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死婴!”
十皇子怒目圆睁,瞪着跪地的妇人,不可思议地上前夺过她怀中被包裹的婴儿。身旁的彪头汉子也好奇地凑上来查看,眼里全是惊讶。
农妇趁机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末状物体,对着两人一洒,空中尽是白灰。两人在粉末中咳嗽不已,旁边汉子定力不足,一手扣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指着那妇人,最张了张,只字未吐陡然倒地。
十皇子猛觉双手奇痒难耐,松开手中婴儿,两手互相抓挠,喉头腥甜,喷出一口血来。他赶紧封锁自己的重要穴位,意图阻止毒药蔓延。
手中的婴儿飘然落地,仔细看时,里面哪里是个婴儿,根本就是个裹了层皮的木偶!
“你……”十皇子翻过双手,只见掌心上出现参差不齐的黑点,顿时惊讶不已。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一手指着那农妇,断断续续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农妇缓慢站起身,抬头对他一笑,却是张半边被火烧伤的脸,疤痕吓人。
十皇子倒吸一口冷气,脊背一凉,双腿松软,倒在地上。
妇人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右手抚过脸颊,顿时又恢复了之前寻常容貌。
她大步走进内室,见唐素茹怀里抱着孩子收拾妥当,急急说道:“皇后娘娘,按照您的吩咐,奴婢都处理妥当了。”
唐素茹点点头:“附近可能雇上马车?事不宜迟,我们还需火速离开。”
怀里的婴儿不哭不闹,只是一个劲儿咬自己的指头。她不禁皱眉,这孩子怎不啼哭一声?
“奴家后院正好有一辆拉柴草的马车,倘若娘娘不嫌弃,还能将就使用。”农妇弓着身子,小心留意唐素茹腰间的香包,上面绣着一双鸳鸯,做工甚是精美。
“那好,你赶紧把车赶过来。”唐素茹吩咐道,一手探入怀中婴儿的额头,又捏了捏孩子的小手。
“奴婢这就去。”妇人赶紧往后院去。
唐素茹透过窗户看她走出一段距离,慌忙抱着孩子从前门逃了出去。一路小跑,辨不清方向。交错纵横的小路上长满各种野草,树木间歇而生,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跌跌撞撞回头看,总算是离那农家远了点,她方才松口气。
从一开始她就看出那个农妇不简单,寻常人家的妇人,见到皇后,说话都会抖三分,可刚刚那人却镇定自若。自己向她求助时,她故意收下玉镯,多半也是为了掩护身份。只是唐素茹怎么都没想到,她用毒如此熟练。
那百花散虽然不会致命,但能使人感到呼吸困难,症状犹如花粉过敏,造成一种假死的状态。可这毒药有天然缺陷,一旦暴露在空气中,药效减半。因此要求施毒者出手极快,能瞬间将百花散抛入对手鼻息之中。
唐素茹本怀着拼死一搏的心态,赌那妇人绝非寻常农妇,欲借她之手解除自己的困境。同时,她暗中在那玉镯上种了失心蛊。倘若失败,便以她做替罪羊;倘若成功,则令她患失心疯。
逃出两里地左右,她扶着一棵树停下来,伸手擦擦额上汗珠。不见人追来,方才稍微放心。却不知那妇人是否还有同伙,唐素茹丝毫不敢大意。只是跑了这么远,实在累得不行,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
小路两旁依旧是杂草丛生,灌木高低不齐,只是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眼熟。
她背靠着一棵树,滑落下去坐在地上,思考如何才能让锦川城里的人知道自己在这里,还有那六郡叛乱。听十皇子的语气,不像仅仅是恐吓。
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微微眯缝了双眼,心中一沉:这草木,怎会如此眼熟!
怀里的孩子突然啼哭起来,唐素茹赶紧抱着哄:“小公主,别哭了,哦哦,乖乖的,母后在这里,别怕。”
只是,无论她怎么哄都没有丝毫作用,孩子的双颊越发通红,双手不停在空中挠抓,似乎极度难受。
唐素茹猛然明白过来,捏住她的小手把了把脉,暗叫不好。看来还是她太大意,小觑了对方的实力。那妇人假若真是用毒高手,又怎会觉察不出玉镯上的失心蛊?自认为一箭双雕的计谋,不想却被对方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自己。
她咬破自己的指头,鲜血顺势流出。从腰间掏出一包淡粉色的药,滴血的指头蘸上药粉塞入孩子嘴里。摸摸孩子额头,唐素茹在心里下定决心,辨清方向,一路小跑起来。
跑了一段时间,衣裙被路边的荆棘刮破,她单手抱着孩子,把外裙扯破收紧缠绕在腿上。猛然看见杂草上的血滴,心头一沉。缓慢起身抬眼四下张望,眼前的草木似有几分眼熟。
再看地上的血滴,她顿时一阵眩晕,慌忙扶住旁边的树。扭头再看那树,心中更凉。自己竟然落入全套,走进了迷阵之中!难怪走了这么久,依旧在这半山腰上!也难怪走了这么久,那群人居然没有追上来。
她眼中噙泪,双膝跪地,看着怀中的孩子,越发难受。
“苍天在上,我唐素茹纵然有什么孽障,你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为何要为难我这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甚至比当年大步脱离师门之时更加恐惧。
师尊的话又重现在她的脑海中,那般冷峻的语气:“天道轮回,你今日这般固执,他日定要遭受非人痛楚。”
只是一路走来,她都没有后悔过。此刻,唐素茹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好运已用尽,当年的谶言开始要慢慢变成现实,心中的恐惧越发浓郁。
茅草屋内,农妇赶了马车到前院,却不进屋,直接往东北方的树林而去。旁边跟着两个人,正是先前自称十皇子的和那个彪头大汉。
“我不明白,咱们为何要费这么大劲演这么一出?”汉子双手收起大锤背在背后,十分不满,“主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公主也不抢了,皇后也不要了?还怎么复国?”
“猪脑子。”旁边的紫衫男子一扇子敲在他头上,“主上做事,岂是我等能够肆意揣测的?”
赶车的妇人已经脱去了人皮面具,半张被烫伤的脸蒙着面纱,细看却是个十几岁的妙龄少女。
她神色镇定,眼神淡然:“我们还是先回琳琅阁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