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宅,小书房里孙哲胜听锦瑟打完那通搞定护照的电话,再摸过她放在桌上的黑色名片来看,立刻就被名片的主人华丽震慑!
“你是怎么认识习宇的?!”他手抖……
“他喜欢苏月伶,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当然要巴结我了。”小恶魔说得理所应当。
可是悟空不懂。
“他喜欢苏月伶和你有什么关系?”
“从科学角度和血缘关系上来说,苏月伶是我的亲生母亲。”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完,万能的悟空脑袋像被重型武器轰过,张大了嘴半天陷入失语状态。
锦瑟哪儿有闲工夫搭理他,心思早就飞到别处去,护照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她要在最短的时间收集有力的情报,当然是越多越好!
最先想到的是庄生!
除了自己之外,庄生是第二个能和叶涵说上心里话的人,而且当年的泰国之行他也在其中。
可是锦瑟也了解庄四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说话没一句正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往往是最靠得住的那个人。
在叶涵曾经那段日子里,他们之间恐怕早就已经达成默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一点就算锦瑟不去实践也知道,如果贸贸然去问,没准连自己也去不成了。
于是最后,她把目标锁定在北堂墨的宝贝,左晓露身上。
既然这个信息是从左左口中得知,那么相信只要花些功夫,软磨硬泡也好,坑蒙拐骗也罢,锦瑟还能知道更多。
她就像是着了魔,叶涵的过去像是巨大的黑洞,吸引着她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往那方向固执的走下去。
在后来的时光里,每次想到这一段,锦瑟都会发自内心的笑着摇头,为她那时的坚决和勇气。
人一生中总会有这样的时刻,只为达到一个单纯的目标,只为离那个人近一些,不求结果,全情投入追寻的过程。
她第一次勇敢的旅行是为叶涵,从不曾后悔过。
终于在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订婚礼开场前一天,搭上去往曼谷的飞机。
心里还有小小的不甘,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如果我可以快点长大……
……
“各位尊贵的旅客,欢迎大家选择Sky航空公司,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本次航班即将在五分钟后起飞前往曼谷,为了您的出行安全,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并且按照……”
头等舱里,锦瑟一面感激着叶涵平时非常慷慨的零花钱,一面认真的看漂亮的空姐做正确的安全示范,尽量不错过任何细节。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在所难免……
叶涵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要起飞了吗?”他的声音任何时候都那么平静,就像一缕带着浓香的咖啡,瞬间抚平她内心的忐忑。
这种饮品可以兑上红酒、牛奶、奶油、甚至是果汁,无论她要求怎样,都能满足。
无奈这杯咖啡是为别人而研磨。
“嗯……马上了!”若他不打电话来,她差点忘记关机!
庆幸的是刚才那段‘即将飞往XXX地’的播音已经结束,不然让叶涵只道她去的不是西安,准要被揪回去训得灰头土脸。
没办法,这个时段只有和去西安的最吻合,庄生开车把锦瑟送来,还没进候机大厅就接到单结香的电话,感谢新上档的美国大片,否则当庄四公子看到她走进的是飞国际航班的通道,只怕她的泰国行已经宣告破产,结果还是被揪回去训得灰头土脸……
偏生巧合,出现任何的偏差她都去不了,可现在她已经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
“有什么事吗?”平复了心跳,她问电话那端的男人。
过于谨慎的语气在叶涵听来就变成了生疏,不由一愣,尴尬的笑起来,“怎么了?我担心你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所以打电话问问你到哪儿了,还缺什么没有。”
“我在飞机上了!”用手握着手机,生怕旁边乘客询问空姐曼谷天气如何的对话被听了去,锦瑟皱着眉头急于想快点挂线,“你昨天都问过八百次啦!什么也不缺,证件和卡在包里,小部分现金在口袋里,有事就跟你打电话!”
周二她告诉叶涵要去西安时,他沉默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她找了一堆的理由,什么……要去感受中国几千年的古文化,要去看秦始皇兵马俑……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好像去不成会一辈子遗憾似的,他无法拒绝,由是心里舍不得也好。
这会听她一股脑背书般的道出一大堆,叶涵心头上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更加浓厚,“瑟儿,你嫌我罗嗦了么?”他玩笑似的问。
也许只是,关心则乱。
“没有啦——”叶家的宝贝难得也有不待见那位正主的时候,她很想立刻挂电话,生怕露出马脚,可从那把低沉的话音里似乎听出了某种弦外之意,让她耐性下来解释,“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到了那边马上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突然感觉变了味,有种身份对调的怪异。
半响,叶涵莞尔,“好。”
于是挂线,承载着她确定的想念,前往曼谷。
再到归来时,我确定,一定会有什么改变,那是必然的。
……
飞机在结束通话之后便起飞了,冲刺在宽长平坦的跑道上,过快的速度,让锦瑟有种被从四面八方挤压的不适。
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种压迫感,忽然心头倏的腾空,侧目看向那方不大的窗,视线外的景物在愈渐缩小,之前的颠簸也消失了,悬空的心舒缓了开来。
夜空很美,足够平静。
她知,她离地面越来越远,离叶涵的过去越来越近。
“很紧张吗?”身边的乘客主动与她搭话。
锦瑟回头看去,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贵妇人,穿着单薄的杏色针织长衫,五官明朗大气,微胖的面颊笑意十分和煦,直视她的眸,似乎在询问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干巴巴的回应,在与人交际方面,向来不是她的强项。
“看得出你是第一次坐飞机。”贵妇人相当和善,好像有意要分散她紧张的情绪似的,“我第一次坐飞机也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十三、四岁吧~”说起那时很得意,“为了我心爱的学长,瞒着家人飞到加拿大去告白!当时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就是你这个表情。”
虽然猜得不是很准,也直戳了锦瑟的小心脏。
“那你后来告白成功了吗?”她忍不住好奇,当然也有转移话题的嫌疑。
“没有!”贵妇人哈哈大笑,冲她挤挤眉眼,压低了话音,“我被拒绝得可惨了,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是去告白啦……”锦瑟扭转视线,好想暂时隐身!
“喔……是去散心?”对方好兴致的又猜,“还是因为想要避开刚才电话里的人?”
才移开的眼又不满的转看回去,“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打电话?”
真倒霉,怎么会才出发就遇到那么奇怪难缠的人……心跳才平复,她又开始头痛。
贵妇人不以为然,一边问空姐要来软枕,一边正言道,“谁让你说那么大声的,这个年纪真好啊,还可以任性。”调低了座椅,裹上薄毯,她舒服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多年以后在一次聚会上我又遇见那个拒绝过我的学长,他告诉我他很后悔,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才发现原来心里一直不变的就是我这个样子,可惜我告白的时候太小了,他等不了。”
听完这个略带伤感的故事,锦瑟小嘴微微张开,还没等她问,贵妇人忽然冷哼了声,语气凌厉道,“接着我浇了他一身香槟,说他活该!早些时候干嘛去了?我都结婚了才来表白心迹,谁稀罕呐!”
伤感故事的结果真是——出乎意料的逆袭。
“这算因爱生恨吗?”小听众汗颜着问。
“也不算吧~”贵妇人坦荡荡的回答,“也怪我当时太年轻,被拒绝后自尊心受挫,发誓再也不见他,其实我想如果我争取一下的话我们最后应该能在一起的,前提是~磨到他等我长大。”
长大……
这个词儿,让锦瑟窒息。
“怎么了?”听众表情生变,贵妇人一眼望穿,“他也是嫌你太小?”
十四岁,在大人的眼里还是个孩子,说爱太早,兴许自己都弄不清喜欢到底算什么,那么旁人又如何断定她真实的感情呢?
锦瑟无法想象,倘若她对叶涵告白,他会是怎样的反映。
也许会像悟空在得知苏月伶是她生母时那样石化,也或许和往常一般柔和的笑着用手揉揉她的发,说她是个小傻瓜!
是很傻吧……
“我没有对他告白过。”没有结果的问题,锦瑟不想去追寻,“他对我很好,可是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这么见外啊……”贵妇人斜了美目轻轻扫她,“那你还瞒着他偷跑出来?”
“……我有我的理由!”明显的底气不足,“再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有全盘计划。
拦不住的……
这个年纪,如何都要放肆一回,不为其他,只为占据心里的那个人。
谁都有过如此经历,贵妇人颇有心得,“我看得出来电话里那个人很关心你,不然也不会打电话来罗嗦一大堆了,所以你要想清楚,如果真的喜欢,让他等多几年也不是什么罪过,你说对吗?”
叶涵……叶涵……
想到这个名字,锦瑟只觉得心里好憋闷,比飞机起飞时的压迫感更加强烈,这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每天看不见他就会莫名的心情低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和不同的女人出双入对就会控制不住乱发脾气,她根本无法离开他,从六岁起至今。
可是……
“他明天就要订婚了。”被放低得微乎其微的声音在头等舱里若有似无的飘散,说完之后锦瑟也调低了座椅,裹上绒毯,侧身背对了贵妇人,不再说话。
因为他明天就要订婚了,所以她只好离开。
可笑可悲的是离开的原因却也只为他,还敢说那不是爱吗?未曾长大又如何?未曾长大,就没有资格说爱?
也许是在身旁小乘客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贵妇人眸光流动,像是想了许多,末了犹豫道,“其实后来那个学长告诉我:我对他告白的时候,他也不确定……”
欲言又止,而今再提有何意义?
你在那样的年龄犹豫,他在你那样的年龄迟疑。
倘若,只是倘若,等到你长大,或许才醒悟年少的冲动只是一场不确定的悸动,到了那时,还会一如既往的对他说‘爱’吗?
到了那时,他深爱你,而你却心系他人,他还舍得放你走吗?
也许不是逃避,只是不敢接受,只是想给你更多的选择。
等待,远比说‘我爱你’更需要勇气。
……
这夜难眠。
叶家三楼书房的灯光久久不灭,像是在为谁点亮照明引路的灯似的。
明天就是叶、凌两家的订婚礼,该准备的都妥帖就绪了,合上最后的宾客名单,叶涵从红漆木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半圆的阳台上透气。
透气……
无法否认,胸口说不出的窒闷。
初冬的天气,向来空气中不乏水分子的S市,风都变得粗糙。
这个时候去西安,不会觉得太冷吗?
叶涵一直以为,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不那么重要的附属品,一直以为,小不点儿只是习惯性的排外,见不得他意义上被哪个女人‘霸占’。
直到周二她对他提出想要去西安旅行,登时他竟然有种她要永远离开自己的错觉。
有那么多的时间,偏选在他要订婚的一周,逃避似得离开,说时语气和表情都有她自己都没洞彻的坚决。
明明知道她还会回来,然等到她回来,一切早已改变。
头顶上悬着的那几颗寂寥的星孤独的闪着,却极其的亮,不甘寂寞的绽着白色的芒,你总是无法忽略它们。
就如此刻的心情,再也无法忽略回避对锦瑟的感情。
奈何她太年轻,他不确定而今的给与,会是她一生的追寻。
于是漫漫长夜,耳边响起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声,淡淡的,飘忽得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说是情,又是何时开始的呢?
不自觉将右手举起,无意识的看着手心,自然收拢的五指张开了又往内合拢了些,然后再度摊开……
最后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得用一抹无人会看见的笑掩饰掉那丝尴尬。
罢了,只要她能做想做的事,开心就好。
……
S市到曼谷的航程不到六个小时。
锦瑟听着身旁贵妇人轻微的鼾声,睁着眼看外面格外不同的夜空发呆,直到机舱内再度响起播音,提示乘客飞机开始下降。
接着没过多久她的视野里便进入一片绚丽的夜景,随着飞机向陆地靠近,依稀可以望见泛着光的河道,隐约移动的不知是车还是别的什么,颓靡的情绪在类似欣喜的缓冲下逐渐好转。
曼谷,到了……
“很期待吧?”贵妇人已经醒来,对她说完之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嘴打呵欠,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锦瑟在惆怅和雀跃两种情绪里来回穿梭,很愕然的点点头作为回应,不知此刻自己的表情到底是在笑还是在皱眉。
这些都被贵妇人看在眼中,眸色了然,不觉嘴边牵扯出一抹宽慰的笑,“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舍不得的话——”她像是在对她传授经验一般凑近,“打电话告白也可以,免得后悔!”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告白?”说真的,锦瑟对今天遇到的凑巧坐在自己身边的乘客感到很无奈。
她对自己的抵触,贵妇人毫不在意,扬着眉淡淡点出她的心,“因为你是为他而来。”
……
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曼谷国际机场灯光通明。
初冬是泰国旅游的旺季,大厅里穿梭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锦瑟拖着小箱子站在其中,有片刻感到很茫然。
12月的曼谷大概在20度左右,根本不需要厚重的羽绒服,她将外套脱下,里面穿的是淡粉色的短袖运动服,看上去更加娇小,好像迷途的孩子在等待救援,引来机场的工作人员用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用流利的英语拒绝之后,驻足在身材高大的外国游客中,很快恢复安然自若。
只因,我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你就是锦瑟吧?”一把悦耳的男声将站在机场大厅中央发呆的女孩唤回神来。
锦瑟侧身往后看,站在面前对自己笑得十分阳光的男孩让她瞬间找回了些许真实感。
他大概有十八、九岁,穿着白色的T恤,搭了条很有岛屿风情的花短裤,脚下登着黑色的胶皮人字拖,是那种很随意,但让人感觉有种当地纯朴的民风,却又不乏喜感的装扮,目测大约有一米七八的个头,皮肤晒得黝黑,倒不影响他生得友好的五官,尤其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白牙。
嗯……锦瑟暗自为他总结:天生的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