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0月,秋风送爽,整个江淮大地一片金黄,正是农民收获的季节。
在此时,安徽省委正召集地、市农委主任召开座谈会,了解调查情况,研究解决办法。
会议开了一星期,当时在会上关于农村的讨论大家都认为困难很多,但对改变现有农村政策争议却很大,经过激烈讨论,最后搞了一个会议纪要。
万里对这个纪要大为赞赏,连声说好。因为那个纪要,真实而全面地反映了当时安徽农村的现实。
根据这个纪要,安徽省委提出解决农村困境的六条意见。这就是以后影响深远的《六条规定》,也就是后来说的“六条意见”。其主要内容是:
一、搞好农村的经济管理,允许生产队根据农活建立不同的生产责任制,可以组织作业组,只需个别人完成的农活也可以责任到人。二、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三、减轻社队和社员的负担。四、落实按劳分配政策。五、粮食分配要兼顾国家、集体和个人利益。六、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自留地、家庭副业、开放集市贸易等等。
看到这个《六条规定》后,万里非常认同,对于“六条意见”的实施是慎重的,为此,万里叫来农委的同志,让他们在合肥附近搞三个试点生产队,万里表示自己还要亲自同省委核心的赵守一、顾卓新一起听取农民的意见。
农委便在肥东的青春生产队和长风县吴山大队找了试点,把每个生产队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干部;一部分是社员,一部分是贫困户和富裕户。
于是,关于农村改革试点的座谈会召开了。
开会的时候,农民反应热烈,里三层外三层围簇着很多人,像逛集市庙会。大家格外关心这件新鲜事,纷纷表示这个办法正好顺了农民的心意。万里等省委同志亲自听取了农民对“六条”的反映。
从晌午到黄昏,座谈会开了整整一下午,不少干部群众都对省委的决定拍手叫好。群众的拥护,更坚定了万里等省委领导的决心。
1977年11月,中共安徽省委召开地、市、县委书记参加的常委扩大会,逐条讨论这份草案。
在讨论会上,争论十分激烈,思想分歧很大。鉴于历史的教训,反对者有之;内心赞成,但又担心吃不准,持怀疑的人也不在少数。
大部分干部认为“六条”是解决安徽农业的及时雨;而少部分人则心有余悸,他们担心“六条”的精神正是多年来批判的“三自一包”、“单干风”。
有的同志说:“这不是社会主义方向!”
有的同志说“给农民的自主权太多啦!这样下去,会不会滑到合作化前。”
更有一些老同志,对此改革措施,简直痛心疾首,大力反对。
针对这些思想分歧,万里在会上做了著名的讲话《最重要的生产力是人》,他指出:
农村的中心问题是把农业生产搞好,各级领导、各个部门,都要着眼于发展农业生产。集体经济要巩固、发展,还必须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使人民生活不断有所改善。凡是阻碍生产发展的做法和政策都是错误的。……农业政策怎么搞好,管理怎么搞好,主要应当坚持因地制宜的原则,实事求是,走群众路线。
万里还反复告诫与会干部,我们现在是拨乱反正,既然是拨乱反正,我们都没有经验,如何搞,主要靠我们自己在实践中去创造。如果事事都要靠中央现成的东西,那还要我们这些领导干部做什么啊!大家要发挥创造性,不要怕犯错误。
同时,万里还叮嘱农委:“不要勉强!有些同志思想不通,要耐心等待,因为具体工作还要靠下面的同志去做。如果硬写进去,他们接受不了,反而会把事情搞糟。”
万里的讲话让干部们吃了定心丸,统一了思想,会议折衷了代表的意见,又做了不少处文字和提法上的修改润色。
最后,会议一致通过了《关于当前农村经济政策几个问题的规定(试行草案)》,即“六条规定”。
“六条规定”的出台,立即轰动全省,震撼全国,预示着一次深刻的农村革命的前奏。
《人民日报》以头版显著位置发表题为《一份省委文件的诞生》的文章,并配发了评论员文章。
1977年年底,文件下达后,万里对文件可能产生的效果并不确定,他就要记者到农村去听听反映。
他还感慨地对记者说:
我真羡慕你们这些记者,哪里都可以去,只要深入下去,就能听到真实情况,我们这些“当官的”要想听到真实情况,很不容易。我们一下去,地、县、区、公社直到生产队,都有人陪同,一大群人簇拥着你,真正的老百姓到不了眼前,听到的都是那些‘莺歌燕舞’的大好形势。有时连开一个座谈会,谁参加,谁讲什么内容,早给你准备好了,有的还拿着稿子念,这能听到多少真实情况?
看了记者一眼,万里略带羡慕地说:“你们记者不同,能够看到听到许多我们看不到听不到的情况。”
最后,万里郑重地强调说:“我希望你们如实反映情况,不仅要讲好的一面,也要讲问题的一面,报喜也要报忧。”
在万里的一再强调报道真实的要求下,各地对“六条规定”的反应报了上来。
下去的记者调查回来后,向万里作了汇报,群众对“六条”的反映很好,他们最高兴的是: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自留地和家庭副业这条;还有尊重生产队自主权和减轻农民负担等规定。但也有担心,怕说话不算数,怕政策再变。”
万里听后,高兴地说:“现在很多人对这个问题不太懂,更不理解它的深刻含义,所以应当很好地进行宣传报道。”
正如记者所汇报的那样,在当时安徽各地对“六条”是非常欢迎的。
在当时,新华通讯社资深记者张广友目睹了“六条”下发后,安徽农村的激动反应。他回忆说:
遵照万里的意见,我们到六安、滁县地区了解广大农民对“六条”文件的反应。
12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我们到了六安县三十里铺公社的一个大队,正赶上他们召开群众大会,宣讲“六条”。
广场上人山人海,男女老少像看戏似的在听宣读文件。台上,干部拿着文件一字一句地念;台下,群众侧耳静听,鸦雀无声。
一位干部对我们说,农村开社员会会场秩序这样好,是过去少见的。文件刚念完一遍,台下一些群众就喊:“再念一遍!”每当念到了群众喜欢听的关键地方,如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自留地和家庭副业时,台下有的群众就高喊:
“再重念遍这句话!”
“念慢点儿!”
那时已是冬天,我问身旁的一位老汉:“冷不冷?”
他笑着说:“不冷,不冷!听到新精神,天冷心里热,冷点没关系!”
我又问他:“这六条,哪一条你最高兴?”
他说:“我都高兴,最高兴的还是养鸡、养鸭、养鹅不受限制了。今后大概不会再来‘摸鸡笼子’、‘砍鸡头’了吧?”
定远县严桥公社一些生产队干部说:“‘六条’规定实在好!我们最高兴的是专门写了一条‘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明确规定了生产队在保证完成上交任务的前提下,有权因地种植,任何人不得干涉。这下子‘瞎指挥’可行不通了,今后再不会出现毁了花生种稻子,拔了瓜苗种玉米之类的伤心事了!”
“六条”在安徽省是一份具有十分重要历史意义的文件。它是清除当时思想流毒,拨乱反正的一个重要成果,是中国农村改革的一个重要信号,实际上中国农村改革是从这里拉开了“序幕”。
这份文件针对当时农村政策方面存在的几个严重问题,拨乱反正,作了新的具体规定,突破了许多“禁区”。
随后,刚刚恢复工作不久的中共中央副主席邓小平,看到安徽省委的“六条”,非常兴奋,当即给予明确的肯定。
于是,一场农村的改革序幕就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