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天气异常寒冷,对于中国人民来说,这是极其普通的夜晚。
然而,对于凤阳小岗生产队,对于整个中国历史来说,这个夜晚又是极不平常的。
原来,小岗所在的凤阳较为贫穷,自从出了皇帝朱元璋起,凤阳人讨饭就与凤阳花鼓一样出名。有一首凤阳花鼓形象地反映了凤阳的状况:
说凤阳,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牛羊,
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没有儿郎卖,
身背花鼓走四方。
当时的小岗又是凤阳全县最穷的,属于“吃粮靠返销,用钱靠救济,生产靠贷款”的“三靠村”,全村只有20农家,110口人;517亩农田,10头耕牛,几把犁耙。
每年秋后,家家户户都要外出讨饭。
当时,全村没有一间砖瓦房,许多农户的茅草屋破烂不堪,家徒四壁,有的穷得全家只剩一床棉被。
1978年大旱荒,更加剧了小岗的贫穷程度,习惯于背着凤阳花鼓“逃荒”的小岗人几乎是连外出的气力都没有了。
为了改变这种每年出去逃荒的局面,小岗人在上级的默许下,偷偷搞起了“承包到组”。然而,分到组后,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在组内为了多干少干问题,组内斗争反而加大了。
面对“包产到组”后的麻烦,小岗队队长无法解决,便请示公社书记张明楼,要求把作业组再划小一点。
在农村工作几十年的公社书记张明楼,知道农民生活的困苦,更了解这个小岗队“难题”,就破例地同意将小岗队分成4个组。
谁知4个组刚分好没几天,各组内部又闹了起来。原因是:组越小,每个社员在记工、出勤上谁吃亏,谁占便宜,看得更清楚,每家每户之间的利益冲突更明显、更直接。
面对分成4个小组也不能解决的问题,严俊昌等人明白,仅仅分组分组时满足不了大家的心愿的。而在当时,严俊昌等人又不敢一下子“包产到户”。
于是,严俊昌等人就决定把4个组再分小些,基本上是按亲戚关系进行划分组,这样可能能够解决组内的纠纷。
10多天后,3位队干部觉得没脸面去找张书记,便瞒着公社,在严学昌家开会,偷偷地将全队分成8个作业组。
8组多为“父子组”、“兄弟组”,本以为这种以亲戚为主的小组可以避免再起纷争,但严俊昌他们这次又失望了。
过去队里是社员之间“捣”,现在小组内则是兄弟、妯娌们之间“闹”。按照当时老百姓的话来说,是“被窝里划拳——未掺外手”。
如当时六组,是父子关系,共3户。每天清晨,严美昌把全家人叫起来,下地干活。
而大儿子严俊昌孩子多,事情忙,每天早上起来的很迟,不能一起下地干活。
这样一来,严美昌的孩子有意见了:“爸,我们都快半块地了,我大爷怎么还不来干活,这块地又不是全是咱家的,我们也不干了,回家吧!”
就这样三五天一过,兄弟俩便闹着要分开。
像六组一样,其他组也出现了类似的矛盾。很显然,分成8组,还是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朴实的小岗农民开始有了一个大胆地想法:实行包产到户。
此刻,在1978年冬天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在小岗生产队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屋里,小岗生产队的18户农民正聚集在一起,在小岗生产队社员严立华家破陋的茅屋里,一盏油灯下,召开一个“秘密”会议。
会议上,全队在家18户的主事人都齐聚在这里,谋划着他们自己的将来和子女的生活大计。
灯光摇曳下,映照着18张憔悴而庄重的面庞。30多道焦灼、不安但又充满感激的目光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领头人。
严宏昌开了口:“今天把大家找来开个会,主要请大家谈谈,各个组内部怎样才不吵不闹,怎样才能把生产搞好。”
老农民严家芝首先发言:“我们队要想不吵闹,要想有碗饭吃,只有分开,一家一户地干。”
关庭珠接着说:“刚解放时,我们都是单干。那时候人们都和和气气,家家都有余粮。单干肯定能干好,只是政府不允许。”
此时会场沸腾一片,议论不断。
“只有单干,我们才不吵不闹。”
“单干了,如果我们再干不好,只能怪自己。”
“如果同意我们单干,我们保证不给你们队干部添半点麻烦。”
队长严俊昌表了态:“既然大家都想单干,我们当干部的也不装孬。”
严宏昌此时站了起来,说:“我讲几句,看样子我们队只有分到户干了。但是,我们必须订个协定:第一,我们分田到户,瞒上不瞒下,不许向任何外人讲,谁个讲出去,谁个不是人。第二,每逢夏秋两季交粮油时,该是国家的给国家,该是集体的给集体,到时不准任何人装孬种,更不能叫我们干部上门要。只要大家同意这两条意见,在字据上捺手印,我们干部就同意分开干。”
“同意,我们都同意按手印。”大家齐声说。
分田单干,后果将会是什么,是被扣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还是被诬为反社会主义的罪魁?是坚硬的镣铐?还是冰冷的大狱?这绝不是耸人听闻,就在身边,也有“教训”:社员严金昌因在房前屋后种了点生姜、辣椒、大葱,充其量“暴发”到不逃荒要饭的水平,居然被揪到公社批判了三四场,甚至被《皖东通讯》点了名。
于是,严家芝说:“万一被上头发现了,队干部弄不好要蹲班房,家中老小怎么办?”
听到严家芝的话,大家一片沉默。
然而,求生是人的本能。严俊昌、严宏昌冒着身败名裂和恶运横生之险,决心铤而走险,显然是甘愿为小岗人做出最大的牺牲。
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导人,老农严家齐说:“万一走漏了风声,队干部为此蹲了班房,我们全体社员共同负责把他家的农活全包下来,还要把他的孩子养到18岁。”
严家齐的话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于是,秘密会议决定:分田单干的事“瞒上不瞒下”,谁也不许向外透露,并针对可能出现的“险情”,制定了相应的善后措施。
虽然这次会议的规模很小,但是它却改变了中国的历史。
据当时参加会议的小岗生产队队长严俊昌、副队长严宏昌后来回忆:
大约是在11月底的一天,我们在村西严立华家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一家一个户主参加,20户除两户单身汉外流外,其余18户全到了会。主要是谈分田单干,并强调,第一是土地分到户后要瞒上不瞒下,不准任何人向外透露,包括自己的至亲好友都不能说;第二是保证上交国家粮油,该给国家的给国家,该交集体的交集体,任何人不准装孬。大家纷纷议论,认为要这样干,我们一定能搞到吃的,保证能超额完成国家和集体的任务。万一干不到,我们摔锅卖铁,或再外流要饭,也要完成国家和集体的任务。但是,大家又担心,如果搞单于被捅出去,干部是要坐牢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家纷纷赌咒发誓,保证秘密不外露。有的说,要是你们干部因分田到户坐牢,我们就是要饭也要给你们去送牢饭。也有的提议,万一走漏了风声,你们坐了牢,全体社员共同负责把你们的小孩抚养到18岁,决不反悔。随后就由严宏昌执笔,写了包干合同书。
于是,在凤阳,在安徽乃至全国,小岗生产队农民自发的组织起来商议对策,并率先闯关了。
合同签订后,18户农民争先恐后地用食指按上鲜红的印泥,一簇簇沉重的指纹按在16开白纸自己的姓名上。
这份保证书内容如下:
1978年12月;地点:严立华家。
我们分田到户,每户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每户的全年上交的公粮,不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坐牢杀头也甘心。大家也保证把我们干部的小孩养活到18岁,此时,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正是他们带着悲壮地勇气,拉开了中国农村改革乃至中国经济改革的序幕。
“当下,我们就按照生产队的地亩表,每人4亩半地的标准,把土地分给大家。”
“这一仗必须打赢。”严宏昌干练地挥了一下手说。
会议一结束,他们连夜将牲畜、农具和耕地按人头包到了户,正是实习了包产到户。
从此,一场改变了小岗,改变了中国的伟大改革之火在这里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