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最后的几天,春花才将给父母、二哥和大姐的节礼才送去,几双鞋做得太慢,拖了后腿。不过这鞋虽然不那么漂亮,却是她亲手做出来的,表达的是她的一份心意。
春花也收到了很多的东西,除了衣料、首饰之类的,还有些吃食、玩意什么的,家里人还把她当孩子呢。
这一天杨府里送来了一盘鲜桃,一盘樱桃,倒是金贵得紧,这时候哪里能见到这样的东西,听说是御赏的。春花看着冬日里少见的水果,洗了手就拿了一个桃子吃了,味道真不错!
平时杨府和琼花那里也没少送东西,但这么稀奇的还是少见。春花嘴里吃着,用手指着盘子对胡妈妈她们说:“吃啊。”
如琴咽了咽唾沫说:“这桃子得多少银子一个啊?”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多少钱一个还是不是给人吃的。”春花一手拿着桃子啃,另一手指了盘子让大家都吃。
如诗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说:“真好吃,比夏天的桃子好吃多了!”
冬天的水果一定不如夏天的好吃,只是实在稀罕,大家就觉得好吃了,春花笑着不语。
郭茵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五婶娘,又有什么好吃的?”
这些天混熟了,茵姐已经毫无顾及地随便出入,而春花本来就是最喜欢孩子的,五六岁的郭茵懂事漂亮可爱,春花喜欢得不得了。看到郭茵进来,春花马上让人给她打水洗手,拿一个桃子给她吃。
小孩子见了这样新鲜的果子,自然高兴,吃了个大桃子还要吃,春花哄着她,“一次吃多了不行,一会儿走时给你拿着,晚上再吃好不好?”
世子夫人放郭茵到春花院子里玩也是说明她对春花放心,春花怎么也不能让郭茵吃坏了。
郭茵走时春花就给她带上了两个桃子,半盘樱桃。
胡妈妈看着春花欲言又止。
春花知道她又想劝自己了,但恐怕自己不听,就笑着说:“我知道妈妈的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果子的事,但我们并没什么可瞒的,我娘家送我的,自然我自己处理,又不是公中的,定要分给大家。”
桃子的事果然传了出去,府里的下人们都说杨府给五奶奶送的桃子有多大,多甜,好象他们亲眼见了,亲口尝了似的。
世子夫人见了春花,不好意思地说:“小孩子不懂事,就说了出去,五奶奶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春花笑着说:“茵儿才多大,谁又把这没影的事往她身上栽呢。再说我娘家母亲给我送些果子,也是正经回过夫人和世子夫人的,我给侄女吃几个,难道有错吗?”
世子夫人看了看春花说:“没错,当然没错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春花笑道:“世子夫人可别不让茵姐来玩,我这院子里有了茵姐还能热闹三分。”
世子夫人笑着答应了,“我平时忙得顾不上带她,那就少不了麻烦五奶奶了。”
按说有了好东西,做儿媳妇的,第一个想着的应该是孝敬公婆,但对这样的公婆,春花只是依礼做事,不可能别人一边骂着她,她还要笑着送礼,要知道她可一点也不想讨好谢氏,谅谢氏也不好意思为了点小东西来找她麻烦。所以才有这些传言。
其实,桃子的事她那里的几个丫环也可能说出去,尤其是如诗,特别喜欢显示自家的富贵,春花也从不约束她。春花是觉得自己行得正,并没有什么要瞒着人的。
郭家这边按部就班地准备过年,送神、迎神、祭祖等活动,春花一一参加了,但她只是跟着世子夫人后面,什么心也不操,什么事也不管,还不如吴氏,虽然身子还很弱,但白着一张脸,跟着张罗的很欢。
无论是谁看过来,春花都是一脸的无所谓,她从不管吴氏守不守妾礼,只要不影响自己就行。现在郭少怀同自己形同陌路,正是自己所求的,春花也不后悔。她只是每天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到了除夕,郭侯的三个庶子也回来过节,每个大人也好,孩子也好,对春花都很客气。四奶奶给春花带了些干菜和自己家做的桔瓣糖,春花高兴地收下,热情地款待了她,让她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挑两样喜欢的,把四奶奶喜欢得天天围着春花转,春花就笑着听她说些乡下的事。
二奶奶和三奶奶知道了,后悔得不得了,乡下的干菜和桔瓣糖都是最最便宜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赶紧在外面买了几样东西,给春花送了过来,春花也是一样的热情地请她们挑了首饰,只不过倒底比不上四奶奶,每人只得一样。大家也都明白,五奶奶要的不是东西,而是人缘。
而春花这里正是不怕花钱,她有这么多的嫁妆,随便花用,拿出来一点笼络几个人算什么。
只是谢氏看着被几个庶子媳妇众星捧月般地围绕着的春花,眼睛里更加地阴沉了。
守岁的时候,春花困得直打哈欠,她每天生活规律,早睡早起,已经习惯了,让她晚睡,还真的受不了,但她还是同大家一起守过了午夜。回依云院的路上,郭少怀和吴氏秀着恩爱,春花板着脸一声不响。
初一一大早,春花穿上了一身极喜庆的大红撒金妆花缎襦裙,戴着华贵的金镶红宝石首饰,带着胡妈妈和如诗如画进了正院。引来了一片赞叹、羡慕、嫉妒的目光,侯夫人和世子夫人的打扮也没有她出挑,更不用说别的奶奶们了。
女人们心中都在暗自算计春花的一身的打扮得值多少银子。头上累丝金凤上垂下来来的几颗指甲大小红艳欲滴的宝石,颗颗都是价值不斐,更不用说项圈正中的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绝对是无价之宝,就是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
在这一片的金色和红色的光彩中,春花的脸显得愈加的白嫩,她好象不知道自己一身的华服有多耀眼似的,神情自若,和大家一起送郭侯和世子出门。
郭侯和世子要进了宫行礼,郭侯没了官职,每年也就是这个时候能面圣一次,至于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大家虽然都这样叫着,但其实并没有请封,没有封号的人是不能进宫的。
郭侯的正室已经封过侯夫人了,谢氏是填房,但其实也是可以请封的,但最根本的原因与邓氏一样,那些年,武成侯实在太不受皇上待见了,郭侯甚至没敢上折子请封,就怕反而让皇上注意到侯府,引起皇上的怒气。
现在武成侯府的日子好过些了,郭侯也想过,应该给她们上请封的折子了。杨氏的父亲在朝中官位颇高,又在吏部,应该能帮上忙。
不过他看了一眼春花,心里叹了一口气。别的先不说,就说五奶奶这一身的打扮吧,做为一个新媳妇,喜庆富贵,确实没什么可挑的。可是要是同少怀放在一起就不合适了。
倒不是郭少怀穿得有多不好,他做为谢氏唯一儿子,侯府里就是再不富裕,衣着也是极考究的。
因为过年,郭少怀没穿官服,而是头带四方巾,身着亮紫色水草纹锦缎直裰,腰束玉带。这样的衣服本没什么不对,但再加上一直跟在少怀后面的吴氏,就非常不妥了。
吴氏穿着同样的亮紫色水草纹面料的短襦,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六幅裙,裙子下面压脚处绣着几丛缠枝花纹,正与少怀的衣服下摆处的花纹是一样的。
不用说,儿子是为了吴氏不能穿红才与她一起穿了同样的衣服,显示着他们间的恩爱,而杨氏则一身的正红表明自己的正室身份。就连穿个衣服,都这样明争暗斗的。
儿子与儿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郭候实在没脸与亲家提诰封的事,就是谢氏催了他几次,他也没应声,还是再等等吧。
送走了郭侯,春花过来伺候谢氏。毕竟是过年,谢氏也不好再对她横眉立目,也无法让她继续站规矩,只是不理她,但家里有十几个大人加上几十个孩子,屋子里倒很热闹。
郭侯一回来,大家就开始了拜年,春花跟着郭少怀给郭侯夫妻拜了年,然后就是小辈们,从郭侯开始,逐个行礼。这里认为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所以春花没收到压岁钱,她得给孩子们压岁钱。
按顺序,最后受礼的是春花和郭少怀,但压岁钱却是春花给得最厚,还是每人两个四两的金元宝,春花也没让人去做些好看形状的金锞子,反正什么形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很值钱。
过年的气氛别有不同,大家玩起了纸牌,还有赌骰子,就连严肃的郭侯也参与了,用来当彩头的制钱叮当响着,大家也哈哈地笑着。间或也有小孩子输多了,急得要哭,反倒让人们笑上一场。
春花也上场去玩,赌骰子什么的就是碰运气,有输有赢,她本不会玩纸牌,于是四夫人教她,很快她就上手了,还赢了不少的制钱。大家都笑着说她有财运,春花也高兴地应着。要知道春花记牌算牌都很快,当然容易赢。
初二回门,春花坐上了车,与郭少怀互不相扰,一路无语。
到了家,看到了亲人们,觉得好像隔了好久没见过面了。母亲还是担心春花,春花自然说的都是好的,也就让母亲放下了心。二嫂的肚子已经突了出来,人也富态了些,琼花还是老样子,还带来了她的孩子。
没人的时候,琼花拉住春花问:“最近闹得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