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知道,雪花不会无缘无故地总是带她到这里来。从如诗她们的述说中,春花知道了雪花原来事事与自己攀比,经常把原来的春花气得大发脾气,两人势成水火。
而且每次的争执,在外人看来都是春花的不对,父亲就是喜欢春花,也觉得雪花受了委屈,反倒对这个庶女更上心了些。
不过原来的春花是天真烂漫的性子,什么事情一过去就不在意了,又有于夫人一力维护,所以一直也没吃大亏,除了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如诗她们都说二小姐是真的转性了,过去,她总会努力显示自己比春花强,时不时地与春花闹上一场,让别人看看春花有多不懂事,现在她处处维护妹妹,对妹妹多得了父亲和母亲的关爱也心平气和地接受。
春花的感觉却是相反,如果雪花还是过去的样子,那她还会是把秋千绳割开一半想让妹妹摔下来的女孩,虽然有坏心,但没什么手段。
现在的雪花要么是蕴酿着更大的阴谋,要么就是变成圣人了。只是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春花知道一个常人变成圣人的概率太小了,而且女孩子间的嫉妒能引发巨大的能量,这种能量会使一个人学会隐忍,直到最后的爆发。所以春花倾向雪花在设计着些什么,甚至可以确定。
从小在府中低下的地位,早就在雪花的心理投下了浓重的阴影,现在的雪花对春花可不是一般的嫉恨,更可怕的是她能忍住这种嫉恨。
这种忍耐为的是实现某一目的,那目的应该就是谋得自己的亲事。
而这正是自己企盼的,所以春花有意无意间在雪花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单纯无知来,希望能引诱雪花早日出手。
就在春花焦急的等待中,父亲的生日到了,正好是重阳节。家里并不想大张旗鼓地庆祝,只是借口重阳节请父亲的故交门生办个文会,亲近的自然知道父亲是这一天的生日,远一些的只以为是文会,这也是连续办过几年的事了。
春花这些天还知道父亲不仅仕途不错,还颇有诗名,他的诗文雍容典雅,工丽安闲,平正醇实,深得皇上喜爱,受到文人学者的大力推崇,追随的人很多,风靡一时,与几位文风相似的大臣们的诗并称为馆阁体,这种馆阁体正是明初的时尚。杨家的文会是京城的一件盛事。
这样的集会,郭探花一定会来的,雪花应该有所行动吧。
如今,春花下面三个大丫环都被春花收服了,她们三个又带着下面的十几个小丫头,春花要做什么,就能如臂指使,但当然是不出大格的事。
只是胡妈妈,却总把于夫人当成是真正的主人,有什么事还要常到于夫人那里汇报一下,对春花也是规劝的多。春花见状,并不生气,只是有些事避着点她,就是如诗,她也叮嘱有些事不要都告诉胡妈妈。
其实她只是让这些丫环们去盯着雪花。雪花的生母赵姨娘在杨家也有了十多年了,自然会有些交好的下人,雪花屋子里的下人虽然不如春花多,但也差不太多。如果雪花有什么举动,从这些人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春花觉得做为本时代的人,雪花应该能设计出比自己更高水平的宅斗方案来。她每天都在祈祷,求菩萨保佑,雪花一定出手。
春花暗自下了决心,如果雪花不出手,那么自己就该出手了,她怎么也不想嫁给郭探花。
在爱情上,春花这颗少女的心还没开放过呢。前世,她一直就是忙,别人在大学里花前月下的时间她在努力挣钱。然后,然后就没机会了,她的生命太短暂了。
其实春花也谈过一次她坚决不承认的恋爱。那是她在饭店打工时遇到的一个同样打工的小伙子,对春花表白了,春花也答应了试着交往。
刚经过一次看电影的约会后,春花无意中听到小伙子在背后说他的理想恋爱对象是白富美,与春花交往不过是无可奈何的事,她发火了。
春花知道自己够不上白富美,三条标准中,她只是第一条还搭边,前世的自己皮肤也很白皙,但她够不上美,而且那时的她很穷,每天打两份工。
饭店的更衣室里,男女更衣室只隔着一张薄薄的板子。已经换好了衣服的春花去取一件忘了的东西,结果男更衣室的人以为这边没有人了,几个人肆无忌惮地说着话。
春花闯进去时,把男更衣室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追求春花的小伙子马上软语相求。春花也相信他可能是信口而说,但,她并不打算原谅。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说了出来,心里应该就有这方面的想法。吃着碗里的,却看着锅里的,这样的人她真心看不上。
所以她不肯承认她谈过一次恋爱。在最后与病魔做斗争时,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真正谈过恋爱。
她那时躺在床上,只有大脑还能动。她想,她心中的恋人是什么样呢?她不是象牙塔里的娇花,也没有那些虚无飘渺的想法。她的恋人用不着太帅,用不着太有钱,只要真心对自己好,两人努力,好好地过日子就行。
春花从小在社会底层长大,那些质朴的观念早就占领了她的内心。
不过,这种简单的愿望在前世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不是那样容易实现的,眼下更不用指望了。
还是好好睡一觉,攒足精神给自己找个好出路吧。
雪花终于出手了。
春花听了如诗如画如琴的报告,心里一阵的激动。
重阳节也是父亲的生日,郭探花这个门生兼未来的女婿肯定会到,听如诗她们几个说,雪花这几天频频与家中的几个丫环婆子们联系,还赏出去不少的银子。
春花真想赞助雪花点活动经费。她有钱,于夫人对她已经无微不至地给她准备了各种物品后,还担心她会有缺钱的时候,除了正常的月例外,还在她手里放了几百两的现银。
而雪花呢,据消息最灵通的如诗说,除了月例,就是赵姨娘给她留下的那点东西,数量之少,如诗都不屑一顾。
但愿雪花能顶住种种困难,知难而上,取得佳绩。
重阳节这天,春花一早就收拾整齐,与雪花一齐陪着于夫人接待客人。因为是文会,同来的女眷并不多,大家在花园里的戏台前看戏。
春花一面应酬着,一面偷眼看着雪花,雪花比她更如鱼得水地混在人群中,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春花不禁暗生佩服。
午宴开过,下午的客人慢慢减少了,春花又累又困,她原来是个能干的人,可现在的身子却是个娇养的小姐,虽说淘气了些,但总归没多少体力。但看雪花精神抖擞地忙碌着,自己也只好打起精神跟在她身边。
按春花的分析,雪花一定会利用今天的机会与郭探花私相授受,让两家只能接受换亲。可是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没行动?
春花真替她着急!
又送走了几位夫人,春花见雪花身边的一个丫环走过来,再四处环顾一下,雪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马上明白关键的时候到了。
那小丫环悄声告诉她,雪花陪着客人在花园里看景时不小心伤了脚,请春花去帮忙照应一下,地方就在平时她们姐妹乘凉的假山旁。
“我们小姐还有事,你去找夫人身边的妈妈说一声吧。”如诗近身侍侯着,听到后抢先说,她感觉有些不对,二小姐凭什么指使三小姐做事,再说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她本能地不想听二小姐的话。
那丫环为难地说:“二小姐怕让夫人和来的太太们知道了不好,只想请三小姐帮个忙,把事情混过去。”
春花在让大家监视雪花时,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们,如果大家知道了,就不会帮自己了,而只是说想与雪花开个玩笑。眼下,她瞪了一眼如诗低声说:“别没上没下地乱说,姐姐让我去帮个忙,我当然要去了。”
说着就带头走了出去,如诗只能跟着。
春花心里在想,雪花这是做什么呢?不是应该她和郭探花相见被人撞破吗?难道是让自己做这个撞破好事的人?不管怎样,春花还是要努力配合的。
杨家的花园不太大,春花一会儿的工夫就走到了假山附近,迎面遇到了几个人,有于夫人身边的林妈妈,还有两个管家,春花也曾见过面,但叫不出名字来,他们陪着一位一身素服的青年。
林妈妈看到了春花,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往边上让了让,那几个人就从她身边过去了。
不待春花开口,林妈妈先问:“三小姐做什么去呀?”
春花觉得不对,但并不慌,笑着说:“林妈妈,我去那边的小阁里。”
“是二小姐让你过去的?”
“完了,一定是雪花的计划败露了!”春花心里不胜遗憾,“二姐姐的脚伤了,我去看看。”
林妈妈笑着说:“那我陪三小姐看看去。”
再走几步,就到了小阁里,几竿青竹依旧,却一个人也没有。
林妈妈又笑问:“三小姐可知刚刚过去的那位男子是何人?”
春花摇头,她确实不知。刚过去的青年二十岁上下,一身的衣服非常的朴素,面色沉静,举止间透出浓浓的书卷气,肯定是参加父亲的文会的。
“那个就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婿,刚刚我们在路过小阁,见他在那里独坐,就将他送回前院。”林妈妈意味深长地说:“听那孟举人说,他来为岳父拜寿,因为有服在身,并没有到筵席上,只是请一个管事帮他传话,打算给岳父行个礼就走,有人将他领到那里,让他等等,说是你父亲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