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新娘夫妻跪拜——!”最后的一声高喊,让苏瑾与夜苍邢终于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盖头下,苏瑾看着眼前夜苍邢那比血还要鲜艳的袍角,无声的勾了下唇畔,那笑容里的苦,是无人能看见的涩。
曾经,她也是在今时今日嫁做他人妇,那时候的她对未来充满着憧憬,以为自己是上天眷顾的宠儿,然而,在大局已定之时,她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给她人做嫁衣罢了。
含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忍着不为人知的疼痛,苏瑾最终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缓缓低下了头,与对面的夜苍邢行满了所有的夫妻礼节。
“啊——!”一声从院子里传来的喊叫声,打破了前厅里的喜庆,在所有人都朝着外面看去的时候,老皇帝也是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
顾云洁见此,心中早有预料,面上假装担忧的对着老皇帝小声开口,“皇上,虽然臣妾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新娘子总是不能在大婚之日受到惊吓的,不如让臣妾先行陪着新娘子进洞房吧。”
老皇帝想到顾云洁本来就是苏瑾的姨娘,倒也是觉得妥当,“那就劳皇后费心了。”
顾云洁听闻,笑着点头,“是臣妾应该的。”说着,缓缓走到了苏瑾的身边,从青城的手边接过了苏瑾的手臂。
感觉到身边换了人,苏瑾一愣,还没等她问出口,便听顾云洁再次的开了口,“院子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瑾儿还是先行皇姨娘进洞房吧,以免受惊。”
你会这么好心?苏瑾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不过面上却还是点了点头,随着顾云洁在小厮的陪伴下,朝着夜府的喜房走了去。
如果这是顾云洁等人早就谋划好的事情,那么就算她现在说不,也是无济于事,况且就算她想要翻脸,也总是要先等狐狸露出尾巴才是。
站在苏冉国身边的顾云霞见自己姐姐那边已经得手,不禁赶紧招呼着大家出去瞧一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路上,顾云霞故意蹭着人群站在了夜苍邢的身边,待所有人刚刚走出前厅的时候,只见刚刚与顾云霞有过眼神交流的小丫鬟,此时面目慌张的站在院子,见了大家出来,疯了一样的朝着众人跑了过来。
“有鬼,这府里有鬼——!”说着,将手中端着的一盆水,直接朝着顾云霞与夜苍邢泼了过来。
本能完全自保的夜苍邢见身边的顾云霞没有挪动脚步,知道自己伸手拉顾云霞有碍礼数,所以只能放弃自保的伸出袖子,帮着顾云霞挡住了一些水渍,可饶是如此,顾云霞仍然被泼了个全身湿透。
“有鬼,真的有鬼……”装疯卖傻的小丫鬟见自己的事情已经做完,转身便朝着夜府的门口跑了去,反正顾云霞交代她的事情,她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就只等着回府拿银子就好。
不料,就在这小丫鬟跑了几步之后,忽然见一个矫捷的身影将她拦了下来,并反握住她来回挥动的手臂,再次将她拎了回来。
“老夫在夜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闻夜府闹鬼,既然这位姑娘说大白天的见着了鬼,不妨来说说,这个鬼究竟在哪里?”
别看司马管家现在年岁已大,可想当年那也是云国数一数二的轻功高手,而且夜苍邢的轻功,也是承蒙他的传授。
正打算装可怜继续进行下一步计划的顾云霞见那小丫鬟被捉了回来,登时心里一个惊颤,如果这个小丫鬟当真嘴不严实的将自己指认出来,那么后面所有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其实不单单是顾云霞,就连装疯卖傻的小丫鬟也是跟着一惊,明明她的戏里没有这出被捉回来的戏码啊?
不过还没等这个小丫鬟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见顾云霞忽然指着她的鼻子口气凌厉,“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来人啊!将这个没有规矩的奴才拉下去直接杖毙!”
什么?小丫鬟一听,当即吓傻在了原地,不是这样的啊!明明是苏夫人让她装傻,说只要泼一盆水,让宾客受惊就好,怎么现在反倒是苏夫人翻脸不认人了?
另一边的夏侯永长见突然出现了个司马管家,也是担心着此事被暴露,如今见到顾云霞迅速的反应,不待那个小丫鬟反驳什么,直接对着身后的几名士兵使了眼色。
几名得到指使的士兵不由分说的挤出人群,随着顾云霞的话音落下之后,捂住了那名小丫鬟的口,一边防止她叫喊出来,一边迅速的带着她离开了夜府。
“让父皇受惊了,让夜督主受惊了。”人被抬了下去,夏侯永长赶紧跟着出来的打圆场。
老皇上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了前厅,许多身份卑贱的人想要仗着人多而一出风头,从而得到一些某种程度上的好处,这种事情他在后宫屡见不鲜,所以现在只要是大家都平安无事,他也没有必要再去追究。
夜苍邢收回自己被淋湿的阔袖,先是朝着身边的司马管家看了一眼,见司马管家轻轻的点了下头,这才转身对着夏侯永长开了口,“三王爷严重了。”
缓过一口气的顾云霞压住了心里的余惊,满是自责的开了口,“是妾身教导无方,才让一个奴才在督主的面前放肆了,还请督主让妾身陪着督主整理下衣物,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妾身的心里好过一些。”
刚刚被人抬出来的苏冉国听了,虽然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怀疑顾云霞的动机不纯,不过面对着现在这个场合,顾云霞此做法却也只合理,所以不曾点头,也不曾摇头,一切等着夜苍邢自己决定。
夜苍邢见了顾云霞那礼节委婉,句句是道的话语,只是不经风雨的一笑,“那就有劳苏夫人了。”说着,先行朝着里侧的方向走了去。
顾云霞听罢,心里偷笑着跟上了夜苍邢的脚步,夏侯永长见事情都在按照尽展之中的进行着,不由得轻轻挑起了一下自己的薄唇。
另一边,刚刚与苏瑾抵达喜房门口的顾云洁,屏退掉了门口的丫鬟和小厮,又朝着四处张望了一圈,这才带着苏瑾进了喜房。
苏瑾一路的不动声色,就连顾云洁屏退掉门口所有人时,仍旧不动声色,她既然敢跟着顾云洁单独过来,自然就有胆子承受下顾云洁的所有花招。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顾云洁这出戏码算计的不够精彩,白白的浪费掉了她的时间而已。
“瑾儿。”让苏瑾坐在喜床上,顾云洁终于含着几分笑意的开了口,“你现在还真是大姑娘了,想的和做的事情,已经让我这个当皇姨娘的琢磨不透了呢。”
苏瑾听了顾云洁的话里有话,心中好笑,这是在埋怨她心眼子多么?
“皇姨娘说笑了,人不都是会长大的么?瑾儿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皇姨娘曾被岚贵妃陷害,而被太后打了板子的清纯模样,然,现在皇姨娘却在所有人的惊讶之下当上了皇后,瑾儿虽然说不出皇姨娘现在身下的位子是付出了多少的艰辛,但瑾儿肯定,皇姨娘反正不会是用可怜楚楚得到的。”
苏瑾一袭不紧不慢的话,直戳在顾云洁的心坎上,虽然苏瑾这话褒贬参半,可在一向敏感的顾云洁听来,简直就是被人生生的掀起了心底最痛的伤疤。
当年顾云洁还不过是一个贵人的时候,曾经被岚贵妃陷害自己偷了名贵的珠宝,岚贵妃当时本就受宠皇上,又得以太后的撑腰,所以当时的她只能甘愿吃瘪的人有岚贵妃当着后宫所有妃嫔的面,足足打了自己十个大板,疼的她一个月没下床。
后来顾云洁一雪前耻的立足于后宫,虽然取代了岚贵妃的位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陷害岚贵妃,最后赏了岚贵妃鹤顶红,不过当年她所受的屈辱名满后宫,也算是她人生抹不掉的一个污点。
如今苏瑾不紧不慢的拿着她的耻辱说事,无疑是往她伤口上撒盐,无论苏瑾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心中的怒火都已经被勾了起来。
苏瑾你这个野种!顾云洁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继续含笑,“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瑾儿还记得。”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她真恨不得此刻就将苏瑾这个野种五马分尸了!
盖头下的苏瑾好笑,秀眉轻挑,“不是瑾儿记得,是所有人都记得,只不过别人不敢说罢了,毕竟皇后娘娘只是瑾儿的皇姨娘,不是么?”
顾云洁一愣,要不是此刻咬牙强忍着怒火,她早已冲过去掀了苏瑾的红盖头了!
好你个苏瑾啊!一边挖苦着本宫,一边和本宫套着近乎,看来本宫倒是小瞧了你,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今儿还让本宫碰见了一条。
“到底是瑾儿懂事。”顾云洁从怒火中勾起僵硬的微笑,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两杯酒,在苏瑾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将袖子里的一个药丸放入酒杯,待药丸完全溶解之后,又开了口,“毕竟本宫是看着瑾儿长大的,瑾儿如今成家,本宫这个作为姨娘的也没什么好礼相送,就此与瑾儿畅饮一杯,也算是本宫这个做长辈的尽职了。”说话的功夫,已经将手中的酒杯递在了苏瑾的面前。
她当然不情愿在一个野种的面前降低自己的身份,但要想让苏瑾没有理由拒绝的喝下这杯酒,她就必须要这么说。
皇后下的命令,饶是她苏瑾再过自负傲娇,也是不敢不从。
苏瑾揣着一万个明白,接过顾云洁手里的酒杯,轻轻用另一只掀起盖头的一角,先是将酒杯对上自己的鼻子闻了闻,随后仰头将杯中酒尽数喝了进去。
顾云洁眼睁睁的看着苏瑾的酒杯空了下来,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与苏瑾闲闲的唠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