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松开万贞儿,急急扶起他:“皇儿,你这是为何?”
朱佑樘直言道:“儿没有这样的父亲,我母亲告诉我,我父亲主宰大明江山,英伟不凡,却未曾想,我父竟是这样的人。”他眼泪淌了下来,“亏我母亲为表清白,牺牲性命。亏的张敏公公,吞金自杀。原来,只是为了这样的父亲。”他眼泪慢慢的披了满脸,“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他话毕,转身就往外走。
群臣齐齐起身,跑到门口堵住,跪下高喊:“请小皇子留下。”
朱佑樘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泪,小嘴抿的死紧,神情执拗。
我实在看不过去,在他耳旁道:“佑樘,你母亲张敏公公虽然是死了,可是他们是为你而死,为这大明而死,你不可以这样离去,你需重掌大明,当盛世之主。”
朱佑樘一怔,四处张望,他四处大叫:“梅花,是你么?刚才可是你在跟我说话。”他说:“梅花,我记的你的声音。”
我反倒愣住了,噤住了声。
朱佑樘眼泪涌的更急,“梅花,这样的父亲,我当真不想要。”狐狸突然蹿到他身旁,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下,朱佑樘蓦地昏了过去。我还没来得及骂狐狸,他抢先说:“我是嫌他麻烦,不知怎的,我很讨厌这小孩。”他吃醋道:“他竟然能听到你的声音,还跟你这样亲热。玉瑶,真真没想到,你也动了欲念。”
我懒的理他,忽然瞥了眼万贞儿,她见众人都忙着抬小皇子出殿,急忙隐身,冲上天。我喊了声“狐狸。”急忙追了上去。狐狸速度疾快追上她,浑身法术朝她使去,万贞儿虽被法术伤着,可是没多大用处。
她见着我们死死纠缠,突然身子幻化,朝下界冲去。待我跟狐狸追下界,她已经不知去向。狐狸叹道:“玉瑶,仙界之花,其实就三朵,一朵在创造之柱,一朵在我手里,我的花,早当零嘴吃了。一朵便是在玉帝手里,可惜,玉帝送给你,结果让蛇妖吞了。所以,这应当是蛇妖的缘份,只怕,我们拿她没半点法子。她逃跑的本领,厉害的很,凡人多的地方,我们又没法子下手……”
我想起了姑姑,痛恨问:“那我姑姑的血海深仇……”
“莫急莫急。”狐狸打断我,想了想,说:“办法还是有的,我把阎王叫上来。”他手掌朝地上一挥,一个巨大的旋涡出现在眼前,阎王不过片刻便钻上了人间,见着狐狸与我,显然哭笑不得,还是恭敬问:“未知帝俊天帝召唤,有何要事?”
狐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的?我不计较上次你向玉帝告我的事,你还不情愿见我,是不是?”
阎王急忙说:“不是不是。”
狐狸郁闷道:“快帮我查查,生死薄可有万贞儿,她是怎样死的?”
阎王手中光芒一闪,生死薄拿在手里,他随手翻了页,书上出现几行字,他兴奋道:“有有,万氏因一宫女出言讥讽,大怒,用掸子连打宫女数下,气咽痰涌而昏厥,继而身亡。”狐狸睁大眼,不敢思议,阎王又看了看:“书上记载,此女非仙非妖,法力强大,却无处可用,因为她的法力伤不了神仙及凡人,只能逮小妖造孽,虽是被宫女活生生气死,其实是被自己气死才对。”
“法力伤不了神仙及凡人?”我跟狐狸齐齐喊了出来。
“对对,除了伤妖,她的法力一无是处。这上面说,她吞了奇花,那花是仙界圣物,自然是不伤凡人与神仙的。不过,她的牙齿是毒液聚集之处,这毒,可是天下之首。一旦进入万灵之休,则魂飞魄散。”
“难怪我打万贞儿,她竟然不还手,只是逃跑。难怪她当上万贵妃,从不亲自取人性命,而是让宫女太监替她造孽。”狐狸郁闷地念了出来,“真真未曾想,她是如此这般的中看不中用。”
阎王合上生死薄。
我忧伤问:“生死薄上可有西王母?”
阎王道:“神仙都不会记录在案。”
我眼泪又几乎沁了出来。
狐狸道:“阎王,你可以回地府去了。”
我转身,独自朝昆仑仙境飞去,狐狸追到我身旁,边飞边问我:“玉瑶,我将狐狸窝搬去昆仑仙境可好?”我心里悲伤,强行憋住眼泪,只是不答。狐狸碎碎念:“我可以保证,绝对不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我飞身到达昆仑神殿,那心型的雪菊依然闪在殿前。我手指施法一指雪菊,菊花重新铺满回廊。
狐狸在空中叫了声“不好。”飞到我身旁叫道:“玉帝来了,我看到了他的七彩祥云。”我心里一震,转身幻成蝴蝶。狐狸也急急幻成姑姑的样子,并朝神殿重新施了结界,外表看上去,那里面只是空荡荡。
王父踏下云雾,问“姑姑”:“王母,那女妖如何了?”
“姑姑”淡淡瞥了眼我,道:“无法可医,魂飞魄散。”
我看到王父眼里一瞬的震动与悲伤,心里更加难受,情不自禁将身体停在他肩头。王父失口问:“可是真死了?找不到她的亲人么?”
“姑姑”淡淡一笑,问:“玉帝怎么会这样问?”
王父失落摇头:“只是觉的……觉的,她可能是瑶儿……她真的,真的像极了瑶儿。”“姑姑”笑道:“玉帝可放心,那女妖的确是妖,是只小小梅花精。”
王父怅然若失:“梅花精?原来,她真的不是瑶儿。”我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王父却未曾察觉,只是朝“王母”告别,踏上七彩祥云,重新飞往上界。我一直驻在王父肩头,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碧海青天,七彩祥云在空中飞腾,王父将我放在肩头,我哭喊道:“众神都在劝您将我放逐下界,王父一定是想将我扔下这七彩祥云。”
王父哈哈大笑,“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王父就算违了众生,也不会与你分离,更逞论将我的宝贝瑶儿扔下凡间?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不曾想到,一万年过后的这天,我仍然可以坐在王父肩头,隔着朦朦云雾,看清王父那张脸,甚至可以看清他额头那深深锁起的川。我突然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川。不料,王父已经穿过九重天与凡间的结界。而我,生生让结界挡住,让那可敌千万神兵的戾气打回原形,身子自九重天往下界掉。
王父,回头。
只需回头看一眼,便可以看到我。
看到你最爱的瑶儿。
只是王父,我怎能忘记。
你从来不愿回头。
在昆仑仙境放逐的千千年,你来昆仑神殿看我,临走时,我满心焦灼,赤足奔出神殿,你却已乘云归去。
过了几年,你再来看我时,却叹说:“瑶儿,你当真不思念王父。倘若思念王父,怎的不肯出来送送我?”
其实大多时候,只需你偶尔回头。
便可以瞧见,瑶儿满眼的思念。
赤裸的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