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覃这几日依旧外出,赵逸和韩峰每天回来都是汗流浃背,一顿要吃四五碗饭,席云芝见他们那般,有一天便问了问怎么回事,韩峰和赵逸看了一眼她的夫君后,便就只敢埋头吃饭。
既然他们不说,她也不会去强问,只是想着夫君应该也很累才对,于是便亲自准备了些酒菜在房间,等夫君回房后一同享用,顺便告诉他,表婶她们的事情。
戌时将过,步覃才从外头回来,没去书房,而是直接来到房间,看见桌上盖着五六个盘子,旁边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席云芝听见声响,从绣房中走出,自然娴熟的去帮步覃换下衣服。
“这几日营里有些事,回来的晚,你就别等我吃饭了。”
步覃看着一脸温和微笑,正在摆碗筷的席云芝,烛光下她的容貌仿佛沾了一层金粉,整个人说不出的精致有韵味。
“今日可是有事?”他的小妻子全程都笑得很舒畅,怕是有好事发生。
席云芝在他对面坐下,抿嘴后说道:“表婶她们今日来找我,说是愿意给铺子提供一些绣品,我这么多天的努力,总算起效了。”
步覃挑眉,他好些天没过问这回事,原想等忙完了这阵子,他去和表婶她们说道一番,没想到小妻子就已经把这事儿做成了,见她眉带喜色,心中定是高兴的。
好情绪容易传染,他亲自拿过酒壶,替二人面前的酒杯斟酒,席云芝倒了一半的时候,就一个劲的说‘够了够了’,步覃没有理会,兀自给她斟满,然后自己也倒满了酒,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步覃拿起酒杯与之对碰后,便一口饮尽,席云芝见他这般迅速,也不好再推辞,便只是高抬了衣袖,喝下一小口。
呛辣的口感令她舌尖发麻,舌根发苦,不禁皱了一张小脸,步覃见她双颊泛红,表情可爱,更是心中一荡,拿起酒壶故意看着她,一副还要替她斟酒的无赖样子。
席云芝见他如此,心中恼他如此逼酒,娇嗔的横了他一眼,便就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一口饮尽了,却是呛了自己,不住咳嗽起来。
颤动的肩膀同样颤动了步覃的心,长臂一伸,便将之拉入了怀中稳坐,席云芝一边轻咳,一边想挣扎着起身,却被他按住,无奈只得坐在他腿上局促不已。
步覃又给两人倒了杯酒,这回倒是不着急干了,先喂席云芝吃了些饭菜,这才举杯相碰。
席云芝就这样一连被灌了好几杯酒,只觉得头脑子晕的不行,步覃又不让她离开怀抱,她只得双手绕过他的颈项,歪歪斜斜的将身子全都重量都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之上,眼里水润润的,浑身热的不行。
步覃的计谋得逞,故意在她耳旁说了几句温柔的缠绵话,将席云芝逗得面红耳赤,这才将之抱着起身,甩上了肩头。
席云芝似梦似幻,只知道软着身子尽力配合,醉酒后的她比平日多了好几分的风情,有的时候也会主动去吻步覃,嘤咛之声在房间内回荡,听起来淫靡荡漾。
步覃毫不客气的攻城略地,感受到了小妻子喝酒后的不同,他着实觉得自己不顾身份灌酒这件事,是做对了。
又是一夜温存缠绵,鸳鸯交颈眠。
十日之后,席云芝分别收到了四五副帕子,绣工各有千秋,但确实都是上品,席云芝交给早就高薪聘请过来的洛阳城顶级绣娘苏九做评判,然后按照那绣娘的专业眼光,给婶娘表姐们绣的帕子定了价格,并爽快的一并付清了。
表婶她们拿到了阔别已久的薪资,全都感动不已,群情激昂的承诺席云芝她们还要加紧赶绣,争取没人十日之后,再出几块。
席云芝应承之后,故意在她们走之前,与苏九大声论道开设绣坊之事,并将绣坊中的清幽环境和待遇‘无意间’透露了一番。
果然,晚上她回到家里,婶娘们便又集体围了过来,对她委婉的提出能不能让她们也去绣坊中做事,因为她们现在九个人缩在两个房间里,空间很是局促,再加上那些不会刺绣的人走来走去,令她们不时分心,环境着实不能算好。
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那谁不愿意待在一个更好的环境里做呢?
就这样前后布局多日,席云芝在香罗街上的另一间绣坊便总算能开业了,除了兰表婶,倩表姐她们五个会刺绣的人,她还另聘了二十位绣娘,由苏九总领,按计件形式结算薪资,专门绣制一些能够倒卖给波斯商人的传统绣品。
婶娘们从开始的别扭,到现在的适应,每天努力工作,心无旁骛,每天与一班志同道合的人一同探讨研究绣法的花样,让她们好像再次找到了人生的追求般,积极的不得了,有时候忙忘了,干脆就在绣坊里将就的睡一睡。
席云芝见她们辛苦,便就在绣坊后头的民居中给她们另租了两间房,专供那些因为赶工而不能回家的秀娘们居住,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环境也很不错,这一举措,深得绣娘们的赞同,一个个在绣坊就更加卖力工作了。
这日席云芝正在南北商铺里清点从绣坊拿回来的绣品,准备叫人送到码头去上船,却见铺子外头来了两顶华丽的四人抬大轿,席云芝原也没在意,以为是哪家小姐来店,却没想到眼角扫过了轿身,硕大的‘席’字和熟悉的雕饰叫她不禁一呆。
只见马车停下后,便立刻有四五个仆役跑过来,垫脚蹬的踮脚蹬,牵马的牵马,恭恭敬敬的等在马车下,两名如花似玉的婢女从帘子后头探出头,小心翼翼用钩子将车帘高高挂起,又踩着脚蹬走下马车,伸手去扶车里的人。
纤纤玉手搭在丫鬟的手背上,豆蔻般花哨的指甲擦的晶晶亮,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双出自大户人家小姐的手。
席云芝放下手里的货单,将之交给代掌柜接手,自己则走出了柜台,迎出了门。
席云春和席云秀相携走入店铺,美艳高华的气质使她们看起来便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疏离感,见是席云芝迎出了门,笑容满面:
“二位妹妹别来无恙。”
席云芝的出现让两位席家小姐面上都是一惊,随后还是席云春率先反应过来,语带不屑的说道:
“你怎的会在这?早就听闻你夫家清贫,没想到竟是真的,要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跑生活。”
席云春语调慵懒,带着一股冷嘲热讽的口吻,眼神中的瞧不上却是表现的真真的。
席云芝听她说的这般轻蔑,也不生气,横竖这些调调都是她在席府听惯了的,席云秀将席云芝上下扫了一眼,左顾右盼的问道:
“你们掌柜呢?我要选几样东西送给云春姐姐做嫁妆。”
席云芝知道,席云秀已于四月初出嫁,如今也早已换做妇人髻,云鬓墨染般雅致幽香,说话时,眼神却是频频瞥向席云春,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
席云春收到她的眼神,便也亲热的莞尔一笑:
“多谢妹妹。”
“谢什么呀,都是自家姐妹,我那婆婆还说,等姐姐成亲后,让我多去贵府走动走动呢。到时可有的叨扰了。”
席云春满面红霞:“哎呀,妹妹。我这还没出嫁呢,怎的就是他府的人了?”
席云秀笑道:“是是是,我说错了,是准姐夫的府邸才对。”
两人姐妹情深般四手交握,席云芝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等候,看云秀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她之前跟席家做的那笔交易,云秀嫁的是知州公子,云春马上也要加入京城通判的府邸,两家于公于私都来往颇密,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有了这对姐妹做桥梁,今后便能走的更近,所以,席云秀才会在席云春出嫁前,赶回来献一献殷勤。
两姐妹手拉着手,你我永不分离海誓山盟般坐到了席云芝特意给客人准备的太师椅上,席云秀见席云芝还杵在这,优雅的脸庞上不禁有些怒容:
“你还站着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跟我们一诉姐妹情分?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们要挑好几样东西,你做的了主吗?”
“……”
席云芝对她们微微一笑,便就转身去了柜台,让正在对单子的代掌柜去接待这两位小姐。
席云芝一边核对,一边抬眼扫了扫席云秀,见她只有面对席云春时,表情是谦恭有礼,落落大方的,对待旁人总是多了几分凌厉与不耐,像是所有人都欠了她一般,这种表情,可不是一个新嫁娘该有的才对。
看来,云秀妹妹在知州府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