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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日
我心师师，
我行匪匪。
雪地冰天，
央央春日。
2、星空
爱情比戒指古老
交谈比契约古老
脑袋比王冠古老
自由比民主古老
一个比一群古老
我的存在比我的意义古老
河流比木船古老
山坡比拐杖古老
泥土比宫殿古老
神迹比巫婆古老
眼泪比文字古老
我头顶的星空比心中的虚无古老
3、一代人
在自己的祖国
寻找祖国
在祖先的土地
流浪四方
只有哄堂大笑
没有热泪盈眶
手无寸铁的人
学会了铁石心肠
4、存在
你睁开眼睛，星星有了光
你迈开双腿，森林有了路
你采摘玫瑰，风中有了爱情
你想象，天堂有了四季
你是你的宇宙，最古老的王者
你感受，生命从此有了时间
你思想，大地从此万物奔流
你归于寂静，世界再无消息1
5、你是你的沧海一粟
几十年后，你老态龙钟
在街上遇见年少的自己
你能否认得
那张清瘦的脸？
去安慰这个精神上的孤儿
为他指一条通向幸福的道路
可他是否会视你为精神上的父亲
信任并愿跟着你走
你从你孤独的道路上来
他也将朝他孤独的道路上去
他可能走向任何地方
唯独不会走向今天的你
你回不到你的过去
也帮不了过去的你
你是你的沧海一粟
你是你的万千可能之一种1
6、鹅卵石
松软的泥土
躺在午后的阳光里
它不是生命
但孕育生命
湖边的鹅卵石
宇宙的古董
它不孕育生命
只是存在
在昨夜的睡梦里
我看到一位年轻的姑娘
她不存在
但真的美
娑婆世界里的万物啊
所有的存在与生命
我心中的一切意义精灵
还有谁，我忘了赞美谁？
7、除了美，我一无所知
没有历史和地图
没有暴力和杀戮
在心里寻找世界
最后的乌托邦
领略
这个世界给我
最大的慈悲——
除了人，我别无身份
除了美，我一无所知
8、春梦
为什么
爱没有做完
梦就醒了？
为什么
春梦里的姑娘
多是不速之客？
是我背弃了古老的誓言
还是看到了爱人的另一张脸？
9、孤星
——致诗人华兹华斯
为什么要迷恋远方？
我就在远方之远方
为什么要沉醉彼岸？
我就在彼岸之彼岸
为什么要走向群山？
我就是群山
背负光明的孤星啊！
何等愁苦让你四处流浪？
须知你的天命
就是在你的星空闪亮1
10、梦醒时分
走着，走着
不小心滑出了梦的边境
眼睛没有睁开
腿却收不回来
声音的潮水
涌进了我撞破冰川的航船
梦醒时的清晨
我的世界在光亮中沉没
有时候
我宁愿赞美黑暗
在黑暗里做一个世纪的梦
在黑暗里独善其身
我本想躲在暗处为你写一首诗
为什么我总是听到门外的哭声
引诱我到光明中去
毁灭我自己
11、神回复
我问，道路为什么曲折？
神说，为了欣赏更多的风景
我问，河流为什么弯曲？
神说，为了哺育更多的生灵
我问，天空为什么空空荡荡？
神说，为了飘浮更多的想象
我问，我为什么失去了你？
神说，为了找回你自己
12、宿命的诱惑
谁比谁宽广
万能的上帝，还是绝望的人？
苦难与荒诞早已经教会他们
不和上帝一般见识
任凭它如何投掷骰子
不去计较输赢，以宿命嘲笑宿命
“凡上帝不能成全我们的，
我们都在成全上帝”，他们说
既然都是宿命
宿命也将随风而逝
13、镜中的上帝
洗手盆的上面
挂着一个空镜子
在镜子上，他写下了
“上帝”两个字
人生仿佛从此有了依靠
每次照镜子时
他都看见上帝的脸
14、这世上有两个你
这世上有两个你
一个你在地上走
走进教堂与市场
路过兵营和谷仓
在早出晚归中
起落沉浮，迎来送往
这世上有两个你
一个你在天上看
看尽所有的聚散离合
古老的虚无与背叛
以及太平盛世里
得寸进尺的悲伤
一个你说
除了地上的我，没有疆土
一个你说
除了天上的我，没有收成
在活着的地方好好活着吧
没有比活着更简单的事
你对自己说
你没什么需要上帝的慰藉
也没什么可以向世人分赃
15、谁没有两颗心
这世上，谁不是孤身一人
如我，静悄悄地
走过尘世的山坡
这世上，谁没有两颗心
如我，静悄悄地
一颗心枯
一颗心荣
一颗心幽暗
一颗心光明
一颗心垂首
一颗心眺望
一颗心在地上流血
一颗心在天上包扎
16、找我
小区门口
保安：你找谁
我：找我
保安：……
我：我住在里面
浪子归家
我在等我回家
17、第一次囚徒
一
我还活着
今天是我剩余生命的第一天
也是最后一天
我在今天活了很久
我在今天经历所有的第一次
第一次推开屋门
第一次骑着水牛出山坡
第一次喜欢城里的半条街
第一次爱上一位姑娘
第一次做爱
第一次做爱后的第一次做爱
第一次重蹈覆辙
第一次逃之夭夭
二
走不回过往
逃不进将来
第一次覆盖第一次
今天覆盖今天
在此刻无望的囚牢中
我是永远的第一次囚徒
三
世人啊，把你嘲笑的铜罐
沉进水底吧
谁都在今天活
谁都是第一次活
谁都没有经验
谁都在幸福时走投无路
谁都在挣扎时失意忘形
谁都是第一次经历生
正如将要第一次经历死
四
谁都在今天活
谁都是最后一次活
最后一次欢笑
最后一次哭泣
最后一次回心转意
最后一次杳无消息
没有什么值得终身悔恨
没有什么必须永不原谅
第一次的赞美
是最后一次的赞美
第一次的罪恶
等待最后一次的宽容
18、虚度
如果有一天
你身居高位
却不谋求有希望的变革
让你所有的隐忍前功尽弃
我不说你是一个好人
也不说你是一个坏人
我只道你是一个虚度光阴的人
如果有一天
你四海扬名
对周遭罪恶却只有墓碑般的沉默
让你所有的文字失去良知的光芒
我不说你是一个好人
也不说你是一个坏人
我只道你是一个虚度光阴的人
如果有一天
你为自己争得了自由
却要践踏邻人的自由
让你的自由处于同样的危险之中
我不说你是一个好人
也不说你是一个坏人
我只道你是一个虚度光阴的人
如果有一天
你赚足了钱还在忙着赚钱
不去实现贫穷年少时的理想
让你所有的钱财变成一堆无用的数字
我不说你是一个好人
也不说你是一个坏人
我只道你是一个虚度光阴的人
如果有一天
你于茫茫人海寻得灵魂唯一之伴侣
却不知用你的生命去珍惜
让你所有的寻找变成一场徒劳
我不说你是一个好人
也不说你是一个坏人
我只道你是一个虚度光阴的人
是漫长，还是短暂？
多少人饱受生命的双重折磨
像维罗妮卡决定去死
又梦想死里逃生
我看到人生最大的苦难与虚度
莫过于日日辛劳却生无所依
成为一个未遇天命的人
19、放下
佛说
越放得下自己
就越快乐
我说
若放下自己
纵有快乐，与我何干？
佛说
放下执着心
我说
放下也是执着
我若执着于放下
如何放下我？
20、无常
今天是昨天的无常
明天是今天的无常
花谢是花枝的无常
花开是花蕾的无常
一个瓶子碎一地，是完整的无常
一地碎片被粘好，是破碎的无常
她离开了我，是我生活的无常
你爱上了我，是你生活的无常
没有恒久的幸福
也没有恒久的痛苦
无常以外皆为无常
乃我唯一见过之真理
21、几世同堂
祖父
是父亲的父亲
孙子
是儿子的儿子
几代人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纵然血脉传承
看同一棵树荣发生长
在茫茫无着的时空里
谁不是孤儿？
在人世
几世同堂
几世的孤儿
拖着各自的身体与灵魂
生前未曾见过
死后不再遇着
22、其实我们并不拥有
其实我们并不拥有
这短暂的春光都守不住
说什么爱情和财富
其实我们并不拥有
曼哈顿的落日，巴黎的新桥
每一次的浪迹天涯终成梦幻泡影
其实我们并不拥有
紧攥的权柄、父辈的威严
那些满城风雨的声望与苦楚
都将随风而逝
谈什么私有制，美妙的幻觉
自己的生命啊，甚至不为自己所有
我们只是这广袤土地上的过客
一起寻欢作乐，各自灰飞烟灭
23、美的箴言
生活啊
你不要太美好
否则，临死的时候
我该有多么哀伤
旅人啊
不要走遍传说中的
每一个地方
你总得留点传说给想象
我们能失去的
都是已经得到的东西
你到了远方
远方就死了
24、去国行
你要有同情心
母亲说，人的眼泪
总是向下流的
这是人间的真理
一览无余的世界
两手空空
如果有良心的人都走了
你拿什么荣耀这片土地？
我在此国
我即此国都城
我若离开
此国即随我迁都
25、一个人的人海
此刻，谁不渴望孤独？
在这春日，做一个寂寞的旅人
独自浪迹天涯，独自海阔天空
一个人，在海边
孤零零地徘徊，远离尘嚣
徘徊在一个人的人海
因为热爱，所以伤痛
你的心是一座孤独的城堡
你的孤独是孤独者的圣物
26、意义女神
他们说
我要带你去天堂
还要给你永生
我说
我若得永生
人生还有什么指望？
那些有始无终的存在啊
都不是生命
我只想做几件心甘的事情
对得起粮食和蔬菜
在这荒诞的世界
借这虚无的时光
我活着的时候，世界就是我的
我热爱，我痛苦
我命名，我创造
我接生，我送葬
我手握鲜花与刀剑
我赋予我的万物以意义
美啊，丑啊，真啊，妄
多少人烧香磕头
祈求神赐的好运
多少人信奉上帝
等待上帝的侍奉
我没有崇拜过什么啊
被神抛弃的人也有信仰
我对上帝只有思念
没有恐惧和贿赂
我和上帝井水不犯河水
没什么要交换
我也希望上帝与我同在
既然活着就好好活着
大家都一样
我不希求永远的幸福
我注定像雪一般融化
我迟早要走
把世界留给你们
把幸福留给你们
把永生留给你们
把成群结队留给你们
我不稀罕天堂
在天堂我也会厌倦
那些死气沉沉的永恒
多么令人感伤！
城外空地里的教堂
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一个声音说
“上帝死了，我们自由了。”
一个声音说
“上帝死了，我们责任更重了。”
我说了什么啊
神从来没有眷顾我
我也没有投靠神
我只是人类的孩子
无家可归的孩子
如果一定要有彼岸
就带上我的意义女神
去彼岸流浪
美啊，丑啊，真啊，妄
我手捧鲜花
坐在死之将至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