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已经和离了,又能为什么事情呢?
沈月华也不打算主动问话,只等赵婉清开口。
赵婉清微微叹了一声:“这次你主动和离,我也知道你心里的苦,总是跟兰修有几年的感情,谁会舍得?真是委屈你了。”
沈月华淡淡道:“没什么苦不苦,都是我自己选的。”
赵婉清手伸过来,轻柔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为兰修好,他当初果然也没有看错你,你们两人如此,我这做姐姐的也心疼,不过世事就是这样,总是不太能如愿的。”
这话听起来极是虚伪,她和离了,他们不知道多高兴呢!
沈月华挑了挑眉,缩回手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少夫人不用担心。”
“哎,怎么能不担心呢,好歹你也叫过我姐姐的。”赵婉清把随身携带过来的一个小匣子递过来,“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在别处总好过在这里,兰修将来要成亲的,你也是,何必再在一个地方呢,对谁都不好。”
沈月华瞧了一眼匣子,直接拒绝:“少夫人送的东西,我承受不起。”
“你先看看么,看过再说,也不枉我来这一趟。”赵婉清并不生气,但也摆出了一副不罢休的姿态。
沈月华便把匣子打了开来。
里面躺着两张房契,还有一叠银票。
她拿出来一看,房契是在江都的,那里乃是鱼米之乡,相当富饶,银票么,她数了数,一共有五千两银子。
足够她去江都再展拳脚的了,还有现成的住宅,铺面,可算是想的十分周到。
沈月华忍不住笑了。
这是要用钱财打动人,让她离开京城去江都,离开赵兰修啊!
赵家这么忌惮她,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不晓得赵大人知不知道?”她抬起头一笑,“若是他给我的,我兴许就收了,少夫人的么,名不正言不顺,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她把东西放进匣子,推了回去。
赵兰修付一点赡养费,这是可收可不收的,可赵婉清算什么?
她沈月华从如此艰苦的环境打拼到现在的局面,好不容易在纸扎行业有了一点名声,他们让她走就走?
凭什么?
沈月华不能接受这种方式。
赵婉清脸色稍稍变了变,眼里的冷芒一闪而过。
她仍是和颜悦色:“怎么名不正言不顺呢,我可是他姐姐。月华,你听我说,这京城好几家纸扎铺的,你在这里也不好做,这里不像宁县那么简单,你看看四周,好些铺子开着喝西北风呢,等到那时候,你怎么办?你几个弟子也要吃饭的,你好好想一想。”
沈月华听出来了,赵婉清又开始在威胁她了,但她岂会退缩,就此离开京城?
“少夫人果真是替我着想呢,不过做哪一样生意不要风险?真的山穷水尽了,也许还柳暗花明,谁又知道。”
赵婉清眼眸微微一眯,她跟赵兰修长得很像,清丽可人,当年永城伯的小儿子孙彦庭对她乃是一见钟情,她嫁过去后,因自己的家世,为人的手段,在永城伯府也算是如鱼得水,处处令人羡慕。
可自从赵兰修娶了沈月华之后,她却被人取笑了好几回。
她哪里会喜欢沈月华?
简直是讨厌透了她!
偏偏自家弟弟很有主见,也很有本事,她们母女三个都劝不得,也只能暂且妥协。
也是老天保佑,沈月华生不出孩子,终于和离了!
可是,赵兰修还是没有依着她们的想法,娶了韩慧玉。那日韩太太带了韩慧玉过来,谢氏本想成就此事,结果赵兰修一点不配合,韩太太都恼了,谢氏便叫了赵婉清回娘家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赵婉清又细细打量了沈月华一番。
若不是出生于贫贱家庭,人算是不错的,只可惜,低户原本就不能攀高门!沈月华哪里配得上她的弟弟呢?
她弟弟这般的人物,京城哪一家的小姐不能娶?
真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沈月华,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再想一想!”赵婉清站起来,面色肃然,“我可不是开玩笑,你总会知道的。”
民不与官斗,如今沈月华和离了,与官宦之家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而赵婉清却是永城伯府的少夫人。
真要斗起来,谁胜谁败,好像一点都没有什么悬念。
沈月华讲真心话:“就是我走了,兰修他也未必如你们所愿,还请少夫人也再想一想。”
赵婉清拿起匣子,转身走了。
沈月华坐了一会儿,方才去铺面上。
众人都看向她。
“不过是来叙叙旧,没什么事儿。”沈月华轻松道,“你们各自忙去罢,门口两个莲花舟早些做起来。”
四个弟子应了一声。
王宝善走过来,轻声问:“月华,真没事儿啊?你可别瞒着舅舅。”
“真没什么,我这都和离了,还能有什么啊。”沈月华道,“小舅千万别告诉娘,省得她又胡思乱想的。”
王宝善皱了皱眉:“可我看着像是不对劲,这孙少夫人以前从来不在咱们面前露面的,如今你和离了,怎么还跑来?”
“还不是怕我借着他们赵府的名头做生意,也就这点事儿。”沈月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她知道就是说出来,其他人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增添了担忧而已,又何必呢。
“怎么这样,你何时利用过他们赵府,实在是欺人太甚!”王宝善恼火道,“这种话都讲得出来!”
“是啊,所以我也没给她好脸色,小舅也别气了,打发了就是了。”
王宝善还是气呼呼的,但也没有再问。
这段时间除了纸钱能卖些出去,一单做纸扎的生意都没有,沈月华都是上午来看一下,早早的就走了。
她也不是天生劳碌命,清闲的日子,照旧过得有滋有味,在院子里开辟花圃养花草,又请人挖一个小池塘,买些锦鲤放下去。晴天的时候晒太阳,阴天的时候跟两个丫头,再拉来姜法慧,一起在屋子里打牌,过得很是快活。
王氏看不过眼,这日叫她去相亲。
所谓相亲,便是男方由媒婆带到女方家去做客,女方呢,稍微现一下身,两个人打一照面,女方便要避入内室。
虽然二人讲不上什么话,谈不上什么了解,不过比两眼一抹黑要稍微强一些,总算看得见人么,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沈月华便跟王氏回去了。
王氏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点心茶水都准备妥当,就等着人来。
听说这男方是姓陈的,二十八岁,家里有两个孩子,做锦缎生意,条件貌似不错。
沈月华坐在里头,只一会儿工夫,就听见人声。
王氏很快便叫她出来。
沈月华撩开门帘一看,对面那男人肤色微黑,长脸长眼,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下排很不整齐的牙齿。
她忽地把帘子放下了。
这就算相看好了。
男人很满意,他也是宁县的,早就见过沈月华,沈月华的外貌身材是没得挑的,就是做的事业晦气了点,让她的行情一再下跌,在遇给赵兰修之前,王氏就已经在担忧了。
王氏笑眯眯的把点心送上去。
那男人忙拿了吃了。
这就表示他是看上沈月华的。
等他一走,王氏忙去问女儿:“怎么样?我看倒是不错,刚才还夸了你一阵呢。”
沈月华摇摇头,“不喜欢。”
“现在是讲喜欢不喜欢的时候?”王氏恼火道,“能将就也就将就了,你还当自己是黄花闺女呢?整个县里,就没见有人和离的,寡妇倒是有,人家还嫌弃呢,你做纸扎的,还和离了,简直比寡妇还不如,你还能怎么挑拣?”她重重叹了口气,“这个不行,下回你再看看,肯定就要挑一个了!”
沈月华哦了一声,也不反驳她。
王氏留她吃饭。
沈月华道,“要不你去我那里吃,现在天气冷了,珊瑚腌了好些东西,鸡啊,肉啊,鱼啊,都有,弄了吃,可香呢。”
“你就是嫌我做的不好!”王氏哼了一声。
“哪里呀,咱们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走罢,走罢。”沈月华挽住她胳膊,甜甜一笑。
在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便是王氏了,王氏再怎么同她的观念不一样,她也还是会珍惜她们之间的感情。
王氏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心里也还是甜的。
女儿不管怎么样,对她是孝顺的,赚到钱,从来没有不舍得给她,买房子买衣物,很大方,就是好些事不听她的劝告。
“你啊,样样都好,就是太倔了!”王氏感慨。
“也是娘宠得我啊。”她嘻嘻笑。
两人走出门。
门外却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的人,沈月华认识,乃是赵霖。
“哟,怎么是你?”王氏惊喜的看着车厢,“里面,里面是女婿……啊,不,是赵大人吗?”
赵兰修走下来,笑道,“伯母。”
王氏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好,胡乱的点着头。
“伯母,我来请月华吃顿饭的。”赵兰修礼貌地问,“不知伯母同意否?”
王氏立马把沈月华往前一推,“好啊,当然好了,正是要吃饭的时候呢。”
沈月华鄙视的看了一眼王氏。
不过她跟赵兰修之间有协议,还是上了马车。
“你回去讲一声,我晚些回。”赵兰修吩咐赵霖。
赵霖点点头。
赵兰修一进车厢,便露出三月春风似的笑容,“你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