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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考验

这次公务员考试,陆昌东名列第一。第一天上班的感觉真清爽。

火热的天气发酵出的是更加热烈似融化了的钢水。陆昌东想不热烈都不行,可他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喜悦。满车厢的人头就是一个个跃动的音符,音符里是舒缓还是铿锵他不知道。客车盛着的似乎是喜悦和欢乐,摇向徐岗镇。

他没有任何背景,自己的爹娘和亲戚里面没有一个和机关单位搭上关系,到了分配时候,他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无助。凭成绩,凭他大二时就入了党,陆昌东应该能够进入县委或者县政府机关,结果却被分到徐岗镇党政办公室当秘书。这个职务,在所有十二名新招进的公务员中是个倒数第一,气得他差点挂职而去。找他谈话的人事局领导嘴皮子很有功夫,说只要你能干、肯干,在基层最能出成果。你别看跟你同期的那些人现在在县委机关里,那里人员、关系复杂,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出事,乡镇里单纯。再说,县里人才济济,像你们这样的新人很难有所作为,相反,乡镇相对人才较少,适合你这样的大学生去施展。机会是靠个人把握,只要你把握好了,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前途都高远!至于是什么机会和怎么把握,领导没说。陆昌东知道领导是在安慰自己,没有说破,消瘦的脸上始终以微笑回应。末了,陆昌东向领导保证没有思想包袱,牢记领导的教导,努力工作!心里却是天上人间似的漫散,他不能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这是领导的意图,是组织决定,你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就是争了也不可变更。你的才能没有得到展现,没有人会相信你。争的结果还可能给领导带来对自己的负面认定,那就得不偿失了。命运让他选择了基层,他只有振奋精神到基层去干好工作,以后的事看情况再说。到时候,自己对基层有了了解,对公务员队伍有了认识,才好看菜吃饭。他不想把现在道听途说的关于官员们的负面印象带入新的工作单位,那样,成见会左右自己的情绪,这种情绪是非常危险的。

陆昌东命令自己振奋,用假如自己没有考上这样的退步思考让自己产生出喜悦。这种思考源于大哥送他赴任时的勉励语。大哥陆长明没有考上大学,如今在村里开办了一个稻米加工厂,很羡慕弟弟的公务员身份。说你还年轻,别人像你这么大还在念书,和你同时考上公务员的哪个不比你岁数大?你年轻,考得又好,县里不会忘记你的,只要你好好干,干出成绩,你比其他人更有发展前途。你不要小看秘书这个职位,它可是联系上下的纽带,操作和发展的空间很大。他认同了大哥的观点,小心呵护着喜悦心情,并将其扩大为春风里的和煦。同期考上公务员的同学章露,被分配进县委宣传部工作。章露爸爸是民政局局长。章露比陆昌东大一岁,始终以大姐兼女朋友的身份安排陆昌东。章露要为他的工作安排努力,没想到陆昌东断然拒绝了。说我不想一开始就陷入关系的漩涡,我相信组织安排。他的自信来源于他的能力和美好的理想。领导谈话过后,他深深为这种自信和理想懊悔,但是又觉得通过自己努力闯出一番事业也值得去努力。章露一再让陆昌东去她家,商量补救的办法。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动用她爸爸的关系。章露没有意识到自己严重侵犯了陆昌东的自尊。

一路上,陆昌东和司机说了好几次让车子在徐岗镇镇政府门口停车。不仅司机听烦了,连乘客都说他人还没有老怎么这样唠叨。剩下的路程里,他尽管生出无数次不放心想提醒,但是为了不想再招人嫌,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吞下肚子。他知道车厢里的乘客大多数都是去徐岗镇的,或者就是徐岗镇的人,想问问徐岗镇的情况。看到众人的眼色,根本不把他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暗自打消了这个念头。

车子终于在街道中心一座有着宽大气派的门楼前停下。陆昌东早已看到门楼两旁悬挂着的红黑两色的标志牌,不等司机提醒,拎起行囊跳下车。

门楼里面十来丈的地方是一幢庄严的三层办公楼。陆昌东一手抓着捆被子的绳子,将被子扛在肩头,一手拎着一大网兜生活用品,和脸庞同样消瘦的身体似乎禁不住重压的牵引,顺着用力方向自然倾斜,白皙的脸面印上因为出力导致的些微潮红。浓眉下面衬托出两只黑眼珠里满是清纯和喜悦,眼球里早已装满了办公楼的形象和门口的标志牌。第一眼就扫描到组委的标志牌钉在一楼右手尽头的门旁。现在,正是上班高峰,几个来往的人看到陆昌东,抛下陌生的不在意,像微风那样对他忽略不计。陆昌东盯着组委办公室,回避着陌生的眼光,几步跨上台阶。将被子和网兜轻轻放到组委门旁,敲门进入。陆昌东没有来得及查看房间里的模样,眼里闯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男子看到陆昌东,微笑看着他,问:“你是陆昌东同志?”

陆昌东顿时惊讶,紧张反而在瞬间消除,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满面笑容恭恭敬敬地说:“我是陆昌东,我来报到。您就是段组委?”

“我是段法定,欢迎你,昌东同志!”段组委热情地伸出双手握住陆昌东的手抖动,说:“我也才虚三十,不要用您这样的称呼。”陆昌东用笑来回应。握完手,陆昌东拿出人事局开具的介绍信和组织部开出的党员关系迁入证明递给段组委。段组委做了登记,将介绍信和证明存档。倒了杯水给陆昌东,说要向他介绍情况。陆昌东端着茶杯,坐下微笑着仔细听情况介绍,谦恭得叫凡是领导的都满意。

由于镇党委和政府机关小,编制有限,所以党委和政府联合办公,只设一个党政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叫刘继尧,三十六岁,大专毕业。还有一个女秘书贾怡,大专毕业。段组委说,你是办公室里第一个本科行政管理专业的高才生,而且还是名校的毕业生,以后要挑大梁的。你的学历在我们镇机关里都是顶尖的,但是,你要谦虚,毕竟你刚出校门,很多基层的东西你还没有接触,多向有经验的同志学习,相信你很快就会熟悉业务进入角色。

陆昌东表态说自己一定多向老同志学习,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段组委哈哈一笑道:“听说你的论文和应用文写得好,那以后我要多多麻烦你了!”

“段组委客气了,只要你看得起我,相信我,我一定竭尽全力服务。”

“好好,我们就这么一言为定!我现在带你去办公室,住宿的事有小贾安排。咱们走。”两人出门,段组委要帮他拎网兜,被陆昌东抢下,说自己行。办公楼中间部分是一个楼梯,将大楼分成左右两半。组委在右边,党政办公室紧挨着左边楼梯。段组委当先进入办公室,向一个坐在里面窗口办公桌前的三十来岁微胖的人指着站立门口的陆昌东道:“刘主任,这就是陆昌东陆秘书。陆秘书,这就是你的领导刘主任。”

陆昌东忙放下东西,奔过去向刘主任伸出手满面笑容道:“刘主任好,我是陆昌东。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

刘主任放出职业似的笑容和陆昌东握手,说:“哪里哪里,你可是高才生。在我们这个小办公室那是屈才了!哦,这位是贾秘书。”刘主任的笑容空洞得令人疑惑,陆昌东不敢计较,回身对着笑容里写满天然亮丽的贾秘书道:“贾秘书好!还请多多照顾!”要和贾秘书握手,贾秘书收走笑容,没打算抬手。对即将成为同事的两人,陆昌东可是倾注了全部热情,换来的却是秋风般的哇凉。

段组委见了,笑道:“我们小贾从来不和男同志握手,她是大观园里出来的人物。”说罢,段组委和刘主任同时大笑。男人们只有在说漂亮的女人时才会毫不吝啬自己的好心情和美好语言,这是陆昌东此时的领悟。贾秘书值得让人心情好,流水般身段袅娜摇曳,粉嫩的脸面白里透红,美艳的脸庞上还锦上添花地镶着一双春风似的眼睛,眼睛里流转出来强烈的炽热。陆昌东感到惊心动魄,心疑这样的人只配在影视里主宰,怎么会流落到徐岗这个小地方了?贾秘书见领导说话有点不着调,忙对前面的失态补救道:“两位领导偏见了,谁说我不和人握手?”向陆昌东伸出右手,说:“贾怡。”贾怡刚才的失礼并非故意,而是她乍见陆昌东猛然感到太亲切了太明亮了,亲切明亮得好像陆昌东就是自己珍藏了千年万年的私有物儿,吸引得她内心有些蠢蠢欲动,造成了大脑信息堵塞,忘记了向手发出指令。陆昌东对贾怡瞬间天上地下的变化有点不知所措,特别是贾怡目光里的炽烈和嘴角的迷人简直要了他的命,头脑里似乎一片空白。犹犹豫豫地从潜意识里抬手,沾上贾秘书的手。这一握,两人的手像被突然间注入了大剂量的强力胶紧紧粘连在一起,铸就出生死不离的模样。陆昌东震撼了。

段组委笑道:“好好,还是大学生有魅力,终于让我们的贾府千金破例了!不简单不容易啊!”

贾怡首先意识到不妥,忙松开紧紧抓住的手。陆昌东触电似的抽回,垂下眼睑,像个待罪的囚犯。贾怡莞尔一笑,说:“说什么呢,你们可都是领导呀!”

段组委可是从心底里笑出来的真诚,说:“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刘主任,陆秘书我交给你了,工作上的事你安排,住宿的事贾怡安排。”走过来拍拍陆昌东的肩膀让陆昌东好好干,干出点成绩来。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我那里说,我最喜欢交朋友了,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陆昌东激动出好心情,嘴里却是语无伦次的不清楚。送走段组委,刘主任收藏了形式主义笑容,拿出领导的漠然将进门那张空桌子交给陆昌东统领。问他行不行。

陆昌东匆匆看了一眼道:“行行!”

“那好,你既然来了,我们都不要见外,就要尽早熟悉业务。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报告要起草。”拿起桌上一叠材料走到陆昌东身边,递给陆昌东道,“这是下个星期许镇长要在全镇教师会上的报告,你起草这个报告,要保证四十分钟讲话内容。这是材料,你先看看,写出一个报告提纲。”

陆昌东接过材料,头脑突然朦胧,不知道如何作答。刘主任见到陆昌东犯难,笑吟吟问他是不是不愿写。其实含着能不能的疑问。陆昌东蘧然一惊,知道领导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这是万事都想替自己做主的章露临行前反复叮嘱的。

“哦,不是!我愿意,我这就看材料。”陆昌东慌忙道。

他心里具体了第一印象的内容:谦虚、和顺、勤快、阳光。至于聪明、能干、机智、主见当在以后形成。这个形成的时间和机会得看领导的喜好而定。有一条他很清楚,一定要让领导满意和喜欢。领导对你满意和喜欢了,后面的事情就顺利了,甚至是自己人生流程顺当的开始。显然,眼前的这位领导对自己是有看法的,他要努力排除。所以,刘主任的话他不敢有丝毫的违逆,露出欢快的笑容。刘主任脸上露出不经意的微笑,交代陆昌东先看资料,说自己还有个事,出去一下。他让贾怡安排陆昌东住宿问题,然后别肚甩手走出。

陆昌东拿着材料坐到桌前,并没有看材料,而是两眼茫然地看着桌面。陆昌东敏感地觉察出刘主任的用意,但不知道刘主任为何这样。这个报告真是一道难题……

贾怡走到陆昌东背后问他是不是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温婉的话语里含着真诚和关心。陆昌东听到,仿佛遇到救星,忘记了刚才握手时的尴尬,转身笑道:“是的,我不知道许镇长讲话风格,对全镇的教育界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光凭着这些材料,我怕写不好!姐姐……”陆昌东想用这声姐姐冲淡自己心里的尴尬求得贾怡的帮助。贾怡好像忽略了这个称呼,笑容依旧道:“这没什么难处,天下文章一大抄,上网,再加上这些材料里的内容,两厢一撮合不就成了?领导们哪里有自己的讲话风格,你写什么他就读什么。有人说领导的脑子里的沟回很多是他们手下的秘书给刻画出来的,或者是将秘书的脑袋里最有价值的部分给移植过去的。”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桌子上的电脑联网了吗?”陆昌东极力拿话冲淡刚才的鲁莽,也有消除贾怡话里带有亲热倾向的企图。贾怡突然大笑起来,说:“你还以为我们农村里什么都落后?那你的认识就落后了。”

陆昌东认为贾怡的话有些超前的夸张,但是没有提出疑问,用微笑接受了贾怡的话。他确认刚才贾怡没有听进去他使用姐姐的称呼,心里平和了不少。随手打开电脑,查看,可是,没有一个此类的报告令他满意。思之再三决定自己动手写。现在他脑子里装着的全是报告。贾怡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话,他也随口敷衍,至于贾怡话里都有什么内容,他全凭耳朵的感觉指使嘴巴回答。陆昌东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材料的研究之中。

陆昌东心里非常明白这个四十分钟报告稿的重要性,重要的如同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役。报告内容和质量直接决定了他此后在领导心中的印象、价值和地位,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写好,否则,他将面临着被人当做调侃和嬉笑的材料,更别指望今后的机会和发展了。现实就是这样不期而遇,短兵相接,又是这样残酷无情!

网上这类东西都是二三流水平,他要的不是这样的效果。他可以不考虑许镇长的讲话风格,但是要写出新意,要让冗长的报告既符合事实又要让人听了感到耳目一新,不至于打瞌睡。那些大话套话空话都在排除之列,学生腔、故弄玄虚都让它们冬眠,引用材料尽量做到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可成堆地堆叠,内容一定要吸引听众。想好了这些标准,开始了他的写作工程。

他没有写大纲,没有这个习惯,稍一思索报告的结构,直接进入了内容的写作。开头没有采用惯常的概括、赞美和铺垫,直奔主题。随着键盘的敲击,显示屏上在称呼后面出现这样的文字:开学在即,让老师们来这里坐枯禅似的听我说道实在是难为大家了!我在此先向你们致歉!陆昌东停下手,想象着台下观众们反应,嘴角漾出笑容。继续敲击键盘:老师们,你们辛苦了!就像你们在课堂讲授的内容一样,我这个报告也分成两个部分,回顾和展望。下面我和大家共同回顾已经走进历史的那一学年里所发生在你们身边的事情……

“人都哪儿去了?你是谁?”

陆昌东被这一声呼叫惊得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抬头看向声音发源地。声音来自一张O字形脸庞下面半张着的肉洞里。陆昌东连忙起立,露出惊慌的微笑,说:“我是新来的秘书陆昌东。哦,刘主任出去办事了,贾秘书……哎,贾……”陆昌东眼睛在贾怡应该待的位置没有形成贾怡的影像,嘴唇仿佛失去了弹性,过时废物般扩张着。

还是O字形脸问:“你就是考了全县第一的陆昌东?什么时候来的?”

O字脸有点兴奋了,问出的话像是润滑剂,让陆昌东失去弹性功能的嘴唇恢复了弹性,马上动员出满脸笑容说:“那是偶然的,不值一提。刚到一个来小时。”

“这么快你就接手工作了,难得!在干什么呢?肯定是那头牛在考你,他就爱干这个事!”

“在给许镇长写会议报告。”

“哦,我看看。”

“刚开始,很不成样子。”O字脸没有理睬陆昌东的谦虚,低头看显示屏上的文字。忽然道:“好!你确实与众不同!没有废话,短短的几句话就将报告者和听众融合在一块,亲切!好!以后我的讲话稿就由你专门起草。写好了直接送给我,不要经过刘主任的手了。什么时候能完成?”

“下午下班前应该差不多。”陆昌东从讲话的内容和语气里猜出O字脸是许镇长无疑,话说得留有余地。

“我就是许镇长,小陆你真的到下午就可以完成?”

“许镇长好!怎么,慢了?那我中午不休息赶稿!”

“不不,一定要休息,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继续写作。我是说这个报告怎么着也要两三天时间写!你真的能这么快?”

陆昌东笑笑,轻轻点点头。许镇长握住陆昌东的手道:“不愧是名校出来的,不愧考了第一!好,我相信你,你安心写作。我要出去,刘主任回来,你告诉他一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镇长虽然走了,但是他的话却让陆昌东激动回味。他断定,许镇长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这是吉兆。他恨不得亲吻显示屏上的文字。再想到段组委的热情,他认为自己是沾了名校毕业生和第一的光,还有自己的年轻。这几个优势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具备的。可对许镇长的最后一句话犯难了,许镇长只说他下队去了,没有告诉他去哪里,如果有事怎么通知呢?要是刘主任问起,肯定说自己粗心了。难道领导说话都是这样粗枝大叶地不着边际?

他很快冷静下来,想到许镇长说刘主任的所为,印证自己此前的猜想。可他想不到贾怡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自己一点也没有发现。是不是贾怡对自己没心情搭理的敷衍生气了,才离开的?他决定先不深究,赶紧写报告,这个报告的效果如何直接决定明天的走向。他略微思索,接上此前的思路,键盘在他手指下面发出曼妙的音乐声。在飞快敲击键盘期间,好像来过好几拨人,有的看看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二话没说离开,有的问了一两句话,陆昌东用哦哦来应付,来人只有选择离开。其实,陆昌东根本没有听到来人说些什么话,是什么人,态度如何。陆昌东对这一切全然不顾,只是努力保持着思路不中断。至于来人对他产生什么看法,他在敲击键盘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自己刚来,镇里的人大多不认识,干事耽误了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解释。或许让不认识的领导看到了,还能给他们留下全身心投入工作的好印象。

敲击完最后一个感叹号,陆昌东立感浑身轻松,脑袋进入白茫茫里。他知道这是用脑过度后猛然松弛引起大脑短暂空茫,他经历过不止一次了。他合上眼睛,让大脑慢慢恢复。睁开眼睛后,看了电脑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此时,耳朵里猛然轰响出声音:有走路的声音,有说话的声音,有公路上疯狂出来的声音。慢慢地这些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回到此前的正常位置。陆昌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长气。回头,看到刘主任和贾怡的办公桌仍然空着,嘴角漾出微笑。

点击保存了报告内容,随手关闭了电脑,却没有关闭电源。这是他在县里的机关里看到的,电脑不使用了,电源一直是开着的,问了章露才知道,这是办公室者的共同随意,反正电也不是他们家的电脑也不是他们私人的,不关闭电源,下次开机省了一道程序。刘主任电脑上指示灯也是绿色的明亮。刚要离开,大门口传来一阵嘈杂。陆昌东抬头一看,大门口气势汹汹涌进来一群人。他本能地坐下,心里念叨着:不会是来办公室的吧。心里怕来事,事情却找上门来。那群人闯进办公室,高门大嗓地叫嚷,根本听不到声音里的内容,只感到来人的愤怒和气势汹汹。此时,外面和三层楼里好像全没有了人,因为陆昌东没有听到说话声。

陆昌东经过短暂惊惶之后,快速稳定心神,站起来。来人没有找到他们心目中的对象,一齐将愤怒目光对准陆昌东。当他们看到陆昌东年轻得像个刚断奶不久的娃娃,愤怒变成了无奈。陆昌东抓住这个转变,提高声音微笑着对众人道:“乡亲们好!我是今天上午刚刚到任的秘书。我叫陆昌东。请问,大家来有什么事?”

一个揎拳捋袖的二十来岁年轻人道:“你问个什么呀,你一个嫩芽有什么用!”接着高声呼喊道,“人呢?都死绝了!再不出来,老子们将大楼掀了!”

陆昌东微笑道:“乡亲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小子靠边站着,爷爷们没工夫搭理你!”

陆昌东挺挺胸口,道:“你们来镇政府,一定是来要解决什么问题的,我虽然年轻,但是,我是镇政府工作人员,有义务听取你们的反映!”

“就你?你有什么能耐解决问题!你也想解决问题?跳跳舞,看看黄碟子还行!”

陆昌东不甘示弱地不卑不亢地道:“请你不要平白无故地污蔑人,有事说事!”

“你真还敢翻天了!”啪的一巴掌抽到陆昌东脸上,顿时,陆昌东身体随着转了一个圈,嘴角鼻孔溢出鲜血。有人制止道:“东生,你打他做什么?住手!”

陆昌东勉力压制心里的屈辱和疼痛,道:“在这里,我代表了镇政府!你们要打人总要说说打人的理由!”

“妈的,你小子还敢回嘴!”说着又要上前打陆昌东。却被那个说话的中年人拦住,厉声道:“够了!要是这样,你干脆回去!不要在这里坏事!”同来的人都帮着中年人说东生。东生这才悻悻地住手。

中年人问道:“陆秘书,东生打你是他的不对,要不要看看?”

陆昌东掏出手帕擦干流出的血迹,微笑道:“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们。你们要是没有十分被迫无奈的大事,你们是不会这样的。来到这里,说明你们还是相信政府,希望来解决问题的。”

众人都纷纷说是来要求解决问题。中年人说:“陆秘书,不是我们小看你,你又是刚来,这个事情你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还是找能够管事的人说。”

陆昌东笑笑说只要不是塌天的大事,总能够解决的。你们要是信不过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你们想解决问题,总要说说问题,我要是解决不了,可以向领导汇报,如果碰巧了我能够解决得了的,不就不需要费周折了?向领导们汇报,也要有时间了解的,才能给你们答复。像你们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和办法!陆昌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又义正词严,众人方知陆昌东并不是毛头小伙子一个,也不是学生样的粉嫩,但还是不相信陆昌东能够解决问题。

陆昌东见有了转机,忙请大家坐下。来人虽然不相信陆昌东,但是没有见到其他人,只好权当死马做活马医了。中年人正要给他讲述事情的经过。突然,刘主任闯入,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吗?这里可是镇政府,岂容你们这样胡作非为,影响政府工作!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通过组织或者派代表来说!退出退出,这里可是办公室!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叫派出所了!”

“你吓唬谁?老子们敢来,就不怕!你这样的官就该挨揍!”说话间东生举起拳头,中年人拉着,众人乱纷纷地指责刘主任,齐声喊打!陆昌东连忙挡在刘主任身前,护住刘主任。 or/LAllW9e1M3VQbLscuThz/3u6Hoawx0PxVd2Dz0EpvW+3v6rE1drJVnI56pj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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