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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将启：短篇悬疑小说集
沙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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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北方文艺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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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幻雪别墅
北方的冬天，寒风像刺刀一样强劲，贴着皮肤刮过人的脸。雪还没下，但天边很阴沉，大雪压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加莎”从车上下来，搓了搓冻僵的手，抱怨道：“真冷啊。”
身后的男生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没关系，进屋就好。”
而眼前的幻雪别墅便是此行的目的地，整座楼主体用大理石石材，显得晶莹剔透却无比寒冷，门口缀着硕大的雪花状水晶吊坠，无愧它幻雪别墅之名。
“为什么要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阿加莎问。
男生回答：“谁知道，也许比较有情调，也许主办方喜欢这里的风景，总之，当是度假吧。”
“不只是度假，更为了那十万块的奖学金。”同车的女生走上来，很刺耳地补上一句。
听到十万这个数字，其余四人的眼里都亮了一下。
二 赏金游戏
阿加莎与其他六人都是H大校园BBS“天黑请闭眼”板块的资深玩家，应邀来幻雪别墅参与一场小型的网友聚会，据说胜出的幸运儿将获得十万元的助学金。大家虽是同校的校友，但互相之间只知道论坛昵称，不知道真实姓名，使这场本来就神秘的聚会显得更为诡诘了。
客房被安排在二层，每间客房里也都悬着一朵漂亮的雪花吊坠，阿加莎很喜欢这样的布置。
她收拾妥当，便跟大家一道聚集在了大厅的欧式圆桌旁。
“那么开始吧，”管家掏出七张游戏牌，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都是资深玩家，游戏规则不用我交待了吧。以‘天黑请闭眼’的方式比拼智力与胆识，胜者晋级负者淘汰，直到产生最后的幸运儿，而这个幸运儿将获得巨额的奖学金。”
原来这就是聚会的内容，大家一时愣住，不免面面相觑。但仔细一想，又都浮现出轻快的笑容，毕竟是自己擅长的游戏，谁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唯一的幸运儿。
思考间，已经有人开始抽牌了。眼镜男率先出手：“我是‘火红樱桃’，请多多指教。”
原来他就是游戏分数排名第二的“火红樱桃”，阿加莎一直以为叫樱桃的应该是个女的，看样子名字通常会产生误导。
其他人也纷纷自我介绍：为阿加莎披外套的男生是“迷宫先生”，身旁的短发美眉是“红衣裳”，右边穿夹克的男生是“福尔猫司”，前方的长发男是“柯北”，左手旁的那个帅哥叫“杨过”。每个人都是BBS上响当当的ID。
阿加莎抽到大大的好人卡，只好故作神秘地做起了平民，而火红樱桃抽中了死神，成为主持大局的法官。
“天黑请闭眼”——“天亮请睁眼”。一个回合之后，杨过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快快，谁死了谁出局，我们早玩完早拿钱，离开这个破地方。”
火红樱桃正欲开口，却被管家拦住了：“今天的游戏到此为止，剩下的游戏明天继续吧。”
杨过如坠五里雾中：“为什么？不是刚开始吗？”
管家解释道：“规则一：为了让游戏更加有趣，游戏时间也要与现实时间保持一致。天亮天黑，便是一日，所以一天只能进行一轮。”
杨过听得直翻白眼：“那要进行到哪年哪月去？”
“你不想遵守可以自行离开，不过那十万块注定与你无缘。”
杨过听完，悻悻走回房中，这个时候，刚好下起雪来。
三 第一个失踪者
“好大的雪啊。”阿加莎感叹道。满山的银装素裹，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可爱的雪人，的确是一幅难得的雪景。
“早啊。”
阿加莎回身看到迷宫先生，报以一个阳光的微笑。
迷宫先生却突然凑了上来：“阿加莎小姐，不如你我互相表明身份，联合对外如何？”
阿加莎还未来得及拒绝，管家就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规则二：任何情况下，任何人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以作弊论处，取消资格。”
迷宫先生只好耸耸肩，一副“我不过是开玩笑”的表情，阿加莎见了，也不禁在心底暗笑。
正在此时，大厅内响起了红衣裳的惊叫：“糟了，杨过不见了。”
杨过的房内已经收拾干净，行李与人统统消失了。
“一定是他生了管家的气，不告而别了。”福尔猫司推断到。
“应该是这样，”从室外回来的火红樱桃证实了他的推论，“他还开走了我们唯一的交通工具。”
红衣裳惊叫道：“车也被开走了，那我们怎么离开？”
山里信号稀薄，手机基本无法联系外界，所以，车是他们沟通外界的唯一可能。
“没关系，仓库里的粮食还可以维持一个月，如果半个月后我们依旧无音讯的话，会有人来接我们的。”管家宽慰说，“反正游戏还要继续，你们大可放心留在这里。”
情况尚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阿加莎看到杨过留下的底牌，忍不住好奇揭开，也是一颗大大的红心，平民卡。
她若有所思，向火红樱桃问道：“法官大人，昨日游戏中死得究竟是谁啊？”
火红樱桃想了想，突然脸色微变：“昨日死的，就是杨过。”
“喂喂，你该不会是觉得杨过像推理小说一样，被谁按着游戏中的顺序给干掉了吧？”柯北不客气地打断了阿加莎的问话。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不要瞎猜了，他肯定是自己走了，不会有别的可能。”福尔猫司说道。
“为什么？”
“亏你还是积分最高的女玩家，即使我们之间谁有动机，也不会那么巧刚好抽到杀手牌来指定杨过的死亡吧？”
现实里的杀手，同时也要在游戏里抽到杀手牌。无论如何，这种巧合的确太低，阿加莎面对福尔猫司的诘问，无言以对。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么继续开始游戏吧。”管家提议到。
又回到了欧式圆桌前，只不过这一次的气氛却显得十分凝重，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早已蒙上了阴霾。
连法官火红樱桃的话也磕磕绊绊：“天黑……闭眼，”“天亮……睁眼”。
这一次又是谁死了，当然，又只有等到明天才知道。
四 第二个失踪者
柯北也消失了！
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大家一起去房里找他，却发现了跟杨过房里一样的景象：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窗帘关得严丝合缝。行李与本人都凭空消失了。
“又不见了，这也太邪门了吧。”福尔猫司抱怨到。
“柯北先生，应该也是自行放弃，离开了吧。”管家说道。
“你怎么知道？”
“你看，雪地上还有新的车辙，应该是杨过先生返回来把他接走了吧。”
阿加莎又继续发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杨过为什么要回来接柯北？”
管家停了半天，才慢慢说道：“本来各位的真实身份是不应该曝光的，但现在可能也要破例了。杨过先生与柯北先生都来自贵校医药系的同一个班，所以我猜想他们俩之前认识。”
“原来如此，”福尔猫司长舒了一口气，“没事最好，不管怎样，少了两个人就少了两个对手，现在我们获得大奖的几率变得更高了。”
“是啊，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接着游戏吧。”红衣裳也附和着福尔猫司的想法。
“先等等，”迷宫先生却表示异议，“院子里那个雪人到底是谁堆的？”
无人应答，难道那雪人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阿加莎骤然觉得雪人一点也不可爱，反倒显得有些诡异，身子、头、脸似乎都在消融，白雪之下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迷宫先生跑到院子里，一脚踹倒了雪人。幸好里边并没有猜测之中的尸体，不过却露出了一个破碎的花瓶，花瓶上还沾着乌黑的血迹。
同时，阿加莎也找到了遗留的底牌，揭开，仍然是一张平民。
“看样子，现在就做出两人离开的结论还太早。”迷宫先生苦笑地望着火红樱桃：“法官大人，你可别告诉我，昨天死得也正好是柯北。”
火红樱桃愣在原地，半天，才面色铁青地点了点头。
五 谁是杀手？
事态升级，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只是单纯的负气出走事件，到现在却有演变成连环杀人事件的可能，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已。
阿加莎率先打破沉寂：“事到如今，大家还是揭开底牌，看看谁是杀手吧。”
“你是说，谁是杀手，谁就有可能是凶手。”
阿加莎郑重地点头：“在游戏里只有杀手才有权利指定死者，而消失的两人偏偏这么巧，与游戏的进程一致。如果说是巧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所以，凶手一定是运用了某种魔法，能让自己保证抽到杀手牌。”
红衣裳因为是女孩子，已经开始动摇，这时，无处不在的管家又出现了。
“大家有公布身份的自由，但同时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游戏，以及游戏里高额的奖金。”
听到这话，红衣裳微张的嘴又闭上了。
阿加莎已经烦透了这个人，不满地叫道：“现在有可能是杀人事件，你还要这么古板吗？”
管家仍旧面无表情：“我只负责维护规则与提醒大家，至于如何做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这个人就像一块幻雪别墅前千年不化的寒冰，与他讲道理又有什么用呢？
阿加莎只好求助于别人。
福尔猫司却摇了摇头：“我可不放弃，也许对于出生于中产家庭的你们来说十万块不算什么。但我现在还在贷款上学，这笔钱对我很重要。”
“抱歉。”火红樱桃与红衣裳也拒绝了她的提议。
她只好寄希望于对查案颇有兴趣的迷宫先生。
哪知道迷宫先生也摇头：“与世隔绝的暴风雪山庄，扑朔迷离的连环杀手，好不容易能亲身经历真实的推理案件，怎么能这么容易就退出呢！”
六 可能的动机
阿加莎气恼地瘫倒在床上，床很宽大，上面缀满了不知名的花，此时，花朵似乎格外鲜艳，像彼界的曼陀罗一样，让阿加莎沉溺其中，渐渐失去知觉。
她凛然一惊，冥冥之中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房间很宽敞也很空旷，凄冷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呜呜作响。
响声越来越大，她定了定神，才发现是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红衣裳怔怔地立在那里，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阿加莎见她不言语，只好自己先说了：“找我有事吗？外边冷，先进来再说吧。”
一进门，红衣裳便虚弱地扑在了阿加莎身上：“下一个是我，下一个消失的一定是我。”
这是红衣裳的故事。
“我叫姚小叠，一直在H大的医学实验楼里做管理员。那一夜，我巡查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间实验室里仍有人做药品试验，两个男生一边拿着试管一边推搡，状况十分危险。我十分害怕赶紧上前制止，却来不及了。其中一个男孩手一滑，试管便脱手飞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旁边一个女孩的脸上。”
“就是H大校报上引起轰动的那次事故？”
红衣裳点点头。
“既然肇事者是两个男孩，为什么最后学校认定是女孩自己的过失呢？”
“事发之后，两个男孩马上串供，统一口径咬定与自己无关，”红衣裳咬了咬嘴唇：“而我也被他们俩威胁，不准说出真相。”
原来如此，阿加莎觉得浑身发凉，颤巍巍地问道：“而那两个男孩，就是消失的杨过与柯北。”
红衣裳点点头，就是他们俩。
事情越来越严重，不但两个失踪者可能遇害，就连剩下的人也很有可能遇险，阿加莎再也坐不住了，便匆匆跑出房间。
火红樱桃、迷宫先生、福尔猫司都被阿加莎从房里挖了出来，本来是一肚子抱怨，但听了阿加莎转述的故事，皆把牢骚吞到了肚子里。
“还等什么，赶快去你房间，以防再出什么事。”迷宫先生提议到。
阿加莎这才发觉她出来的太仓促了，竟把当事人一个人留在了房里。
于是又匆匆回房。但开门之后，她却傻眼了：床跟家具一览无余，可就是没有红衣裳的影子。
七 底牌
“到底怎么回事？”火红樱桃质问到。
“你该不会侦探游戏玩上瘾了，编出这么一个故事吧？”福尔猫司也表示了怀疑。
但阿加莎却再也听不进去了，犯人居然当着她的面掳走了红衣裳，根本是对她赤裸裸的无视。
“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受够了，现在请大家一刻钟后在大厅聚会，这次，我要当面拆穿犯人的把戏。”
虽然大家都不明就里，但还是依照阿加莎的要求按时出现。
“阿加莎同学，你确定真的知道谜底呢？”福尔猫司嘲讽道。
阿加莎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们一行人来到这里，从第一天开始便不断有人消失，这么巧，消失的顺序刚好与游戏中死亡的顺序一致，因此，游戏中的杀手同时也应该是现实中的凶手。这个推断，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无人异议。
阿加莎接着说道：“所以，揭开大家的底牌，谁是凶手便昭然若揭了。”
这一次，她不等管家反对，便径直揭开了底牌。首先是自己，平民；然后是福尔猫司，警察；消失的红衣裳，也是平民。
其中没有杀手，那么代表……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最后的迷宫先生身上。
迷宫先生却毫不讶异，仍旧自若地微笑着。
“凶手为了杀人，使用了某种技巧，确保他一定能抽到杀手牌。来实行这个双重‘杀人游戏’。”
“什么技巧？”
“心理误导，通常游戏中的死者都是杀手指定的，所以这一次，我们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指定杀人顺序的人就是凶手。但我们都错了。”
阿加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最后一张底牌，迷宫先生的牌还是平民。
“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杀手，指定死者的一直是你，对不对，法官大人，不，应该说，凶手先生。”
火红樱桃苦笑着，没有反驳。
“一开始你就用这种心理诡计，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底牌上面。而你作为唯一身份透明的玩家，理所当然地被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可事实却是，你这个最早被排除的人正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你与管家一开始就串通好了，把法官放在第一张，你只需要第一个抽牌，就可以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阿加莎说着，目光转向管家。
管家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委托人嘱咐了我放牌的顺序，除此之外，游戏中发生的事一概与我无关。”
早已知道他是个古板生硬的人，即使他的原则莫名其妙，阿加莎也对他毫无办法。
“可是，红衣裳消失的时候他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吗？”福尔猫司忽然问到。
阿加莎不答反问：“你们到这里之后，有没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被人窥视的感觉？”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其实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所以杨过和柯北两个男生才这么容易遇袭。这个别墅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一个黑暗中的窥视者。”
阿加莎说完，大厅的墙壁蠢蠢欲动，轰然打开一扇暗门，一个带着面具的女生从密室之中走出来，怀里还掳着熟睡不醒的红衣裳。
“你就是事故中受伤的女生、火红樱桃本人吧。”
面具女点头。
第一天，阿加莎便觉得一个男生用樱桃做论坛昵称相当奇怪，现在看来，女人的直觉还真是难以解释却又无比准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面具女诡笑着问阿加莎。
“每间客房都有一朵装饰用的水晶雪花，这样做固然可以说成是风格统一，但换一个角度想，也许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针孔摄像头就藏在里边，我猜得没错吧。”
“的确如此，”面具女赞叹道，“你很聪明，可惜太迟了。”
阿加莎这才想起红衣裳还在她手上，同时，面具女手里的刀已经刺向了红衣裳。
有风的声音，什么东西凭空飞来，然后又万籁俱寂。
面具女失重似的躺在地上，脸上有一个被雪球扔出的红印。而窗外，两个拿着雪球的男人跳了进来：“还好，刚刚赶上。”
正是“死去”的杨过与柯北。
“你们！”李天娇疑惑地看着两人，又充满恨意地望着火红樱桃。
火红樱桃眉眼低垂，说道：“堂妹，我一开始就不赞成你的杀人计划，本来想串通他们演一出戏来骗你的，却不料演到一半被人拆穿了。事到如今，你还是收手吧。”
“你骗我，”面具女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你发誓会帮我杀掉他们的，为什么要骗我？”
“我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被仇恨吞没。”
面具女出离崩溃，然后逃出门外。而阿加莎只能像个旁观者，看着她发动盗走的客车，看着她夺路而逃，看着她坠落山崖，对她的命运无能为力。
后来，搜救队员找到了失事的客车，却找不到面具女。她消失在了这冰雪呼号的深山里，再也没人见到过她。再后来，太阳出来了，光芒四溢，大家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只是不知那份固若坚冰的仇恨是否也已融化，还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蛰伏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