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种子
纳臣把阿秃儿在老马的带领下,很快就到达了敌人札剌亦儿人的营地,他悄悄地靠近大帐,探出头去,“哎呀,长生天再次保佑啦!”纳臣把阿秃儿心中暗喜。
原来札剌亦儿人本来差点被灭族,谁想到突然发了这一笔横财,正在庆祝,跟狂欢节似的,围着火堆唱着歌、跳着舞,真真地忘乎所以了,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大帐阴影中的纳臣把阿秃儿。
纳臣把阿秃儿看到马群被放养在河边,守着马群的只有几个毛头孩子,机不可失,他抽出腰刀,飞奔过去,一刀一个,毫不留情。可怜这帮孩子们连救命都来不及喊,就送了小命。
纳臣把阿秃儿看着小孩儿的尸体,叹了口气,他知道敌人不会善罢甘休,于是立刻赶着马匹,回去驻地,然后带上侄儿海都,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的岳丈家。
纳臣把阿秃儿的岳丈家在贝加尔湖畔,这里离敌人很远,可以一点一点积蓄实力。从头再来是一个艰辛的过程,但复仇的执念推动着纳臣把阿秃儿前行。
纳臣把阿秃儿一边积蓄力量,一边训练自己的侄儿海都,待海都长大,便推举他做了部落首领。海都不愧是孛端察儿的后代,天生具有领袖气质、王者风范,不仅自己的武艺高超,骑马射箭无不精通,而且足智多谋。
纳臣把阿秃儿对自己的侄儿很满意,他对着长生天祈祷:“母亲,哥哥,海都长大了,他已经肩负起了复仇的使命,你们保佑他可以顺利地报仇雪恨。”
当上首领后,海都开始招兵买马,凡是忠于我的,有能力的,不管你原来干什么,来到这儿都会好酒好肉地伺候,于是草原上的散兵游勇、流浪汉、套马贼、弓箭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都跑到海都这儿来了。
海都感觉时机成熟,率领自己的军队,一举灭掉了当年杀害祖母和父亲以及叔叔们的札剌亦儿人,把他们变成了自己部落的奴隶。
海都灭了札剌亦儿人后,声名鹊起,威名在草原之上传开了,到处都在传说海都的故事。周边的部落都向海都示好,纷纷表示归顺,寻求海都的庇护。拥戴海都的部落越来越多,于是海都建立了蒙古部落历史上第一个汗国,并顺理成章地被推举为第一个汗。
这里得强调一句,海都汗是蒙古部的大汗,而他的子孙成吉思汗是整个蒙古草原的大汗,这两个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海都汗的含金量自然比不了成吉思汗,不过要是没有海都汗,能不能有后来称雄草原的成吉思汗可就不好说了。
草原是一个崇敬强者的地方,只要你强大,便能吸引有能力的人为你战斗,吸引弱者寻求保护,吸引四方的人追随,草原上遵循最简单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是草原上的强者又相当脆弱,只有一时的强者,没有一世的强者。兴盛是一时的,只要抓住机遇,谁都有可能成为王者。就像海都,从家破人亡,到建立汗国,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海都汗为后来蒙古汗国的兴盛奠定了基础,不过他的汗国在儿子们的争夺下又分裂了,直到海都汗的曾孙子——合不勒和俺巴孩——继承汗位的时候,蒙古汗国才又重新振作起来。
皇帝的胡子摸不得
合不勒汗在蒙古历史上是一位有为之君,惊天地的大事儿他可没少干,他的传奇故事有很多被保留在蒙古诗人的诗篇中。
蒙古汗国在合不勒汗的领导下,疆域虽然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扩张,但是实力已然不容小觑了,在蒙古草原上,合不勒汗的名字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中原王朝都不得不关注蒙古汗国的存在。
当时整个中原北部已经是金国的领地,北宋作为原来的主人,于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被金国打败,逃亡的宋朝宗室在杭州建立了新的政权,史称南宋。
金国的目标是灭掉南宋,一统天下,可由于担心蒙古汗国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始终放不开手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因为合不勒汗没事就让自己的军队跑去金国边境骚扰一下,抢点东西回来。
金国的皇帝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此时在位的皇帝是金太宗完颜晟,金太宗心里纳闷:“你合不勒汗到底是想干什么呢?难不成你也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不行,我得摸摸他的脉。”于是金太宗就向合不勒汗发了一个邀请,邀请他来金国的都城参观。
其实,金太宗还有一个想法,他觉得这合不勒汗带领的就是一群土包子,他们哪里见过什么世面,把他们叫过来,好酒好肉招待一番,给些小恩小惠,想必他们也就知足了。这一点上,金太宗还真是低估了合不勒汗。
合不勒汗接到邀请,欣然前往。来到金国的宫殿,不禁感叹:呵,这叫一个壮丽,太雄伟了。蒙古人还生活在帐篷里,哪里见过这个,瞧什么地方都新鲜,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金国官员都在边上窃笑,嘲笑蒙古人没见过世面。其实,这些人也是装腔作势,他们只不过比蒙古人早几年接触了中原文明,没比人家强多少,他们自己还被宋人嘲笑呢。
金太宗为了展示金朝的强大,也真是大手笔,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请这些蒙古人吃的都是珍馐美食,喝的都是佳酿。
在宴会上,金国的君臣惊呆了,他们惊讶地发现,这合不勒汗食量和酒量都太大了,几大盘子肉下去也不饱,好几坛子酒喝了也不见醉。金太宗在那里琢磨:“好家伙,这么能吃能喝,力气得有多大呀,蒙古的勇士要都这样,我们大金国可就不能高枕无忧了。”
合不勒汗怎么那么大食量?这不是正常人的胃吧?
原因说来也简单,别看这合不勒汗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大字也不识一个,但他心细如针,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保持戒心呢?合不勒汗怕金太宗在酒肉里下毒,于是他喝完一坛酒,吃完一盘肉,就借故去厕所,把刚刚吃的都给吐出来,然后回来若无其事地接着吃、接着喝。
合不勒汗心思多,可他的随从就没这么聪明了,这大鱼大肉的摆在面前,敞开了肚皮可劲儿吃吧。合不勒汗几顿饭下来,见自己的随从一点也没觉得不适,也就放下了戒心,这一放下就醉了,耍起了酒疯,离开席位,跑到金太宗面前去揪他的胡子。
俗话说,老虎屁股摸不得,皇帝的胡子当然也是碰不得的。金国大臣们可就急了,一个个怒目而视,恨不得拔刀就要砍了合不勒汗。
金太宗的鸿门宴
合不勒汗虽然酒醉,但他对气氛变化本能的反应,还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带来的严重后果,闹不好自己就交待在这里了。这一下酒就醒了大半,他赶忙扑地请罪,连忙说自己不懂礼仪,亵渎了皇帝,请皇帝治罪。
金太宗心想,邀请合不勒汗,就是为了安抚蒙古部族,这要是动起手来,不就和蒙古汗国对立起来了吗?自己还怎么把精力用在灭宋上?
于是太宗哈哈一笑,说道:“喝酒嘛,不喝醉了就没意思了不是吗?咱们女真人打仗胜了,庆祝胜利的时候也得喝醉了才开心哪!都是酒后的行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宗并未加罪于合不勒汗,原谅了他并且赏了合不勒汗一些布匹绸缎,及金银器物之类的礼物,接着对他说:“以后咱们就互相友好了,你也不要来骚扰我大金国的土地,咱们和平相处多好啊。”
合不勒汗拿到赏赐的物品,谢恩之后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湿透。“此地不宜久留,这皇帝要是改了主意,我可就回不去了。”合不勒汗心里想着,赶忙带着自己的随从跑了,一路上催马急行,生怕被追上。
金国的谋臣们早就盯上了合不勒汗,他们派人去蒙古人的住处,发现没人,立刻进宫去见太宗,说这人可一点都不傻,聪明得很,咱们背后不能留着这么一个人,还是永绝后患的好。
金太宗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是如此,不能放虎归山,把他抓回来,就算不杀他也得把他软禁在身边,这样蒙古汗国就群龙无首了,自己才能放心地攻打南宋,这才是上策。他立刻派出使臣,追回合不勒汗。
使臣快马加鞭,很快赶上了合不勒汗的队伍,恭敬地对合不勒汗说:“我们的皇帝很是思念你,想与你结为兄弟,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去了,于是让我请你回皇宫再痛快地喝上几天,巩固咱们的友谊。”
合不勒汗心想:“呸!怎么个意思,当我傻呀,请君入瓮啊,我回去还能再活着回家吗!”但表面上还是客气地对使臣说:“大金国皇帝一言九鼎,刚让我们离开又让我们回去,出尔反尔可不太好吧,更何况我刚刚得知自己的家中有事,要赶快回去,实在没有时间再去喝酒了,下一次我请大金国皇帝来我的大帐做客。”
金国使者一听,对方句句在理,自己碰了个软钉子,无奈悻悻而回。
合不勒汗可是片刻不敢休息,昼夜兼程,直到他看到熟悉的羊群和他的族人,才放下心来。
再说金国那边,使臣回去复命,金太宗一看人没请回来,知道事情不好,谋臣们你一言他一语地议论着,金太宗说:“不行,还得去把合不勒汗给找过来,要不然我吃饭都不觉得香。”
使臣再次上路,来见合不勒汗。合不勒汗见金国使臣又来了,还想让自己回去,这么着急要干什么,肯定有阴谋,搞不好是想害我!怎么办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金国使臣给杀了。
这一下蒙古汗国可就炸了锅了,流言四起,大金国这么强大,我们才这么小,怎么打得过他们呀,使臣一死,就给了大金国攻打我们的口实,我们可能要家破人亡了!
合不勒汗更生气,你们都是我蒙古男儿,顶天立地,怎么能如此怕死!金国要真是举兵攻打我们,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可以还没打仗就在气势上输了!
合不勒汗一语敲醒了众人,蒙古汗国的勇士们重新振奋起来。
游击新星的诞生
金国使臣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金国朝廷,金太宗脸上可就挂不住了,合不勒汗你胆子可够大的啊,我好心地招待你,大鱼大肉没少让你吃,还给你奖赏,你倒好,把我的使臣给杀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给你点儿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
大臣们也是怒不可遏,他们早就看不惯合不勒汗,于是纷纷鼓动太宗出兵。
金太宗发誓要一举灭了蒙古汗国,就派出一员武将唤作胡沙虎,带领一万多人,浩浩荡荡杀奔蒙古汗国。
前面说合不勒汗成功鼓舞起了勇士们的斗志,但真的面对金国的大军,心里也发憷。当时的蒙古汗国人口生育率极低,加上医疗水平不高,整个汗国的男丁凑一块儿够不够五千人都不好说,还得算上老弱病残,这要是跟金国军队杠上,那还不让人三下五除二给全歼了。
合不勒汗不愧是一位优秀的军事家,他一下就意识到了这个最严重的问题。这么多人不能和他们正面直接对抗,我得绕着他金国军队打,你不是想一举就灭了我吗?我让你找不着我,然后趁机打你个措手不及。
胡沙虎一进入蒙古草原,顿时傻了眼,看哪条路都一样,这该往哪里走啊。蒙古草原方圆辽阔,金国军队人生地不熟的,且不说胡沙虎没来过,就是来过的金国人,不是非常熟悉地形的话,也一样变路痴。
金国军队虽然人多、武器精良,可这金太宗派来的将领就差些意思了,军事素养真是不怎么样。你说你没来过,还不先派个探马去摸清楚道路,看看蒙古人的大本营在哪里?蒙古军队经常在什么地方活动?可胡沙虎直接带着人就冲进蒙古草原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撞,也没见着个人。
合不勒汗就是看准了金国军队不认道儿,带着骑兵和金国军队玩起了捉迷藏。今天烧你点儿粮草,明天干掉你几个哨兵,没事儿晚上再偷袭几次。胡沙虎满肚子的气,可他拿合不勒汗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好像你一个重拳打在棉花上,力道全被卸了。
金国军队不胜其烦,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斗志全无,这样下去,不战自溃,胡沙虎决定退兵。
合不勒汗看出了胡沙虎的意图,提前率兵埋伏在金军的退路上,找了一个居高临下,呈口袋形的山谷,等着金国军队自投罗网。等着金军一进山谷,箭矢从天而降,如雨一般地落下,金军一下慌了神,也顾不上反击就四散逃亡。胡沙虎大叫:“都别跑,给我反击!”可谁也不听他的。胡沙虎没辙,扔下部队,单骑突围跑回了金国。
金国本想教训一下蒙古,没想到让合不勒汗给打得没了脾气。合不勒汗带领蒙古军队以弱胜强,声名远播,他本人卓越的军事才能一战尽显。
吓跑金兀术
胡沙虎回到金国后,受到了什么处罚,史书上不得而知。为什么没有记载呢?原来金太宗驾崩了。既然皇帝死了,这一场战争战败的责任也就没人再去追究了。
金太宗死后,继承皇位的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长孙——金熙宗完颜掸。这时朝廷内分成了对宋主和派和主战派,主和派的代表是金熙宗的远房叔祖完颜昌,主战派的代表则是金熙宗的叔父完颜宗弼(他的另一个名字我们很熟悉,就是金兀术)。
完颜昌作为几代老臣,权倾朝野,主张对宋议和,恢复贸易。这让金熙宗感到很不舒服,加上主战派在旁怂恿,对完颜昌的擅权就更加不满,于是他依靠金兀术将主和派的完颜昌等人都杀了。
金兀术掌握了朝廷大权,恢复对宋的强硬态度,同时对完颜昌一派大肆追捕,很多人逃离金国,来到蒙古草原,寻求合不勒汗的庇护。
合不勒汗来者不拒,好生照顾,日子一久,他们就鼓动合不勒汗去攻打金国。合不勒汗觉得有利可图,也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在他们的指引下,顺利地攻下了金国边境的许多城池。
金熙宗这下扛不住了,此时国内的兵力都集中在对宋作战上,抽不出多余的军队去和蒙古作战。金熙宗只得匆匆忙忙地与南宋议和,将自己的叔父金兀术召了回来,准备抽出手来先把合不勒汗这个心腹大患给解决了。
金熙宗想毕其功于一役,他把国内最能打仗的金兀术召回,就能看出他的决心。另据史书记载,这次起兵光弓箭手这一个兵种就调配了八万人,这个数量是蒙古骑兵的数十倍,金熙宗倾举国之兵力,就是要灭掉蒙古。
按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吧,事情还就真没金熙宗想的那么顺利,金兀术虽然不是胡沙虎那样的庸才,但面对打游击战的蒙古骑兵,金兀术也是一筹莫展。
蒙古人逐水草而居,到哪里就把帐篷一搭,位置并不固定。金兀术带着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最希望的就是速战速决,避免持久战,这么多人,拖久了部队的给养是个大问题。
金兀术思虑再三,决定给金熙宗上书,把情况给说明一下。“我常年在外作战,对于军旅之事是再熟悉不过了,咱们的战士对战争早已露出疲态,尤其是对蒙古的战斗,还总是徒劳无功地转圈子,万一出现补给问题,闹出兵变可就更麻烦了。咱们干脆退兵得了,这帮蒙古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给他们一些好处,挑些好东西送过去,好好安抚一下就成了。”
金熙宗一看这信,深深叹了口气,得了,我也别较真了,最能打的叔父都打不赢,干脆换个策略吧。
金熙宗给合不勒汗写了封信,信中说:“我跟你主动议和,咱们不打了,我灭不了你,你也不可能老打赢我,之前你占的那些地方,我都赏给你,大金国不在乎这些小地方。每年我都赏你些布帛、黄金白银、手工器物,你需要的生活物品我都给你。然后咱们在边境可以互相贸易,你把你多余的马奶、毛皮拿过来换盐和米。你只要答应我,蒙古不能入侵中原就行了,咱们永世友好。”
其实合不勒汗也一直在考虑停战的事,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金国很大的教训,得到了许多好处,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同意了金国的议和。
萨满做了替罪羊
蒙古草原上生活着很多部落,基本上都处在原始社会,刀耕火种,生产力极其低下,死亡率很高。因此对资源的需求就特别大,无论是水草还是牲畜,都是战略物资。
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为了争夺这些战略物资,互相攻打,今天这个部落被消灭,明天那个部落被复仇,整天打打杀杀,没有几天消停日子。还是那句话,弱肉强食,你打不过就得给别的部落当奴隶,谁都不愿意当奴隶,因此为了壮大自己,部落男丁从小就要接受残酷的训练,掌握各种作战技能,只有这样才能在残酷的争斗中生存下来。
当时蒙古草原上有六个实力强大的部落联盟,他们分别是合不勒汗的蒙古部,东部的塔塔儿部,南部的汪古部,西北的篾儿乞惕部,西部的克烈部和乃蛮部。这六个部落联盟实力相当,各据一方,分割了蒙古草原。
蒙古部若想要扩张领土,不可避免要和周边这几个部落联盟直接交锋。这时候,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蒙古草原上的均势。
合不勒汗的妻弟患了重病,于是去请巫师来跳神驱鬼。塔塔儿人的巫师大概是草原上最有名、最有法力的巫师,所以蒙古部就跑去塔塔儿部请来了一个萨满(就是巫师的意思)。
萨满据说能通神,可以直接和长生天沟通。萨满一看合不勒汗的妻弟,这病得可够重的,赶紧跳神作法吧,一边跳一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就这么治疗了一段时间,合不勒汗的妻弟死了。
这下坏了,合不勒汗的亲戚们都觉得是萨满没尽力,故意没治好,气愤之下就动手把这个萨满给杀了。
塔塔儿人怎能善罢甘休,于是前来攻打蒙古汗国,合不勒汗的儿子们个个都是勇士,见塔塔儿人敢跑来攻打自己,二话不说,拿起武器就去迎战。
塔塔儿人招架不住,很快败下阵来,跑回了呼伦贝尔草原的老家。
这仗开打后,可就不是复仇不复仇那么简单的事了,那其实是两个部落联盟争夺地方霸权的战争,其实不论是斡难河还是呼伦贝尔草原,都有着丰美的水草,适宜的气候,是稍有些实力的人都会觊觎的地方。
“和亲”和出了人命
塔塔儿人不甘心失败,在休整了一段时间后,兴兵前来复仇,没想到又被合不勒汗的几个儿子打了回去。塔塔儿人这次大败后长了个心眼,既然正面打不过,那就来点儿阴的。
塔塔儿人想出了什么计策呢?和亲。蒙古汗国的大汗这时候已经是俺巴孩汗了,正好,俺巴孩汗也不想打了,打算休养生息。两个部落意见一致,按照草原上的习俗,俺巴孩汗带着女儿亲自前往塔塔儿部。
刚进入塔塔儿人的领地,只听得喊杀声从四面传来,俺巴孩汗当即明白自己中计了。没等反抗就被绑了起来,囚禁在一顶黑色帐篷里。
蒙古汗国久久不见自己的大汗回来,心里正犯嘀咕呢,直到俺巴孩汗的一个随从跑回来,才知道大汗被塔塔儿人给绑了。这下蒙古汗国可不干了,合不勒汗的大儿子斡勤巴儿合黑就带人找塔塔儿人来理论。塔塔儿人一看,这可好,一个都逮了,不差再多你一个,还理论什么呀,又把斡勤巴儿合黑给绑了起来。
囚禁蒙古部的大汗可不是件小事,塔塔儿人又动起了心思。他们想到,这合不勒汗不是和金国结了梁子吗?那我们就把俺巴孩汗和斡勤巴儿合黑一起送到金国去。
金熙宗一眼就看透了塔塔儿人的盘算,“塔塔儿人这算盘打得还挺精,这是想借我刀杀人哪,我替你们把仇人杀了,然后蒙古部就得恨上我,把仇恨转移到我身上了。不过也不能把人再还给塔塔儿部,还回去显得我大金国怕了他蒙古,还会被塔塔儿人嘲笑,怎么办呢?”
在权衡一番之后,金熙宗还是决定——杀,他这是想让塔塔儿部和蒙古部结下仇怨,他们两相攻打,金国就能坐收渔利,再说了之前被合不勒汗打得面子全失,正好杀了俺巴孩汗重新树立权威。
在行刑场上,俺巴孩汗痛骂金熙宗和塔塔儿人,他向着自己故乡的方向,大声喊道:“我,蒙古人的最高首领,送亲女儿到塔塔儿部和亲,为塔塔儿人所擒。你们要以我为戒。当今之际,你们就算弯弓让你们一只手的指甲都秃了,两只手的指甲都磨平了,发誓也要报此仇,否则我死不瞑目!你们要杀光塔塔儿部的男人,把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变成我们的奴隶。你们要踏平金国的皇宫,抢尽他们的财宝,让金国的皇帝也尝尝被虐杀的滋味!”
俺巴孩汗咽气前,对金熙宗说:“我的儿子和侄子有很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金国,终有一天你们将面临最恐怖的复仇!”
俺巴孩汗和他的侄儿斡勤巴儿合黑就这样惨死在了金国,如此大仇,蒙古人怎么可能忘记!到成吉思汗时,果然对塔塔儿人和金人进行了最残酷的屠杀,以告慰自己先祖的亡灵。
最后的大汗
俺巴孩汗死后,族人们推举合不勒汗的三儿子忽图剌继承汗位。据《蒙古秘史》记载,这位忽图剌汗就是海都建立的蒙古第一个汗国的最后一位大汗,为什么是最后一个?谜底会在最后一节中揭晓。
那么为什么是忽图剌而不是俺巴孩汗的其他儿子继承汗位呢?因为忽图剌在蒙古人的心目中是个半人半神的形象。传说他力大无穷,手掌如熊掌般宽阔,可以轻松把人举过头顶,把人折断更是轻而易举;说他声大如雷,一声大喝可以响彻山谷,胆小的人会被他吓得魂飞魄散;还有个故事说忽图剌曾经赤身睡在火堆旁,火星溅到他的身上燃烧起来,他只觉得是蚊虫叮咬,毫不在意;忽图剌食量惊人,每顿饭可以吃一头羊,用大海碗喝马奶,有着惊人的魄力。
我们抛开忽图剌被神化的部分,他也一定是一个英明伟岸的大丈夫。忽图剌在众人的拥戴下,在斡难河边登上了蒙古汗国的汗位。
忽图剌登上汗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复仇。俗话说,冲动是魔鬼,复仇虽是大事,但也不能盲目兴兵,先打谁后打谁,怎么打,得考虑很多情况,制订详细的作战方案。
忽图剌没有不自量力,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要想直接对抗金国是很难的。但又必须要去复仇,他决定先进攻塔塔儿人,倾全国之力,与塔塔儿人一战,定能成功。
在出征前,忽图剌对着自己的军队说:“勇士们,你们是被长生天眷顾的人,长生天会保佑你们战无不克!为了祭奠俺巴孩汗的在天之灵,也为了让背信弃义的塔塔儿人从草原上消失,冲杀吧,勇士们,为了你们的尊严,和蒙古的荣誉!我们一定能够复仇成功!”忽图剌汗的一番激励之词,鼓舞起了军队的士气。
蒙古和塔塔儿这一战打得是昏天黑地,暗无天日,双方你争我夺,死伤惨重。尽管蒙古骑兵个个奋勇向前,英勇杀敌,但是战场上他们并没有取得绝对的优势,没有能够全歼塔塔儿。
史籍上找不到对这场战争的具体描述,无法获知战争的进行过程。但在这一战中,忽图剌的侄子也速该把阿秃儿表现神勇,生擒了塔塔儿军队的几名头领。也速该就是成吉思汗的亲生父亲。
这次战争后,忽图剌又多次率军攻打塔塔儿人,但都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忽图剌转而去骚扰金国边境,几仗下来,金国就主动求和了,把忽图剌想要的领地都给了他。忽图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暂时让金国置身事外,别来插手草原的战事,自己可以专心地去筹划如何灭掉塔塔儿部。
打猎不成反遭劫
忽图剌这么一个伟岸的汉子,打仗之余最喜欢的就是打猎。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打猎跟打仗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打仗是为了生存,同样的,打猎也是为了生存。生存是一切的前提,为了生存,人类的野性被呼唤出来。
蒙古人把打猎当作是最能放松心情的娱乐方式,在追逐猎物、射杀猎物的过程中,去释放生活中的压力,去调节自己的心情。
同时,打猎也是另一种练兵,为战争做准备,没事儿就去打打猎,就相当于没事儿搞个军事演习。把军队拉出去看看最近的训练怎么样,骑马的速度快不快,箭射得准不准,首领一看便知。
打猎还可以训练多种能力,比如为了不惊动猎物而必须具备的耐性。此外在草原上打猎,还需要开阔的视野,和敏锐的洞察力。
粗略一算,这打猎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动,这也是在打猎中表现好的勇士会得到首领信任的原因。
有一次,忽图剌打猎打得高兴了,驾着马越跑越快,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的随从甩在了后面。忽图剌跑着跑着,竟然跑到了别的部落的地盘,还遭到了袭击。袭击他的据说是叫朵儿边的部落。
朵儿边部与忽图剌其实没什么冤仇,但是看到忽图剌孤身一人,就想着把他劫走说不定有利可图,就来袭击他了。忽图剌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打了几个回合,忽图剌一看不行,再打下去自己就扛不住了,随即卖了一个破绽,拨马就跑。跑的时候没注意,掉进了一个泥潭,等他反应过来,马已经开始往下陷了。忽图剌急中生智,拔出双腿,借着马背一跃而起,跳到了对面的平地上,躲在树后。
朵儿边人很快追了过来,只看到一匹马陷在泥沼里,却不见人,就放弃了追赶,在他们眼里,一个失去马匹的蒙古人,等于废人。
忽图剌见人走远,闪身从树后出来,走到泥潭边,拉起缰绳,生生地把自己的坐骑从泥潭中拉了出来。忽图剌可咽不下这口恶气,被人追得这么狼狈,得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
忽图剌骑着马,循着足迹悄悄地摸到了朵儿边部,趁着他们不注意把这个部落的几十匹马给抢走了。
落在忽图剌身后的随从这时赶了过来,看到有厮杀的迹象,又有血迹,以为忽图剌遇害了,火速回部落报丧。
整个部落沉浸在悲痛中,忽图剌的侄儿也速该也以为事情是真的,准备来参加丧礼。这时候只有忽图剌的妻子异常镇定地说:“声震天庭,手如熊掌的勇士,怎么可能被区区几个朵儿边人害死呢!更何况你们也没看到尸首啊,我预感到他很快就会回来,你们不要哭了。”
能被忽图剌看上的女子,也是女中豪杰,果如其所言,忽图剌一路哼着小曲,正高高兴兴地往回走,老远就听见部落里传来哭声。他还纳闷,怎么个意思,谁死了这是?众人一见大汗回来了,不仅没事儿,还带回来好几十匹马,纷纷破涕为笑,大呼长生天保佑。
忽图剌这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原来自己实实在在地“被死亡”了一把。
蒙古人的“禅让制”
不管是与塔塔儿人还是与金人,在单独和对方进行作战的时候,忽图剌虽然无法赶尽杀绝,却总是能够占到优势。然而当塔塔儿人转而寻求和金国的合作时,局势就会发生逆转。
忽图剌率领骑兵,与金国和塔塔儿部的联军狭路相逢了,这一次,无论是军队数量、武器装备的先进程度,还是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蒙古军都不占优势,一场惨败大大削弱了蒙古汗国的实力。
忽图剌晚年的情况,以及他何时去世,我们都不得而知,可叹一代英雄,消失得竟如此无声无息。忽图剌在继承人的问题上,没有选择自己的三个儿子。虽然他的这三个儿子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他更加看重的是自己的侄子也速该把阿秃儿,他认为这个侄子更加具备大汗的气质。
这就是早期蒙古汗位传递的规则——传贤不传子,如果自己的子侄辈当中有能力超群、具有领袖气质的人,将优先选择这些人继承汗位。如果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儿子里,才会传给儿子。
这与游牧民族的生存环境息息相关,游牧民族为了能够在竞争激烈的草原得到存活的机会,他们的首领就必须要有超越常人的魄力和勇气,要能够带领部落去战斗。如果首领的儿子不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有人接替他。这也是自然界的强者为大的法则。
处在原始社会时期的草原部落都是采用这种禅让制,不论是女真人(建立了金国)还是契丹人(建立了辽国),在没有接触到中原文明的时候,都并不重视血缘上的传递,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蒙古汗国也不例外,合不勒汗把汗位传给了自己的从弟俺巴孩,俺巴孩汗的继承人是他的侄子忽图剌,忽图剌同样选择了自己的侄子也速该把阿秃儿。
据史料记载,也速该把阿秃儿并没有称汗,而忽图剌的三个儿子同样也没有继承汗位,所以忽图剌就成了蒙古第一汗国的最后一位大汗。
还要说明的是,蒙古人在记录自己的历史时,还是会把也速该把阿秃儿称为汗,不过这是他的后人追认的,他在世时并没有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