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个到的,老太太后脚才到,见到她愣了一愣,心想这丫头倒真是个晓得关心自家姐妹的。
李氏迎出来。
老太太焦急万分,江念梅是她最疼的一个,岂会不担心,直接就责备起李氏:“念姐儿一向身体康健的,怎么好好的就病了?”
李氏道:“许是累了,我说过她好多次,愣是不听。”
“什么事?”老太太奇怪。
“她见老爷子一直不能痊愈,便想去寺庙祈福,都抄了几百卷经书了。”
老太太“哎哟”一声:“这傻丫头,这么冷的天还抄书,可不是要冻到么。”
“我就是这么说的,可她硬是不停笔。”李氏眼睛红红,一副疼惜爱女,要哭的样子。
老太太连忙随她进去看江念梅,江素梅自然也跟着。
过得一会儿,武氏才带了两个女儿来。
江素梅轻声道:“你怎来的那么晚?”
江画梅翻了翻眼睛:“还不是为了等母亲,我原先早就要来了,偏偏遇上她,说不用急,等五姐一起走,就来晚了。”
江素梅无语。
大夫看过之后,说江念梅是冻到了,又兼劳累才会生病,但无大碍,只修养几日,喝上几帖药便是。
武氏听了冷笑一声:“不过是小病,还当怎么了,弄得母亲急着跑过来,大冷天的,倒不怕老人家也病了呢。”
李氏脸色不好看。
老太太却站在李氏这一边,说武氏:“念姐儿一片孝心,我就是多跑两趟又算什么!”她看了看其他姑娘,意有所指,“要都是像念姐儿这般就好了!”
这下轮到武氏脸色难看了。
老太太叮嘱:“别让她再写了,好好歇着。”
李氏点点头。
江素梅几个进去看了看江念梅,她躺在床上,好像很没有力气,也就没说什么话,大抵就是保重身体之类,也便告辞走了。
这件事自然让老爷子极为感动,甚至不顾身体未好,亲自去看了江念梅一回,老太太逢人也夸江念梅孝顺。
总之,她在二老的心目中,地位再次上升。
天气仍是寒冷,昨夜才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覆盖住大地,众人都宁愿被关在家里都不愿出门,可江家唯有一个人,却怎么也要趁此机会出来透风,顺便寻找下机会。
江如梅叫双花翻些补药出来,打算去探望江念梅。
水萍劝解:“罗姨娘叫姑娘忍着,以后总有法子,姑娘何必非要忤逆老太太呢!”
江如梅狠狠瞪过去:“你给我闭嘴,什么姨娘,她要能帮得了我,我也不至于被关这么久,平日里多得爹爹宠爱似的,真到紧要关头,一点用都没有,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水萍吓得不敢多说。
江如梅虽然是庶女,可性子却蛮横,对待下人一点不留情面的。
双花就不敢违抗,寻到一包灵芝粉说:“这儿应该可以送。”
江如梅见那么小一点粉,气得骂道:“江家苛待我,什么都不如人,这些灵芝,她们嫡女哪个不是有一棵棵的,姨娘不过得些粉末就当宝贝似的送来,真真气人!”她哗啦一下把粉洒了一地,顺带还把桌上的花瓶给砸了。
关了这些天不给见人,她难免积蓄了很多怒气。
“那,姑,姑娘准备送什么给二姑娘呢?”双花问,“要不,送姑娘才做好的绣屏罢?”
她闲的实在无聊,绣品做了好些。
江如梅点点头:“也好,就拿这个罢。”
主仆二人便出去了。
结果门口两个婆子愣是不放人,江如梅道:“二姐病了,作为妹妹还不能去相看么,天下没有这个道理的,我去去就回,还请两位妈妈通融一下啊。”
她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孔,又称呼婆子妈妈,给足了脸面。
两个婆子却还是不放,极有原则。
江如梅没想到她们态度的那么强横,心里真是恨死老太太了,因为这都是老太太派来的人么,但也不敢把这情绪露出来,只说道:“那请两位妈妈给祖母说一下可行?我就在这儿等着。”
天寒地冻的,她果然没有走,两个婆子没法子了,只好去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已经失望透顶了,也是不肯。
正好江念梅也在,她想了想,为江如梅求情:“她诚心来看我,可见对姐妹都有情的,如今过去那么久,也没见她硬闯,应是改过了的,祖母不妨饶她一次罢。”
老太太答应了。
两个婆子回去一说,江如梅脸都要扭曲了。
她求来求去,老太太丝毫不理会,结果江念梅随便说两句,老太太就同意,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江念梅是耀眼的珍宝,她江如梅便是地里的烂泥吗?
江如梅愤怒了。
然而,江素梅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却见江如梅对江念梅极好,简直称得上是鞍前马后的殷勤,这实在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啊!
要知道,江如梅自视甚高,虽是庶女,平时对她们三位嫡女都不是很待见的。
这回怎么成马屁虫了?
她便去问江画梅。
江画梅也不知,二人都是一头雾水。
还是老太太后来讲出来的,有一日在众人面前告诫江如梅,叫她别惹事,不要辜负了江念梅的一片好意。
江如梅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江念梅忙说没什么,是江如梅自己这段时间做得好,老太太才准的。
江素梅心想,老太太一心为江念梅,大概没想到她这是在给心爱的孙女儿拉仇恨罢?江如梅这样的姑娘,当众又受了大辱,以后可有得折腾呢!
她反正不相信江如梅真的会改过。
事实上,江如梅却好像真的改过了,那行为举止竟然端庄起来了,里头有几分江念梅的影子在。
她们二人容色相等,只是,命运却始终有着千差万别。
冬去春来。
全国的举子们此刻都汇聚到了京城。
马上就要春闱了。
江素梅虽然不太信神佛,但这次跟着李氏,武氏去同泰寺,还是给俞朝清祈了个福,捐了点钱,请菩萨保佑,可以让他顺利的考中。
最后,还让采莲叫人把新做好的抹额,鞋子送去了俞家,希望俞朝清能穿着她亲手做的鞋子,考出一个好成绩来。
俞朝清很高兴,带话叫她不要担心。
然而,江素梅这几日却总是睡不好觉。
她心里明白,即便俞家是外祖母家,可却也是她赖以依存,且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一个真正的港湾,她真心希望这个港湾可以平平安安,顺风顺水的。
俞朝清便是唯一的希望了!
江兆敏对此事也很关注,有次回来就带来好消息,说俞朝清殿试被赐进士出身,点了庶吉士。
这是一桩大喜事。
江老爷子连忙叫老太太准备贺礼,打算亲自去一趟俞家。
老太太不以为意。
虽说庶吉士可贵,可这真要在朝中有所作为,还不得熬十几二十年,差一点的,熬到头发白了也未必有所起色,她是没有看在眼里的。
老爷子自然不理她,不过倒问起江兆敏,黄弘宜的成绩。
江兆敏说黄弘宜也考上了,只是排名略低,还是可以去六部候任的,他们黄家人脉广,完全不是问题。
老爷子很满意:“年纪轻轻就能考上进士,多少人羡慕啊,这小子不错。”
江兆敏点头:“不错。”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
江兆敏咳嗽一声,先告辞走了。
听说老爷子要去俞家道贺,江素梅高兴之余,也想跟着去,同老爷子请求,老爷子准了,而老太太本不想去,被老爷子说了一通,只得妥协,一行人便去了俞家。
俞老太太见到他们,忙叫下人准备午饭。
俞朝清向众人道谢。
老爷子夸他有前途,拉着说了不少的话。
老太太却并不太讲话。
江素梅看着不喜,这老太太有时候就是个混蛋,明明自己亏待了俞家,偏偏还能摆出一副俞家好似欠了她钱的模样,当真可气!
只可惜,她是随他们一起来的,竟是与那二人多讲一会儿话都找不到机会,后来又怏怏然的回去了。
春季的多发性聚会又开始了。
这次换了余家。
李氏欢欣鼓舞,心里暗自认定怕是事情要成了,因为余家作为京中望族,甚少办这种请人赏花的事情,这一次,应是有什么目的的。
然而,江兆敏却不这么认为,见李氏如此,提醒道:“样样事情都别急,不过是去走一走罢了。”
那意思有些模模糊糊。
李氏奇道:“余老爷子还是当朝首辅罢?”
“嗯。”江兆敏点点头。
“这不就行了么。”李氏没有放在心上。
江兆敏又叮嘱了几句,可李氏还是没有听进去。
那边,老太太也很高兴,她当日看到余二少爷,便觉得此人配得上江念梅,当下竟拿出私房钱,购买了两匹碧笼纱给江念梅做衣服。
那料子极贵,颜色虽则不艳,却清新自然,做成裙子,好似大自然开出来的花一般,甚为合适江念梅。
几位姑娘都极为羡慕,包括江画梅。
她跟江素梅道:“看看祖母多偏心,那两匹布的钱够咱们做一年的了!这回出去,谁都知道她最是受宠,咱们算什么呢,我索性不去了。”
江素梅笑:“偏心又不是好事,别人只会说祖母一碗水端不平,对咱们有什么坏处?”
“这倒也是。”江画梅恨恨道,“咱们不如装可怜一些,叫别人知道她的恶名,都不把咱们当人了!”
可惜她不能如愿。
老太太专门叮嘱下来,各房的姑娘都要精心打扮一番,不能丢了府里的人。
这么一来,江画梅也不好随便穿着了,她有个这样的父亲母亲,还不是要依仗老太太,将来才好嫁一门好人家,只得也穿了好衣服出门。
等到他们到了余家,李氏才傻了眼。
原来余家才不是单请他们一家呢,而是请了好几户人家,里面不乏名门望族。
李氏的自信心立刻下降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