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明年开春要外任的事在府里传开来,最开心的莫过于三房了,大房二房都走了,那这国公府谁来当家,何氏才不信二房那位会因此不跟去。
于是何氏去沉香院去的更勤了,二房走了,事情都会交到老夫人手上,老夫人这么多年不理事,繁琐的也耗费精力,她肯定是要交给别人,在这国公府中,舍她其谁。
休沐日,碧水轩内何氏还在和女儿絮絮叨叨的说着等会儿去沉香院该说些什么,柳青妍放下手中的帕子,抬头看着何氏,语气里充斥着不耐烦,“娘,祖母才不会把家交给你。”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你。”何氏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祖母年纪大了,到时候这家不让我来帮忙,让谁来。”
柳青妍轻哼了一声,柳尚白坐在对侧放下书,看着妻子一脸的笃定,“妍儿都比你看得明白。”
“你们父女俩一个鼻孔出气。”何氏瞪了他一眼,“你个书愣子能看明白什么。”
“祖母不是亲祖母,将来我们是要搬出去的。”柳青妍直接接上了柳尚白的话,柳尚白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揶揄,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没有错。”
对上这父女俩,何氏没有一回说的过他们的,一腔激动让他们给一人一记地给打消下去,舍不得打女儿,何氏挥手就给了柳尚白一记掐,“就你们还有理了,就算是要搬出去,我就不能帮着娘打理了?”
“那你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柳尚白疼的皱下了眉,何氏松开手哼了声,这神情和女儿刚刚的样子如出一辙。
“母亲不是年纪大了理不了事,而是想早点交给大嫂,这个家早晚也是大哥他们的,二哥外任,二嫂跟着去了,母亲也能把这府里上下打理好。”柳尚白对柳老夫人的能力是一点质疑都没有,他的姨娘去世的早,柳老夫人把他带过来养,也没养废他,这管家的手段他小的时候都看了许多,怎么会管不了呢。
何氏嫁进门的时候柳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所以她并不知情,如今听丈夫这么一说,心里上还是觉得他是要劝着自己不揽事,气的直瞪他,“我还都是为了你们。”
大哥一家有国公府继承,二哥一家是嫡次子照样疼,她的丈夫既不是亲生也不是嫡出,一个庶子,将来分家了能分得多少。
“是我们的母亲和大哥都不会少给,不是的也不必去争什么,你啊。”柳尚义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安歇些。”
“是啊娘,你老是让我和弟弟讨好祖母,祖母又不笨。”柳青妍在一旁给自己爹补充,何氏被他们俩气的,“得,你们父女俩清高的很,以后就指着你爹这点俸禄过活得了,几斤几两肉都不知道的人,过了日子你就知道难了。”
何家没落的早,所以何氏很小的时候就懂没银子的心酸,剩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面子能撑几个钱,嫁给柳尚白之后因着柳尚白庶子的身份她更是为将来打算的多,说她斤斤计较也好,贪小便宜也罢,这柴米油盐酱醋茶,得是人生百味中占头份的。
女儿的性子随了丈夫,账本都还不会看就已经摆足了绝不占便宜的清高样,尤其是这两年,何氏没少让这父女俩给气着。
何氏的这股子要帮柳老夫人打理柳府的雄心壮志不会因为丈夫和女儿这几句话打消念头,所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柳老夫人身边勤快。
十一月底,府中开始准备三姑娘的弥月酒,这一回,柳府没打算大办,柳尚义自己也没提出要给女儿好好办一场,比起霖哥儿时小了许多。
孩子的名字早就娶好的,柳青芜后头的姐妹,到这个取名为青漾,柳尚义又给她娶了个小名叫平安,生的早,平平安安长大。
柳尚义挺喜欢女儿,然而许氏对这个孩子有了些许的芥蒂,仿佛是从怀上这个孩子开始,一直都不太顺,出生的时候又把她折腾的险些丢了性命,弥月的时候都没有出来见客,出生没几日公文下来丈夫要外任。
这一回许家也没来什么人,许家三爷走的比柳尚义早,他是被降职去了鹤州荣县,所以在公文下来十二月初就得去上任,他的原职,很快有人前来顶替。
这其中见了面多少有些尴尬,所以平姐儿满月,就是许老夫人带着大儿媳妇,吃过了午饭没留多久就走了……
等许氏养好了身子能下床,已经是十二月中,冬日新年将至,府里府外都热闹,身子骨刚刚恢复的许氏还要忙着收拾罄竹院上下,过完年十五元宵后就要出发去鹤州,如今不收拾,过年的时候更没时间。
上午列好了清册,下午的时候前去沉香院把这两年的一些暂代的账簿交给柳老夫人,如此来来去去好几天,许氏刚刚恢复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方妈妈扶着她坐下,一旁的珍儿倒了茶端上来,许氏摆手推开,方妈妈劝道,“东西到时候再置办就成了,您别累着自己。”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许氏这是借着忙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在前几天她刚刚和柳尚义拌了嘴,就是为了外任的事,大哥一家说是今年过年会回来一趟,她想让丈夫再去和大哥说说,怎么也是亲弟弟,自然是走的高才好,让别人替了他去外任,就算是如今的原职不动也罢了,再等几年。
可一提起让大哥帮忙,柳尚义就变了脸色呵斥她让她以后不许再提,和她置上气了。
“我听人家说,鹤州那地儿是难,但倘若是做出些什么这功绩也是高,小姐,您不能拦着姑爷说不去,而是得劝着他去了好好做才是。”方妈妈劝着,“姑爷心里头肯定是比谁都不如意着。”
许氏轻叹了声,“都不如意。”
“您想,姑爷一门心思想着运同那事,如今被别人给占了,他还得去鹤州,心里头肯定是最不舒坦的,这时您还和他置气,那不是把他往外推呢。”方妈妈见她软和了一些,继而劝着,“您迎着他的心思,姑爷心里头这道坎过去了,回头还不是会顺着您。”
这些道理许氏都懂,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出乎她的意料,甚至是让她措手不及,她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坎。
“您生平姐儿的时候,姑爷在外头等着,一听您凶险,几番想要闯进来,老夫人拦着才没进这屋子,之后一直等在院子里,直到您生了,他都是先想着您好不好,没问孩子,得知您大出血快要不好,姑爷更是担心的不得了,他的心是向着您的,您心里就算是有一万个不顺心不如意的,如今也应该把姑爷的心拢在您身边。”方妈妈给她抚着背顺气,轻缓的开解道,“皆时您再不顺心,姑爷也都顺着您了。”
被方妈妈这么一说,许氏心里舒服了许多,此时快接近中午,柳尚义就要回来了,许氏喊了人进来吩咐,“去小厨房里让厨娘做几个老爷爱吃的菜。”
继而自己转到屏风后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梳妆台前重新改了妆,方妈妈亲自给她挽了发,带上她挑的簪子,许氏前后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对着铜镜展露出一抹怡然的笑来,这一笑,心情才彻底舒畅……
许氏做足了功夫,柳尚义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到不一样了,屋子里铺桌的布换了,床帏换了新的,窗边花瓶里几枝新剪的腊梅,屋子里一股芳香怡人。
许氏抱着儿子坐在那儿,脸上是他熟悉而喜欢的笑意,身前的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见他进来,许氏唤了一声相公,怀里的霖哥儿高喊了一声爹爹,夹着霖哥儿的笑声,许氏起身把孩子交给奶娘,温柔的替他脱下外套,拉他坐下,“吃饭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水晶肘和烧圆鱼,快尝尝。”
霖哥儿时不时指着桌子上的菜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夫妻二人偶尔对视,许氏也都是含情脉脉的柔软,柳尚义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进门前担心和犹豫一扫而空,许氏看在眼里,顺带着给他夹爱吃的菜。
如此气氛之下,许氏努力要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拉回到之前,柳尚义也不想和她继续因为之前的这些事生芥蒂,夫妻二人就都把之前的不愉快给埋了下去……
十二月二十六这天,柳家大老爷柳尚荣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回到了仪都,一大早,沉香院这边柳老夫人早早的就起来等了。
柳尚荣回到柳府的时候快中午,柳老夫人等在前院的暖阁中,一听人到了,起身就要去门口接人,冯妈妈也知道她嘴上说不上,心里早就惦念了千百回了,跟着她一块儿到了大门口,几辆马车停在那儿,首先下来的是柳尚荣的次子柳思衡,看到柳老夫人冲过来的飞快,一把就抱住了她,嘴甜的喊道,“祖母,可想死我了!”
柳老夫人逗的大笑,拍着他的背,那边大夫人李氏过来,看到儿子如此,嗔了他一眼,挽起柳老夫人,“娘,这回赶着路可算早几天到家了,尚荣在城门口遇到了慕大人,会晚回来一会儿。”
“别管他,咱们进去。”柳老夫人知道长子这脾气,朝着门口多看了一眼,“思祺呢。”
“和他爹一个样,霍家少爷在仪都,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俩书信就约好了,这不,一进这城门,走的比他爹还要快。”李氏朗笑着说道,“他说了,下午一定回来,让您啊,先好好看看思衡,看够了思衡,他回来了就刚好看他了。”
“还能看出朵花儿来不成。”柳老夫人是一路笑着去的,四年没见到儿子一家,偶尔也是长孙回来,不论是说什么,这一路她都高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