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那边是查出了人出来,从昨天到今天,只有一个八皇子宫里的宫人出没过东宫,把人提来后,那宫人正在被审。
不过等周容浚一到,刚见到太子,就有人来速报,听说那宫人咬舌自尽了。
周容浚听了冷冷一挑眉,“咬舌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就跟着人走。
他们匆匆到了审堂,却发现人是真的死了。
太医过来一探,把那满着鲜血的嘴一张,细看了几眼就弯着腰过来给两位皇主子报,“血里有毒,应是毒发身亡。”
周容浚不顾一群的人盯着他,蹲下拿着马鞭托起那尸体的头看了几眼,淡道,“是见血封喉,蠢货咬这么大口子,怕是慌了。”
太医没料他懂这么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那朝身边内侍淡道,“往御书房那头报个信,另外请八皇子来东宫一趟。”
“是。”
“四弟……”太子朝起身的周容浚看去,“你看?”
“快入夜了,我先送她们母女回去,明日再来。”周容浚站起,拿马鞭抽了一下那死尸,漠然道,“拖出去喂狗。”
东宫宫人不由往太子那边偷瞄,得太子颔首,就有人迅速上来,拖了人下去喂狗去了,也不等八皇子来了。
周容浚这时把脏了的马鞭甩给侍卫,沉思着往外走,太子见他全不然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样子摇摇头,跟了上去,与他道,“父皇那,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去禀一道。”
“嗯,你看着办,明早让我见着老八就是。”周容浚冷冷一挑嘴,那神情间有说不出的冷酷。
太子叹了口气,道,“你若是不放心,等会东宫的人我也让人过问一次。”
“算了,”这时,柳贞吉那怯懦的鬼样子在眼前晃,周容浚撇撇嘴,“这是你的东宫,你作主,我信你。”
太子听了着实愣了一下,看他绷着脸也看不出什么来,不禁哑然。
这明日太阳是要打西边出罢?他上午的时候还打算把他的东宫给掀了。
柳贞吉看到狮王很快就回来,不由松了口气。
她不知前头审堂已经死了人了,见周容浚要随她们一道回去,她是比谁都高兴。
总算要离开这她每次来都要见鬼的皇宫了。
回去的时候,柳贞吉是跟着皇后的宫女娄尚宫和贺尚宫走的,且与周容浚出宫走的道不一样。
狮王自然走正门,她们这等女眷进入都只能是偏门,想来如有一天她能走那道正门,可能得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天,随他进宫给皇上皇后敬茶的那天了。
一路柳贞吉很是安静地窝在孔氏的怀里,孔氏抱着她,止不住一脸的心疼,不到半路看着女儿睡了过去,她看着女儿有几分憔悴的脸,心中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次入狮王府,有好,也有不好的一面。
好的就是入了狮王府,按皇家的脸面,女儿以后就是确凿无疑的狮王妃了,不好的一面就是这完全不合礼数,哪怕有皇后派来的尚宫撑着场,但怕是也阻挡不了太多的闲言碎语。
好在,她以后终归是王妃,孔氏想到这个,心里才好受些。
孔氏母女入府要比狮王慢些,她们到的时候,长殳已经领着王府内院的管家婆子和大丫环,带着一众女婢在门口等着,等着她们下了马凳,又簇拥着她们入了内府。
一行人数众多,倒也安安静静,与王府另一头灯火明亮,琴声萧声羌笛声混杂成了一片的群芳院截然不同。
狮王这人泾渭分明,侍妾呆的地方,多艳俗繁丽,混杂污浊,乱声不断他也懒得管,全权交与了长殳处置,而他独居的那一处,则是园中多声陌生的鸟叫,他都要叫护卫把那鸟给打下来,省得碍他的耳。
那是处每个地方都得顺他的意,园中的虫子多蛀个洞得要经他同意的地方。
所以,能进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柳贞吉来过几次,每次进的都是那个地方,遂也王府的另一边的酒池肉林,她也只是耳闻过,不曾眼见过。
等到要进狮王的狮园,身后的奴婢就少了一大半,在进去之前,长殳带着内院狮王的管家婆子清点人数。
孔氏和柳贞吉的婢女也在清点审查的人数当中。
即使是皇后的两位尚宫也不例外。
而这需要一些的时间,孔氏母女就被院内已经候在那的大丫环迎了进去,她们带的女婢,则要得经长殳和管家婆子点头才能进园。
柳贞吉与母亲随着人进去后,身后空荡荡的,一时之间少了人跟着的柳贞吉还有些不习惯,不自觉地往后看了几次。
狮园太静,只两边挂了两排简单的灯笼,看样子还是临时点上去的。
等进了大堂,灯水总算明亮了些,柳贞吉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堂旁边这时站着王府的护院总管,狮王身边的侍卫头子俞飞舟,见到她们来,俞飞舟躬身抱拳,道,“王爷正在里面等着小小姐和柳夫人。”
孔氏诧异之时,柳贞吉已朝俞飞舟轻颔了下首,领了母亲进入里面。
她来过数次,但她母亲来这还是第二次,比不得她熟,也不如她知道狮王习性。
一进去,长桌上已经摆好了晚膳了,等她们施过礼,神情有些漠然的狮王朝孔氏点头,“你坐。”
孔氏看了眼女儿,在女儿的点头下,坐在了长桌这头的侧面,那一边,周容浚已朝柳贞吉招了下手。
柳贞吉便就坐到他身边去了。
狮王用膳不喜言语,半个字都不喜欢人说,她也就没有张口,看着他把小碗摆到她面前,给她扔了半碗菜到面前,她看着他提了筷吃了第一口,这才捧起了米碗,就着眼前的那些菜吃了起来。
桌太大,菜离得她太远,自从他们第一次用膳,身边没人侍候后,柳贞吉就认命以后他们吃饭就这种模式了。
她就吃他扔给她的吧,反正他用餐的桌子太大太长,而她手短,没人侍候着夹菜,够也够不了几盘菜。
孔氏没与他们一道用过膳,她偷偷瞄得对面那处几眼,越看越是止不住的心惊,她不明白,女儿什么时候跟狮王熟成了这样——两个人泰然处之的契合,就像他们已一道生活了许久。
用过膳,狮王一言不发就走了,这时她们的女婢也被放了进来,由王府的管家婆子和皇后的两位尚宫领头,柳贞吉跟着去了后院的温泉沐浴,而孔氏则被带到了另一处。
孔氏与女儿分离,而夜色下,小女儿沉稳得不像那个白日窝在她怀里寻求安慰的小女孩,只有在她跟着人要走,朝她甜甜地笑的时候,孔氏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孩子,她护了十多年捧在心坎上疼大的女儿。
那厢柳贞吉一路也没闲着,简言叫了杏雨梨云带着她的人跟了管家婆子栖婆行事,而两位尚宫则不必管太多,万事顺从她们就是。
毕竟,掌管这狮园皆多事务的人除了长殳,就是栖婆了。
柳贞吉沐浴过后在狻猊阁的南阁歇下,让栖婆请她母亲过来。
孔氏绕了一通路过来的时候,柳贞吉头发已经让丫环绞干,有些昏昏欲睡了,见到母亲来,依偎在她身边就睡着了。
见小女儿毫无心事地倒头就睡,第一次来狮园傻了眼的孔氏看着没心眼的小女儿,再一次不明白她养大的女儿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天一大早,一夜未睡的孔氏捱了又捱,总算等到睡得香甜的小女儿醒来,正想打骂她,哪想婆子丫环们一拥而进,孔氏这才恍然这已经不是柳府里了,小女儿不是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了,不禁有怅然若失之感。
她生平第二次,觉得她养大的孩子不是她的了之感。
上一次,还是出嫁大女儿之时。
孔氏一旁惆怅,柳贞吉也不好过,她是一起就被轰去了洗漱,又被婆子丫环还有女宫跟着屁股穿好了衣裳,累得够呛又被赶到了妆台前梳妆,狮王喜金,给她备的头饰,别人家的一支撑翻了天三四两重,她的则有半斤多,她头上别支步摇,再加上三支金钗,再插几处花胜,就是好几斤重了,比在家里戴的那些辛苦多了。
一个脑袋能有多重,每天要撑这么多的东西在头上顶着,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想事,蔫能不笨?
穿来这么多年,柳贞吉没哪天觉得古代的闺阁女子日子好过到哪里去了。
这边柳贞吉正在梳妆,那厢狮王已经从他封地跑马回来了,正入狮园,长殳在门口候了他。
“按您的吩咐,田管事领着下面几个小的来了。”长殳朝他递过拭脸的帕子,嘴里道。
周容浚擦了把脸,点了点头,往他用来见管事的偏厅的路走去。
“南阁那边起了声响了。”
听到长殳提起她,周容浚随口吩咐了句,“她娘今天要是回柳府一趟,你跟着过去一趟。”
“诶,知道了。”
“你要是不在,让她呆在园子里,别到处乱跑。”
长殳不由笑了起来,道,“小小姐天生不爱惹麻烦,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事她自个儿躲还来不及,比谁都躲得快。”
周容浚听了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等快到偏厅了,他道,“先让她稳两天罢,以后就是她想躲也没那么多处地方让她躲,总免不了麻烦,她手软,你让孔氏盯着点,别连在府里就这么点事,她都什么人都想着放过。”
狮园尚且不是他的安乐窝,她这栖身于他这护翼下的,焉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