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和如诗坐在车里,把前面的帘子卷了起来,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她们现在正走在一条宽敞的马路上,路面铺了石板,但车轮是木头做的,很是颠簸,春花顾不上这些不适,两只眼睛忙着到处看。
街道两旁是热闹的商业区,路两边是鳞次皆比的商铺,各种古典的招牌让春花目不暇接又感慨万千。
马路上人很多,多数是男子,但仍有大量的女子。春花还看到了几间商铺也有女子在招呼着生意。来买东西的也有不少的女子,春花用这两天学来的知识分辩出来,梳着妇人头的居多。
如诗说的不错,现在春花和如诗已经换上了府里一般丫环身的衣服,在杨府已经是最差的衣服了。可是在外面,她们穿的还算是不错的。外面虽然衣着光鲜的人不在少数,但大部分人还是穿着粗布衣服。
找了个地方停了车,春花和如诗沿着一排的店铺走下去。如诗也极少上街,倒比春花还要紧张和兴奋。
她们先进了一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画着浓妆的老板娘在招呼着生意。看到春花和如诗的打扮,笑晏晏地为她们推荐几样东西。春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碎银子和制钱来,买了两样。
然后是卖点心的铺子,卖东西的人是个像笑弥陀的胖男人,但来买点心的女人不少,还有几个吵闹的小孩子。胖男子嘴巴、手脚都麻利,帐算得也快,一会儿工夫,她们又提了几盒的点心出去。
如诗把买的东西都让她哥哥拿着,跟着春花向挨着点心铺子的书店走去,书店外面摆着一个木架子,各种的书就摆在上面,春花凑过去看,如诗也跟了过来。
一直尾随着她们的如诗的哥哥上前拦住了她们。他脸色有些窘,低声说:“这不是姐姐去的地方。”
不就是卖书的吗?春花绕过如诗的哥哥,伸手从摊子上随便拿了本书,翻看一下,就怔住了。书里画着不堪入目的图案,紧跟着春花的如诗也看到了,发出一声尖叫。
店门口招呼顾客的伙计对着她们含义颇深地笑着,就有几个闲人围了过来,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如诗的哥哥上前把书抢过来扔回了摊子,狠狠地瞪着那几个人,拉着如诗和春花快步走开了。
春花也受了点刺激,没想到这里这样的开放,这种书就摆在外面。其实她不知道,几乎没有女人会去书铺的。
走出去一段,就好像把刚才的事扔到了后面,如诗推开了她的哥哥,惊魂未定地低声对春花说:“小姐,我们回去吧。”
春花要镇静得多,拍了拍如诗的手,转移了话题,“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他叫吴强,在咱们府里的大门上,随大爷二爷出过门,多少经过些事。”如诗说着话,也镇静下来了,转头去看,吴强已离开几步远,周围又没人,又低声说:“夫人想让我们一家跟着小姐出门子的,所以最近没派他别的事,只先在大门上混着。”
这吴强确实是有些见识,一路上举止得宜,那做派,一看就是知道深浅的。刚刚要是没有他上前镇住场面,春花和如诗一定没那么容易脱身,少不了要被人纠缠一番。
再往前走,愈发的热闹,几间饭店里喧哗声在外面都能听到,春花想进去看看,吃点东西,如诗死死地拉住她,“那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小姐可不能进去,我们就在外面看看吧。”
春花无奈,只好向里面看。正是夏天,所有门窗皆大开,一楼的大厅倒是一目了然。
大厅不小,里面摆着几十张的桌子,虽然过了午饭时间,还有五成的桌子有客人。搭着白布巾的店小二里里外外的跑着,大门正对着的最里面的柜台旁,一个掌柜站在那里正在与客人说着什么。
还有一对唱曲的父女模样的人一桌桌地问着要不要听曲子,卖果子的小贩也穿梭其间。
可能是春花看得太认真,吴强过来说:“前面那间望远楼,才是最大的,请的是当过御厨的王大师傅掌勺,最拿手的就是燕菜。前几天夫人还从这里叫了席面,是我来传的话。”
春花想起来了,那天为了庆祝她没事了,于夫人是让人从外面叫了菜,什么燕鲍参翅、整羊整鸡的都有,味道也相当不错,原来就是这家。
望远楼有三层的楼,比周围二层的楼要高出一些,楼上飞檐斗拱,朱漆彩绘,气势非凡。吴强在一旁艳羡地说:“没有几两银子,别进望远楼,夫人那天要的席面是最贵的,一百两一席,啧啧。”
如诗得意地说:“那一百两的席面算什么,夫人想要不就让人传一席过来!三小姐也赏我吃过,那燕菜,”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形容,只得赞叹地说:“就是好吃!”
燕菜就是燕窝,当春花知道后,就坚决不肯吃这东西,燕子吐出的口水,想想都恶心。给她盛的燕窝,都进了如诗她们的肚子里。
春花把目光落在望远楼里,二楼和三楼的都有人凭窗向外看,尤其是站在三楼的人,衣饰精美,神采飞扬。这里是这一片的制高点,怪不得叫望远楼呢。
在一间生意红火的绸缎铺子前,吴强又拦住了春花和如诗两个,“这是夫人的陪嫁,让人看见了不好。”
这次春花和如诗听话地赶紧走了。
接着他们又进了一间卖炒货的小店,春花又挑了核桃、杏仁什么的买了几包。
如诗开始着急催春花回府,她出了不少的汗,也走不动了。春花其实也很累,七月的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但只有这个时间她能够趁午睡溜出来。于是她们又上了车,朝府里的后门走去。
到了巷子口,吴强拿出钱打发了车夫,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春花和如诗后面。快到后门时,如诗从吴强手里接了一个小罐子,这是从如诗家带出来的咸菜,也是她这次出来的借口,又挑了盒点心拎着。
春花看如诗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银子给了吴强,又说:“剩下的东西你都留着吧。”扔下高兴的吴强回来了。
就在春花和发诗要进后门时,吴强又在后面喊如诗,并且把如诗拉到了一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又把一包东西塞进了如诗的手里,好像就是刚才买的胭脂水粉。
春花和如诗进门时,看门的婆子看到她们马上说:“姐姐去哪了?刚刚你娘还回了家找你。”如诗的脸马上白了,愣在了那里。
春花只得把那盒子点心送给了看门的两个婆子,笑着和她们说:“如诗姐姐要买点胭脂,耽误了一会儿,妈妈们帮着遮掩遮掩。”
春花她们出去的时间有点长,这盒点心本来就是给两个婆子的封口费,现在有胡妈妈出来找她们的事,怕是不够了。春花又拿出了两小块银子,塞到两位婆子手时里说:“我们回去就得领罚,请两位妈妈不要再说与别人听了。”
两个婆子高兴地应了。
如诗一路上都失魂落魄的。
春花有些歉意,她是利用如诗急着向自己表忠心的心理才说动如诗带自己出去的,如果如诗因此真的受了什么惩罚,她也会过意不去。
如诗忘了累,两人健步如飞地回了寻芳居,一群小丫头站在寻芳居的外面,胡妈妈已经快急疯了,正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如画和如琴就跪在一旁。
见了春花,胡妈妈一把抱在怀里,涕泪交加。春花也松了口气,这事只要不出寻芳居,就没有什么事。
“小姐呀,你可要了老奴的命了!”
胡妈妈哭泣着。
“如画如琴,快把外面的小丫环们撵走。”春花又对胡妈妈说:“妈妈再这样哭,大家都会知道了。”
胡妈妈赶紧止住了哭声。
春花这次的活动,参与其中的只有如诗、如画和如琴。春花装做午睡,如画和如琴在楼下拦着不让别人上去,当然她们只知道春花去了如诗家。
至于胡妈妈,春花知道她是根本说不动的,所以就调虎离山,派了她去针线房给自己订几套内衣。
针线房离寻芳居最远,那里的管事娘子与胡妈妈关系很好,以往胡妈妈一去就是半天,不知今天有什么原因提早回来了,而且如画和如琴也没骗过她。
不过春花走前对如画和如琴说过,如果胡妈妈知道了,千万提醒她不能告诉于夫人。
只要于夫人不知道,一切就都好办。
胡妈妈只要有一点头脑,也不会去告诉于夫人的。事情果然如此。
“我和如诗就是去外面随便看看,能有什么事?”春花说:“您老就放心吧。”
“我把哥哥也叫上了,你不是说他办事最稳妥吗?”如诗也解释着。
胡妈妈揪住如诗就是一个巴掌,春花上前挡住了胡妈妈接下来的动作,“妈妈,是我逼着如诗同我出去的,你别怪她了。”
如诗捂着被打的脸哭了起来。
胡妈妈连声叹气。
春花让重新回了屋子的如画如琴去拿帕子包了冰,给如诗敷着被打的脸,又拉着胡妈妈坐下,对她说:“奶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现在是得想好,母亲要问该怎么说。”
刚才绣楼里的动静太大,一点也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就像那天她赏如琴的簪子,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支名贵的点翠簪子,于夫人就知道了,还在闲话时问了她一句。
胡妈妈犹豫了一下,春花知道她对于夫人的忠心,不过,如诗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不能不管,最后胡妈妈唉声叹气一番后,还是决定听春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