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咬着牙,身子在发抖,她大约是气的不行了,半天,才迸出一句:“太子倒真是善解人意。”皇帝“哈哈”大笑:“朕早说过,朕皇儿聪慧,与朕,真真一个模子。”
我跟着痛快鸣叫,乐极忘形。
万贞儿目光转向我,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我心慌慌,果然,她冷笑道:“皇上,不如将这只凤凰活剖了,臣妾想看看,凤凰的五脏六腑是什么模样。”皇帝笑道:“好好。”他转身吩咐身旁一直低头候着的太监:“怀恩,将这只凤凰汤了,朕听过凤凰,可是,却不知凤凰肉是什么味道。”
我心下一惊,惶恐不已,嗷嗷直叫。
那怀恩从笼子里将我揪出来,“是,奴才这便去吩咐御膳房的人。”我在他手里挣扎,拼尽全力反抗,他将我翅膀往手里死紧一捏,我便动弹不得。
万贞儿,我前世一定对你做了不少孽。
否则今生,你怎的三翻四次,有意无意,只想置我于死地。
这名叫怀恩的太监将我提了出去,我依然在挣扎,他一面走,一面低头叹道:“凤凰,你认命吧。如今,只有小太子才能给这大明希望。倘若有一天,小太子给万贞儿毒死了,连我都会认命。就像张敏,他为了大明,为了皇上,保住太子。结果却让万贞儿害的吞金的下场。”他手指颤抖地抚着我的脑袋,低低道:“假若太子真死了,我也会追随他而去。”
我凄凉大叫,双腿直蹬着。
怀恩愁眉不展:“你就安份些吧。”他扫了眼身旁跟着的小宫女,突然一个踉跄,手指松开我。我借机展翅高飞。身旁的宫女赫然吓成一团:“怀恩公公,这可如何是好?这是贵妃娘娘想吃的凤凰。”那怀恩平稳身子,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我有什么法子,这不是拿不稳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放了凤凰是死罪?”怀恩叫道:“快去请侍卫来捉凤凰。”
我疑心他是故意放我。
听到这话,便一飞冲天。待我冲到云层时,身上又是一阵剧烈疼痛,徒然回复真身。我踏在云层上,后背疼的厉害,手指红光一闪,后背的小小箭伤自然全愈。
心里却紧张那名叫怀恩的太监。
依万贞儿的脾气,不将他斩了才奇怪。
我飞下皇宫,果然见到万贞儿在宫坻训怀恩,只见她手掌狠狠一拍桌子,一个耳刮子朝他脸上掴去。那怀恩硬生生接了一掌,一声未吭。我见状,手掌一伸,手上多了柄利剑。我持着利剑冲到万贞儿面前,对她便是几剑刺去。万贞儿在众人面前,隐不得身,做不得法,只能跳舞似的闪开。那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问:“爱妃,是否太生气了?凤凰没了便没了,何必如此想不开。”
万贞儿暴跳如雷:“该死的丫头。”
我法术一挥,手中的剑,展开漫天的红光,那红光倏那变成无数把剑朝万贞儿围攻。万贞儿恨恨瞪了我一眼,迫不得已,在空中一个翻身,破窗而逃。我追到窗口,万贞儿已经没了踪影,我更是气的咬牙。
皇帝愣了半晌,才回过神问旁人:“爱妃刚才,好像飞了起来?”我一听这话,亦破窗而出,飞到窗外转个身,化成万贞儿的模样。我细着步子走进房里,皇帝看到我时,明显又是一愣:“贵妃,你刚才……”
“皇上,本贵妃是蛇妖……”我笑眯眯的截断他,皇帝摇了摇头,显然不太相信,我笑着问:“皇上,要我恢复蛇妖的真身给你看看么?”我转个身,还没来得及施法,这屋里的众人,竟然齐齐昏了过去……
我看着昏迷了的皇帝朱见深,愁眉不展。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懒懒的声音:“你化成他父亲,不就行了?”我转身一看,竟是白泽,他笑眯眯看着我,指了指地上的几个宫女:“她们倒是无辜,竟让你活生生吓死。让我这地府判官来判她们是否可以重新重胎。”
我心下急,手指探上宫女的鼻息,果然全部死去。白泽懒懒道:“假如想皇帝听你的,得化成他父亲。他对万贞儿,实已中毒太深。”我急急问:“可是蛇毒?”他愣了愣,嘴边抿出浅浅的细纹:“是情毒,情根太深。我上月老那儿问过,他们的情线牵的太重,已至于缠了个死结,分不开。倘若一人死去,另一个人,继亡。”
我飞到皇帝面前,手掌往他脖子便是一劈。一把白折扇突兀挡住我的手指,白泽在我身旁郁闷道:“你不用这样心急,生死自有天命。”
我愤愤,“他太昏庸。让我杀了他,那万贞儿,便很快跟着死。”
白泽叹了口气:“他不昏庸,只是宠极万贞儿,宠极宦官。”我转过头,只是不忍瞧见白泽那张脸,倘若没有我,他如今依然是在昆仑,当他的护桃使者。白泽絮絮而道:“皇帝父亲英宗朱祁镇在与蒙古瓦剌部的交战中被俘。他的叔父代宗朱祁钰继承皇位。他被立为太子。但是,当他的叔父逐渐牢固控制了政权之后,便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废除了他的太子身份,改封为沂王。在他11岁时,父亲朱祁镇重新成了皇帝,他才成了太子。”
我依旧愤愤不平:“这又能说明什么?顶多是说朱见深这个皇帝,当的极不容易。”白泽道:“他继承皇位后,大臣请求追查当初废除他太子之事,他批答说:事已往,朕不介意。如此这般说,这皇帝便是有好的一面。”白泽停了停,叹道:“换成你,这种胸怀,女妖你可做到?”
那声女妖,将我心深深一刺。
那种胸怀,我承认我没有。
我没有办法像朱见深,随便一句,事已往,不介意,便抛到脑后。
我心心念的,只是报复,杀了蛇妖。我转头,看着白泽,眼里泛泪。他盯着我,眼中亦是泪光闪闪。他勉强笑道:“不知怎的,每次见到你,我仿佛都犯眼疾。”他说:“我们本身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
白泽,倘若这样,便是真真太好。
可惜不是。
因为我,你才落到如斯田地。
他道:“白泽判官便判被吓死的宫女,全部轮回,不用做孤魂野鬼。稍候片刻,牛头马面便会来捉人,女妖,你不如收起身后的翅膀。”
翅膀?我回头一看。
这才明白,胆小的为甚么会被吓死。原来我身后,不知怎么的,长出了那对凤凰翅膀。可这翅膀,并不是用法术便可以变没的。我破窗而飞,一路直飞到狐狸洞。洞口,紫色的蒲公英在漫天飞舞,一团团开的热烈的火红鲜花四处挤满,头顶老鹰在久久盘旋。
我看着狐狸洞口,急急叫了声:“狐狸。”
洞里没回声。
我一步一步,慢慢的挪进去,进去一看,红帐已经散落,排排红烛仿佛泪滴一样滴在四处。床上的雪菊已经枯死。衣袖一挥,红帐慢慢升空悬挂,红烛雪菊倏地消失不见。
我朝外飞去。
飞抵皇宫的时候,皇帝已经醒了过来,他身旁坐着小太子朱佑樘。我就这样在他们面前施法,幻成万贞儿的模子现身。他们父子吓了一大跳,疯了似的叫侍卫。我却用法术封了这间屋子。
我纤纤行礼道:“皇上,你不认识臣妾了么?”
朱佑樘挡在父亲面前,直喝我:“万贵妃,你失心疯了么?”
我笑道:“太子,我是妖,不是失心疯。”他看着我,眼里忽然闪过了一丝亮泽,他叫道:“不,我认得你的声音……你是梅花……”我心里一震,只听那皇帝颤抖着声音在说:“皇儿,她不是么子梅花,她是蛇妖。”
朱佑樘又道:“父亲,对,万贵妃只怕是妖蛇。”我极力收着背后的翅膀,不敢让他们瞧出丝毫端倪。朱佑樘明了我的心,双眼在我面前直轻眨。
我脸颊一红,心在啐骂:这小家伙,以为我在跟他玩么?
皇帝声音都在发抖:“贵妃……朕,平时待你都不薄,你便……便施施好心,饶了朕罢。”我双手往脸前一抹,瞬间便又化成英宗朱祁镇,我徒然喝道:“朱见深,你可认得朕,认得你父亲。”
朱见深失声叫了下“父皇。”抱住朱佑樘,哭喊道:“佑樘,莫不是朕眼花,怎的又是父皇。”朱佑樘却道:“皇爷爷前来,肯定有什么话尚未吩咐完,如今在阴间过的不好,便上来寻父皇你了。”
朱见深细细揉了揉眼,认真盯着我看了几眼,“刚才,他不是万贵妃么?”朱佑樘急忙道:“父亲,你眼花了,一直是皇爷爷在跟你说话。”
我心里叹朱佑樘机灵懂事。
朱见深“扑通”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跪在我面前,磕头请安:“父皇,儿臣知罪。”我怒道:“你罪在哪里?”
朱见深悲泣道:“第一条,您临终前,遗命大学士李贤:钱皇后千秋万岁后,应与您同葬!可是儿却想了个法子,将钱皇后虽葬裕陵,却没有与您合葬在一处,而是同隧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