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了,但她心里原就有一个主意,便笑笑说:“自从我病了后,管我陪嫁的帐房重新定了规矩,现在我要用银子,数额大些的,都要帐房同意并记上帐才行,我也拿不出来太大数额的银子了。但我有几样东西,一直也没摆出来,放在书房却正好,等我回去就让丫头们收拾出来送到夫人这里看看能不能用。”
所谓帐房有新规矩,不过是春花的托辞罢了。杨家是不会管她的,帐房更不敢管她,她想怎么花钱都随便。可她这样说了,小谢氏却以为真是杨府的人重新定了规矩,因为心虚,她一点也不敢反驳,而且春花还给了她一个台阶,没银子给东西也行,东西也就是银子啊!
“既如此,你就早些回去找出来,我也帮你掌掌眼,看合不合用。”谢氏想到能得些东西,很是高兴,大儿媳妇那里她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她那里也剩不下什么了,可这个小儿媳还是要脸面的,拿少怀做借口,果然就能要来东西。
回了依云院,世子夫人看过来的目光就带着些疑问,春花笑而不答。郭家的聘礼早就收拾妥当,春花让人拿出来,一份放在世子夫人面前,一份则是给谢氏准备的。
世子夫人疑惑地打开了春花给她的包袱,里面有一套玉碗,一柄镶玉的金如意,还有几样杂七杂八的东西,正是当年自己陪嫁中价值最高的东西。
“物归原主了。”春花眨了眨眼说。
“你这是要做什么?”世子夫人讶异地问。
“我不想要这些。”春花感慨地说。
世子夫人的手在那柄如意上抚过,想来这一定是她当初最心爱的东西,又将东西包了起来说:“我不会要的,五奶奶收起来吧。”
春花打开了另一个包袱,里面有几副字画,一些金银玉器,都是郭家的聘礼,世子夫人也曾见过,春花不介意地说:“世子夫人若不肯要,就将那些东西放入这里,我会交给侯夫人的。”
“那我就收下了,留着给茵姐做嫁妆,”世子夫人爽快地一笑说:“回头我让茵姐过来给你磕头。”
“不用了,本就是茵姐的东西。”春花推让着。
不过当晚,世子夫人还是领着茵姐过来给春花磕了三个头,春花不能让茵姐白给自己行礼,笑着拿出自己的一个宝石项圈给了茵姐说:“就当我提前给你添的嫁妆吧。”
春花在其余的东西里随便拿了两副字画,过了两天,在请安时送到了谢氏那里,谢氏高兴异常,她虽然认出了是下聘的东西,但却并没有像琼花和世子夫人一样奇怪地问一声。在她看来,这就是应该的。
收到这些东西,谢氏心情好了几天,春花和世子夫人竟然借着这个机会出了趟门,去看看她们的铺子。
世子专门请了假来陪她们,他在前面骑着马,春花与世子夫人坐在车里。茵姐也跟着一起出门,春花和茵姐坐在世子夫人左右两边,两人都一样的姿势,从车帘子边上的缝隙向外看着。
春花想起来刚到杨府时她偷偷出来的那一次,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幸运,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杨府,可在侯府就完全不可能了。依云院里的丫环婆子没有春花的心腹,她原来最好的助手如诗也成了郭府的人了。
不过,春花也没有想偷偷溜出去的打算,先不说她能走多远,只说这样的行为会给娘家带来多大的麻烦,春花就不会那样做的。
桃花面开张不久,在琼花的帮忙宣传下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几个大户人家把自家采买胭脂和一些小东西的铺子挪到了桃花面。这样又带来了一批人购物,要知道不少人家向来是看这这些大户如何行事,然后跟风。
春花拿着一样样的东西把玩着,画眉的黛笔、贴脸的花钿、打理头发用的梳篦,花梨木做的梳妆盒子,各种的小铜镜,还有粉扑、脂粉盒之类的,无一不精美可爱。
春花对一套刻着玉簪花图案的象牙梳子爱不释手,选了五套,让店里的伙记送给母亲、琼花、二嫂和苏府的少奶奶各一套,自己留了一套。跟着出门的如琴和如棋也各挑了一两样的东西,春花笑着不让如琴她们去付钱,道:“都记在我的帐上,到时候一起扣下就是了。”
茵姐也选了几样小玩意,笑着问:“五婶,我选的东西记我的帐行吗?”
春花笑着说:“很应该给茵姐也记个帐,到了年底,从压岁钱里扣。”
世子夫人也笑了,“到时候知道压岁钱被扣了,恐怕会哭的。”
大家说说笑笑,虽然意犹未尽,还是很快就回了侯府。能出来已经是破例了,哪里还能奢望更多的呢?
“我还没出阁时,在辽东镇还能骑马出门呢,那时候,每天不到外面跑上两圈,都觉得没意思,那时候根本没想到现在出趟门都这么难。”世子夫人坐在车里对春花和茵姐说。
春花和茵姐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微微一笑说:“说起来京城的女子尊贵是尊贵了,可日子真赶不上我小时侯过得舒心……”给春花和郭茵讲起来了辽东镇的事。
原来外面还有这样的世界,春花充满向往地听着。
春花回了依云院,一个婆子正在等着,原来是二嫂派了婆子来送新蒸出来的糯米糕。
春花尝了一块,看了二哥带给自己的信,脸上由晴转阴,打了赏,又写了封信让婆子带回去。
过了两天,郭少怀回来了,先让带去的人回家,捎了信给家里人,他要等着把公事交待后才能回来。在这里为皇上办差,回来后都要先把公事交接好才会回家。
郭侯把吴强叫到了外院,打听郭少怀的情况。
而谢氏,自然见了胡妈妈、如诗。
一去三个月,两个人的变化都很大,胡妈妈添了几分的富态,但衣着还是很守规矩,并没有什么过格的,头上也只戴了一件赤金扁簪,只是气度越来越像官宦人家的太太了。而如诗,因为夏天衣裳单薄,一眼就能看到她的肚子已经突了出来。
谢氏自然也一眼看到如诗的肚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春花,就问起郭少怀的情况。
春花笑着插话说:“夫人,小吴姨娘有了身孕,不好让她一直站着,我让人搬个锦凳来吧。”
谢氏自然点头同意,如诗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
郭少怀顺利地办了差,又顺利地回来了,身体也没什么毛病,估计明后天交了差使后就会回家。就这些事情,谢氏反复问了几遍,可见真是一片慈母心肠。
然后又问了如诗的情况,她到了青州不久,就发现有了身孕,那时月份小,不好挪动,正好等到郭少怀一同回来。
最后谢氏不得不问一句,“这跟来的姑娘是谁呀?”
跟着如诗她们一起回府的还有一位女子,修长苗条的身材,眉目含春,嘴角噙笑,生得一副娇娆艳丽的面孔,举止轻浮,眼下她正四处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这种举动在眼下的时代是非常没有教养的行为。
“奴叫月影,爷许了奴纳为妾室,从青州跟着爷回来。”那女子马上上前福了一礼,一句话说得明明白白。屋子里的谢氏、世子夫人和吴姨娘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没变的只有如诗和春花。
如诗是已经知道了,而春花是无所谓。她已经提前知道郭少怀要回来了,而且她还知道明天公事就会交接完毕,郭少怀就会回府。她的消息来自二哥,是官方的信息,但郭少怀还带回来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明显就是来自青楼之事二哥不知道,春花自然也才看到。不管怎么说,大凡要面子的人家,都不会纳青楼的女子为妾的,郭少怀此举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杨氏,你带回去料理吧。”谢氏发话,春花只好带着这几个人回了依云院,她就知道,好事谢氏肯定不会想着自己,但这种没人愿意管事的破事,肯定会推给自己。
进了依云院,春花先让人给月影在西厢房腾了一间屋住下,自己和胡妈妈、如诗进了正屋。胡妈妈和如诗捧出几盒青州的特产,说:“知道小姐看不上这些东西,不过就是我们娘俩的一番心意。”
春花笑着接了,说:“我倒是喜欢这些特产土物。”
又拦住了如诗,不让她跪下行礼,说:“你如今身子沉重,就不要弄这些虚礼了,奶娘也一样。”
如诗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我本不该在小姐之前有孕的,可是,有了怎么也舍不得不要。”
春花笑了,“说什么傻话,原本我就没拦着你生孩子。再说有了身孕是好事,要是能生下儿子,将来你在侯府里也有了依靠。”
“可是,可是小姐……”如诗迟疑着说。
“可是什么,”春花打断了她,“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吧,我看吴姨娘看着你神色可不太好,现在正是她管家,一定防住了,别出什么岔子。”
刚刚在谢氏那里,谢氏的神色就很复杂,郭少怀的孩子,谢氏如何会不喜,但勋贵家向来注重嫡长,第一个孩子是吴姨娘生的也罢了,但若是另外一个姨娘生的,谢氏也没有多高兴。
而吴姨娘的目光,就十分怕人了,她盯着如诗的肚子,眼睛就像刀一样。胡妈妈和春花自然感受得到。
胡妈妈奇怪地问:“怎么成了吴姨娘管家了?放着世子夫人和小姐不用,让一个姨娘管家,总是说不过去。”
春花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就对胡妈妈说:“奶娘,外面的事情我们不要管,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诗的孩子能不能好好地生下来。这事还得你来操心,要是缺什么,只管对我说。”
“小姐,我一定看好如诗,让她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到时候就抱到小姐房里养着。”胡妈妈保证。
“孩子只有跟着自已的亲生母亲才好。”春花虽然喜欢孩子,但并没有想抱养别人孩子的打算,又问起了月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