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来起一个吧。”谢心怡灿灿地在月光下笑着说,“这种爆米花原来叫作蟹黄生姜爆米花,里面融入了蟹黄等很美味的佐料,实在是很可口。”
“不如……就叫爱琴海畔清水蟹吧!”郑斯坦说,“你看,这里的湖这么美丽,都让我想到远在雅典克利特文明的爱琴海了!清水蟹就是生姜和蟹黄的融合啦!虽然并不诱人,但是很特别哦!”
“好!就叫爱琴海畔清水蟹!”谢心怡开心地在纸上写下这七个字。
月光下,这片湖泊仿佛已不是湖泊,被银色的月光染上光泽的果树树尖在湖里倒映出新的银色。这片湖泊似乎真的变成了他们口中所谓的爱琴海了。只是这片爱琴海畔,没有令人心驰神往的美丽爱情,只有传说中爱琴国王痴心的等候。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怡心”被击败了!
自从“心怡”改头换面以来,生意的红火超出了谢心怡的想象。这令眉毛老板天天喜滋滋地眉开眼笑,虽然连在一起的眉毛没有分开,但是每天满脸的笑容给整个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带来了士气。
“怡心”爆米花店已经关门倒闭了,虽然很不情愿认输,但无论从技术、味道还是创意,“怡心”始终无法跟“心怡”抗衡。最令谢心怡高兴的就是“爱琴海畔清水蟹”几乎成了“心怡爆米花”的招牌爆米花,每天都有超过一百个人买这种爆米花。
郑斯坦和谢心怡成了好朋友。对谢心怡来说,她的生命中似乎又多了一样东西。虽然以前张爱英也是她的好朋友,但是似乎只有一个朋友令她依然孤独。现在,除了爆米花和奶奶,她还有朋友。
郑斯坦真的很是一个很古怪很古怪的人,他身边全是些很古怪的东西。如果没有他,谢心怡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世界里有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她原先以为,只有游乐园或者离她的栖息地很远的地方才有美丽与新奇。她从没想到过电影院对面的时装店老板曾经是破过吉尼斯纪录的蛙跳冠军,龙泉茶室旁边的租片店里面收藏了从古至今几千年中国皇帝的头冠和外国不同国家国王的王冠。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还是那条秘密通道。她以为从舅妈家离电影院很远,所以每天搭公交车,想不到条条道路通罗马,郑斯坦给她展示了一条秘密通道,只要沿着它走十分钟就到了阿三叔的家居广场。
“今天要去哪个怪地方?”谢心怡带着兴奋问,由于最近工作很少,只用工作一个上午就可以了。几乎每天她都被带着去很古怪很有趣的地方。
“嗯……今天我想看电影,不如先去小兔子烧烤。”郑斯坦说。
“就是那家……”谢心怡想起来就有点毛骨悚然,在兔子堆里坐了一个钟头,她受够了。不过她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痴的烧烤店,郑斯坦去的地方都很奇怪就对了。
“你不想去啊?今天正好是兔子狂欢日,不去很可惜的。”郑斯坦真诚地说。
“兔子狂欢日?”谢心怡咽了一口口水。世上奇人奇事还真多,居然还有兔子狂欢日。
“嗯。每年的愚人节的前一天,就是兔子狂欢日。兔子会全天很亢奋很亢奋的。”郑斯坦解释道。
“这么说起来,明天就是愚人节了。”谢心怡微笑着说。
“你以前怎么过的?”郑斯坦问。
“以前很闷的,为了高考埋头苦读,我还不记得有哪一个4月1日很特殊过呢。本来想上大学以后就可以尽情玩乐,但是考上了好大学,舅妈又不肯拿出钱来。”谢心怡低着头有点沮丧地说。
“别郁闷了,我知道你一向心态脾气很好的。”郑斯坦笑笑说,“生活不会一直往你想要的方向走的,但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可以选择是否开心地活。”
“你还说,别忘了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板着个脸,比机器人还要木讷可怕。”谢心怡嘲弄但善意地笑着说。
“脸上没表情又不代表我不开心。”郑斯坦说,“不管了,反正明天一定要骗到你。”
很快就到了小兔子烧烤店。小兔子狂欢日,所有的兔子都挤满了整个大厅,烧烤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即使有也被这种壮观的场面吓跑了。这种日子,也只有郑斯坦才会来吃烧烤吧。谢心怡笑着想。
“斯坦兄?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一个穿着橙色套头毛衣的胖胖的中年男子在柜台旁说。“真是的,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生意太惨淡了。”
生意红火才有鬼咧。谢心怡看着满地的兔子和兔子屎想着。
“这是我的朋友谢心怡。”郑斯坦向中年男子介绍,然后转身对谢心怡说,“这个是胖子兔,他放心叫吧,他从来不在意别人说他是胖子的。”
“你好。”谢心怡轻柔地笑着问好。
“斯坦兄,你真有一套,居然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胖子兔羡慕地对郑斯坦说。
“喂,别胡说啊,谢心怡是跟你一样的朋友。”郑斯坦说。
“我想也是嘛,你这个木讷的厚唇小子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胖子兔摆摆手说,“快坐下吧。”
谢心怡和郑斯坦坐在了兔子堆里。有灰兔子、白兔子和黑兔子。最好笑的是,每个兔子身上都穿着一件写有“兔”字的橙色套头毛衣,和胖子兔简直如出一辙。
“胖子兔很喜欢兔子。”郑斯坦说,“他说一个人没穿衣服的时候最没安全感,兔子也是一样,所以一到兔子狂欢日,他就给他的101只兔子全部穿上衣服。结果兔子有了安全感,就更加张狂了。”
一只兔子爬上了谢心怡的肩膀,茸茸的毛摩挲着谢心怡的面孔。谢心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跟你说,你相不相信兔子是世界上最有灵性的动物?”郑斯坦神神秘秘地说,“以前我也是不知道,直到后来认识了胖子兔。他以前是警局的驯狗师,他跟警犬打交道几十年,但是当他后来养兔子以后发现兔子比警犬更灵敏,只是兔子胆子小,不敢发挥出灵敏罢了。他一直训练这群嚣张的兔子,梦想有一天带它们去帮警察破案。”
“就是说把兔子当成警犬追捕犯人?”谢心怡有点惊讶。
“没错。兔子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以后就会永远记住这种味道,如果它们有胆量,它们就会跟随这种味道,一直走到发出这种味道的人或者东西为止。”郑斯坦说,“这都是胖子兔教我的。”
“你认识的人和动物都一样古怪。”谢心怡善意地嘲弄说。
于是这顿烧烤就在这些可以当警犬的兔子当中缓缓地进行着。谢心怡虽不能说很喜欢这样吃饭,但她不得不承认,氛围很好。上头有柔软的灯光,下面则是柔软的一堆兔子毛。雪白的、暗灰的、深灰的……这些颜色像是几个月前的雪一样反射着柔软的灯光,坐在他们中间,仿佛坐在一片一望无际的雪里。每一只兔子似乎都在给予他们最真心的祝福。
晚餐结束以后,两人告别了胖子兔,折回爱因斯坦的电影院看电影。奥斯卡厅里放的是很老的一部《铁拳男人》,讲的是美国大萧条时期的一个拳击手因为一次失败而失去了生活的经济来源。本来是一部很有意义的影片,但是因为这是原版电影,原声没有中文字幕,所以谢心怡完全失去了兴趣。郑斯坦看得津津有味,谢心怡的英语本来就不好,再加上两三年没有操练过了,根本就听不懂。影片本身就冗长又沉闷,颜色很不明朗,感觉很低调。谢心怡边看边睡了起来。
电影结束的时候她才醒过来,旁边的郑斯坦再次“入戏”太深,泪流满面。但这一次,他的神志还是很清醒,也没有发出抽泣声。
“你知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吗?”郑斯坦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地说。
“我听说过,但我没上过大学,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也不懂,听说很难理解。”谢心怡回答说。
“嗯,的确很难理解。”郑斯坦静静地说,“爱因斯坦刚发表他著名的相对论的时候,只有几个当时著名的物理学家和数学家才看得懂。但是当时的人们很喜欢爱因斯坦,他们都很想知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有一天,一群人一起来到了爱因斯坦家门口,他们大声地敲着门坚持说要爱因斯坦跟他们解释一下他的相对论。爱因斯坦就出来了,他用很简单的话解释了他的相对论。”
“他说:‘打个比方,比如说你跟你喜欢的朋友在一起度过了1个小时,你会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好像只过了5分钟。反过来,如果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你会感觉度日如年。只过了5分钟,你却感觉已经过了1个小时。’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相对论,明白了这个大物理奇才几十年心血的积累结论。”郑斯坦平静流畅地说。
“爱因斯坦真的很了不起,就这样解释了相对论。事实上,我们都有这种相对的感觉。比如说我喜欢一个人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明明过了两个小时,我却感觉只过了5分钟。”郑斯坦望着前方继续若有所思地说。
谢心怡想着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听着郑斯坦用心的体会,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谢心怡轻轻地开锁,本以为谩骂声又要再次飘入耳朵,没想到屋里静悄悄的。轻轻地走进客厅里,才听到了舅妈尖厉的叫嚣声,从她和奶奶的卧室里传来。
“老太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这次我再也忍不下去了!”舅妈的声音。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奶奶近乎哀求地说。
“哼,我看你就是存心的!”舅妈愤怒的叫喊声,“好端端的小梦怎么就被划破手了?你是不是想杀死我们母女俩啊?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可以告你故意侵犯罪!”
“我自己也划破了啊……”奶奶虚弱的声音。
“小梦是孩子,怎么受得了流那么多血,老太婆,你真是蛇蝎心肠,残忍啊!我看你这个老不死的赶快遭报应吧,你这种留在这里也没用,和你的孙女一样是个人渣!”舅妈越说越尖厉,“你干吗?想打人啊?”
里面一片混乱,谢心怡狠狠地推开了门,所有人都看着她。门里面,舅妈和奶奶似乎要动手了,小梦手臂上缠着绷带,奶奶的伤口却流血不止。显然,是小梦叫奶奶去帮她做缝纫作业,奶奶不小心用剪刀划到了她,舅妈就开始了大骂。
谢心怡的心踌躇起来,她忙拿出消毒水和绷带,默默地去帮奶奶包扎伤口。没想到刚把绷带缠上,就被舅妈打掉了。
“包扎什么?我要她赔我们家小梦!我们家小梦是千金之躯!她算什么?老农民,要不就是和你一样的丑三八,社会败类!”舅妈恶毒地咒骂着。
谢心怡再次默默地拾起绷带,再被舅妈打掉,再包,再被打掉。小梦和奶奶都有点不解地看着两人。
谢心怡站了起来,她168cm的身高几乎要比她舅妈高出半个头,她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盯着舅妈看。然后,没有一秒钟犹豫地举起了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舅妈、小梦还有奶奶都愣在那里,一动都不动。谢心怡再次蹲下去拾起绷带,温柔地为奶奶包上。这一次,舅妈还没反应过来,谢心怡就已经包好了。
舅妈看她缓缓地站起来,抡起巴掌,准备打下去,谢心怡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肮脏可恶的东西!敢打老娘,老娘今天跟你们两个臭东西拼了!”舅妈发起狠来,努力地挣扎。
谢心怡用力地一推,舅妈就倒在了地上,痛哭地呻吟着。小梦吓得哭了出来。
“你拼不过我的。”谢心怡冷冷地说,“你记不记得所有的家务事都是我做的,以前你为了赚钱还把我带到乡下去做苦活?我的力气当然比你大,你泰山压顶压下来也没用。”
“你……你……给我滚出去!”舅妈大喊。
“滚?好啊,我早就受够了,我不会给你学费的,我知道舅舅生前早就给了你这些。”谢心怡大声地说,“是,你可以毁灭我的前途,你可以不让我上大学,你可以要挟我去赚钱,你还可以玷污这个舅舅曾住过的神圣房子,但你永远不可以伤害奶奶,你永远都不可以毁了我的生活,还有心情。”
谢心怡拉过奶奶:“我现在就走,以后不用来问我要一分钱。有人跟我解释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理解。你想知道是什么吗?我来告诉你。当我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过了1个小时,却觉得好像只过了5分钟,但是当我跟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过了5分钟,就好像是过了1个小时!本来我以为只要奶奶开心,互相抵消就可以了,但是我错了,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害怕有一天跟你们两个一样恶毒,一样无药可救。你们为这个世界做的唯一贡献就是吸入氧气吐出二氧化碳,而我和奶奶不一样,我们的生活永远都不能容纳你们这种人!再见了!”她咬牙切齿地说完所有的话,便开始不声不响地收拾东西。
东西收拾好以后,她拉着奶奶走出了这个家。
“你真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妙语……”奶奶笑着说。
“妙语连珠!”谢心怡灿烂地笑着说。
“对对对,妙语连珠!”奶奶咯咯地笑着。
在那一刻,谢心怡感到湿润的晚风是那样的清新,那样的美好。她终于做到了,她终于做到了她以为她永远都做不到的事。这是因为爱因斯坦,一个已经去世的伟大老人,还是——郑斯坦?
无论是谁,她的心灵深处出现了一种东西,似乎是被某个人无意之中放进去的。我们通常管它叫作勇气。
愚人节失火
谢心怡和奶奶暂时住在阿三叔家居广场的那间梦幻小屋里,那吊床实在是太漂亮了,使得常年睡地板的奶奶也不忍心抛弃这么好的床睡地板。
第二天愚人节,谢心怡一大早心情极好地去上班,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郑斯坦,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可以脱离那个家呢。
愚人节上班的时候,她连续上了好几个当,被郑斯坦骗了好几次,连小青都骗了她,她很快就变成被骗得最多的人。谢心怡第一次感到愚人节是那么愉快,做愚人也是那么好玩的事。
临近中午的时候,谢心怡又被心怡爆米花的人手们骗了一次。她愉快的欢笑着,烤着爆米花,这时电影区跑来一个顾客,她挥着手大声说:“着火了!着火了!里面着火了!快点报119,刚才出来没人相信我,我的手机也拉在里面了。”
谢心怡忙拿出手机,旁边的人笑了起来,又被骗了,不认识的人也开起愚人节的玩笑来了,这个世界还真是快疯掉了。
“别笑了,是真的着火了!相信我!”顾客认真地说,“不相信的话,我就自己先走了,这幢楼过几分钟就会烧起来的……你们也快走吧!”
她以飞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搞得人们云里雾里的,不过所有人都以为是愚人节恶作剧。
“嘿,这么骗人,真是太假了,就连我们的谢心怡都不会相信。”小青说。
“她那么说的话……我相信的。”谢心怡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冲进了电影区。电影区里毫无烟火,谢心怡绷紧的心放松了一点,这时她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放映器爆炸了!她掀开帐幕一看,果然,有几个看电影的顾客似乎当场死亡了,里面一片火光,尖叫声,还有逃窜的人们。
谢心怡忙随着人群逃了出去,一边拨打119。
“119吗?第五大道爱因斯坦的电影院起火了!”她大声喊。
“又来了,今天的第五次了,早就有人告诉过我们你是在搞恶作剧了,拜托你们学生不要再这么无聊了……”对方无奈的语气给了谢心怡当头一棒,来不及了!
“是真的……请相信我……再不来的话……再不来的话……郑斯坦……”谢心怡开始抽泣起来,后来抽泣就变成了痛哭。
“真的假的?你确定你没骗人?我们马上赶来!”说完119就挂了。谢心怡边哭边跑,突然想到奥斯卡厅是离大厅最远的,一定还不知道有火,就会被烧死。而奥斯卡厅正是郑斯坦的个人放映室。
想到这里,谢心怡转身,不顾人群里的叫唤声,毫不犹豫地冲向与人群不一样的方向——浓烟滚滚的火堆里。
奥斯卡厅。
她拉开帐幕,里面正在放《教父》,不用说也知道只有一个郑斯坦在里面,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轮廓分明的厚唇脸。
“郑——斯——坦——!”她大叫,郑斯坦听到了,回过神来。她冲向他,一把拉起他,说:“着火了,不是开玩笑。”
“拜托,你的演技很烂,让我看完再闹吧,”郑斯坦笑笑说。
“说了不是玩笑了,快点,否则逃不——出去了——”谢心怡满脸都是泪水。
郑斯坦吓了一跳,忙跟着她一起出去,还没有逃到大厅,就被浓烟和火包围了。
情急之下,谢心怡扯下帐幕,让郑斯坦捂住鼻子,然后把帐幕顶在前面冲出火海。
谢心怡和郑斯坦都看不见前方,他们感觉到有火在周围,似乎有些还蔓延到了他们身上,使他们的皮肤变得滚烫滚烫的。他们努力地看向前方,周围的火还有烧焦一般的疼痛都无法阻碍他们。终于——看到大厅了。火还未蔓延到大厅,但是它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人冲出了大厅,外面的消防队已经到了,开始灭火。
总算是平安脱险了。谢心怡舒了一口气。但扭头一看,郑斯坦正在一点一点地走近电影院,谢心怡忙拉过他,他才反应过来。
“电影院……爱因斯坦……”他默念着,眼里闪烁着泪光。
谢心怡理解,想到那个她开了那么久那么倾心于其的心怡爆米花就这样被一场大火吞噬了,她的心情就感到无比的沉重。更不用说郑斯坦了,这个电影院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爱因斯坦,等价于他的生命。
二楼、三楼间断着有人跳下来,然后粉身碎骨。火光中,不断有惨绝人寰的叫声和令人撕心裂肺地挣扎着的身影。还好郑斯坦的爸爸,眉毛老板今天出差,否则待在4楼的董事长室,必死无疑。
这场火来得突然,灭得也快。很多没有鲁莽地跳楼或者幸运一点的人活了下来,但是死伤惨重,其中包括顾客和电影院的工作人员。
电影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已不复存在。郑斯坦的样子就好像完全挂掉了,他抿着厚厚的嘴唇,在废墟上踏步,比参观圆明园遗址的时候还要沉重。
谢心怡陪着她的朋友,她的朋友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突然,谢心怡脑子里想起了119消防队员的话:“又来了,今天的第五次了,早就有人告诉过我们你是在搞恶作剧了……”早就有人告诉他们是恶作剧了……也许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意外,而是有人精心策划出来的灾难性事件?
“心怡,老板!”小青跑过来说,“警方已经确定这是意外失火事件了。”
“哦。”郑斯坦虚弱而没有表情地说。
“保险公司说他们会赔偿一切,但他们不负责死伤顾客的起诉。”小青继续说道。“一共死亡9人,受伤50多人。幸好心怡你没有以为这是愚人节玩笑,及时报了警,否则肯定死伤更多人。不过这也算大失火事件了,明天肯定上头条。”
谢心怡不安地看了看郑斯坦,他发亮的眼睛已经毫无光泽,一声不响地在废墟前踱步,眼睛迷离地望向奥斯卡厅。
这时,一大帮拿着摄像机和话筒的人朝着里冲了过来。这时谢心怡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记者。好像在一瞬间,她们被这些记者包围了,不断有闪光灯闪烁,这里的光芒也似乎超过了太阳所放出的光芒。“郑先生,您认为这次意外事故是否会影响到多家其他公司的销售量与发展?”
“郑先生,已经死伤人员的家属对贵电影院起诉,请问您有什么看法?”
“郑先生,听说您平时都不在电影院,可以告诉我们今天失火您就偏偏在电影院的原因吗?”
“郑先生,今天是愚人节,您认为这场意外会不会多少跟恶作剧有某种牵连?”
“郑先生,您的电影院已经被烧毁,是否有意再建一家?”
“您认为这场意外的发生您是否有责任?”
……
锋芒毕露的问题令谢心怡都打起了寒战,郑斯坦却在这时表现出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企业家应有的镇定,他不带任何表情与感情色彩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回答得聪明婉转,又显示出一种大方和平静,令那些记者都有点叹为观止。
谢心怡稍微放心了一点,只不过于她明白,越是表现得平静镇定,郑斯坦的内心波动就越大,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就更难以预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
有些记者发现郑斯坦的镇定难以给文章来一些刺激的爆料,就把矛头转向了工作人员。小青对着摄像头直冒冷汗,不敢说话。
“你在电影院工作有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记者转向问谢心怡。
“没有。”谢心怡自若地说。
“那你认为这场意外的发生是否跟郑先生的疏忽有关?”记者马上抓住重点问。郑斯坦是一个被关注的角色。虽然不同于娱乐圈那种当红明星,但郑斯坦高中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企业,自然一举一动都被媒体监视着。创业那么多年,他一直没有一点负面新闻,没有出过一次错,这一次,自然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准了他。
“我不那么认为。”谢心怡的话里充满坚定,“首先郑先生本身就没有义务每时每刻监督电影院的安全。而我知道的是,郑先生早已拟定出一份很完善的安全措施企划书,也已经付诸现实。这一次完全属于意外,意外是不能人为控制发生的。”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件事郑先生和你们电影院根本就没有责任?”记者越问越露骨。
“是否有责任是需要依靠客观事实为依据的,警察、法院那边自会有判决。”谢心怡丝毫没有表露出一点畏惧或慌张,“还有,我认为身为记者,面对这样严肃的死伤事件,应该客观地把事实向世人公布,而不是扭曲当事人的思想进行误导。”
记者碰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不再问谢心怡了。
“心怡,你真厉害。”小青对谢心怡竖起大拇指。
说实话,谢心怡也没想到自己变得那么厉害了,要是以前,她只会拐弯抹角地避免露骨的问题,而不是也如此露骨地指责提问题的人。这改变,应该是来自郑斯坦吧。她看了看镇定地面对着十几个记者的郑斯坦,他一定难过得要死掉了。她想。今天是愚人节,老天就那么喜欢愚人吗?
等等……愚人节……
“小青,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谢心怡说,“愚人节,偏偏是愚人节发生火灾……”
“谁都这么觉得啊,也没什么奇怪的。”小青说。
“可是我打电话到警署的时候,警察说已经有人提前告诉过他们这是愚人节的恶作剧了,而且在我之前已经有5个人打过电话了。如果当时警察就相信他们肯定还不至于弄得这么惨,所以一定是有人预谋的,他们算准了愚人节警察不会轻易相信人,想把爱因斯坦的电影院置于死地!”谢心怡越说越大声。
“这么说起来,刚才去废墟那边检查,发现当时爆炸时的警报器和所有通信工具都被破坏了,但好像是事先人为破坏的……”小青也想了想说。
“那就对了,我会去跟警察说,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谢心怡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一定要成功!她对自己说。
小蹦蹦和小跳跳
“心怡啊,我们还是放弃吧。”张爱英喘着气说,“我觉得根本就没有办法。”
“是啊,心怡,三天期限就要到了,我们还是去另外找工作吧。”小青说。
“不行,不能这么快放弃。”谢心怡走在电影院的废墟上想要寻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她、张爱英和小青已经在这里找了两天了。
两天以前,她和小青告诉了警官他们的发现。警官们把警犬带去放映器爆炸地点,它们丝毫没有一点反应,说明这纯粹是一场意外。但谢心怡坚持说由她自己来查,还说暂时不要清理电影院的废墟。警察都被她的执着感动,但是限期3天查案,查不出来就只好把废墟清理掉,否则会影响到一整条街和市容市貌。
这两天郑斯坦手机一直关机,谢心怡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可能再准备些律师信之类的吧,谢心怡一直联系不上他只好找小青和张爱英来帮忙。
“心怡,我想回去喝茶……要不,我们先去喝杯茶吧!”张爱英提议道。
“好啊好啊!”小青极力赞同。
“拜托,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还有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就查不出来了!”谢心怡烦躁地说,以好脾气著称的她第一次那么失态,这么小的事也不耐烦。
“可是……”张爱英撇撇嘴说。
“你们先去喝茶吧,我也要去一个地方散散心。”谢心怡抬起头说。
“好,我们去了!你也不要太辛苦!”小青说。
三个人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谢心怡走过那条秘密通道一直到阿三叔家居广场。她拐进了小巷子,很快就到了蔚蓝色的“爱琴海”湖。她躺在草坪上,望着蔚蓝色的天空,还有像棉花一样的白云。在这苍穹上面,究竟有什么呢?她迎着暖暖的阳光眯起眼睛,老天啊,请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查出预谋者!她默默地祈祷着,请求着。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有点后悔自己那么固执要求3天期限,警察已经查得很明确了,连警犬都用上了……
“我跟你说,你相不相信兔子是世界上最有灵性的动物?……”
“他以前是警局的驯狗师,他跟警犬打交道几十年,但是当他后来养兔子以后发现兔子比警犬更灵敏……他一直训练这群嚣张的兔子,梦想有一天带它们去帮警察破案……”
胖子兔!谢心怡一下子坐起来,眼前爱琴海的湖面波光粼粼,仿佛在秀出夺目的光芒。希望刹那间重新回到了她的眼中。她站起来冲出了小巷子。谢谢你,爱琴海!她的笑意越来越浓。
一转眼,她就跑到了胖子兔那里。
“你不是……斯坦的朋友——谢心怡对吗?”胖子兔身穿粉色运动装,正拿着把菜刀给一只兔子剃毛,“我在电视上看见他了!没想到他就是那么多家公司的CEO啊,这小子从来不跟我讲。对了,他怎么样了?没事吧!”
“胖子兔,你的兔子是不是可以根据气味识别方向?”谢心怡激动地说。
“是啊,拿手好戏,怎么了?”胖子兔眼里闪过一丝自豪。
“拿两只最好的用一下!我们要查出到底是谁引爆了郑斯坦的电影院里面的放映器的!”谢心怡说。
“没问题。”胖子兔爽快极了,没问事情的缘由经过就挑了两只,一只穿着黄色的小衬衫,另一只穿着粉色的套头衫,“这是我多年训练的,小蹦蹦和小跳跳。我和你一起去,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不顾店里还有那么多客人就拎着两只兔子走了。
到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的废墟楼里,她带着胖子兔来到了爆炸的放映厅——她已经在这里寻找了整整两天了。胖子兔把小蹦蹦和小跳跳放在地上,接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哨子,短短地吹了一下。小蹦蹦和小跳跳立即跳到了爆炸的放映器废墟旁边。他们的小短腿轻轻触摸着废墟,鼻子轻轻地嗅着放映器。突然,穿着黄色小衬衫的小蹦蹦挪动着小短腿轻快地往外跑,胖子兔对谢心怡说:“你去追上它,我在这里看着小跳跳。”
谢心怡跟上小蹦蹦。它一点一点地“蹦”出废墟,出去了以后,它转个弯,停在了一家暂时没有人租用的店铺前。谢心怡怔怔地看着它原先的招牌:怡心爆米花。下面还有一行无比熟悉的标语:我有“疑心”,我怀疑“心怡”是否是最好的;但我有信心,我相信“怡心”才是最棒的!
胖子兔抱着小跳跳出来了。小跳跳嘴里衔着一张名片,谢心怡拿出手帕,用它裹住脏兮兮的名片才接过,上面写着:赵元怡心爆米花总经理。
毫无疑问,是怡心爆米花的人干的。
谢心怡谢过胖子兔,谢过小蹦蹦和小跳跳,脸上带着无尽的笑容,她做到了!她查出是谁干的了!认识郑斯坦这么久,一直都是郑斯坦在给予她帮助,是的,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是他告诉她如何去与怡心爆米花对抗;是他带领她进入了阿三婆的布娃娃世界;是他在舅妈和表妹小梦面前维护了她的尊严;是他给了她那么美丽的“爱琴海”;是他教会了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给了她一生都用不尽的勇气;是他让她了解到生活中原来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他带给她的,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她必须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来帮助他。
爱因斯坦的电影院
“爆米花店老板故意纵火,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因祸得福”
“郑先生否极泰来”
“一颗爆米花引发的血案”
“富家子弟纵火电影院,法院判决自食其果”
……
第二天,许多报纸的头条都详细介绍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的失火事件。由于爱因斯坦的电影院里的“心怡爆米花”生意太红火了,招来了一个富家子弟(即赵元)的妒忌。于是他开了一家“怡心爆米花”跟他们作对。作对不成功,赵元一气之下就纵火烧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为了使电影院彻底倒塌,他故意挑选愚人节那天,还在119那边下了布局,使得119花了好长时间才相信电影院的报警。
所有向爱因斯坦的电影院或者郑斯坦的起诉全部撤销了,而那个“怡心”的富家子弟被判无期徒刑,他的富商爸爸出了大笔的赔偿,而最大的赔偿给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他出了比电影院价格多3倍的钱给郑斯坦作为赔偿。
谢心怡坐在阿三婆的梦幻小屋里,欣慰地看着报纸,但是郑斯坦的电话还是一直打不通。他应该恢复了吧,难道他还在痛苦当中?谢心怡想着,她必须尽快找到固定工作。本来她想问郑斯坦他是否会再建一家电影院,后来小青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出了那么大的事,虽然对郑斯坦其他公司的信誉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如果再开一家电影院,收入一定会不好,顾客都不敢去看电影了。
突然,门响了。谢心怡跑去开门,是阿三叔。阿三叔诡异地朝她眨眨眼,然后走了进来,说:“心怡啊,郑斯坦在外面。”
“他来找我的吗?”谢心怡振奋了起来。
“他又不知道你在这里。”阿三叔说,“他说他要去国外,这次是来道别的,还叫我暂时不要告诉你,等他走了再跟你讲。”
谢心怡呆住了,国外……国外……这两个字音萦绕着她的神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要去国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有矛盾的话去解决了就好啊,干吗这样?”阿三叔说。
“我们不是。”谢心怡平静地说,但是她内心的起伏令人感到可怕。
“可是他的布娃娃爱因斯坦不是在你这儿吗?”阿三叔不解地看了看谢心怡床头的爱因斯坦。
谢心怡看了一眼布娃娃,下一秒钟,她冲了出去。她只穿了一件灰色长袖,外面正刮着冷风。她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厚唇的郑斯坦。他看到她,四目对视的刹那,他把目光移开了。
他面无表情,厚厚的嘴唇稍微挪动了一下。
“你在这里?”他冷冷地说。
“是的。”谢心怡努力平静自己,“你放弃了?我还指望你振作呢……”
“不用说了,”郑斯坦面无表情,“我有什么好放弃的?重建电影院是不可能的了。没有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在外国我还可以再建一个爱因斯坦的电影院。”
“可是……可是你还有那么多朋友!胖子兔,蛙跳冠军,阿三叔……还有很多很多的!你舍得吗?”谢心怡的声音颤抖了。
“没有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这些人都没有意义。你知道的,我会度日如年。”郑斯坦再次露出了他冷血的一面。
“还有……还有张爱英……你不是曾经送给她一个活生生的爱因斯坦吗?她是你的爱因斯坦女孩啊!”谢心怡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动着,但她坚持说下去。
“……”郑斯坦沉默了一下,“你不是说过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吗?你说得不错。这两个世界的语言不通,我们没有办法沟通。我也……放弃了所谓的沟通。”
“那我呢?”谢心怡低下头,眼泪慢慢地滑过脸颊。她没办法跟原先一样理直气壮的指责他,她有勇气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说过,没有爱因斯坦的电影院,没有一个人的电影院,什么都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我会很痛苦的!你应该理解,我的电影院对我来说就是一切,比生命更重要的一切!”郑斯坦的音量不知不觉地提高了。
“我不理解,你简直不可理喻!”谢心怡抬起头直视郑斯坦的眼睛,“本来我以为我自己很冷血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冷血,冷血到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郑斯坦也看着她的眼睛说,“抱歉,我要走了。再见。”
说完,他扭头就走。
“等等!”谢心怡大喊,“你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谢心怡抹了抹眼泪冲进阿三婆的梦幻小屋,拿起布娃娃爱因斯坦就冲了出去。她把它往郑斯坦手里一塞,然后倒退了几步。寒冷的风吹着她单薄的衣服,还有头发。她掳了一下发丝,静静地看着脸上有一点惊讶的郑斯坦。
“我活到现在唯一擅长的就是烤爆米花。”谢心怡平静下来说,“不像你,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创业了。我没有读大学,也曾经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这样在爆米花里面渡过了,但是遇到你以后,我发现世界上除了爆米花还有很多美丽的东西。”
谢心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这是当时帮你交给张爱英的,她没有接受,我就帮助收下了。现在还给你,好好收着吧。”
“你为什么骗我?”郑斯坦冷冷地说,脸上有一点点愤怒。他的话像锋利的刀一样直直地插入谢心怡的心里。
谢心怡没有说话,她抿着嘴唇。
“你不是我的朋友。”郑斯坦冰冷地甩出这句话,“我的朋友不会不理解我,更不会欺骗我。”
郑斯坦拿着爱因斯坦大步往外走,头也不回。这一次,无论谢心怡说什么他都不会回头了,谢心怡知道。风吹得更厉害了,凛冽的寒风刺入她的心脏,一直刺到骨髓里、灵魂里。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被刺伤了。
因为我喜欢你。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她知道他听不见的,但是她却又感觉他听见了。
“心怡……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张爱英近乎乞求地看着谢心怡,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诚恳”,“哪个老板的女儿会这样纡尊降贵来求一个员工的?”
谢心怡叹了一口气。已经是夏天了,龙泉茶馆的工作服换成了短袖鲜红色旗袍,给淡雅的茶室添了一分色彩。而谢心怡,正穿着这种旗袍。
“好啦,帮你就是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谢心怡无奈地说。
“谢谢!”张爱英眉飞色舞地说,脸上光彩照人,用感激的眼神深情地望着谢心怡,“你不会后悔的。你看!他的厚嘴唇多么迷人!哇!像极了木村拓哉!你说会不会是木村拓哉的灵魂寄托在他身上了?”
几个月过去了,张爱英胡思乱想的毛病似乎越来越严重,还有喜欢厚唇男子的变态嗜好还是一点没变。
谢心怡端着茶走向一个厚唇男子,他是张爱英这个花痴的新目标,张爱英想约他一起吃饭。
“这位先生,这位小姐想约你。”换作以前,谢心怡一定是带着笑容委婉地说,而这一次,她毫不作任何修饰,开宗明义,直截了当。把偷偷跟在后面的张爱英着实吓了一跳。
下班以后,谢心怡去便利店买了一些蛋糕带回刚刚租的小公寓,奶奶和她住在里面。这才像是一个家。舅妈和表妹小梦曾经来找过她,她们没有工作也没有钱,快要活不下去了。谢心怡给了她们一点钱并且让他们再也不要来找她了。她明白的,做坏事的人总有一天要遭到报应,正所谓“邪不能胜正”。
自从爱因斯坦的电影院被一把火烧掉以后,全市最好的电影院变成了“浙北影城”。很没有创意的名字。浙北影城曾来找过谢心怡让她去烤爆米花,但她拒绝了。她知道自己是不能靠一辈子爆米花的。她已经申请了一所幼稚园当老师,明天开始正式上班。现在在龙泉茶室只不过做做临时工。
经过小兔子烧烤的时候,她忍不住走进去。胖子兔看到她连忙欢迎。胖子兔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似乎和他差不多岁数,两个人一副甜蜜恩爱的样子。后面居然还出来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高中男生。
“嘿嘿,这是我女朋友丽丽和她儿子小明。我们打算下个月结婚,你一定要来喝喜酒!”胖子兔满脸笑意。
“一定来一定来!”谢心怡微笑道。
“对了,郑斯坦回来了。”胖子兔突然收敛了一点笑容说。
“是吗?”谢心怡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说。
“嗯。他在意大利开了一家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很受好评。他大概是来找你的吧,因为他一来就问我你在哪里上班……”胖子兔说。
“你有没有告诉她?”谢心怡紧张地问。
“我说了,我说你在龙泉茶室……”胖子兔理所当然地说。
谢心怡向胖子兔道别了之后便冲向公寓。她打电话给张爱英告诉她郑斯坦回来了,还嘱咐她千万不要告诉他她在幼稚园工作。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你的意中人就是这个杀人……不对,这个机器人。”张爱英含糊地说。
“你已经说了几百次了,自从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以来你就一直在说。”谢心怡无奈地回应。
第二天,谢心怡放心地来到了“小不点幼稚园”。这是她试验期的第一天,有考官在旁边勘查她是否合格。第一节是语文课,她有点紧张而生硬地向小朋友们打招呼,做了一个介绍。接着,看着下面几十双大眼睛等着她,她更加紧张了。考官提醒她给小朋友讲个故事。于是,谢心怡就照着考官的话给小朋友们讲故事。
她的脑子因为紧张而一片空白,而这片空白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故事。
她自如地讲了起来。
“小朋友们知不知道爱因斯坦啊?”她试验性地问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光头小子站起来说,“他是伟大的科学家。”
“回答得很好。”谢心怡开始放轻松了,她几乎想伸手去玩玩光头小子的小光头,“爱因斯坦啊,是当时所有人都很崇拜很崇拜的人!因为他写了一本《相对论》。”
她低下头,目光缥缈地望着后面的墙,仿佛灵魂都出窍了。
“但是那本相对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难得没人看得懂。所以呢,我们的爱因斯坦决定让所有人都明白他的相对论。”谢心怡的嘴角慢慢地向上,“老师也明白了,大家想不想明白呢?”
“想——”小朋友们异口同声地说。
“那么,先告诉老师,你们最讨厌上什么课?”谢心怡柔和地问。
“写字课——”小朋友们再次异口同声地说。
“嗯,写字课。那你们最喜欢——”谢心怡微笑着。
“活动课——”小朋友们说。
“好,爱因斯坦呢,是这么说他的相对论的。比如说你们在上写字课的时候,过去了5分钟,你们却觉得好像一节课都快要结束了;但你们在上活动课的时候,一节课上完了,你们却觉得只过了5分钟。这就是相对论。”谢心怡温柔地说,眼睛里有一些哀伤,泪光闪烁着,睫毛下的泪珠似乎立即就要坠落。
“真的!我有这种感觉的!”光头小子叫了起来。接着,很多小朋友们也纷纷响应。谢心怡扭头看了看考官,考官正在微笑,谢心怡也对她报以相同的微笑。突然,穿过考官,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在站在门外。
郑斯坦轻轻地打开了门,小朋友们不说话了,考官诧异地看着他说:“对不起,我们正在上课……”
郑斯坦没有理会考官,径自朝谢心怡走了过来。他走到她的面前,他厚厚的嘴唇似乎在动。谢心怡轻声说:“请你出去。”
“我听见了那个故事。”郑斯坦带着一点笑意说。
“叔叔,你觉得故事很好吧!”光头小子有点怯生生地说。
“非常好。”郑斯坦灿烂地笑着说,然后转过头看着谢心怡,“对不起。”
“没用了,我们不再是朋友。”谢心怡冷冷地说。
“对不起。”郑斯坦继续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真的很有用。”
“是啊,电影……”谢心怡有点挑衅地说,但是说到电影就说不下去了。
“是的,电影。当我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过了两个钟头,我却觉得只过了5分钟。”郑斯坦的表情又从脸上消失了,“特别是在爱因斯坦的电影院。”
“嗯!我去过爱因斯坦的电影院!那里的爆米花很好吃!”一个小孩子叫了起来。谢心怡霎时热泪盈眶。
“我知道的。”她低声啜泣着说,“但很抱歉,我们在上课,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现在一定要说。”郑斯坦坚定不移地说,“我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过了两个钟头,却觉得只过了5分钟;但是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过了一天,我却觉得只过了5分钟。所以,我可以没有我的电影,我可以没有爱因斯坦的电影院,但我不可以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啪啪啪”掌声响起。小朋友们似乎知道这个时候该鼓掌,统统用力地鼓起掌来。
所有的玫瑰花回到了谢心怡的脸上。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连续不断地落了下来,但是她在笑,笑得灿烂无比,仿佛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刻从宇宙的中心迸发了出来,用光速传递给了她。
是的,用光速。根据爱因斯坦的第三定律:当速度等于光速的时候,时间将会停止。这一刻。时间确确实实地停止了。
时间停止了,我的故事也停止了。我看看寝室里的人,他们都呆若木鸡地看着我,仿佛他们都变成了那个呆若木鸡的厚唇郑斯坦。
“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我问。
“有点暧昧的结尾。”小春说。小春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左撇子,她最喜欢听爱情故事,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听。
“我觉得挺好的。”谢心怡说。她是我的寝室长,这一次用了她的名字,“不像其他少女小说,什么一个女的被一个很帅的男生喜欢上之类的,也不像普通言情小说,肯定有什么两男争一女或者两女争一男。”
“我对爱情小说没感想,特别是这么庸俗的。”叶天蕊不屑一顾地说。她不喜欢普通的男女爱情故事,她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同性恋。
“我有疑问。”小春举手说,“为什么郑斯坦这么傻的人可以说出结尾这么浪漫的话?”
“白痴,这是故事。”叶天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故事里的东西怎么可以当真?”
“其实我觉得故事还可以编下去,还有很多故事是可以被套在这个故事里面的。不如让我来把这个故事讲下去吧。”谢心怡认真地说。
“好啊,还有什么意见吗?”我开心地说。
“我有意见。”生活老师突然像幽灵一样地闯了进来,“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我们一齐说。我看了看发亮的荧光表,表已经停了,停在我讲完故事的那一刹那。也许这是真的。时间也是可以停止的,爱因斯坦的电影院也可以被定格在最美丽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