己的左手上。
赵子卿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只觉得手心痒痒。
“为了表示诚意，本王就先告诉你本王的秘密。”说着夏侯退便用右手食指在赵子卿绵软的掌心划了起来。
赵子卿一惊，他都还没想好要不要交换秘密……这人怎么这般霸道。
只是……他这时若要反悔，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夏侯退写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震惊，惧怕。
这是此刻夏侯退在赵子卿眼里看到的情绪。
将他的手掌合起来，顺势拍了拍，示意他不必害怕：“赵大人不必担心，既然本王肯让你知道本王的秘密，那便是对你极其信任。”
赵子卿眨眨眼，咽了咽口水，良久才恢复平静：“下官却是一点也不想得到这样的信任。”
“可是现在你别无选择了！”夏侯退看上去心情很好，眼尾弯着，赵子卿知道每当他这般笑的时候那就是真的高兴。
赵子卿摇头，自己什么时候对于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表情都了解得这么深了。
“若是……我不肯说出我的秘密呢！”赵子卿还在垂死挣扎。
“那怎么可以，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却不知道你的，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夏侯退声音极其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赵子卿叹息，自己这算是栽到大尾巴狼手里了。若是自己不肯说的话，这人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了。
“王爷身在他国十二年，不知道对十年前的宣武大案是否有所耳闻？”赵子卿认命，想了许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先问道。
听他这般问，夏侯退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本王虽身在他国，但对国内的所有大事还是事无巨细都有听说的。十年前晋京府尹赵临框因拒捕满门一百零八口人一夜之间全被处决，那年是宣武年，史官记载为宣武大案。”
没想到他对京城的事情了解的这么细致，赵子卿惊讶之余也觉得不错，至少不用费力去解释。
“不错，却是此案。只是王爷可知那赵大人因何事要被捕？”赵子卿又问。
夏侯退摇头，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虽有心掌握晋京的所有动向，却到底力不能及。
“我也不知道……”赵子卿说到此处垂了眼，曾经一直亮晶晶的双眼忽然暗了下来：“我想整个天启也不知道这赵府尹到底是犯了何罪要被捕。后来上头给出的理由是‘欺君罔上’，说赵大人在后宫调戏了沐阳公主，而且是被当今皇上亲眼撞见。你知道的沐阳公主是皇上的同胞妹妹，自小皇上对沐阳公主都是极其娇宠。当天晚上赵氏上下便被全数暗杀，最后一把火将所有的一切付诸一炬。其实……根本就没有拒捕一说，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带官差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杀人灭口。”
夏侯退听了沉默良久，摇头：“我想，并没有全数灭口吧！”
赵子卿抬起眼皮瞧着这男人，最后一笑：“不错，我就是赵临框的儿子，是那个命大的。当时赵府的管家齐伯有个跟我年纪相仿孙儿，那孩子被杀的时候我就在门后，齐伯想去救他，奈何那孩子早已脑袋分家。齐伯伤心欲绝却死死地捂着我的嘴巴。赵氏一门一百零八口人，只活了我跟齐伯。我出生的时候一个老和尚给我算命说我命盘不好不宜养在父母身边，于是我爹……也就是赵大人将我送到灵虚观养着，每年年关的时候能回家跟父母聚一聚。所以京中甚少有人见过我，那次变故之后，我便拜在了薛太傅门下。薛太傅跟我爹是多年知交好友，对于我爹的罪名他是不肯相信的。于是便收留我帮我掩饰身份。而且他也想知道那所谓的欺君罔上之罪是从何而来。”
“那你的目的是？”夏侯退问。
“彻查这件事，为我赵氏一门平反。”赵子卿道。
“就这么简单？”夏侯退挑眉，显然对他的说词不是完全相信。
赵子卿心虚得点点头。
“前两次刺杀你的是什么人？”
“前两次的暗杀，这次的跟蒙越勾结想借刀杀人十有八九都是出自王允之手。”赵子卿道。
“可是我听说你跟王大人关系处的不错啊！”
赵子卿轻笑：“处的是不错，那是因为我装疯卖傻。一年多前琼林宴前一晚，我遭遇了一场变故，事后忘了不少事。这场变故正是王允的杰作，他带了一队刺客想杀我，也是我命不该绝身中一刀之后，那些人以为我死了便将我扔进了乱葬岗。谁知第二天我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看不出来吧，王允这老头儿虽是文官，却也是个练家子，那一刀刺得的是又很有准。”
“你跟他有仇？”夏侯退问。
“当年带人处决我赵氏一门的便是他王允。”赵子卿说到此处，眼里满满都是恨意。
“他认出了你，知晓了你的身份？”
“应该是，若不然不会对我痛下杀手。赵氏的罪名是当今皇上定的，处决的命令自然也是他下的。当年王允奉命灭赵氏一门，却办事不利留下了我这个活口。估计是恐我翻出大浪，皇上会怪他办事不利，所以想悄悄把我杀了。后来我假装失忆而且要到了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就在王允身边做事。他想下手也不方便，况且还有老师在背后给我做靠山。这次远走西南，王允这是逮着机会就想除掉我。”赵子卿道。
“你好不诚实！”夏侯退忽然道。
“什么？”赵子卿猛地抬眼看他。
赵子卿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却忽然欺身而来，伸手便摸上他的前襟就要扯开。
“喂你干嘛，死变态！”赵子卿脸色大变，一把死死按住胸口的衣服身子往后仰着，瞠目震惊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夏侯退见突袭没成功，讪讪收回手极其自然地坐好：“没什么，我就看看你胸口是不是真的还有那刀伤留下的疤痕。”
赵子卿心中警铃大作，这人难道已经看出来了？不能啊，这么长时间自己一直做的是滴水不漏啊！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决定说还是不说。”说完，夏侯退双臂环胸，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专心看着眼前人。
赵子卿心中捉摸了半晌，觉得这人一定是在诈自己，最后终是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听他这么说，夏侯退眸光暗了暗有些生气地吐出两个字：“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