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梅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很快就要告辞走了,也露不了面,就是穿着丫环的比甲,想必别人也不会发现,毕竟她不是一个容易惹人注意的姑娘。
可是,管事妈妈很是诚恳,说是曹家待客之道,她不好再三拒绝,便跟着去了翠苑。
管事妈妈叫人拿来衣裙,抱歉道:“也来不及做新的,这是咱们姑娘的,还请三姑娘将就一下罢。”
江素梅道谢一声,转身去了里间。
管事妈妈在外头等着。
隔壁余二夫人正在歇息,余大姑娘余文君听到动静,出来询问那些下人。
下人打听后回报:“是江家的姑娘,说是来换衣服的。”
余文君冷笑起来,满脸不屑:“这些人,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甚么换衣服,我看等会儿就要来拜会了!”她抬脚往外走去,“我去看看,母亲还在睡呢,没得被她打搅了。”
管事妈妈见到她,忙道:“余大姑娘,您这是……”
余文君不理,径直走去里间。
采莲拦了上来,语气很客气:“咱们姑娘不方便呢,不知余姑娘有何事情,不如在外面等一下?”
刚才聚会,她见过余文君,自是认识的。
余文君哼了一声,也没有硬闯,在椅子上坐下。
江素梅换好衣服出来,见到她,不由一愣,满身环绕高傲气息的余大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余文君心想,装什么啊,当下嘴角一撇道:“你好好的怎会来换衣服?”
竟是一副质问的态度。
江素梅是聪明人,岂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但虽然生气,却也并不想与之产生冲突,节外生枝,便说道:“我原也不想换,是曹夫人细心,派了管事妈妈带我来的。”
她言简意赅,十分清楚的说明了来由。
余文君往后一看,那管事妈妈忙点头作证:“是夫人吩咐的。”
余文君的脸上就有些燥,她竟然猜错了,难怪母亲老说她冲动,这下可好,只当这姑娘与那些有心计的一样,想着法子亲近她们呢。
她讪讪然,又不甘心认错,也不能站起来就走,只得把话题继续下去:“可没见其他姑娘要换衣服的,你摔了不成?”
她这神色江素梅全看在眼里,当下回答:“也难怪余姑娘好奇,其实是我跟姐妹追着玩儿,不小心扯坏的,也不好意思说与别人听呢。”
这是在给台阶下了,余文君有些惊讶。
江素梅也不多说,站起来道:“我这会儿换好了,也就走了,余姑娘,改日再会。”
她态度温和,举动自然,好似只跟余文君是偶然相逢,让这场尴尬消失于无形。
余文君愣愣的看着她离去。
换衣服这事自然是瞒不过家里的下人的,很快就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她觉得奇怪,派金妈妈去看看。
江画梅还在生气呢,一股脑儿的就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江如梅不肯承认,可金妈妈那么老道的人,哪里看不出真假,回头就跟老太太说了。因在曹家,老太太不好发作,等回到家中,才把武氏叫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武氏还真没想到江如梅会做出这等事,奇怪道:“才禁足过的,怎么还如此,如姐儿这是疯魔了罢?”
“总是你女儿,你管也不管,将来惹出大祸,看你怎么收拾!”老太太摔了个碟子。
武氏脸红耳赤:“我平常也不是不管教,只是这等事,哪里预料得到,定是有人暗地里教她的,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母亲,我梦姐儿就从来不会,别说做了,一丁点念头都没有的。”
她这是在为自己辩驳。
老太太冷哼一声:“真当梦姐儿一样养,自是不会的。”
武氏便说不出话来,只委屈的哭。
老太太心烦:“以后别叫我看到她,好好束着,只等找到合适的便嫁了出去。”
那是要永久的禁足,不让出来了。
武氏自然不会反对,心里还暗暗高兴,这次的惩罚那么重,罗姨娘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去给江兆年吹枕头风,怂恿他再去求情,铁定要被老太太训斥,反正怎么看,她都不会有坏处,江如梅又不是她女儿,谁管她死活!
李氏知晓她的想法,冷冷一笑道:“幸好素姐儿想出来的主意,不然真给她成了,外头那些公子哥儿见了,都以为江家的姑娘是浪—荡女呢!梦姐儿能好得了?我以后出去都没脸,三弟妹,虽说如姐儿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总也是江家的孙女儿,你一径儿不好好的养,只为跟个姨娘斗,可不是坏了大局?”
一语道中,武氏的脸色不好看了。
老太太也生气。
武氏嫁进来的时候便知她小儿子的德行,只为攀高门,这会儿倒挑三拣四起来了?只不过有几个妾室,便斤斤计较,不好好抚养庶女,当真心胸狭窄!
“你自个儿反省反省,如姐儿这样,你的错不少!”老太太语气严厉,“你别一味的护着梦姐儿,还是嫡女,瞧被你养的跟什么似的,还不如画姐儿呢。”
武氏只能掉眼泪。
老太太把她赶走后,感慨一声道:“幸好曹夫人叫素姐儿换了衣服,要被人瞧见,细心的去问一问,指不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真真是难看!”
李氏赞同:“素姐儿倒是个聪明的,没丢咱们府里的脸。”
她对江素梅跟江画梅都很满意,因为这二人一点没有争当余家儿媳妇的意思,这样也就不给她添乱了。
老太太面色缓和一些,喝了几口茶道:“我见你跟余二夫人谈得颇为投缘。”
“余二夫人挺好说话的,并不傲气。”李氏笑笑,很有些得意,“夸了念姐儿好几次呢,像是喜欢的。”
老太太泼冷水:“那些个太太哪个不会做戏,只是夸有什么,哪家的姑娘不被她夸几句呢?”她又顿一顿,“也不急,念姐儿的终身大事总要细心着些,老爷子也最是疼她了,可不能最后委屈了她。”
听这话,自然是要给江念梅找个好夫家了,两个长辈肯出全力,李氏哪有不高兴的,直说女儿有福气。
过得半个月,老爷子休沐,请了黄家的人过来做客。
说起来,老爷子与那黄老爷子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个人小时候就常在一处玩,当年老爷子的母亲还把黄老爷子当半个儿子疼呢,可惜老爷子后来去当了地方官,两家便来往的少了,还是最近两年才又开始走动的。
听到这个消息,翠羽就有些担心。
上一回,黄大太太对自家姑娘的表现,她看得十分清楚,这次老爷子突然请他们过来,该不是有那个意向罢?
所以她这次并没有挑什么好看的衣裙出来,只拿了些寻常的。
采莲见状,不免提醒道:“好歹是与咱们府交好的,老爷子看重的很呢,姑娘太过随意了不太合适。”
翠羽与采莲一起久了,也不似往日生疏,犹豫道:“可咱们姑娘不能这般……”
“有什么不能。”江素梅听了会儿走出来,“该来的逃不过,什么样儿还是什么样儿。”她叫采莲重新选一套来。
翠羽眼眸低垂。
“太过看重了,往往得不偿失,翠羽,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要是我畏畏缩缩的,别人看着不喜,祖父祖母何尝不会觉得如此?”江素梅教导翠羽,“你是我身边的人,记得做事堂堂正正些,别还没发生,这就怯了。”
翠羽忙点点头。
江素梅穿戴好便去了二老那里。
院子里正热闹,黄老爷子带了黄大爷夫妇俩,黄二少爷夫妇俩,还有黄四少爷,与两个小曾孙子过来。
此刻天气晴好,老太太叫人在外面摆了桌椅,放上点心瓜果,这就坐着闲聊了。
家里三房的三少爷江灼,四少爷江伦年岁也小,跟黄家两个曾孙玩在一处,大人们都看着直笑。
江素梅去的时候,已经好些人。
黄大太太一见她就露出欢喜之色,笑道:“看看,这就是写那副字的三姑娘,好几年未见,可是个漂亮孩子了。”
黄二少奶奶也跟着称赞几句。
老太太虽然不喜江素梅,但外人称赞自家孙女儿,总是好事,当下笑着谦虚道:“别老夸她了,不过是跟咱们老爷子写着玩儿的。”
“玩儿可不同。”黄老爷子也是书法的爱好者,认真道,“没有几年功夫学不成,我看这丫头定是刻苦练过的。”
可不是么,江素梅暗地里揉一揉手指头,她每天都练好几个时辰呢,这才能改了原先的风格!
李氏顺水推舟:“不如让素姐儿这就再写上一副?”
“好啊。”老爷子赞同,拉了江兆敏,“走走走,咱们去书房。”
黄老爷子回头便喊他的小孙子黄弘宜:“你也来见识见识,写字还不及一个姑娘呢,看看人家怎么写的。”
黄弘宜今年十六岁,个头修长,模样算是端正的,而且还很懂分寸,笑道:“孙儿就不去了,祖父看了再教我罢。”
那黄老爷子,黄大太太都很主动,轮到主角了,他却很淡定,江素梅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
二人目光一对上,黄弘宜的脸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