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莫榛有些烦躁地随手按着遥控器，最后在某娱乐新闻台停了下来。女主持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解说什么，虽然电视机上看不到她的脸，但也不难想象出她此时的表情有多激动。

“科幻动作大片《上帝禁区3》今日举行了隆重的开机仪式，导演和剧中主要演员悉数到场，当演员以剧中人物造型亮相的时候，掀起了全场的第一个高/潮。”

女主持人的话音未落，不绝于耳的尖叫声便从音响里扩散开来，弥漫在了整个客厅。

女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

随着电视机里此起彼伏的“莫榛”二字，女鬼惊讶地发现坐在舞台最中间的那个人，不正是她的房东先生吗？

“原来你还是名人啊！”女鬼激动地飘到电视机跟前，就像小孩子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兴奋，“原来你叫莫榛啊！这个名字比李狗蛋好听多了！”

“……闭嘴啊！李狗嗨！”与电视上温和优雅的模样截然相反，莫榛毫无风度地冲着面前的女鬼咆哮。

女鬼缩了缩头，用食指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李狗嗨？”

莫榛微抿着薄唇，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手里的柠檬，看得女鬼又是一阵牙酸。

电视机里的新闻还在继续播送，身着一件白大褂的莫榛在观众热情的呼声中往前倾了倾身子，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面前那价值不菲的话筒，变得更加悦耳醉人，“我和你一同死去，而你将和我一起复活。”

这句《上帝禁区》里的名台词，如同咒语一般点燃了观众无限的激情，现场铺天盖地的尖叫声让莫榛果断地按下了关机键。

“为什么不看了！”女鬼似乎正在兴头上，突然被切断的电视让她不满地瞪了莫榛一眼。

莫榛眉头一跳，呵，这个女鬼倒是敢瞪他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收留。

没有理会女鬼，莫榛将手里已经吃完的半个柠檬扔进了垃圾箱中。女鬼看着他起身上楼，也跟着往二楼飘去。

莫榛脚下的步子一顿，飞快地转过身来，几乎和女鬼的脸贴着脸，幸好女鬼没有实体，莫榛没有什么感觉，“需要我重复一次吗，你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一楼！”

女鬼吸了吸鼻子，瞬间进入了可怜兮兮的模式，“可是你都有名字了，我连名字都没有。”

怎么没有！你不是叫李狗嗨吗！

莫榛的眼皮忍不住抽抽，如此收放自如的演技，找个机会一定得把她介绍给崔导。

“对了！”女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漂亮的转身挡住了莫榛的去路，“也许我知道自己的名字后，就会想起自己是谁了！”

莫榛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打赏她一个，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上重新坐了下来，“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唔……”这个问题似乎让女鬼有些苦恼，“现在女生都流行什么名字？”

莫榛仰头靠在沙发上，随口答道：“小乔，薇薇，昕儿，丽莎。”

女鬼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斟酌这几个名字。又过了一会儿，她瞅了莫榛一眼，试探道：“这些该不会是你历任女友的名字吧？”

莫榛：“……”

他抬了抬眸，嘴角挂着一抹冷淡疏离的微笑，“你玩我是吧？”

……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女鬼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只是如果没有名字，你想叫我怎么办？”

莫榛呵了一声，走到冰箱前将刚才剩下的那半个柠檬也拿了出来，“我永远不会有这个烦恼。”

女鬼：“……”

她叹了口气，语气听上去十分忧愁，“那就遭了，要是我一直想不起自己是谁，就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莫榛：“……”

手里的柠檬被自己生生握得滴下了几滴柠檬汁，莫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阿！遥！”

“阿遥？”女鬼古怪地看了看莫榛，“你前任女友的名字我不要啊。”

“前任你妹！这是老子上张专辑的名字，或者你可以叫阿不阿可阿及！”

女鬼：“……”

“好吧，阿遥就阿遥。”她真的很担心，莫榛再这样咆哮下去会爆血管。

莫榛怒气冲冲地往楼梯走去，刚上了两级台阶，又气势汹汹地回过头来，“不准到二楼来！还有，一个月后不管你想起自己是谁没有，都得给我滚！”

阿遥吸溜了一下鼻子，莫榛赶在她发挥演技之前，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阿遥装可怜的计划失败，只好在楼梯口徘徊了一阵，又飘回了客厅里。呆呆地看了几眼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阿遥幽幽地叹了口气。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他明明那么温和优雅，怎么在家里就这么暴躁呢？不知道当他的粉丝知道他的真面目后，还会不会萌他。

莫榛回到卧室，吃完柠檬就直接睡了。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今天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屋里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女鬼。

把头埋在枕头里，莫榛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竟然给那个女鬼起了名字。

他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当你为某个东西命名的时候，你们之间便有了牵绊。

莫榛今天是真的累了，又淋了一场雨，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耳边隐隐约约有些水声传来，莫榛皱了皱眉，难道又下雨了？

莫榛睡觉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哪怕一些非常细微的声音也能让他睡不安稳。那若有似无的水声一直回荡在耳边，莫榛终于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看了看。

外面漆黑一片，不知是不是因为傍晚的时候下的那场雨，今夜的星星都显得特别明亮。

没有下雨。

可是那水声还是没有消失，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

……

一定又是李狗嗨！

莫榛揉了揉头顶的乱发，打开房门往一楼走去。

一楼浴室的门虚掩着，从门缝中透出几道暖黄色的光，那吵得莫榛无法入眠的水声正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莫榛的眉头一跳，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

温热的水流从莲蓬头喷洒而下，阿遥站在花洒下，一脸震惊地看着莫榛，接着，捂胸，尖叫。

莫榛一愣，飞快地背过身去，等他把眼睛闭上的时候才猛然醒悟，卧槽那个李狗嗨是穿了衣服的！

阿遥依然维持着捂胸的姿势卖力尖叫，莫榛额上的青筋一跳，回过头朝她大吼道：“闭嘴！”

尖叫声戛然而止。

走上前去关掉花洒，莫榛带着愠怒的目光扫到了阿遥身上，“你在做什么？”

“洗澡啊。”阿遥扭扭捏捏地答道，“人家也想洗个澡嘛。”

莫榛：“……”

“你只是一只鬼，请你稍微有点鬼的自觉好吗？”莫榛极力平复着胸中的怒火，扫了一眼阿遥干爽的衣服和头发，“你需要洗澡吗？外面的雨水都淋不湿你，你湿了吗？”

莫榛说完，就觉得这话有些……略微的……下流。

好在阿遥是只纯洁的女鬼，并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虽然不能淋湿，但是洗澡的心情还是一样的！”

莫榛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角对阿遥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莫氏微笑，“所以水电费是不是从你的房租里扣？”

那个笑容让阿遥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又痛心疾首地看着莫榛，“你那么有钱，居然还跟一个女鬼要钱，不觉得害臊吗？”

“不觉得，这是我应得的。”该是莫榛的东西，他向来一分也不会少要。

阿遥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一噎，旋即低落地垂了垂眸，“我是鬼，我没有钱。”

“呵，现在知道你是鬼了？”莫榛手里抓着花洒，俨然一副包租婆的架势，“总之这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私人财产，你全都不许碰。”

“知道了。”阿遥抽泣了一声，用食指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花。

莫榛现在已经可以对阿遥炉火纯青的演技熟视无睹了，他看了花洒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把花洒打开的？”

“啊，这个很容易呀。”阿遥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这样。”

她的话音刚落下，花洒就“哗”的一声喷出了热水来，而拿着花洒的莫榛……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两度变成了落汤鸡。

阿遥：“……”

莫榛：“……”

“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几乎掀翻房顶的咆哮让阿遥利索的飘出了浴室。

在客厅里飘荡了几个来回，阿遥心里有些担忧，以刚才莫榛声音的分贝来判断，他应该是真的生气了。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阿遥积极地酝酿着情绪。

莫榛推开浴室的门出来后，阿遥刚好飘荡到厨房里。莫榛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手甩在客厅的酒红色大沙发上，快步走到了厨房，“你怎么还在这里？马上给我出去。”

“莫先生，我真的……”阿遥准备好的满肚子台词，才来得及吐出六个字，莫榛就抓起手边装盐的小瓶子，往阿遥的方向豪迈地一挥。

白花花的盐巴就像是漫天的雪花一样飘落，穿过了阿遥的身体，又悉数落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师父以前跟他提起过，盐有驱鬼的作用。可是现在……阿遥依然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呃……”阿遥抠了抠脸，主动宽慰起莫榛来，“或许是你刚才的姿势不对，不然你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莫榛：“……”

来你妹啊！你以为这是在做广播操吗！

莫榛觉得，再这样下去，在女鬼想起她是谁以前，他就会先变成鬼，而且还是只气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