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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的电影院(睡前暖心小故事)
顾文艳

第一章 爱因斯坦的电影院1

熄灯后,我们16425寝室四个人无聊,就决定由我来讲故事。

我清了清嗓子。

我现在正在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一家电影院,叫作爱因斯坦的电影。故事的名字嘛——也叫作《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好了。

厚唇机器人

谢心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心怡,如果你都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旁边的张爱英朝谢心怡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虔诚。

“好吧,我陪你去就是了。不过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如果有特殊情况发生,我顶多帮你叫来警察。”谢心怡淡淡地笑着说。

“谢谢啦!”张爱英一瞬间眉飞色舞,人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谢心怡披着驼色的外套,乳白色的短裙在风中轻轻地波动着。虽然是“阳春三月”,但是空气中的寒冷迟迟没有从漫长的冬季里走出去。还好,一会儿迎接她的是“龙泉茶室”里面热气腾腾的茶。想到这里,谢心怡充满斗志,也不枉这次陪张爱英了。张爱英是谢心怡的高中同学,也是唯一的好朋友。只是两人的命运悬殊太大了。张爱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著名的“龙泉茶室”就是她家开的。谢心怡却是一个因为没钱读大学20岁就开始工作的穷苦女孩,但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她的工作,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

很快,两人走到了龙泉茶室,进门之后一阵茶香扑鼻而来。茶室里面的服务员都穿着专业的中国茶道服,引领两人到预定好的位子上。

“我有一点疑惑。”谢心怡脱下外套,安坐下说,“我记得一个礼拜前你还说他很像你的偶像木村拓哉,嘴唇很厚,说他很酷,为什么现在连说分手都那么心惊胆战。”

“你不知道。”张爱英环顾四周,然后悄悄地说,“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面无表情的,好像是木头人一样。反正又没情趣又可怕,搞不好他一怒之下杀了我也不一定……”

张爱英是谢心怡见过最喜欢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女生。

一个礼拜前,张爱英神神秘秘地告诉她说有一个长得很像木村拓哉的人送花给她,可是两个人只谈了一个礼拜恋爱关系就僵成这样了,张爱英还说他有可能是机器人。真想见识一下这个长得像木村拓哉的厚唇机器人。谢心怡笑着想。

这时,张爱英下意识地握紧了谢心怡的手,谢心怡抬头一看,一个头发又乱又邋遢的头出现在眼前。头发下的脸似乎不带一点点血色,更没有一点点表情,但是健康的肤色点缀了似乎在闪光的眼睛。挺拔的鼻子下面的厚唇非常奇异。这个人的嘴唇真的很厚,比木村拓哉还要厚上几倍。谢心怡由衷地想。难怪张爱英会喜欢,因为张爱英向来是喜欢厚唇男子的。

“嗨!”张爱英有点紧张地打了一声招呼。

厚唇男子毫无表情地说:“嗯。”他的眼睛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谢心怡,谢心怡忙微笑了一下表示友好。厚唇男子也朝她点头示意。

“嗯……你要喝点什么吗?”张爱英露出尴尬的笑容说。

“一杯茉莉花茶。”厚唇男子对旁边穿着茶道服的服务员说,“有什么事吗?”

“嗯……嗯……”张爱英露出难看的神色,一句话都说不出,突然把头偏向谢心怡来求助。谢心怡霎时间明白了张爱英的用意,她想让她帮忙提分手。

谢心怡狠狠地瞪了张爱英一眼,然后带着笑容转向厚唇男子。

“是这样的,因为当时张爱英没有经过太多考虑就答应和你交往,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她认为你们俩个人不大合适,所以……所以她想分手。”谢心怡轻柔地说。

“是这样吗?”厚唇男子立即把眼睛转向张爱英,张爱英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嗯……啊……是的。”

厚唇男子的脸上还是没有特别的表情。但是谢心怡看到他发亮的眼睛黯然了下去,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说:“好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爱英松了一口气。

“果然很可怕。”谢心怡若有所思地说,“我还没见过看上去这么冷血的人。”

“对了,心怡,你说他会不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张爱英突然说,“比如说……杀人,放火……”

“别胡思乱想了。”谢心怡呷一口茶说。

“心怡,再帮我一次吧,帮我跟踪他一下……他去找几个人杀了我也不一定……”张爱英恳求地说,“心怡,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你这个月的伙食费我包了……”

谢心怡叹了口气,无奈地穿上外套,走出了龙泉茶室。

谢心怡很快就看到了那个穿天蓝色外套的厚唇机器人。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说实话,她根本就不认为这样的男子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只是如果没有人跟踪,张爱英可能会连续几个礼拜都害怕有人枪杀她什么的。

厚唇机器人先去了一家超市买了几大袋子的盒装牛奶,然后去旁边的一家烧烤店吃烧烤。谢心怡也走进烧烤店,这家烧烤店的名字很好笑,叫作“小兔子烧烤”。谢心怡点了小兔耳朵、牛煨兔尾烧烤、兔毛拌羊肉……一大群跟兔子有关的烧烤。烧烤店里的装饰实在是很漂亮,墙上画的都是不同的兔子,地板的格子上面也有形状各异的兔子。最有趣的是,每一个烧烤桌上放着一只关在笼子里面的活生生的小兔子,只是为了不让小兔子们受伤,烧烤的时候,小兔子必须被服务员拿走。

谢心怡瞟了一眼远处的厚唇机器人,他点的烧烤把整个桌子都撑满了。然后他以飞快的速度把烧烤一串一串塞进厚大的嘴巴里。

他吃了足足有一个钟头才把所有的烧烤吃完。吃完以后,他抹了抹油腻腻的厚嘴唇,径自往谢心怡的方向走来。谢心怡连忙低头,可是他已经坐到谢心怡的面前了。

“张爱英让你跟踪我的吗?”厚唇机器人动了动他厚重的嘴唇说。

“不是,是我自己跟踪的。”谢心怡没有供出真相。

“跟踪到这里就结束吧,后面的路我要自己走。”厚唇机器人面无表情地说,然后起身就走。

“你叫什么?”谢心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突然问道。

“郑斯坦。”厚唇机器人说,“但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

郑斯坦大步走出小兔子烧烤。谢心怡坐在那里笑了起来,真是奇怪的人。她想。

心怡爆米花

晚上12点。

谢心怡轻轻地开锁,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你想要吵死我吗?”一声泼辣尖厉的大喊。灯亮了,是舅妈,“每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想我早死啊?”

“对不起。”谢心怡轻轻地说。她知道这个女人跟她的“小姐妹”们一直在打麻将,一直都没有睡。自己开门也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是这个可恶的女人想要惹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就有用了吗?啊?”女人的声音像乌鸦声嘶力竭的叫喊一样划破寂静的夜空,“小梦明天还要上学,你把她吵醒了她还怎么办呀?”

小梦穿着睡衣装出一副睡意蒙胧的样子,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再这么大声地把我们吵醒,我一定赶你走!你住在我这里,一分钱租金都不收你,你还那么嚣张,走的时候记得要把5年零4个月的租金还有高中三年的学费一起交出来。”舅妈越喊越大声,似乎是说给邻居们听的。

很快,她就有了一个回应,隔壁“阿三叔家居广场”的阿三叔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他向来最厌恶谢心怡的刁蛮舅妈。他大吼一声:“不要烦了!”声道惊人,威震天下,再次划破了夜空可怕的宁静。谢心怡从心底里发出对阿三叔的感谢。阿三叔是邻居中对她最好的。他经常叫谢心怡去他家吃东西,很友好的一个老人。

争吵得最激烈的时候,一个老妇人从房里走出来。

“昔惠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这样谁都不好过……”她慢悠悠地说。

“这里没你的事,自己睡觉去。”舅妈横了她一眼刻薄地说,“这几个月我们家靠我一个人撑着已经很辛苦了,你们一老一少还那么不像话。这个月的工资呢?我记得是今天发的。”

谢心怡连忙从包里拿出钱。

舅妈点了点钱之后脸色更加铁青了。

“这么点?我说你是不是把钱藏起来自己拿去用了?枉我对你这么好,收留你们一老一少的……”舅妈破口大骂起来。

“舅妈,现在是淡季,我们电影院生意当然不好。”谢心怡耐心地说道。

“妈,我同桌他姐姐是兼职打工的,赚的钱还比她多几倍咧。亏她还在全市最好的电影院工作。”小梦噘着嘴说,她用手抚摸着自己漂亮的头发。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本事,本来就是社会上的人渣败类怎么能跟栋梁比呢?”舅妈变着调说,肥大的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进了屋。

谢心怡扶住老人,把她扶进了房间。老人慈祥地看了她一眼,她也灿烂地笑着作为回应。老人闭上眼睛睡了,睡在地板上。这个老人有床不睡,一年四季都喜欢睡地板。

5年前的冬天,就是她和这位老人相依着来到了这个家,这个毫无家的感觉的家的。5年前的一场大火,老人失去了儿子和儿媳妇,她失去了父母。本以为在这个舅舅的家中可以找到一点精神支柱,但是这个美妙的家却被这样的两个邪恶的女人霸着不放。为了这两个女人,她不得不高中毕业就出去找工作,为了她唯一的亲人,奶奶,她不得不留在这个家里。

谢心怡躺在床上,她眼前是一片火,耳边是不断的尖叫声。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热爱着的就是她的奶奶,还有她的爆米花。

第二天,谢心怡早早地起床,做好早饭以后骑着脚踏车去上班。她在全市最好的一家电影院上班,这个电影院的名字有点怪: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她热爱她自己的工作——烤爆米花。

她的爆米花也是很出名的。她第一次来爱因斯坦的电影院上班的时候是检票员,突然,烤爆米花的小姐被油溅伤了,她只好暂时替代当爆米花小姐。没想到自己烤爆米花那么有天分,整一天的爆米花都被客人称赞,很快老板就知道她烤的爆米花特别好吃,所以就干脆给她一个招牌,心怡爆米花。

从此以后,谢心怡就努力地做自己的爆米花。她为了寻找世界上最香的玉米油作为爆米花材料,几乎跑遍了整个世界。她甚至自己在原材料里面添加了一些蜜桃酒、甜芥末什么的,使得风味口感趋向一流。她烤爆米花的技术更是一流,她甚至可以做到每一颗爆米花都是口感一致,没有一颗因为被烤焦而失去口感。久而久之,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开始以“心怡爆米花”而出名,有些即使不看电影的人也会跑到电影院来买心怡爆米花。

谢心怡换上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特有的吉卜赛女郎工作服。她的老板是一个很古怪的中年男子。他的眉毛是天生连在一起的,所以每次看到他又黑又粗又没有分界点的眉毛时,谁都会笑出声来。他的创意总是不断地变化,几乎每隔一个月电影院的整个装饰和员工工作服都会变一次,来吸引顾客的眼球。有一次为了跟他的竞争对手比赛,他居然让负责检票的小姐都削发为尼,剃成光头,穿上僧服来欢迎顾客。结果在竞争中大大胜出,因为很多顾客都想来看看光头女人。

这时,管理卫生的小青突然诡异地出现在她身旁。

“心怡,跟你说,老板的儿子要来勘查哦!”她神神秘秘地说。

“为什么这么兴奋?”谢心怡笑笑说。

“本来是没什么值得兴奋的,但是我从管理部那边得知,老板的儿子其实才是真正的老板。老板的儿子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创业了,这个电影院是他一手创立的。他很有才干,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好几家不同产业的公司了!相貌就不知道了,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美男子类型。”小青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字。谁都知道谢心怡喜欢美男子,喜欢漫画书里面那种完美无瑕的漂亮男子。只不过至今她还从没见过一个可以跟少女漫画里的美男子一样美丽的男子。

“哦?那岂不是很厉害的那种事业男?”谢心怡还是淡淡地笑着说。

“嗯!”小青用力地点头说,“只不过一般这种男人很少有长得帅的。哎!不跟你说了,我回去工作了。”

谢心怡微笑着说再见。然后更加专注于她的爆米花。这就是谢心怡,一个在这个充满个性的时代里毫无个性的女人,脾气好,温柔善良,当今最不流行的淑女。

这时,两个个子很小的小男孩走到柜台前。一个戴眼镜的眼镜小子说:“这里的爆米花好香啊!”

“是啊,我妈妈带我来吃过好几次了,还有不同种口味的!”另外一个穿着英格兰足球队服的小男孩自豪地说。

“嗯!”谢心怡灿烂地笑着说,“今天呢,有蓝凤冰激凌口味的爆米花,牛丸汁水爆米花,蜜桃鲜梅爆米花,还有普通的玉米油爆米花。如果有需要的话,每一种爆米花都有很多种饮料来配着吃,非常美味的!”

“我想吃蜜桃鲜梅爆米花。”眼镜小子用手抵住下巴说。

“好的,蜜桃鲜梅爆米花,大份、中份还是小份?”谢心怡继续笑盈盈地问,她的爆米花向来很受小孩子欢迎。

“小份的多少钱?”英格兰足球男孩问。

“10块钱。”谢心怡说。

“啊?可是我们两个人只有10块钱而已,还有两块钱要去坐公车……”眼镜小子有点为难地说。

“下次我叫我妈带你来吃啦,我们快去看电影吧。”英格兰足球男孩催促着说。

“可是……”眼镜小子好像更不想走了。

“如果这样,那就8块钱好了,你们快去看吧,不要耽误了电影哦!”谢心怡爽快地说,然后迅速地给了他们一小份刚烤出来的蜜桃鲜梅爆米花。

“谢谢姐姐!”眼镜小子和英格兰足球男孩开心地笑着说,递给了谢心怡8个硬币,开心地走了。

谢心怡笑着向他们招手。

“你这种做法对你们电影院似乎没有多少好处。”正当谢心怡沉浸在帮助别人后的喜悦当中时,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

她抬头一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麦色的皮肤,不大但是闪光的眼睛,挺拔的鼻子,身上穿着笔挺的西服。但是谢心怡一眼就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又宽又厚的嘴唇,紧紧地闭着,仿佛不愿意说出一个字。

放了一夜的电影

“是你啊?郑斯坦?你为什么来找我?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吧?我没有恶意的,真的。”谢心怡像赌博用的发球机连续吐球一样地说。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郑斯坦?”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写下了一份疑惑。

“你不是忘了我吧?我就是昨天跟踪你的人啊!”谢心怡惊讶地说,这个人够冷血,昨天的事就这么快忘了。

“你是张爱英的那个朋友?我有一点印象。”郑斯坦似乎记起来了,又换成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你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来买爆米花的?”谢心怡对这个忘心极大的人报以失望。

“看电影。但是对你的爆米花也有兴趣,可不可以试吃?”郑斯坦说。

“试吃的在这里。”谢心怡拿了一叠刚烤出来的原味爆米花。

郑斯坦用手拿了一颗放进嘴巴,若有所思地品尝了一下之后说:“真的很香,但是你知道吗?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外面新开了一家专门的怡心爆米花店说要和你比拼。那里的品种很多,比你的吸引人多了。”

“那怎么办?”谢心怡有点慌慌地说,“他们的地理位置又比我好,价格可能也比我的便宜……”

“先出去看看吧,了解一下情况。”郑斯坦建议说。

谢心怡马上跑了出去。外面果然有一家“怡心”爆米花店,下面的标语是:“我有‘疑心’,我怀疑‘心怡’是否是最好的;但我有信心,我相信‘怡心’才是最棒的!”

“摆明了和你作对。”郑斯坦在一旁说。

“你帮我每种口味拿一小粒试吃的来。”谢心怡推推他说。

郑斯坦没等她话说完就走过去,过了一会儿,抱了十几大份爆米花,然后递给她。

“你这么做不好!”谢心怡瞪大眼睛说。

“怎么不好了?”郑斯坦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看她不接,便把爆米花抱回了电影院。

“第一,买这么多很浪费钱,我又吃不掉这么多爆米花;第二,这等于说是支持他们的爆米花。”谢心怡一边跟上他一边说。

“你真的很罗唆。”郑斯坦把爆米花搬到了心怡爆米花的柜台,“快点吃,说说跟你的爆米花有什么不一样。”

谢心怡狐疑地看了郑斯坦一眼,他为什么这么关心爆米花?不管了,吃了再说。于是她先尝了一个袋子里的爆米花。

“这是传统的爆米花,是瑞士玉米油做的,口感很醇厚,吃起来很有电影院爆米花的感觉,这虽然是最好最贵的玉米油,但并不是最香最适合做爆米花的玉米油。我几个月前用的就是这种玉米油,但现在已经换了,我用的是法国巴黎做奶酪必备的发酵玉米酿成的玉米油,无论是从色泽上看还是吃起来的感觉,都是远远胜过瑞士玉米油的。它炸出来的爆米花也是远远胜过前者的。”谢心怡头头是道地分析。

“这个是滴入红番花作佐料的爆米花,红番花是世界上最贵的佐料,相信这种爆米花也很贵。我以前也试过,但因为成本太高没有试下去……”

“这个是水果香味的,很受小朋友欢迎,但做这个的人手工不够娴熟,所以没有做到均匀,但水果爆米花是最需要均匀的,吃多的人一比较就会发现区别……”

分析完所有的爆米花,谢心怡松了一口气,因为每一种爆米花她都可以做得比他们好。她也发现很多品种都是她的原创。

“别这么快放松。”郑斯坦说,“他们虽然手工不够你,但毕竟是一家店,人手也多。可以满足任何人的要求。你一天却只能做几种特定的口味,如果竞争的话,他们十有八九会赢。”

“对哦,那怎么办?”谢心怡呆呆地问。

“多加一点人手,多加一台机器。每天带齐所有的材料,然后做一块板写上所有的品种和价格,把柜台搞得漂亮一点。”郑斯坦丝毫不带一点点犹豫地说。

“好办法!”谢心怡眉头舒展开说,“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爆米花?你不用去看电影吗?”

“现在就去看。”郑斯坦掉过头,走进了电影区。

小青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拍拍谢心怡的肩说:“真好,跟老板说那么多话,老板问我问题的时候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名字都没问到。”

“原来他就是老板的儿子啊。”谢心怡喃喃自语着,“看来他们一家都是怪物,爸爸的眉毛长得跟海鸥一样,连在一起,儿子的嘴唇又比猿猴的还要厚。真想看看妈妈是怎么样的,我怀疑长得像大海怪。”

“真没想到老板的儿子不光有才华,长相也极有魅力,长得很像木村拓哉,不对,比木村拓哉还要有魅力,简直帅呆了——”小青陶醉地说,“不过你向来喜欢薄嘴唇的漫画美男子,不懂得欣赏这种个性十足的魅力。”

谢心怡一直工作到中午12:00,去吃了一顿简单的中国餐,把工作交给其他人,接着就去另外一个地方做临时工。晚上6:00的时候再回电影院接班。

一天就这样快要过去了,晚上11:30的时候,爱因斯坦的电影院人烟稀少,随着最后一场电影的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电影院也要关门了。谢心怡换下吉卜赛女郎样式的工作服,今天的爆米花还剩下两份中号的。谢心怡舍不得把这刚烤好没多久的爆米花扔掉,就把它抱在怀里。正准备走出电影院,手机响了。

谢心怡拿出诺基亚几年前的旧款手机,是小青。她说她忘记把放在电影区那边奥斯卡厅的卫生柜锁上了,让心怡帮忙锁一下。谢心怡拿出钥匙,锁上了奥斯卡厅的卫生柜。

这时她听到奥斯卡厅里面有电影的声音。电影院要关门了,怎么可能有人在看电影?谢心怡胆子不像张爱英那么小,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奥斯卡厅,没有错,的确是电影的声音。一定是有人忘记关电影放映器了。她大着胆子在黑暗中拉开帐幕,走进奥斯卡厅。

荧幕上放的是金凯瑞的老电影,《楚门的世界》,金凯瑞滑稽的样子和夸张的表演实在很好笑。谢心怡在心里笑了一下,想不到笑声一瞬间冲破喉咙,响亮地在整个奥斯卡厅里回荡。

这不是我的笑声。谢心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借着银幕上微弱的光发现了笑声的声源。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也可以知道这乱糟糟邋遢的头发和分明的轮廓是谁。

谢心怡故意响亮地走过去,但是笑声的主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即使她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电影里金凯瑞演的“楚门”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被一群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操控着的,更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单纯滑稽的表情和夸张的搞笑动作虽然令人无奈,但也足以点破观众的笑神经。郑斯坦又发出一声爆笑,笑得前仰后合,比金凯瑞还要夸张。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上有过笑容这种表情的谢心怡从心底里发出了一种恐惧。

电影继续放着,放到一幕不重要的情景时,郑斯坦才猛然发现旁边坐了一个人,那个人还在津津有味地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嗤嗤地傻笑。

“你怎么在这里?”郑斯坦的表情又一次从脸上消失了。

“看电影。”谢心怡简短地回答,突然才发现郑斯坦说话了,“哇!吓死我了。你终于说话了。”

“先看完电影再说。”郑斯坦重新把目光转移到电影上,一面接过谢心怡手中的爆米花。

《楚门的世界》不是纯粹的好莱坞搞笑片,和金凯瑞大多数的电影很不同。当楚门努力地逃出了他那个虚假的世界,来到海与天空交界的地方时,他悲哀地发现,原来所谓的地平线,所谓的海角天涯,是一面用颜料涂了蓝天白云的墙壁。他用力地捶打着那面墙,但是墙是那么坚不可摧。伤感的音乐配着这一幕,谢心怡霎时泪盈于睫,转头一看,旁边的郑斯坦则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电影放完了,前面两盏灯亮了起来,可是郑斯坦的眼泪还是源源不断。他用双手蒙住脸,但是眼泪还是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里漏出。他厚厚的嘴唇努力地抽搐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他的脸上夹杂着不同的表情,鲜明地暴露在灯光下。谢心怡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她本来想拿纸巾的,但是她被这个向来没有一点表情的人的丰富表情怔得一动都不能动。

哭了不知道多久,郑斯坦终于停了下来,但他的肩膀还是一颤一颤的,他慢慢地说了起来,声音与平时有很大的差别。

“其……其实我们都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世……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很悲哀很悲哀……”他断断续续地发表着演说,一面认真无比地看着谢心怡。其实谢心怡很想笑,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笑,唯有努力克制住。

“呜……呜呜……”郑斯坦又哭了起来,谢心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她努力不把笑意传播到空气里去。她拍拍他的肩膀说:“电影而已啦,就算跟你的世界再像,也永远都不应该把两者混为一谈。”

“我知道……知道……”他茫然地看着前方呢喃着。

在郑斯坦的断断续续的罗唆抽泣声中,《楚门的世界》又开始播放了,一定是郑斯坦设置了不断播放。谢心怡看着银幕上楚门乐颠颠地生活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和演员们说话、做事、恋爱……点点的光芒渐渐地模糊了,似乎整个黑漆漆的电影院都充满了虚假与欺骗。谢心怡不再理会郑斯坦的啜泣,睡着了。爱因斯坦的电影院外面,一轮红日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染红了整个苍穹,照亮了整个星球。

布娃娃爱因斯坦

“好羡慕你啊。”小青一大清早就嘟着嘴对谢心怡说,“昨天和老板一起看电影看到天亮,浪漫死了。”

“你怎么就叫他老板了?小心给眉毛老板听到啊。”谢心怡笑着说。

“真想不到昨天叫你去帮我锁柜子促就了这段姻缘,早知道我自己去了。”小青努努嘴说。

“什么呀,我真是后悔进去了……”谢心怡说,真是后悔,听一个人哭一整夜还以为有人要死了呢。她自己在心里说,她没有把郑斯坦哭了一夜的事情告诉别人,因为早上郑斯坦万分叮嘱过的。

谢心怡盯着那在爆米花机里转动着的玉米油。爆米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仿佛是爆竹声一样喜庆。爆米花一粒一粒地从机器里转出来,谢心怡一粒一粒熟练地接进袋子里,再用仪器小心翼翼地铲出一堆一堆的爆米花。金黄色的爆米花在机器上空轻快地跳跃着,仿佛在跳出喜悦。很快,一份热腾腾的爆米花就被完好地装入袋子里面。

谢心怡友善地把它递给顾客,接着便坐在那里沉思。昨天第一次没有回家,奶奶会不会有事?那个恶毒的女人不会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事吧?今天下午就不要去做临时工了,回去一趟吧。

正想着,突然郑斯坦大步走到她的柜台前,说:“明天我会安排人手来你的爆米花店,请你在明天上午9:00之前把爆米花品种和价钱写好,我会请人做一块板。”

“是,准老板。”谢心怡装作很严肃地回答,但是看了郑斯坦这张扑克脸就想到昨天他那丰富而滑稽的表情,笑意散发在她的全身。

“还有,昨天的事,你没有说出去吧。”郑斯坦压低了声音说。

“没有,准老板,没有您的命令我是不会说的。”谢心怡矜持地笑笑说。

“好,再见。”郑斯坦有点恼火地看着她,显然很不满意她这种不严肃的态度。

郑斯坦走出门之后,谢心怡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了。这是她五年以来第一次那么畅快地大笑,笑得那么舒坦,那么开怀,笑得似乎忘记了舅妈,忘记了表妹,忘记了一切苦难的日子。她的狂笑吸引了很多好奇的人,把她的柜台围成了一圈,她才尴尬地想起她正在上班。

吃过饭,谢心怡匆匆赶回家,经过“阿三叔家居广场”时,她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郑斯坦。

浓郁的好奇心促使谢心怡停住了脚步。郑斯坦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用力地把它塞进一个蓝色的纸袋里。然后,他向阿三叔挥了挥手,便走出了阿三叔家居广场。

难道阿三叔跟郑斯坦认识?谢心怡疑惑地想。她想着想着就走进了阿三叔家居广场。阿三叔一看是她来了就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不用了阿三叔,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你认识吗?”谢心怡问。

“当然认识。”阿三叔笑了起来,“你问这干吗?”

“哦,没什么……”谢心怡忙掩饰说,她突然发现阿三叔后面那间常年关着的门居然开了。阿三叔曾经警告过她好几次叫她千万不要打开这扇门,还说后面有极大的危险。害得谢心怡一直对这个家居广场抱着一定的恐惧感。而今天,这扇门居然开了!

阿三叔也注意到谢心怡的眼睛一直往这扇门看。他的脸霎时间变白了,正想去关那扇门,没想到谢心怡已经捷足先登,一步步走了过去。

谢心怡迈着紧张的步伐走了进去,没有理会阿三叔在旁边急得跳脚。而一走进去,她那颗吊起来的紧张的心一瞬间放下了。

玫瑰色的灯光柔和地照耀着整个房间。房间天花板是淡紫色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十几盏动人的玫瑰灯,柔和的灯光渗透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些灯比阿三叔外面卖的任何一盏灯都要美丽,但显然价格也不菲。房间里最大的一样东西就是一张圆形的粉蓝色吊床,悬挂在空中,似乎是梦境里公主的床。床上放着两个硕大的布娃娃,一男一女。男的布娃娃穿着墨绿色的唐装,柔软的黑色天鹅绒变成了他的头发;女的布娃娃身穿一条蕾丝的粉色泡泡裙,边缘都是亮粉红色的爱心,使得布娃娃看上去美轮美奂,可爱极了。

房间的周围是柔软的鲜红色架台,上面成列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娃娃,有很多娃娃还是现实人物的Q版,比如说有穿着篮球球服在灌篮的乔丹,高颧骨大嘴巴的莫文蔚,拿着吉他一副陶醉的猫王,穿着古装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坐在地上画几何圆的阿基米德……谢心怡霎时间沉浸在这个布娃娃的天堂里,久久都不能说一句话。

“是阿三婆留下的。”阿三叔抚摸着坐在吊床上的一男一女布娃娃,脸上带着爱怜的笑容,“这些是她的生命。”

“阿三婆生前可真时尚,还做了这么多偶像造型。”谢心怡赞叹道,“太漂亮了。”

“你不会生气阿三叔从没告诉过你这些吧。”阿三叔抬起头来看心怡,他的眼神有点缥缈,“我开家居广场的第三年就已经决定把这个梦幻小屋当作阿三婆的布娃娃分店的,本来想装修好小屋再给你参观。可是还没等一切装修好,阿三婆就走了。”

阿三婆是2年前离开人世的。那天阿三叔、谢心怡还有奶奶都哭得很厉害,因为阿三婆人很好,有好东西的时候总是想着别人,做什么事都替别人想。阿三婆经常给谢心怡和奶奶一些亲手做的糕点,那是谢心怡吃过最好吃的糕点,她现在还非常怀念三婆的糕点。阿三婆和阿三叔也是她留在舅妈家受气的动力之一。

“所以,我就再也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之前阿三婆的布娃娃秘密一直都被埋藏着,她本来在一个居民小区附近开了一家糕点店,那些布娃娃就被堆积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后来有一天,一个居民区里的男孩子来买糕点,他想进去洗一下手,结果走错房间,就看到了这些堆积如山的布娃娃。本来阿三婆以为他会吓一跳,因为那些布娃娃又脏又臭,男孩子又不喜欢布娃娃,但没想到他连连称赞阿三婆的布娃娃好看。”

“从此他就经常光顾的阿三婆的糕点店,每次都鼓励阿三婆要追求自己的梦想什么的,还帮阿三婆把所有的布娃娃都拿去洗得干干净净的。要是没这个男孩的鼓舞,这些布娃娃早就变成了垃圾场的费布了。”

“后来,阿三婆真的又开始做布娃娃了。她的布娃娃更有创意了。阿三婆为了感谢这个男孩就答应帮他做一个布娃娃,这个男孩就说要阿三婆做一个爱因斯坦的Q版布娃娃。阿三婆为了这个可费尽了脑筋。”阿三叔的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

“后来呢?”谢心怡也被阿三婆和这个男孩子的故事吸引了。

“再后来,阿三婆终于成功了,她开始沉迷于做那种Q版造型,她做得真的很棒。那个男孩子看到她做的布娃娃爱因斯坦以后很高兴。因为他很喜欢爱因斯坦——是个科学家吧。总之,他非常高兴,但他没有马上接受。他说他要把这个爱因斯坦送给第一个跟他一起看电影的女孩子,呵呵,这一代人真是越来越浪漫了……”阿三叔大笑了起来。

谢心怡的心肌莫名其妙地紧绷了起来。

“那他……有没有送?”她的声音里有一点点颤抖。

“他是一个很古怪的男孩子,阿三婆常说的。他心肠很好,但很怪癖,跟爱因斯坦一样是一个古怪的人。他喜欢爱因斯坦,喜欢一个人看电影,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倾注一切情感,留给生活的情感却很少。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一起看过一次电影,他说他只和他喜欢的女孩子一起看。他喜欢电影院,但他不喜欢电影院里有人。所以他从来都是自己在家里看。不过最近他有了他自己的电影院,就可以一个人在一个电影院里看他自己的电影了。不过这一次,他来拿布娃娃爱因斯坦了,看来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看电影了吧……”阿三叔的唇角微微地向上翘。

“谢谢阿三叔,再见!”谢心怡慢慢后退,直到完全走出了这个布娃娃的梦幻小屋。她跑出家居广场,从头到尾阿三叔都没有说出主人公的名字,但毫无疑问的,鼓舞阿三婆的小男孩就是郑斯坦。而跟他一起看电影的人,应该就是她谢心怡了。

家居广场外,郑斯坦站在那里。他看着她,她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郑斯坦把蓝色纸袋递给谢心怡,谢心怡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阳光并不灿烂,但一念之间,在谢心怡眼中,郑斯坦的周围萦绕着一层光晕。他的厚唇在光晕里也变得梦幻了,仿佛蜕变成了童话书中白马王子轻薄美丽的双唇。

“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张爱英?”

小巷子里的爱琴海

“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张爱英?”郑斯坦还是面无表情地说,说得冷酷无情——至少谢心怡是这么想的。

“什么?”谢心怡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

“耳背吗?问你可不可以帮忙把这个纸袋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交给张爱英?”郑斯坦一字一顿地说,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半点表情,“你不是她朋友吗?”

谢心怡终于从刚才的遐想中回到了现实。她只能庆幸刚才接过纸袋的时候脸没有红,还有就是说谢谢的时候声音很轻,轻到他没有听到。

“为……为什么送给她?”谢心怡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她会明白的。”郑斯坦静静地说,接着就转过身子回去。

“你以为她会明白吗?”谢心怡第一次那么大声地喊了起来,看上去歇斯底里,“你真是一个怪胎,你喜欢爱因斯坦,她知道吗?你从来都不把自己的思想说出来,谁会知道啊?”谢心怡从袋子里掏出了那个布娃娃,白色的胡须,白色的头发,硕大的脑袋,人所周知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布娃娃好看,可爱,漂亮,但是她只知道这是爱因斯坦,这是布娃娃,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还有,你和她看电影你觉得很紧张很激动,她只当是很平常的事,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偏偏这两个世界的交流与语言又出现了问题!她还当你是一个会杀人放火的人!”

这是谢心怡出世以来第一次那么生气。她一向都以好脾气著称,甚至对舅妈表妹都可以忍让,但和郑斯坦这个怪胎在一起自己也变怪了,几十年修炼出来的与世无争的好脾气也一点一点地面临消逝。

郑斯坦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好,我会帮你送的,但请你想清楚,你的交流方式是否出现了问题。”谢心怡用手粗鲁地抓着那个布娃娃,拎着纸袋转身就走。没想到转身就碰见穿着漂亮的中袖花衬衫的舅妈和表妹。舅妈肚子上的肥肉一个劲儿地往外挤,肥大的身躯笨重地走着。她用小眼睛瞟了瞟郑斯坦和谢心怡。再把穿着普通非名牌灰色连帽衫的郑斯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用鄙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再看着谢心怡。

“我想这个月的收入怎么少了那么多,原来是找男人了。”她尖酸刻薄地说,“找这种货色,不知道这嘴唇怎么长在了人的身上。哼,不过跟你也挺配的。”

表妹在一旁嗤嗤地笑,突然用余光看到郑斯坦坚毅的眼神,忙拉了拉她妈妈的衣角。她妈妈笑的实在喘不过气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细小的动作。

郑斯坦不动声色地慢慢走向舅妈,他的杀气强烈到谢心怡都感受到了。舅妈的气焰也被泯灭了一点。

“阿姨,请问,你在哪里上班?”郑斯坦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他不常笑的,所以一笑似乎把全世界的阳光都聚拢了来。舅妈似乎很惭愧刚才说他长得丑,仔细看看他也挺不错的,很有高贵的气息。

“呵呵,我老了,现在没工作。”舅妈说。

“那你是靠谢心怡养活的吗?”郑斯坦继续问。

“怎么这么说?当然不是……”舅妈红了红脸说。

“你呢?你在哪里上学?叫什么名字?”郑斯坦立即转向表妹,友善地问道。只有谢心怡知道这个怪胎的友善背后一定有可怕的东西。

“文……文二路‘学飞快’小学……我……我是……于小梦。”表妹也红着脸说。

“好,于小梦,还有这位无业游民大婶,现在请你们郑重向谢心怡道歉。”郑斯坦态度强硬地说。

舅妈和表妹也从梦幻的国度回来了,她们有点诧异地看着郑斯坦,但诧异很快就变成了仇意。

“绝不……当你是什么东西啊……?”舅妈说。

“你们确定?”郑斯坦毫无表情,他左手诡异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最新款的索爱3G手机,一边拨通了电话,语气强硬地说:“文二路‘学飞快’小学林校长吗?我是郑理事长,我想开除一个学生的学籍,她做于小梦……原因就不用管了,别忘了学校是我一手创办投资的……行,一言为定。”他轻轻地和上手机,看都不看那对母女一眼就走了,舅妈和表妹霎时间反应过来了,哀求似地求了几句,向谢心怡“诚恳”地道了歉。

谢心怡嘴角浮出了笑容,她开门进屋,手里还拽着那个爱因斯坦布娃娃。

“心怡……你可来啦!啊……”张爱英夸张的穿着中国旗袍,讪讪地朝谢心怡奔来。

“打住!”谢心怡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别忘了欠我的一个月伙食费。”

“心怡,你难得来的,何必那么扫兴,你在这里随便吃随便喝一个月就是了。”张爱英装作文弱书生的样子,“心怡,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来找我?是不是发现外星人了?还是哈雷彗星提早出现了?或者实际一点……你有意中人了!”

本来还想说张爱英又胡思乱想了,却一时间乱了手脚,把刚喝进去的金刚茶全部吐了出来。

“那么夸张?看来是真的喽!谁啊?我认不认识?你真的碰到了一个少女漫画、童话书里的美男子?”张爱英更加兴奋了。

“停!”谢心怡恢复了镇定,把蓝色纸袋给张爱英,“这是一个猪头叫我给你的。”

张爱英迟疑地打开了纸袋,然后尖叫了起来:“哇!好可爱啊!”她拿着那个小爱因斯坦娃娃爱不释手地玩,玩了半天才问,“是谁给的?”

“那个机器人喽。”谢心怡耸耸肩,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哪个机器人?”张爱英疑惑地问。

“就是上次那个木村拓哉啦!”这个世界的人都那么容易忘记吗?谢心怡无奈地想。

“郑斯坦?”张爱英打了一个寒战说。

“你还那么怕他?”谢心怡看了觉得好笑。

“他搞不好用什么布娃娃扎针在诅咒我,我还是不要的好。”张爱英一下子把那个刚才还爱不释手的玩偶扔在桌子上,仿佛它有毒一样。不想它撞到了那杯茶,茶连同茶叶茶渍一起落到了布娃娃爱因斯坦身上。

“哪哪哪,你看,有诅咒吧!”张爱英更加魂飞魄散了,她胡思乱想的毛病一直都没改。

谢心怡把那个被茶淋透了的娃娃拿起来,爱因斯坦的脸微笑着,她心疼地摸摸他白色的胡须和大大的脑袋,仿佛被茶浇得浑身都是的人,是她自己。

这天晚上休息,谢心怡没有夜班。张爱英给了她一堆配茶的食物,她准备带回家给奶奶吃。奶奶虽然年纪很大,但她是一个有点奇怪的老小孩。她是大胃王,80岁的老人吃得比牛还多。她一年四季都喜欢睡在地板上,一到床上就睡不着。无论如何,她的这种近乎“变态”的睡地板嗜好总是可以给谢心怡带来快乐。谢心怡喜欢奇怪的、有个性的人——也许正因为她自己没有个性。

奶奶吃得津津有味,外面的舅妈和表妹看的眼馋,但似乎觉得像一个老太婆抢食物实在有失颜面。再加上今天她们那么没面子地输给了她,她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走着瞧!她们想着。

这时,谢心怡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过来之后,是郑斯坦。

“你有没有给?”他冰冷地说。

“给了。”谢心怡手里还捏着那个冰凉的湿漉漉的爱因斯坦。

“她……”郑斯坦有些迟疑地问。

“她说谢谢你。”谢心怡流畅地撒着谎。

“还有一件事,我认真想了一下你今天说的话,发现很有道理,我会改正的。”郑斯坦的声音有了一点点变化。

“那敢情好。”谢心怡也跟他装冷酷。

“对了,你有没有写好爆米花的品种?”郑斯坦提到公事,声音又变回去了。

“啊,还没写,现在马上写。”谢心怡说。

“现在马上拿纸和笔,下楼,我在阿三叔那里。”郑斯坦说完就挂了。谢心怡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听他的吩咐,拿起纸和笔下楼。

走到阿三叔那里,阿三叔像街头大叔一样赤着膊,拿着一把扇子坐在那里扇扇子。他看见谢心怡来了更加眉开眼笑,忙招呼她。郑斯坦却从旁边出来,对谢心怡说:“先跟我走。”回头再对阿三叔说:“谢谢阿三叔请我吃糕点,再见!”

谢心怡看看阿三叔,阿三叔对她使劲地眨着眼,直到谢心怡跟着郑斯坦拐过了一条巷子。

天很黑,巷子黑漆漆的,两边墙上的砖片和层次都已经很模糊了,甚至都有断裂了,使小巷子显得尤为阴森恐怖。谢心怡紧紧地跟着郑斯坦,似乎怕他一转眼就消失了一样。转了好几个弯,直到走到巷子的末端,谢心怡的视野突然宽广了。

在她的眼前,是一片湖泊。透明的水在星光下熠熠生辉。湖泊旁是草坪,她情不自禁地躺在草坪上开心地凝望着这片远离城市灯火的星空,享受着这份原汁原味的宁静。

她在这里住了五年,却从没想到过这条肮脏漆黑的小巷子里居然藏了这般美丽的仙湖,她从没走进这小巷子,她又怎会亲眼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呢?她一直以为自己一直对世界保持着新鲜感,一直在对生活保持微笑,但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忽略了身边的新鲜与微笑呢?

“很美吧,今天跟你道别后发现的。”郑斯坦虽然话不多,但是感觉显然跟平时不同了。

“真的,我在这里5年里都没人告诉我有这么美丽的湖。”谢心怡感慨地说。

“真正的美好不是听别人说的,是靠自己发现的。”郑斯坦说,“我只是善于发现而已。”

“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说话的样子很像爱因斯坦哦!”谢心怡再次狂笑了起来。

“是啊,我从爱因斯坦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他曾经说过,没有能独立思考或独立判断的有创造性的人,社会的向上发展是不可想象的。什么事都是要靠发现与创造的。”郑斯坦说。

“等等……我发现你的名字‘郑——斯——坦——’,嘿嘿,就是爱因斯坦的斯坦!”谢心怡似乎有一点神志不清了,但现在的她,内心是绝对自由的。

“是啊,我早就发现了,所以当我发现了我的另一半时,真的很兴奋,我以为我真的找到了爱因斯坦女孩了。”郑斯坦有条不紊地说。

“爱因斯坦女孩?你是说张爱英?对哦!爱英爱因,也难怪你会这么想,你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就是爱因斯坦了吗?”这个人真的傻得有点可爱了。谢心怡发自内心地想。

“嗯。但是也有别的原因,我可以和她一起看电影就说明我是喜欢她的。”郑斯坦静静地说,眼里是一种藕断丝连的牵续。

“难得现在你说那么多,可是你不也和我一起看过电影吗?”谢心怡自己说完了都有点觉得不害臊。

“不一样,我当你是朋友,能说出心里话的好朋友。”郑斯坦看着她的眼睛说。郑斯坦有一双发光的眼睛,很美丽。

明白了,郑斯坦的坦诚告诉了她,她是他的朋友,好朋友。开宗明义,不用说恋爱,就连小说里面最美丽的暧昧也没有。因为他们态度明朗,交流清晰。

“对了,快些吧,在这里给你的爆米花品种起名吧,我敢打赌你在这里一定有灵感。”郑斯坦笑了笑说。

除了在电影院的大笑和那假心假意的笑容外,这时她第一次看见他那么自然地微笑,仿佛所有的神灵都降临到了人间。

谢心怡也拿起笔顺畅地写了下来,名字不是稀奇古怪的“星子点米花”就是充满诗意的“丛林住蜂爆蜜香”,总之,起得都很有吸引力,都很诱人。 CqYNjIY4BhxNi4xwLwLw3Bss9/xsJVhAqKdA+NO269NDx5psV8wd0utDKatAH0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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