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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

诺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上前轻轻叩了叩:“侯爷,高公公来了。”

薛慕的动作顿了顿,将手中的糕点放回了食盒里:“高公公现在何处?”

诺宴道:“莲花亭。”

“知道了。”薛慕看了对面的柳清欢一眼,从坐床上站了起来,“我可能要进宫一趟,点心放在这里就好,我会吃完的。”

“嗯。”柳清欢跟着他站了起来,见他出门,又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侯爷。”

薛慕回过头来,对上柳清欢担忧的目光。他站在门口对她笑了笑,折返回来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放心,不会有事。”柳清欢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走出了莲花畔。

莲花亭上,一个身穿蓝袍的公公来回踱步,满池的莲花却无心欣赏。他的两鬓隐约能看见几缕白发,似乎是上了些年岁。看见薛慕过来时,连忙上前作了个揖:“侯爷,皇上急召。”

薛慕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高公公,不知皇上有何急事?”

高公公犹豫了一下,低声对薛慕说道:“今日早朝过后,东乾罗的特使进宫见过皇上,还说了一些让皇上不太高兴的话。”

薛慕略微沉吟,对高公公笑了笑:“多谢高公公提醒。”

两人没再多说,快步往宫中赶去。

跨进紫宸殿的大门,薛慕对着衍帝的方向行了一礼:“臣拜见圣上。”

衍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眸向他看去:“前两日是你的生辰,朕近日繁忙,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薛慕道:“皇上日理万机,臣的生辰实在不足挂齿。”

衍帝笑了笑道:“不过有人倒是比朕记得清楚。”

薛慕坦诚道:“东乾罗国的特使确实来过臣府上,还送了一些贺礼。”

“就这样?”

“他还让臣帮他寻找丁茂学的四幅名画,不过臣拒绝了。”

衍帝沉默了片刻,未再作声,薛慕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皇上,家父战死沙场后,臣十四岁就披挂上阵,身上留下的全是战场上拼杀的伤痕。如今皇上可是不相信臣?”

“不信。”

薛慕的眉头微微蹙起。

衍帝突然勾了勾嘴角,笑道:“朕是不信阿厄斯。”

薛慕:“……”

有时候他觉得皇上虽然人长大了,但心智还停留在五岁那一年。

衍帝完全不知道他的爱卿在心里想什么,只是继续说道:“朕与你从小一起长大,若是朕信不过你,也不会将兵权交至你手里。况且……你难道也和阿厄斯一样,认为朕会中如此简单的离间之计?”

薛慕又对着他拜了拜,心悦臣服地道:“皇上机智过人,当然不会中计。”

衍帝回味了一下,总觉得有哪里听上去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深究,而是关心起了别的事:“你可当真知道《白玉兰》在何处?”

“知道。”

“朕信你,不过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薛慕微微抿了抿唇,答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衍帝刚点了点头,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皇兄!皇兄!”

殿上之人皆往门口看去,不出意外,来人正是永福公主。

永福嘴里虽然喊着皇兄,可是一进紫宸殿只顾盯着薛慕看:“薛将军,你没事吧?”

眼里的担忧溢于言表,薛慕看着她,淡淡地笑了笑:“臣没事,不知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永福皱着眉头瞪他,前几日阿厄斯大张旗鼓地拜访侯府,就连她的公主府都听到了传闻。今日皇上急召薛慕进宫,她担心他出什么事,匆忙赶来,可这人竟还跟她装糊涂。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扭过头去直接无视了薛慕的问题,她又瞪向衍帝。衍帝的眉头微蹙,脸上隐有不悦之色:“永福,你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皇宫是你公主府的后院吗?”

永福只瞪着他不说话,薛慕倒是站出来说:“皇上,臣见公主一脸急色,定是有什么急事才会如此。”

永福看着他,呵呵一笑。

薛慕嘴角抿着一丁点笑意,默不作声。

衍帝轻咳一声,对薛慕道:“事情既已商议完,你就先回侯府吧,免得你夫人担心。”这话说完,他特意看了永福一眼,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不快之色。他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对薛慕道:“对了,朕还让高公公准备了一些金银布帛,你一并带回去吧。”

“谢皇上隆恩。”

薛慕跟着高公公走了以后,衍帝看了一眼还站在大殿上的永福:“你的薛大将军已经走了,你还有什么事?”

永福看了他一眼,本想转身就走,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皇兄可是对薛慕有疑心?”

衍帝还没答话,永福又接道:“这大承谁都可能造反,就他薛慕不可能!”

衍帝挑了挑眉梢:“说完了?”

“说完了。”

“跪安吧。”

永福:“……”

永福返回公主府时,特意在路过阿厄斯的宅邸之时往里看了一眼。

阿厄斯此时正坐在屋里与伊金饮酒,他打了个酒嗝,问伊金:“听说小皇帝已经把薛慕召进宫了,你猜他会不会怀疑薛慕?”

伊金道:“不会。”

阿厄斯的眼角一抽:“那我们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伊金笑着道:“他虽不会怀疑薛慕,但一定会对他施加压力。”

阿厄斯疑惑地看着他,伊金道:“只要薛慕有所行动,我们就会有机可趁。”

永宁侯府。

柳清欢心不在焉地用完晚饭,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刚准备差赤桃再出去打听打听薛慕的消息,青栀就急吼吼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侯爷回来了!”

柳清欢微微吐出一口气,抬眼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人:“侯爷现在何处?”

青栀道:“侯爷去了莲花亭煎茶。”

煎茶。

刚刚舒展开的秀美再次朝眉心聚拢,柳清欢垂眸想了想,还是从坐席上站了起来。赤桃青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夫人要去哪儿?”

“莲花亭。”

莲花亭上凉风习习,鼓得薛慕的衣袂微微作响。柳清欢从花园的一条小径拐了出来,远远地瞧见薛慕独自坐在莲花亭上。

既然不是议事,那只能是有烦心之事了。

柳清欢无声地笑了笑,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薛慕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就像他说他既喜欢冬天,也讨厌冬天,就像他一边醉心于煎茶书画,一边又热爱着纵马狩猎。喜和厌,静和动,明明是相互对立的,却在他身上统一了起来。

所以她直到现在,仍然看不透这个人。

骗子的最大本事不是骗人,而是识人。在骗子的眼里,人只分为两种——好骗的和不好骗的。然而薛慕这种,大概属于第三种,不能骗的。

因为骗了之后会有大麻烦。

可她还是……走了这一步。

似是察觉到柳清欢的靠近,薛慕微微抬眸,对着她笑了笑。柳清欢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问自己“清清,找我有事?”,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柳清欢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用竹具搅动小锅釜里的沸水。直到将锅釜撤离炭火,他才抬头看了一眼柳清欢:“可曾听说过杜鹃?”

柳清欢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淡然地问道:“侯爷说的是花还是人?”

“鸟。”

薛慕将小锅釜里的茶水技巧性地分装进青瓷茶碗里,接着说道,“杜鹃将卵产于别种鸟的巢穴之中,并移走原本鸟巢中相同数量的鸟卵。这样不仅能蒙骗其他的鸟帮自己孵化幼雏,还能减少幼雏出生后的竞争。而杜鹃的幼雏,更是会为了争抢食物,将同巢的其他幼雏挤出巢外。”

柳清欢默不作声地听着,薛慕抿了一口茶碗里的茶水,对柳清欢笑了笑:“杜鹃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骗子之王。”

柳清欢的手心已经微微泛起一层冷汗,她看着薛慕,勾了勾嘴角:“侯爷怎么想起说这个?”

“突然想起罢了。”薛慕放下手中的茶碗,侧头看向了莲花池。莲花池中的莲花已没有前些日子那般艳丽,微微低垂的花瓣看上去有些了无生气。

柳清欢垂了垂眸,手臂上的那根五彩续命缕,是薛慕在端午那日亲手为自己戴上的。她的眸色微微一暗,低声道:“莲花快要开完了吧。”

薛慕看着满池莲花,也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花有复开日,人却再无少年时。”

柳清欢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侯爷,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好。”薛慕点了点头,并未阻拦。

回去的路上柳清欢走得飞快,就像背后一直有根长矛在戳着自己一般。一回到正房,她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并让赤桃和青栀都不要进来打扰。

她翻出之前藏起来的那副《白玉兰·春》,抿了抿嘴角。

薛慕已经怀疑她,她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三幅画,然后离开侯府。 nBl62SyadXXDmlmSIW2vwIgx3ChzotPleh+6DW9QHxHSfwuftY13jaqhManumM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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