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听懂了琼花的意思,杨氏在娘家从来不生病,到了侯府却病成这样,自然是侯府的责任。但让她怎么辩解呢?只要一开口,一定会引出用杨氏嫁妆的事,只有忍了这口气了。
“杨氏年轻,有点小病也不要紧,多养几日就会好的,林大奶奶不用多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听外面的人说有妹妹刚进门时,竟然连饭都吃不上,还得到酒楼定席面,进门三天郭探花就纳妾,又听说连家里的婆子都敢对她不敬,不知可是真的吗?”琼花用疑问地语气问。
“都是误传罢了,对杨氏,我是放在心尖上疼呢。这孩子不但长得好,做事也极大方,不愧是阁老的女儿。”谢氏也很擅长说假话。
“那就好,我家的幺妹,从在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掌上明珠,在家里是一点委曲也没受过的。虽然出了阁,但家里的高堂还是日夜牵挂的,就是我这个姐姐,也惦记着妹妹。”
“林大少奶奶真是友爱。”谢氏笑着回应。
“妹夫出身探花,才学自然不错,可毕竟还是年轻,我与大爷说了,到要像自家子弟一样看顾呢。就是我那二弟,我也叮嘱他,在督察院要时时想着妹夫,自家人帮着些。”
春花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戏。琼花受到谢氏用长辈身份的压制后,就转而用郭少怀的前途来说话了,而这正是谢氏的软胁。
“少怀的事,自然得由诸位亲友帮忙,林大奶奶替我向亲家老爷多美言几句。至于春花在郭家,没人敢轻忽她的,这些日子就依她的意思,静静地养着,也不要急着上去请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半天,无非是互相打机锋而已。琼花虽然咄咄逼人,但春花还得留在侯府,到了一定程度她只能退一步了。而谢氏也是仗着自己的婆婆身份,没理的事也硬是赖过去几分,但也保证了不会再为难春花了。
话说得也差不多了,因为谢氏无论如何也不肯只留下琼花和春花两个单独说话,琼花也只好准备告辞。
走前她对春花说:“西宁侯夫人跟我提了好几回了,说是请你参加她们的聚会,你只是一味地推,那天,遇到了镇远侯家的二奶奶,也说请不动你,我只好说你管着家事,忙得顾不过来。过几天苏侍郎家的少奶奶开海棠花会,却让我一定把你带去,到时候你这病也该好了,我让人来接你。”
竟然都不问谢氏一声,可见琼花之跋扈。
“我不愿意去。”春花反对,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一件件一桩桩的事,让春花没有心情去交友,再说以她的身份,能交到了都是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或少奶奶,春花想不出自己与她们能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每天应付谢氏就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去应付别人。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反对在琼花眼里根本没用。
果然琼花用不可辩驳的语气说:“不要整天地拘在家里,偶尔出去走走也好。就这么定了,我会提前几天让人给你传话。”
她谢氏也陪着笑说:“杨氏,你就与你姐姐一起去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散心,也能多结识些人,将来少怀为官也许能用得上。”
既然婆婆都同意了,春花只有答应。
谢氏表面笑哈哈的,其实她心里很是窝火,别人家的婆婆拿捏起儿媳妇来,还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可轮到了自己,怎么却这样难。当初大儿媳妇虽然在她手里落了一胎,但从此以后,对她就有了隔阂,对自己也不再恭敬如初。反正大儿子也不是亲生的,谢氏倒不是太介怀,只是她想让少怀继承侯府的小心思不得不熄灭了。
但好在少怀聪明,年纪青青就中了探花,她这个儿子如此出色,让自己非常自豪,只是定的亲事谢氏很不满意。按谢氏的想法,儿子是侯府的嫡子,又是年少有为的探花郎,那儿媳还不是随便挑。
可事实却并没有这样的理想,谢氏请了媒人去了自己看中的几家提亲,可都被拒绝了,甚至还有人露出了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不就是没先让人探问一下吗?她的儿子这样的优秀,竟还有人会拒绝,真是不识抬举!
后来侯爷不让自己管儿子的亲事,给儿子定下了座师的女儿,别的都不错,就是脚大了些。自己本来也就认同了。
不过妹妹来了后情况就有些不同,自己是运气好,成了侯爷的填房,嫡亲的妹妹嫁了进士,本是不错的姻缘,前些年一直有着联系,还开玩笑定过儿女亲家。但后来妹夫在任上急病死了,妹妹带着儿子女儿回了夫家的老宅,千里迢迢,来往慢慢少了。
当妹妹的亲生儿子没了后,她们母女二人一起到了侯府,外甥女吴钰却格外会讨自己喜欢。没想到的是儿子和表妹间有了私情,自己这个做母亲生过了气,还是要想办法把事情圆过去。
谢氏见识虽说不多,但也知道儿子是不能娶表妹的,她拿过去的婚约做借口,硬逼着侯爷同意把吴钰纳妾,而且还要在正妻进门前办,为的是生下吴钰肚子里的孙儿,没想到,就从这时开始,一件件不顺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谢氏不觉得自己有错,虽然她进了侯府后,把侯爷的姨娘庶子都想办法打发了,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媳妇也应该也是不喜欢妾室的,特别是在儿媳进门前纳的妾。在她的心里,儿媳就应该大度,就应该事事以儿子为先。
结果就是侯爷对自己也隐隐有了埋怨,大儿媳渔翁得利,小儿媳更是没像自己所想像的,让自己按规矩管成唯自己之命是从的小媳妇。
更让谢氏又恨又高兴地是小儿媳的父亲突然升了阁老,自己的儿子也跟着水涨船高,但这个儿媳更是难管了。
谢氏经过反醒觉得自己最初的算盘可能有些不合适,还是换个柔和的办法好了,经过半年的熟悉,谢氏深知把这个背景深厚的儿媳管得唯唯诺诺可能性不大,但总得把她那丰厚的嫁妆弄到手里。要知道大儿媳的嫁妆就大半被自己要来了,儿媳孝顺婆婆,这还不是应该的。
但事情又出了差错,银子虽然弄来了些,可婆媳两个彻底撕破了脸皮,儿媳的姐姐竟然话中有话地对自己说出了要替妹妹撑腰的意思来。
林阁老家的孙媳妇可不是好惹的,谢氏刚刚听到琼花的几句话,彻底放弃了与琼花争论下去的想法。从儿子没进洞房,到厨房没送饭菜,若是再说出小儿媳拿出来一万两的嫁妆补贴侯府,谢氏还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亏了杨氏不像她的大姐,否则自己这个婆婆可没法当。不过,谢氏又想到,杨氏也是极难管教的,不过不同林家大奶奶的类型而已,谢氏唯独没想到自己的问题。
春花只好在琼花规定的日子里养好了病,她细心地准备了服饰,装扮得华贵漂亮,去参加苏家少奶奶的花会了。
两世为人的春花并没有太多机会享受过花前月下的闲情逸致,她也没有多少此类的知识,眼下,她就是第一次欣赏海棠花。她从大家的言谈中得知,海棠花是我国的传统名花之一,素有“国艳”之誉,历代文人墨客题咏不绝,雅号“解语花”,而苏侍郎家的海棠花在京城里是一绝。
在她看来,每种花都很好看,不管是路边不钱不值的野花,还是好多钱一枝的蓝色妖姬,区别并不大。
不懂这些并不代表春花不会欣赏海棠花的美,本来不想出来的春花早就被苏府花园里繁花似锦的景色迷住了。琼花说得对,整天闷在侯府,人也会失去生机和热情,只有到了大自然中,春花才觉得到了郭府后一直压在身上的巨石挪开了,心胸敞亮了。
苏府里娇艳动人的各色海棠花美不胜收,苏家少奶奶见春花凝神在看一从垂丝海棠。呈玫瑰红色的花瓣色彩艳丽,朵朵弯曲下垂,姿态优美,遇微风飘飘荡荡,娇柔红艳。她便上前一步说:“五奶奶喜欢这垂丝海棠?”
“是啊,”春花点头答应,“这垂丝海棠本就柔弱,春风一吹,犹如披着长发的美女,风姿怜人,美不胜收。”
“刚刚大家作诗,五奶奶说不会偏不肯做,如今这几句话说得比诗还好,我倒要赶紧告诉我们诗社的,五奶奶定要把这一社的诗补上才行。”
春花吓得直摆手,让她做诗?她会背的诗也没有几首,而且都是唐诗宋词,大家都知道的,想抄袭都没得抄。
“我好不容易将妹妹接出来散散心,你还要逼着她做诗,是什么居心?”琼花笑着走过来对苏少奶奶说。
“这可见是亲姐妹了,刚刚做诗时就护着,眼下又来了,难不成我们都是老虎,能把五奶奶吃了不成?”苏家少奶奶嗔怪着琼花说。
琼花笑着说:“你这个主人,还不去张罗着给大家端茶倒水去,倒和我们姐妹磨什么牙?”
苏少奶奶与琼花互相打趣了几句后,就去看看别的客人,毕竟是她办的赏花会,要张罗的事多着呢。琼花则拉着春花向花丛中走去,找到一处铺了锦褥的石凳,携了春花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