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笼罩了整个城市,霓虹灯一盏一盏点亮,凉风爽爽,虫鸣鸟叫。两人肩并肩的下台阶。一出门,热气腾腾,桑榆抬起头看着天空,一晃眼,脚一滑,扑哧一下向下栽去,十几层的石阶。这摔下去丢人且不说,估计她的骨头真的散了。
然而没有疼痛,只是一番天旋地转,慌乱间她的黑框倏地从鼻尖滑落,顺势滑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最终清脆的落在石阶上。
“小心——”紧张中带着温柔,一双温热的手掌拦着她的腰,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她感肌肤一片灼热。
桑榆的腰部和他的身体紧紧想贴,头微微的后仰着。陈池目不转移的看着她,眼里带着笑。那沉如墨色的眼眸,神采夺人。
抛去了眼镜,清幽的双眼里透露着拒绝,两人眼神交错,虽是无言,陈池眼中的灼热顿时让桑榆一阵慌乱,手推着他,对方却不为所动,她立马有了怒意,“你放开!”
说着,就是一个大力的一推,两人本就站在台阶上,这么一推,陈池没动,她自己右脚倒是向后一退,顿时她一阵惊呼。
陈池大手一伸,一把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她的鼻尖抵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时间刹那间静止了。
桑榆又羞又恼,陈池倒也没什么表情,轻轻地松开怀抱,待她站稳脚,角带着笑意,声音低沉暗哑,“这次可要好好走了。”
桑榆转过身,看到眼镜,迈起步子,急急地跑过去,刚弯下腰,手上还没有伸过去,就听到咔嚓的几声,黑框眼镜就那样被突然而至的金色高跟鞋踩裂。
她顺势慢慢地抬起头,看不清来人的脸,可是凭着那熟悉的气息她还是认出了来人。她先是愣了下手,缓缓的缩回手,站起来,迎着炽烈的阳光,脸色也白了下来,眼睛一片眩晕,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切如常。
因为刚刚的挣扎,发圈也松动了,一头黑发散开,任由风吹着,衬着那张精致的面孔,楚楚动人。她站在来人上面一个台阶上,轻轻地瞟了她一眼,仿佛空气一般,向一边走去。
擦身而过时,一个声音响起,“这么久不见了,难道连个招呼都没有!”
桑榆脚步一顿,抬起右手,撩了撩落入脖子间的长发,转身抿嘴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丝瑜,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她浅浅的笑着。
乔丝瑜脸色一白,冷着脸,身子蓦然的一僵,纤细的五指紧攥着,到底是当红女主播,即使心里早已是憋的慌,面上却是处惊不乱,她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欢迎归来。”她倾身靠近桑榆,桑榆的鼻尖微微的皱了一下,依旧是那个香水味,乔丝瑜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在用,不得不佩服她的坚持桑榆想起曾经不知道在哪看到过,说是,女人选香水就像选男人一般,选对了终其一生也要执着于那一个。乔丝瑜的执着,桑榆可是深有体会。
“有时间回大院看看。”乔丝瑜看着地上的碎片,那双精美的高跟鞋,轻轻地踏上一个台阶,敲响一个清脆的声响,“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还为你留着呢。”这语气明显的带着几分酸楚。
陈池静静地来到桑榆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也明白了两人是旧识,两人不冷不热的样子,看来关系一般。乔丝瑜看到一旁的陈池,双眼弯弯的,眼底的光一闪而过,笑靥如花,她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陈总。”
陈池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跟上桑榆。乔丝瑜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带笑。
桑榆随意地抓抓头发,没了眼镜,眼前倒是明亮的许多。
陈池眉眼微扬,“其实,不带眼镜更好看。”声音一转,“不近视为什么要带着眼镜呢?”
桑榆也不回避,侧头和他的眼镜对个正着,细长的眼睛蕴涵着桑榆看不懂的情愫,她红唇微启,幽幽地吐出两个字,“防狼!”
吴侬细语,轻轻柔柔,就像飞燕撩拨了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陈池扑哧一笑,心里痒痒的,有意思。他当然明白这话中的弦外之音。
因为刚刚那个插曲,回去的路上,桑榆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的眼前一直浮现着刚刚那双金色的皮鞋,回来之前,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再见到他们的情景,会心痛,会窒息,可是,这里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她的快乐的都留在这里。她怎么忍心掩埋掉这一切?
四年独身在外,孤寂吞噬着她,让她整个人放佛只剩下一个空壳一般。
她揉揉眼睛,撇过脸,看着一边的景物,回过神来,倏地扭过头,“你带我去哪?”这条路不是回学校的路。
陈池转过头,看着她,双眼睁得圆圆的,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说话间一颤一颤的,甚是好看。他笑了一声,整个人看上去很放松的样子。
“桑榆,你怕什么?”不再是桑老师的称呼。
怕?桑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身子僵直。陈池眼睛闪着狡黠,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陈先生,您误会了。”
“误会?”陈池挑着眉,声音上扬,“我倒希望是误会。”
桑榆一咬牙,“陈先生,我还有事。请在下个路口让我下车吧。”桑榆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上车,刚刚就该自己坐车回去。现在也不必这样尴尬。
陈池这人从小也是霸王一个,哪会这么轻易就放了桑榆。他置若罔闻一般,继续开着车。
几年前的桑榆,哪有她受委屈的地方。此时此景,管他是什么人,定不会让他舒坦,而如今,她这么憋屈的忍受,只因时过境迁。
车子停在市中心,下了车,陈池走到桑榆身边,桑榆低着头,站在原地,耳边地发丝扬起漂亮的弧度,他竟然有种冲动想去抚弄那黑丝,隐忍住那份冲动,“走吧——带你去配眼镜。”
桑榆惊讶地抬起头,胃里杂乱的翻滚着,咬了咬牙,“陈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一副眼镜而已,不用麻烦了。今后子墨在学校还有什么情况,我会和秦先生秦夫人联系的。”这话说的,明显就是让陈池以后不要再借着自己外甥的事来找她。
说完,也不理会陈池的反应,利落地转身,向前方的地下通道走去。
陈池一双黑眸顿时暗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桑榆的清瘦的背影。无奈一笑,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他陈池也会被女人拒绝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地下过道里,那窄小幽暗的空间,竟然有一个小乐队,两名男子,一名男子弹吉他,另一名带着墨镜的男子唱着歌,是那首《一生有你》。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等,到老去的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听着听着,桑榆莫名地心底就是一触。曾几何时,也有一个男生对她唱着这首歌,承诺着,阿愚,我们一生相伴。
坚定,执着。
一辈子,那么长,不可阻挡的外界因素太多了,人生道路上那多道转弯的路口,一个不小心,就迷失了方向。
可笑的是,如今的他身边红颜早已易人。再回首,一切都惘然。
一曲结束,人群渐渐散开。桑榆痴痴地站在原地。
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她能。
多少人曾在生命中来了又还,可是,人来人往,她,只要一人。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酸麻,她才默默地走上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100元,放在那个盒子里。说不清什么感情,只是恰好触动了她深藏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