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里忽然传来破碎的声音,接着就传来小栓的哭闹声,没等大家反映过来,小栓很快就跑了出来,后面宝儿拿着一根木棒跟着出来了,宝儿看到他躲到禄德身后,气得甩了一下手中的木柴棍子,大声呵斥着,“是谁教你可以这么豪气送人就送人了,觉得咱们家买个泥人不花钱是不是,家里多的是钱给你买是不是,你说送人就送人,人家说喜欢你就送了,那今天送泥人明天你咋不送姥姥给你做的新衣服。”说着就跑过去要去打他。
小栓赶紧又跑到关氏怀里,哭着喊着,“不就是个泥人么,我还不稀罕了,你买给我了我乐意给二狗就给二狗。”
“你!”宝儿气的说不出话来,憋红着眼睛脸涨的通红,“行,你出息了,长志气了,还没学会赚钱就已经学会随便送东西了,你还不稀罕了是吧,谁教你这么做事这么说话的,啊!”
宝儿气得胸口起伏着,手中的木柴棍子被死死地抓着,她瞪着躲在关氏怀里的小栓,这才不过大半年时间,就是家里情境好了一些,没想到疏忽了这方面的教育,一下把他给惯坏了,知道家里吃的好了穿的也好了,看到二狗家不如自己家,竟然起了虚荣心,送人东西竟然还带着股咱家多,给你便是了的施舍心。
关氏心疼的搂着怀里的小栓,此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中还不服气的瞪着宝儿,“你给我下来!”宝儿大声呵斥着他,“姥姥,你别惯着他,今天我非让他知道这个道理不可。”
“不就是个泥人,有什么好打的,二狗喜欢就送了呗,你看把孩子吓的。”关氏心疼的去给他擦眼泪,宝儿却盯着小栓,“你下来。”
小栓硬是梗着脖子看着她,“我不下来!”说完就搂着关氏的脖子扭头不看她,宝儿扔下手中的枝条,“成,你别下来,你跟着姥姥走吧,你这么有志气,你别在家里呆着了。”说完这句话宝儿掉头就往灶间里走,手背擦着眼角不断渗出来的泪水,还真是失败,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料到家里这忽然间的好起来,让小栓的自我感觉都好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劳动的辛苦,反而成了阔少爷脾气,不如意就闹,爱送人就送人。
没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了小栓的哭喊声,他从关氏怀里挣扎着下来,对着宝儿大喊,“我不走,我不去姥姥家,这里是我家,我不要去。”
宝儿硬着擦了眼泪回头看着他,“你知道错了么?”
小栓此刻还牵着关氏的手,收到了姥姥的眼神,低着头啜泣着说,“知道错了。”
宝儿不是没看到姥姥给的眼神,他那不甘的样子哪里像是认错,“错哪里了?”
关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认错就好,姥姥给你去做包子去,乖。”
“姥姥!”宝儿跺着脚喊了一声,“这不是泥人不泥人的关系,他若是觉得二狗喜欢,送了也就罢了,可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什么脾气,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错哪里了。”
关氏刚想说什么,就被禄德拉住了手臂,两兄弟都对她摇摇头,宝儿的脾气他们比谁都清楚,这真要狠下心来说小栓了,谁拦着谁一起挨骂。
“你说,错哪了?”宝儿看着小栓低着头,低声啜泣着,隔了一会,抬起头看着宝儿,泪眼婆娑地说,“我没有错,大姐你不疼我了。”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一个泥人要花多少钱?”宝儿按捺着性子问道,小栓摇摇头,“要二十文钱,你可知道王二叔家的菜拿到县城卖一斤才多少钱?”
小栓还是摇头,“六文钱,那你可知道这三斤多的菜种在地里要多少的地,多少的时间成熟,要拔几次草,施肥几次?”
“要很多次,前前后后数个月的时间才有三斤的菜拿去卖,卖了钱才能买一个泥人,你可知道,你手里这么大一个泥人,要花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小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宝儿看着院子里架子上的豆子,“这些豆子都卖了,也只能给你换一个泥人,你可知道大哥为了种豆子每天起早在大清早的时候下地去浇水除草,今天大姐不是说你把泥人送给了二狗而说你不对,而是你完全不在乎这买泥人的钱是家里一分一里赚的,攒的,你还毫不在意的说你不稀罕,想送人就送人。”
小栓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架子上晒着的角豆,又偷偷将视线瞄到禄德那里,低下头不语。
“那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小栓点点头,半响才嗫嗫地开口,“我不应该在大哥这么辛苦种菜去卖给我换泥人的情况下还这么随便的送给了二狗。”
说着小栓抬起头哭的厉害,“大姐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么浪费了,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要离开你们~”哭着就往宝儿身上粘,抱着宝儿的腰就是不撒手,眼泪鼻涕地往宝儿身上蹭着。
宝儿红着眼睛抱着他不说话,关氏也跟着擦了起眼泪,走过去拦起她们两个,这大一小加起来都没十岁,一个却要去教育另一个,要是闺女还在,可舍得让孩子们受这份的苦。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小栓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着,看到关氏特地端上来的热腾腾的蒸馒头,也小心地先看了看宝儿的脸色,拿起一个先送到宝儿跟前,小声的哄道,“大姐不生气,吃包子。”
孩子到底还是孩子,打了一顿还是黏糊的紧,宝儿没有强求到要他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起码他知道了家里的米家里的菜都不是随随便便就种出来的,送东西事小,背后他这种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烧暖的炕上,宝儿将被铺一铺,小栓就急着钻进被窝里,和翠儿一起乖乖地躺在里面,活像怕被她丢出去似的,弄的她哭笑不得。
第二天早上,宝儿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昨日的威严后续就是小栓和翠儿两个人在那里鼓弄着如何自己穿衣服,也不要关是帮忙,愣是一板一眼的要把小棉衣的扣子扣上,无奈扣子太不好弄,半天小栓还在那里,宝儿在被窝里看不过去,伸出手帮着扣了起来,小栓还笑眯眯地钻进被窝里,冰凉的手就这么往宝儿身上摸了上去。
这一摸就把瞌睡虫全给摸没了,宝儿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老远就闻到了姥姥煮的粥香,那粥里放的粉样的东西就是现代的小苏打,黄金的米色,就着宝儿腌制的带豆,喝下去胃里都暖了。
十一月低一如,冬天的征兆就来的十分的明显了,虽还不见下雪,但是宝儿已经将关氏拿来的新做的棉衣都让他们穿上了,自己也裹的十分厚实,往棉鞋了塞了一双垫子踩在地上才没有脚冷冰冰的感觉。
到了下午昨个拆下的棉絮都晒好了,关氏将剩余的被子都帮宝儿絮好,满满地叠在炕上,“姥姥也该回去了,家里的几头猪还等着姥姥喂呢,到时候宰了姥姥让你三舅给你送些肉过来。”
“姥姥,我也想养,县城里的猪仔好贵,哪里抓便宜些?”猪圈都落成了,宝儿也想赶紧抓两头回来养养,关氏想了想,“你们村上屠夫家你去问问,应该有猪仔,没有的话姥姥帮你去抓两头来。”
张屠夫家倒是养着不少,平日里各家舍不得宰的都去他们家买点肉,宝儿让禄德送走了关氏就去了一趟张屠夫家,在家的是张屠夫的媳妇魏氏,宝儿亲亲地喊了一声,“魏大婶,你们家有猪仔不,卖我两头回去养养。”
魏氏正好在院子里喂猪,宝儿粗数了一下约莫有五六头,这养的还真不少,旁边一个栏开来的猪圈里似乎有几个小的身影在走来走去,魏氏也听说了这宝儿家起新房子的事,便笑盈盈得说道,“有啊,有骟好的崽子,你要几头?”
“要两只呢,多少钱啊魏大婶。”宝儿看了一下有四只小猪,抬起头问魏氏。
“两只四百个钱。”魏氏开了个价,这宝儿是来的凑巧,昨天还有两只就被隔壁家的要了去,就剩下这两只,宝儿早前在县城也问了猪仔的价格,和魏氏的相差了一百个钱,两家也没什么特殊关系,想来也不会便宜太多,宝儿数了四百个钱给魏氏,魏氏叫了自己家的女儿看着些家里,帮着宝儿一起把两只小猪给带了回家。
一路上宝儿问题不少,怎么养,吃什么,平时要注意些啥,魏氏都一一告诉了她,两只小猪拢共就十斤左右,放在偌大的猪圈里真的是一些些大,魏氏看着宝儿家建的有些大的猪圈,“这天冷了,你这弄着木板挡些风,别冻坏喽。”宝儿一应记下,送走了魏氏等禄德回来的时候,宝儿就让他弄个板子将猪圈给隔成了两部分,两只小猪占不了多少的地方,这样养着还暖和一些,将水槽和食槽挪到了这边,宝儿剁了些细碎的菜叶子和糠搅拌在一起倒在食槽里。
猪天生就是个吃货,食量大的惊人,宝儿计算着来年一头拿来宰着吃,一头可以拿去卖。
“大哥,家里萝卜吃光了,你去地里挖一些过来呗,叶子别摘喽,回来都切碎了喂猪。”到了明年开春,就要自己下田去割猪草,现在天冷了,田里的杂草都枯萎了不少,收了稻子之后田里空旷了不少,水田其实还能养山芋,宝儿想着应该让大舅舅去帮着找找,哪里有山芋,买些种回来等到稻子收了就种下,这样轮耕也不算浪费了水田,有些人家直接割了稻子后将地翻一翻种些菜,禄德也翻了一亩种了些过冬的蔬菜。
禄德拿着篓子背着锄头上陇坡去了,宝儿坐在暖炕上,手里拿着三双棉鞋,有些摸不准这李氏的意思,李氏过来的时候家里就翠儿在,宝儿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留下三双棉鞋,鞋底纳的十分的厚,手摸进去鞋子里也絮的十分暖和,不料不算是好的,但是纳这三双鞋子足实要费上不少功夫。
过去没分家的时候宝儿对李氏也记忆不深,后来王氏病倒了,她好像是悄悄来过一回,平时交集也不大,怎么会想到给她们也纳鞋子呢。
宝儿不得不去想这个,若是王二婶送过来,她还不会想太多,毕竟之前也对她们家很好,宝儿看着翠儿拿着鞋子往脚上套,伸手帮她穿了上去,稍微大了一点点,“三婶送过来的时候有说什么没?”
翠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三婶说,姐姐还小不会纳鞋子,我们一年过去了脚都大了不少,刚好在给喜妞纳鞋子也顺道帮我们纳了几双,大哥二哥的她卯不准,也就没做。”
“那三婶别的没说了?”宝儿自己也试穿了一下,也偏大了一些些,不过天再冷一些袜子穿的厚实了,套进去也刚刚好,“三婶还说,让我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喜菊玩。”
这话之前进屋子酒的时候李氏也说过,宝儿当初认为是随便说说的,按照大哥说的话,这开了春爷爷家就快要分家了,她可不想参与任何沈老爹家分家的事。
于是她摸摸翠儿的头,“现在天冷,等明年天暖和了再去找她玩罢,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王二婶家看看小妞。”
将鞋子收了起来,宝儿准备做晚饭,门口传来喊门声,宝儿出去一看,一个身穿玫红袄子,侧鬓处还带着一朵大红的小簪花,咯吱窝袄子处还吊着块帕子,站在篱笆门外正看着她们家。
“这是沈大柱家的么。”那人看到宝儿出来开门,进来就是环视了下四周,似乎在考量些什么。
“大婶请问你是?”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哟~”