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到了今天,没有叶涵,锦瑟就无法独立生存下去。
看完那口型,锦瑟立刻僵了数秒,显然她难以承受温倩最后那句话,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她是要她离开叶涵吗?
怎么办啊……那颗被叶涵呵护得太周全的心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不要离开他!
见她表情变得艰难,温倩忍不住笑道,“怎么是这种表情啊?我可没叫你永远不见他哦~你不是问我活得没心没肺的心德么?我的做法就是让自己拥有自己的世界,一个独立的,可以让任何人走进来,也可以杜绝任何人走进来,只属于我的世界。”
说这话时,温倩秀丽的面容上泛起得意之色,那是她的相处之道,使她常年在交际场立于不败之地。
“我也可以做到吗?”人家在自我肯定,锦瑟却在自我怀疑。
她从六岁离开孤儿院起就住在叶家,根本不用担心哪个角落今天饿死多少人,哪里在爆发残酷的战争,股市崩盘,彗星撞地球,世界末日来到了……没关系!
有叶涵在,一切万事大吉!
“出去走走,开阔眼界,不是很好吗~”温倩是这个意思,转而又问,“你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还是说心甘情愿留在S一辈子?”
“特别想去的地方……”锦瑟重复,双眸放空。
仔细想想,貌似是有的,可那个地方还是与叶涵有关,而温倩的意思好像是让她出去见见世面……有点要她独立的意思。
思想的独立,比生活独立更难。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哦~”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温倩不动声色的做着引导,“有的话就去吧,别想太多!”很洒脱开解,内心自认不讳的直奔那个主题。
“如果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呢?”锦瑟无助的看向温倩,眸色里有请求的意思,“那个地方也许他们都不会同意让我去。”
“是‘他们’还是‘他’?”少有的,她拆她的台。
又在她还没来得及做解释前抢白的鼓励道,“我始终觉得你太依赖叶涵了,这样不好,人虽然是群居动物,可也是独立的个体,我们的思想,行为,环境,成就我们做一个怎样的人,如果把人生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回应固然是幸运,得不到呢?”
谁能保证叶涵会一辈子宠爱锦瑟?
谁都不能保证!
锦瑟是聪明的孩子,温倩这番温润却极具说服性的话一点就通透了。
她早就意识到叶涵是生活中的不可或缺,只不过是否真如温倩所说,即便群居,你依然是独立的个体……
即便没有直白的告诉你,也许有一天叶涵会彻底离开你的世界,此时此刻,锦瑟已然领悟。
“我……”她把下巴磕在卷起的膝盖上,下垂的双眼看着脚下灰色的石阶,犹豫中决定,“我想去那个地方,不过——”
再抬起头再看了温倩一眼,做贼心虚似的笑了笑,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还是和叶涵有关,她会不会觉得她很没出息?
可已经决定了,锦瑟想去寻找叶涵的从前,那个她所不了解的过去!
“你是想拜托我帮你忙?”温倩循循善诱,做得滴水不漏。
“不是的。”出乎意料的回答,小不点儿有自己的想法,“我已经有主意了,今天谢谢你哦,听我发牢骚。”
“不告诉我你的主意吗?”她眼里充满了好奇。
她却没打算把心事一一告知,之前笼在小脸上惆怅的阴云一扫而空,转而露出顽皮的笑,“温倩姐姐,你今天很八卦哦!”
犹如被电到,温倩被杀了个回马枪,上了柔和妆容的脸孔有些僵硬,数秒后婉转道,“臭丫头……我这是在关心你开导你好不好!”
“安啦~”锦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我先回去了哦,免得他们担心。”
“去吧。”
始终不亲厚,始终隔着难以言明的距离,若真是朋友,她会下意识的防着她吗?
心事,不是谁都适合诉说。
……
第二天漫天飘的新闻报道的都是苏月伶演唱会的空前盛况,而锦瑟却把自己反锁在小书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要让让悟空全天候蹲守在书房外把风。
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那神秘的劲头,就好像一夜之间被招揽进国家某个从未曝光的秘密机构。
瞧我们小不点儿多天才啊……
幸而叶家上下无人有多余的心思去扰她,叶涵与凌素儿的订婚礼就在叶宅举行,只邀请少数亲友作为见证,虽低调,但蓝婧姝慎重吩咐过,一切都要最好的。
这种时候,少小姐不添乱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大的恩赐。
“大小姐!今天是香橙和木瓜,还有奶茶和巧克力慕思——”随着兴致高昂的话语声,孙哲胜把下午茶搬进小书房,化身居家小男佣,狗腿的对锦瑟献殷勤。
“嗯,放那吧。”面对电脑,大小姐头也不回,想到些什么就在键盘上快速的输入,按下‘Enter’键搜索,把觉得对自己有用的用笔抄在小抄上。
认真得不得了,无间叶涵悄悄来观望了一次,还以为小恶魔在学习……
忙活好久就得那么句无关紧要的话,悟空干脆懒洋洋的往沙发里那么一栽,双手枕着脑袋,风凉道,“叶涵不会让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死心?
若连这点追寻的小希翼都要被扼杀,锦瑟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搅乱,她不再任性的原因是不想给叶涵再添烦恼。
至少在那场订婚礼还未开始前,让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她想去的地方,况且……
扭转脖子看向身后沙发上幸灾乐祸的孙哲胜,锦瑟冷哼,“你不是巴不得我去泰国,好帮你拿到拳王的签名么?”如果她去不成,他这个小粉丝的希望也破灭了。
‘噌’的从沙发上弹起,悟空又开始上窜下跳,“你去了真的会帮我拿签名?!”
从小他就酷爱搏击类运动,现在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冬季拳王大赛,曼谷那边热闹得很!不能亲自去瞧一瞧,得到拳王的亲笔签名也赚到了!
想起从电视里看到的热血沸腾的搏击画面,他双手握拳,脚下乱蹦乱跳的开始在空中比划。
移开椅子,锦瑟绕过过于兴奋的孙哲胜,走到茶几前拿红茶来饮,间隙抽空道,“如果我能去成,又正巧碰上的话……”或许她真的会帮他要签名,对吧?
接收到她授意的小眼神,从小在学校都是霸王的悟空就像是见到如来佛祖,做了个敬礼的姿势,“首长放心!小的一定不负众望,为首长把关!”
罢了精神抖擞的小跑向门边,他比锦瑟大三岁,又不喜欢她,却心甘情愿惟命是从,不得不说人心这种东西真是……只要抓到弱点,实在是好控制啊!
十七岁的孙哲胜彼时已经有为这个小妹妹一辈子做牛做马的觉悟了。
到了门边,想想他觉得不妥,又问锦瑟,“不能让叶涵知道,和你熟的人和他更熟,我就不问你有多少钱了,护照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问题锦瑟已经来回考虑了很多次。
孙哲胜说得没错,她认识的人和叶涵都熟悉得不得了,不管告诉哪一个计划都会宣告破产,现在最直接的问题有两个。
首先她没有护照,国家明文规定,未满十八岁出国,需要监护人陪同到出入境管理局办理所有手续。
在监护人的概念上她就是模糊的,记得刚到叶家时欧阳清楣想收养自己,结果碰了钉子知难而退,理论上叶涵应该是她的监护人,可过了那么多年了,那些手续她是一丁点儿都没见过,豪门总有特权,就算叶涵当初没有办理领养手续,她不也在叶家住了八年么……
所以真到了关键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拿到这张出国的通行证!
其次就算有了护照,她所掌握有关叶涵的信息少之又少,光靠从左左那儿听来的寥寥数句,她到了曼谷看着人海匆匆都觉得迷茫不知从何下手,真是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锦瑟啊……”见到叶家横行无忌的小恶魔陷入沉默,孙哲胜适时劝她道,“叶涵不让你知道肯定有他的原因,也许他的过去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她从没说过想要了解的是叶涵美好的过去,“可是我就是想知道。”
锦瑟想了解叶涵,并不单是他看似光鲜的那一面,他的曾经,无论那些过往有多不堪回首,甚至于他来说是场惊悚的梦魇,她都不会选择避而不见。
去了解,对她来说,更意味着分担。
叶涵的心太沉了,如果他决定隐藏一辈子的事,定然会憋在心里,哪怕烂得生疮流脓,无力回天,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然后面上带着自若的笑,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独自承受。
一直都觉得,那样活着,心里其实很苦很无奈吧……
看到她坚决的模样,孙哲胜不再劝了,从锦瑟来到叶家,第一次在叶涵脸上看到一丝类似阳光温度的微笑,他就觉得那两个人有种旁人根本无法介入的维系。
这种维系不管过多少年,不管之间隔了多远的距离都不会消失。
就是粗线条如他,也看得清楚明白。
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打算怎么拿到护照?”
……
接到叶家主人的宝贝亲自来的电话,习宇在百忙之中感到相当荣幸,听到她婉转的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后,大方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说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按下话机的免提键。
锦瑟纤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我想请你帮我办理护照,可以吗?”
长指在办公桌上不缓不慢的敲出思考的节奏,成功人士的惯用姿态。
沉默了小会习宇问,“叶涵知道吗?”
“如果要让他知道,我就不会请你帮忙了。”她对他犹如她的母亲一样,态度毫不客气。
反正名片是他主动给的,现在到了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如果拒绝的话,那习大总裁岂不是自打嘴巴?
“不尽然~”习宇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动些关系为你拿到护照并不难,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向叶家交代呢?”
谁知刚说完,引得锦瑟不屑一声,“你真担心得罪叶家,当初就不会把你的名片给我,让我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你了。”
在她的身后是那个能将她宠上天的叶涵,她想要的,不是叶涵办不到,而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哪里轮得到习宇出场?
不愧是在豪门长大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习宇再抬眼往某处望了眼,这才应允道,“好吧,既然你坚持,护照和签证的事就交给我。”他确实……不怕得罪叶涵那小子。
挂线,他朝刚才看过去的方向摊了摊双手,满脸的轻松,“这下问题不是都解决了?”
奢华得过分的总裁办公室里,用来会客的豹纹丝绒沙发上,坐的是全副武装好整以暇的苏月伶。
嘴上说着再也不管,可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甘愿冒着上头条的危险,乔装来最不愿意见的人。
还没等他出手那边就主动来了电话,一本护照见心爱的人一眼,真是……值!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高傲的态度在这个男人面前永远不减,苏月伶就是不待见他。
习宇跟同她一起站起来,送到门外,“剩下的事都交给我,锦瑟去到泰国也会很安全,你放心好了。”
如果那天母女俩小吵一架就能让苏月伶看着女儿去死,那她真是不该生下她造孽!
演唱会上她本来不想唱《挚爱》,主办方和经纪人订的曲目里也没有这首歌,天后好不容易点头答应开演唱会,哪里敢去踩雷点?
她开口唱第一句时,身后的乐团均是愣住,半响确定了才起音跟上,挚爱……人生中一次足以。
谁晓得站在耀眼舞台上的苏月伶爱的是谁?
不管她有没有爱过,抑或者将挚爱深埋于心底,那晚的突如其来于她来说,不过是对女儿的试探。
她赌气的说她听不完整场,只是早就算好的预设。
如果锦瑟能安安静静的听完《挚爱》,从今往后叶涵要和谁结婚,苏月伶都不会干涉,偏偏她的女儿没有坐得住。
因为那颗成长到十四岁的心,已经会为懵懂的感情而痛。
如何看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